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楔之章

[db:作者] 2025-08-01 21:25 5hhhhh 5810 ℃

百叶窗外的天空翻卷着大片鸽灰的积雨云,阳光在今天也是无望的奢求。维勒和莉莉坐在餐桌两头,无言地喝着咖啡。

「您问我什么是左翼?现在,左翼就是社会主义。是改革还是革命?我要说:革命。但愿人们不会指责我哗众取宠…不过,我还要明确地说,在我看来,为真正的结构改革而进行的每时每刻的斗争也许就具有革命的性质…革命无论是暴力的还是和平的,首先必须与资本主义决裂…我要说,谁不同意与资本主义社会决裂,谁就不能加入社会党…」

电台晨间节目播报着左翼政治活动家密特朗的演讲,少女听着,不时发出不屑的嗤笑。

在维勒的祖国,麦卡锡主义虽然式微,但红色恐慌余留的阴影仍无处不在。来到这个欧陆左翼重镇,每日都能闻遇共产党、社会党以及其他左翼阵线人士举办讲座、发表演讲,说大开眼界也不为过。

“密特朗,就是个满口胡话的老狐狸!他应该把名字改成拉斯普京。他就是想要爱丽舍宫的大门钥匙,至于说的那些革命、社会主义,他自己一个字都不信!”莉莉毫不客气地嘲讽。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袖连身裙,领襟、袖口和裙摆有精致的荷叶褶,长及小腿的袜子也换成了乳白色,袜沿装饰着蕾丝,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商店壁橱里的人偶娃娃。

“你不相信他是真的马克思主义者吗? ”

说实在的,维勒对左翼思潮狂袭中的暗流涌动不甚了解。他本人对马克思主义的了解仅限于经济理论层面,再到一些经济政治学,至于那些和各式主义结合的新左倾思潮,就一窍不通了。

“马克思主义?对于他而言,连口号都不是,应该说是肉铺,或者百货商店吧。他在战时还向维希政府献媚呢,一个见风使舵的投机家。”莉莉斩钉截铁地说。

少女起身去收拾餐具。维勒没有看错,她给他准备了一人份的浓缩咖啡和牛奶, 而给自己泡了廉价植物粉末的替代咖啡。

学校开始整周地不上课,少女却更加频繁地外出。她给自己按份额准备的食物中少了新鲜白面包,多了便宜的杂粮面包、面包边或粗硬的面包皮。她在厨房里总躲躲闪闪的,青年早就发现了,但也没有特意询问她。

雷阿让教授每次寄来的生活费,原本总有十来法郎的剩余,近来一点都不剩了。少女说是家庭医生新开了昂贵的药物。这是很拙劣的谎言,她的处方药都是可以报销的。

谜团的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维勒从国家图书馆夜归,带着咖啡厅新买来的可丽饼,准备给莉莉一个惊喜。公寓门打开时,看到本应在父亲旧识家做客的维勒出现,莉莉讶异不已的同时,还显得不安。

——客厅里正坐着四个青年,三男一女。

他们一同挤在沙发上,之前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内容戛然而止,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向莉莉和维勒。

“男朋友回来了呀?”

坐在两个男生中间的女孩,朝莉莉比出了个口型。

“别胡说。是我爸爸的客人。”

“客人给你带了可丽饼?”

少女脸上浮起红晕,明显不想和他们讨论这问题。她一把夺过维勒手里的甜点,闷不作声地吃起来。

维勒正准备上楼,却被其中一个黑发男生叫住,几乎不由分说地被拉拢到客厅。莉莉本想制止,青年却欣然接受,拉来一把樱桃木椅子,在拥挤的客厅坐下。

几个人轮流做了自我介绍。那个叫住维勒的、皮肤略显黝黑的男生叫卡勒德,是个法籍阿尔及利亚人,他是莉莉在索邦大学政论社认识的同学。

两个金发的男生分别叫马克西姆和马修,都是巴黎政治大学的学生,他们自称社论摄影师,两人一起摆弄着一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摄录机。那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则叫丽诺尔,她是莉莉中学时的好友,没有继续读大学,而是进电影界当了个小演员。

维勒用法语简单介绍说自己来自弗吉尼亚,在此只是寄宿访学。听了青年来自美国,卡勒德扬起浓黑的眉毛,虽然没说什么,之后谈话却刻意忽略他。

这种来自同性的恶意,对于见识过兄弟会险恶的维勒来说,简直像小猫亮爪子一样可爱,他也乐得先充当不动声色的听众。

“莉莉,你这儿有酒喝吗?”

坐在长沙发边缘的卡勒德,探出身拍了一下莉莉的大腿,惊地少女身子一跳,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

“莉莉,最可人的小百合花呀,难道就不能赏我这个可怜人的一口酒喝吗?雷司令,伏特加,哪怕是啤酒也好啊——”卡勒德像唱歌剧一般高声哀求,两个金发男生为他哼奏伴乐,丽诺尔被逗地捧腹大笑,少女只好整理一下纯白的裙摆起了身,“红酒的话,倒是有一些。”

莉莉拿来一瓶储藏柜里的红酒,男女青年们直接对着瓶口喝,很快就被分完了。

酒精下肚,大家聊起时政,时任戴高乐政府文化部长的安德烈·马尔罗,罢免了朗格卢瓦电影馆馆长一职,引得电影界和文化界群情激愤。这次小团体会谈的主要目标,就是组织维护朗格卢瓦的运动。卡勒德喝地面色红润,先行一步控诉起被称为SS党卫队的马尔罗。

“见鬼了,马尔罗这头猪猡。他以为自己是谁?朗格卢瓦先生顶着枪眼,满欧洲地抢救电影资料,把胶片藏在自己浴缸的时候,那个猪猡还在柬埔寨顺手牵羊偷文物呢!”

