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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嵐般的夢(九)

[db:作者] 2025-08-01 21:24 5hhhhh 3520 ℃

好久、好久、好久以後,他依然能仔細想起那夜的擁抱多麼溫熱,靠在耳邊的心跳多麼強勁、穩定。

依稀入夢時,他腦中曾閃過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

若我非出身惡者,那就好了。

是啊,鬼城與天宇並非絕對的敵人,但惡者與鮫人之間永遠不可能。

當初若不是為了奪下鬼城主導權,以暗部之名出頭,他也不會遇到在天宇陣營的管九。

當初若不是為了邀功,混進追捕紫冥檄的隊伍,他也不會陰錯陽差被帶來到天宇大陸。

當初若不是為了討好鬼皇,他也不會加入綠原組織,成了惡者。

當初若他沒被鬼皇救起、若他沒被推落海、若他夠強壯、夠能保護自己……

彼時,他抱著心跳停止的管九,催入真氣也將內力耗到極限。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想:

那時,他被那隻大鯨魚吃掉,就好了。

但是……

若非鬼皇伸援,他如何能隨惡者離開極海、來到以前想都沒想過的溫暖南方?

若非來到南方,我如何能與你相遇?

很矛盾,對不?

若我一生未曾遇見你,你會一直好好的,長命百歲,一世平安。

若我未遇見你,我會甘於長眠寒武,在綠源惡鬥中結束我卑微如螻蟻的性命。

如此,對你、對我是不是比較好呢?

-你看著那扇也許再也不會開啟的門扉,不願移目。-

但是。

-你握緊他留給你的唯一,不願放開。-

但是,管九啊……

-過去、現在、未來,你知道你永遠都會這麼想……-

能遇見你,真好。

孟君嵐一覺醒來,後悔莫及。

管九坐在太師椅上,撐著頭、翹著腳,喝著昨夜的殘酒,觀賞孟君嵐崩潰又痛苦地掩面、抱頭、蜷縮、掙扎、滾來滾去……肢體語言之豐富,精彩得像齣現代默劇。

「昨日君嵐失態,請先生原諒。」孟君嵐結束充滿實驗性質的表演,正色危坐。

「為什麼要道歉,討皮痛的人又不是我。」管九拿出不知啥時烤好的筍子,下酒看劇。

孟君嵐靜了許久,紅著臉、戰戰兢兢地刺探。「那……再一次,好嗎?這次我一定用最好的技巧服侍先生,請你相信我……」

管九差點把酒噴出來。

「感謝,不需要。」習慣是件可怕的事,一旦摸清對方的觀念思路,再驚世駭俗的言詞都嚇不了他。「本教授好心提醒你,不可忘了咱此行真正的目的,貪婪沒有好下場,你明白吧?」

一個「貪」字,等於攤牌。管九不留情面,甚至有些期待孟君嵐將如何用肢體動作詮釋憤怒。結果對方沒半句抗議,僅默默更衣梳洗、清理凌亂的現場,全部忙完了才開口。

「我明白了。」孟君嵐提起滿籃子碎酒瓶,笑得雲淡風輕。「先生也莫掛懷,君嵐已無大礙。」

哪隻眼睛看到我掛懷?管九自討沒趣地看著他離開,繼續喝悶酒。

風平浪靜只是表面的假象,固執如牛的孟君嵐其實仍堅持:實驗絕非失敗,只是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他很懂得說話的藝術,可惜管九並不買單,非但明顯對床事消極,甚至有些交差了事的意味。管九心想:倘若問題真出在自己身上,那該做的、不該做的,自己都盡力過了,剩下的事只能交給老天。

孟君嵐倒不勉強,連邪惡的手腳都安分不少。畢竟當初說好你情我願,只要管九說不,他就不,此乃天經地義。

「是嗎?我怎麼覺得很常被你勉強?」管九揹著一簍青竹,走在日落的芒草河畔邊。

「非也,是先生被我說服,絕不是我勉強先生。」孟君嵐提著食盒與他同行。「先生也莫氣餒,平安度過補元階段已屬萬幸,順其自然也是一個選擇。」

「這種應天之話,不像你的作風。」管九斜了一眼。從對方口裡冒出「順其自然」這四字,簡直是老天爺開玩笑。

「人在失而復得之後往往會領悟一些道理,天理有其循環,實乃勉強不得。」孟君嵐將管九的竹簍攬到自己肩上,一派氣定神閒。

管九不置可否。這些日子他領悟到另一件事,是孟君嵐內心戲之豐富,三天三夜也演不完。那晚究竟給了孟君嵐什麼人生啟發因而收斂?老實說,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一定是嫌我技術差嘛……管九雖悻悻然,但男人的尊嚴且放一旁,至少他入睡後不再被那支雞毛撢子擾醒,也不必再壓抑真氣,愛怎麼睡就怎麼飄,快樂自在又逍遙。

「哼哼……若是怕被我『勉強』,你儘管放心,我才沒這麼變態。」這倒是實話,他不喜見血的畫面,看了不爽火大恨不得毀滅世界,哪還生得出半點情趣?

孟君嵐搖頭。「君嵐當然歡迎先生隨時來『勉強』,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今晚……」

他還沒嘴炮完,忽然景色又變,定睛一瞧,竟不禁止步。

「哇,真是難得!」管九同樣望天,連連發出讚嘆:「我這輩子也不曾看過幾次呢!」

兩人腳下是覆著冰雪的苔原,白色的雪、黑色的岩。

兩人四周是聳天的赤松,透明的冰掛,蒼綠的葉。

兩人抬頭,夜空之下是幻化萬千的光幕垂廉,時而婉轉如紗、時而宣洩如瀑,如天神行過時裙擺搖曳,迤過燦爛星夜。

幻象非真,但那冰、那雪、那寒得令人崇敬的飄渺螢光,霎時以為自己身處酷寒之中,呼吸都成白霧。

「極海人都叫這極光,對不?」管九回頭,只見孟君嵐合拳於胸前,低頭靜默似祈禱。

「極地之光,亡者之路。」孟君嵐從祈禱中抬頭,詫異的情緒已然平復。「人過往後,魂魄會回歸宇宙,不捨的意識將徘徊在此。他們能聽見親人的祈禱,讓願望成真。」

但是幻境的一切,九成九是假的……管九見他平靜又懷念的眼神,硬把吐槽吞回去。「以暗首尊貴的身分地位,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能什麼心願非得向無形求討?」

孟君嵐回頭,笑而不答。

管九不玩猜謎遊戲。「算了,我不要聽,你還是放心底就好。」

一眨眼,星夜驟變成黎明,極光也消失於日出中。方才的景象就像蒸發的夢,兩人呆望著日上彩霞,片刻後才繼續前行。

「先生有所不知,極海雖終年冰雪不斷,但停雪時的夜空,比起方才所見更加絢爛美麗。」

「喔?」

「此景別說天宇大陸,在寒武境內也是難得,若有機會,君嵐真想帶先生去看看。」

「我才不要。」

「……先生棄嫌我一人便罷,極海是無辜的。」

「管你什麼無不無辜,那種冷得要死的所在,我才沒興趣……笑什麼?」

「管教授武功精良,內力深厚……」

「誰說武功好不能怕冷?你這是歧視……」

大概是管九對交合補元術不再寄予厚望,情緒放鬆之餘,連帶影響孟君嵐,至少他不再患得患失。兩人纏綿的次數少了,反倒縱情於肉體上的感受,更深、更細膩、更枝微末節,到最後,連喘息的節奏都相契合。

感覺不錯……管九跨在孟君嵐身上,偎著他的胸膛,靜靜睡去。

這樣也好……孟君嵐躺下就能看見飄上床頂的管九,難得在空中「趴睡」,正好面對面,好似他和他仍睡在同一個長枕上,只是換了視角。

「我還能這樣……看你多久?」

他不睡,靜靜看著那張睡臉,直到月沉,而後黎明。

縱然千百遍,也不厭倦。

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這麼沒道理。就在兩人開始放空人生,某日傍晚開戰第二回,孟君嵐才剛進去,而管九被逗弄得正興奮,戰況激烈得密不可分,忽然--

像是體內響起無聲的鈴響,又似一道靈光貫穿身體,多日以來逕流過兩人經絡、那道巨大而溫暖的洪流驟然增強,瞬間又中斷,最後連一涓細流也未留下。

「嗯?」「啊?」

停下動作的兩人,一個仰望、另一個俯視,四顆眼睛瞪得超級大,震驚的模樣彷彿中了樂透頭獎。

同時,他和他倒抽一口氣、異口同聲:

「成了!!!!!!!」

交合補元術,竟功了。

「成了、成了……哈、哈……」孟君嵐簡直不敢置信,連日來的壓力終於釋放,一倒頭躺在管九身邊,內心千頭萬緒說不清,全化成恣意的狂笑:「哈哈哈哈哈……」

「哼哼哼……」煎熬的等待終於等到結果,管九原是壓抑得意的笑,但聞身旁既陌生又熟悉的大笑,既意氣風發又暢快淋漓,勾出他內心的激動,壓不住,不如跟著放肆:「哈哈哈哈哈……」

他們彷彿合作打了場仗,在漫長得看不見盡頭的拉鋸戰中,終於戰勝看不見的敵人。實在太開心了,高興得不做了,兩人就這樣裸著、癱著,時而望天吶喊,時而互視大笑,什麼形象啊矜持啊領導人的穩重還是修道人的內斂,全部消失無蹤。

「成功!!!!啊!!!!」

只剩單純的喜悅,在眼裡閃耀。

身側之間交疊的手,不知是誰先握住誰,似替主人說:

暗首(教授),合作愉快。

又似,盡在不言中。

*

日晦期未至深,而夜裡天色如黃昏。

一左一右的兩人,各盤一張蒲團打坐,真氣巡過周身幾回,經一日夜後才吐息收功。

「喂,你有感覺到什麼不同嗎?」神神秘秘的口氣,好像向隔壁同學借答案。

「沒有,不過……」他的手掌闔住他的掌心,不痛不癢。「脈流的循環已經回歸個人,先生與我,從此也再無牽連。」

「本來就非親非故,少在那邊半路認親戚。」管九抽回手,神清氣爽地伸懶腰。「真好真好,無煩無惱一身輕。」

孟君嵐苦笑。他解釋不清的,都是管九不愛聽的。那就算了,不說了。

放在心底就好。

交合補元術如孟君嵐所料提前完成了,樂震療法也無須繼續。太師椅上的兩人忽然無所事事,一個倒茶、一個喝茶,喝著喝著,茶水也沒了。

那……現在要做什麼?

「想必暗首公事繁重,儘管去忙,不送啊。」管九撐著下巴、聳聳肩。

「出關時間未到,君嵐作為主人家,怎能棄教授於不顧?」他收拾茶具,搖頭。

「監視我就明講,愛哭愛跟路。」管九翹腳閉目養神。反正目標完成,恩怨兩清,他不客氣了。「我已經兩百歲,不是兩歲,不用你天天奉茶倒酒。」

「教授的老管家可不是也給先生隨身伺候?」他收拾床鋪和蒲團,又搖頭。

「陸伍領我銀兩、吃我米糧,做點事也是應該的。我讓你虧欠什麼,天天吃你睡你,還要你這樣作賤自己?」

很不客氣,真的非常不客氣。管九揚著冷笑,無情得像過河拆橋。孟君嵐眼底閃過一絲怒氣,但沒發作,直視進管九冷漠的眼,目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後按住管九蓄著真氣的掌心。

「四十九日就是四十九日。教授,言而無信是小人。」孟君嵐眼底帶笑,還有些得意。

「我也不是真君子。」小小計謀被拆穿,管九見笑轉生氣。

孟君嵐實在無奈。鬼城和天宇停戰期間,情偵工作意外吃重,他身為暗部之首兼鬼城領導自然最為忙碌,早在補元完成時就該回工作崗位。如今提前竟功,他實無理由再留在幻境偷懶。

但是……

「先生真不願君嵐作陪?」孟君嵐偷偷放電,有些小哀怨。

但是……

「哼,不願。」管九別過臉,也不為所動。

孟君嵐求情不得,只得嘆氣作揖。「好吧,暫請管教授自行走動,恕本暗首失陪了。」

管九不知,孟君嵐連日來對他卑躬屈膝究竟是否出於真心,不過他很肯定,孟君嵐過去的囂張獨裁是真本性,而本性壓抑過久,終會反彈。

他也很清楚,親熱了這麼長的時日,孟君嵐對他並非完全逆來順受。就像方才,對方眼中一瞬的殺意,那是殺敵的眼神。

要說他不意外是假的。但若因利益相合,終因得利而散,這段關係自始自終就不正常,孟君嵐只是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有什麼好意外呢?