“就是!这头猪猡!据说他还要管控电影院,连《安德烈·卢布廖夫》都不让上演。塔可夫斯基先生可能不会出席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了,都怪这头猪。”一提到电影艺术,马克西姆忍不住骂起来。

“萨特先生和戈达尔先生都来巴黎大学了,我们绝不能向文化法西斯主义屈服!”马修跟着叫嚷。

“猪猡!他满脑子的商品经济,他难道希望我们法国的女演员,要像好莱坞那群白痴花瓶儿一样去演人偶戏吗?”丽诺尔也忍不住发起牢骚。

很明显,在这个思想极度左倾的小团体里,情绪的激昂和声音的洪亮更能吸引注意,莉莉虽然知识丰富,也擅长辩论,但她总是显得太过理性。然而灰色眼睛闪烁的光辉,说明她也赞同这些看法。

“维勒先生——”卡勒德突然比出一个话筒的姿势,凑到维勒身边作出采访的样子,“请问你对美军轰炸北越的行动有什么看法呢?”

“去年,我在校报声援了反对越战的游行。”维勒面不改色地回答。

“声援?喔——声援——!”卡勒德声调夸张地重复,随即恨很骂道,“见鬼了,你们用导弹蹂躏越南,拿商品和消费侵略法国,你如果有良知,就只拿一支笔声援?”

“你们又如何呢?撕烂国旗再写句口号?”维勒慢慢回答,他看向书桌上那块蓝白部分被裁掉、用油漆笔写着巨大的“Marx! Mao! Marcuse!”的红布条。

卡勒德脸涨地通红,他望向莉莉故意高声说,“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能麻烦你翻译成法语吗?”

“卡勒德,你喝多了。”莉莉站起身,面无表情走向吵嚷挑衅的阿尔及利亚男孩,扶着肩把他摁回沙发,“再说,你也不是巴黎出生的,玩笑就免了吧。”

“哈?!如果没有阿尔及利亚和北非,战后法兰西在国际上的地位还不如一滩烂泥!”似乎被戳中了移民出身知识分子的一块疤,卡勒德反过来抓住莉莉的手腕。

“是是——我们今天相聚在这里,是来声讨新殖民主义的——别开玩笑了,谈正事吧。”莉莉小动物一般的灰色垂眼彻底失去了温度,声音也冷若冰霜,“之后筹来的资金,要怎么资助给红毛丹尼?”

维勒彻底明白了。这一阵来莉莉缩减饮食、挪用家里的余款,都是去给他们的领袖那些走街串巷的活动输血去了。

“电影馆的人可以帮忙,我们下次组织观影会,楠泰尔大学的人也来。”马修偷偷插嘴。

“给他们就行吗?”

“可以的,电影馆的人信得过。”马克西姆补充,丽诺尔也点点头。

“这话我不能当没听到。”卡勒德好不容易情绪稍微稳定了,维勒一句话又像砸进水面的巨石,“我答应雷阿让先生照顾她的女儿。她的身体一直不佳,我不认为过度参与这些活动对她有好处。”

“你是她的谁?!”黑发青年几乎嚎叫起来,他从沙发跃起,生着粗壮手筋的大掌一把薅住维勒的衬衫领,“男朋友?就凭你?”

“——够了!”莉莉像是忍无可忍,她唰地拿起写着标语的红旗帜,向黑发青年挥舞斗牛的动作,“卡勒德,我之前已经拒绝过你了。因为嫉妒就为难我们家的客人,作为男人也太难看了。”

“你——”被心上人这样讽刺,咄咄逼人的青年像是卡膛的猎枪,恼羞成怒地胡乱指责起来,“你指望他把你带到美国去?让你在花园房子里当个主妇太太?还不如让我对你——”

“——出去。”莉莉冷酷地放下旗帜,拎起裙摆,做了个请的动作,“愿您有个愉快的夜晚。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一直在欣赏着闹剧的另外三个青年如大梦初醒,急忙拉着呆若木鸡的卡勒德,逃也似地离开了雷阿让之家。

看着一地狼藉,维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像在拼命平复情绪的少女,酝酿许久的话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别说话,什么都别说。”

莉莉脸色苍白,左手环过胸脯扶着右肘,深深吸了一口。

“老天爷!我现在还是个可悲的处女!你不能给我想要的…那天,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眼角啜着泪花,快速吐露惊人的事实,她瞪了一眼维勒,转头就往楼上跑去。

——————————————————————————————————————————————————

背景补充:

1. “Marx! Mao! Marcuse! ”

马克思-毛-马尔库斯的3M主义,是1968年法国学潮运动中重要的精神旗帜

2.《安德烈·卢布廖夫》

塔可夫斯基摄于1966年的电影,讲述15世纪莫斯科公国一位宗教艺术家的故事

3. 关于物价

1968年法国一公斤胡萝卜的价格约为80分钱,新法郎与美元汇率待考,但应该不超过1:5,欢迎对此有研究的读者指正

4.亨利·朗格卢瓦

法国电影资料馆的创始人,电影保护事业的先驱,穿越战火中拯救了无数珍贵的电影资料,声誉甚广。时任文化部部长将其罢职,引发声势浩大的“护朗运动”。

比较有趣的是,虽然运动波及全国,彼时戴高乐并不清楚朗格卢瓦是谁(

5.红毛丹尼

拥有西德国籍的无政府主义者丹尼尔·孔-本迪,1968年领导学生占领楠泰尔学院,322反越战运动领导者

小说相关章节:Dreamer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