而且,這樣才好。

這樣更好。

管九笑了。「莫講我沒給過你機會,要扮戲,就得認真扮到結束喔,鬼城暗首。」

其實管九不知道,他的每一句話、每個動作,深深牽引著孟君嵐的心情,起起伏伏、陰晴圓缺。

他更不知道,有一群人,因為他的喜怒哀樂而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從他踏進鬼城多久,這群人就痛苦了多久。

「暗首不是康復了嗎?怎麼脾氣愈來愈古怪,昨日還有說有笑,今天就翻臉行刑,再這樣下去誰受得了?」

「搬光酒窖的事也沒給個交代,實在太超過啦,庫房已經交代今年尾牙只剩料理米酒,這下要怎麼辦?」

「料理米酒……這我不行,聽說兵部正在缺人,要不,大家作伙……」

「叛徒!背骨!」聽到關鍵字,暗部代理人穆卿妃立刻從公案上驚醒,氣得大罵:「全部丟給我一個人扛是不是,要走作伙走啊!」

「樓主大人,原來妳也……」

「也什麼?」

孟君嵐搖著羽扇現身,綰髮正冠,金袍橙褂,目光凌厲如劍,銳氣直衝劍眉,昂首闊步且走路有風,好一個鬼城統領、暗部之首孟君嵐!

但那張臉,超、級、臭。

暗部一見苗頭不對立刻鳥獸散,只剩嬌小的穆卿妃被半人高的情蒐公文卡住出不來,被逮個正著。

「嶽冥樓之主,有話直說,不用忍得這麼痛苦。」他瞧穆卿妃氣得面部扭曲,黑眼圈重得連香粉都蓋不住,嚴厲的視線忽然軟下:「也罷,辛苦樓主了,本暗首既已痊癒,接下來的工作由我繼續,樓主下去休息吧。」

「是,暗首。」穆卿妃一得特赦立刻施展輕功。她太清楚孟君嵐的為人,連虛與委蛇都免了。

「樓……唉。」孟君嵐沒想到她溜得這麼乾脆,有些哭笑不得。小心跨過地上一堆又一堆紙卷,挪開又厚又高的椅墊,再坐進自己最熟悉的位子,翻看穆卿妃批到一半的飛書,不是邊境上幾月幾日天氣晴,就是前線閒著沒事寫來問候的貼心小語。

「沒用的廢物,光會浪費筆墨。」以往他尚能心平氣和處理這些無益於情蒐的廢書,現在的他卻越看越心煩,批都懶得批了,索性放下筆,癱坐著,看向窗外。

案上文書重重疊疊,限縮他的視野,窗景只剩一半,小小的窗外是小小的藍天。

好藍、好藍……

最後還是穆卿妃心軟了,只休息半天又回暗部,好說歹說才把孟君嵐攆走。

「暗首哪天不是為了鬼城勞心勞力?如今雙方停戰,本樓主聽說暗首要閉關治病才特意來幫忙,結果你天天跑出來插手管事不打緊,心情好就找酒喝,心情不好就拿暗部出氣,成天讓兵部刑部那幾個寒武來的廢物吃冰看笑話!」

碰!

「恕本樓主直言,孟君嵐你到底閉什麼關、治什麼病!」

孟君嵐看著被穆卿妃一掌打碎的千年金絲楠木桌,腦袋只有銀票燃燒的畫面。全鬼城也只有嶽冥樓之主敢向孟君嵐諫言,但話說得義正嚴詞,水汪汪的大眼卻滿是擔憂。

「君嵐,你到底是怎麼?那位樂界的教授真將你治好了嗎?你真的痊癒了?」

孟君嵐不發一語辭別,其實是不敢面對穆卿妃,以及鬼城上上下下繞著他行動的屬下們、士兵們。

『暗首可曾想過,我若不答應,你該當如何?』

當初他為了挖出管九的行蹤,不知犧牲多少人去刺探、刺激天宇陣營。剛開始他還能說服自己:有健全的孟君嵐,才有更上一層樓的鬼城霸業,一切都是為了鬼城,我沒有錯。

事到如今,任何說詞聽來都萬分可笑。他若連自己都騙不了,如何騙過心思細膩的穆卿妃?

所以他不說話。

入關前,他並非全然放心地將暗部託付給嶽冥樓之主,只因一個很簡單的理由:他手裡沒人了。

然而這一個多月以來,穆卿妃上手的速度遠比他想像還快,雖不及他雷厲風行,但更俐落、細膩,且更懂得人心,頗有前任暗首之風範,連舊部屬們都隱約向她靠攏。說實話,他應該要感到威脅,並提早佈局。

但他累了。

「果然不在。」日落前,孟君嵐提著酒食回幻境,但不出他所料,根本不見管九人影。

他嘆氣癱在太師椅上,呆呆看著日晦時節的黃昏,換算成幻境外的時辰,正值亥時,將入午夜了。

過往這時候,他和他已結束歡愛且相擁入眠。等他飄上天,他會收拾好床鋪、摺好衣物,再躺回去,靜靜等他醒來。

『作賤自己。』

孟君嵐閉上眼,明明沒做半點事,卻不想再動。明明竟功一事值得多高興幾日,現在卻無比失落。

『要扮戲,就得認真扮到結束喔。』

其實。

其實他很難過。

心裡好傷心、好傷心……

等孟君嵐發現事情不對勁,他人已經躺在床上,身旁窩著管九,睡得歪歪斜斜。

躺著,而非飄著。

「先生,醒醒。」

孟君嵐尚未釐清自己何時跑到床上,下意識搖動管九,手都在抖。

「嗆蟹……好吃……阿姆阿姆阿姆……」

但管九只回了語焉不詳的夢話,翻身繼續睡。

「嗯?」孟君嵐這下可完全清醒了。管九躺著睡覺就淺眠,睡成這模樣太不正常。他一一檢查桌上的剩菜殘羹,果然魚魚肉肉剩不少,只有一甕烈酒嗆醃的生螃蟹被吃個精光,連醋酒都沒剩。

孟君嵐聞了聞甕裡殘留的酒氣,再淺嘗酒杯的餘液,立刻嗅出異狀……是安神藥。

「穆卿妃,妳真是過頭了。」他眼神陡然一黯,酒瓶立刻啪地一聲粉碎,嘩啦啦地落地。

妳有得寸進尺的本事,但未免太看低我孟君嵐,而且……

而且,我不飲酒,妳是知道的。

「那為什……」他雙目忽然睜大,臉頰轟隆隆、紅通通地燒了起來。

是的,孟君嵐終於想起,當他在太師椅上昏睡時,有一雙手搖著他的肩、有一雙唇貼著他的嘴、有一口混著熟悉氣味的酒液餵進自己嘴裡,在他嗆醒的下一秒再次陷入暈沉。

有一個人將他抱起,用懷抱溫暖他的身體,用低沉的聲音輕輕耳語:

「孟君嵐,好好睡吧。」

『暗部運作順暢,暗首好生休養,勿憂。』

孟君嵐撕下酒瓶底下的小紙條,對著娟細的字苦笑不已。安神藥非迷藥,只是助眠罷了,他工作繁重,忙碌時也當作常備藥;若遇上當年智魁叛變同等禍事,甚至無法一日不服用。

「妳總是為君嵐設想,唉,罷了,功過相抵吧。」孟君嵐揉去紙團,坐在床邊靜看管九的睡臉。

慢慢的,他也躺下了。

他將管九吃進嘴裡的金色亂髮一根根挑起,趁機摸摸那張紅潤的小嘴。回想那嘴裡的滋味,真迷人得難以割捨。

「只剩十天。」

他閉上眼,靜心聽著管九的呼吸,穩定而長遠的節奏,緩得像遠方的浪。

一波拍來,一波退去……

湖水也有潮汐。

浪花來去,遼闊似海。他初來乍到時,真以為自己來到虛海,而傳說中的邪師斷天羅隨時會騎著掃把出現,飛過他頭頂,哈哈奸笑著。

但這確實是個湖,位於溫暖南方的湖泊。湖邊有樹,樹下有地衣,地衣開著小黃碎花,聞著清新淡雅,遠看像金絲紡成的毯子,鋪了整畔邊。

天氣晴朗時,短暫的夏風拂過,金色的碎花毯子隨風搖曳,閃閃發光。

藍天之下,金花之上。

當斜陽照耀他臉上,終於露出許久不見的笑容,心想:好漂亮的地方。

而且好溫暖、好溫暖……

*

管九是被熱醒的。

孟君嵐多日未寐,一睡就糊塗,竟不知不覺抱他入懷,還手腳並用將他困死。

管九沒掙開,但心中有火在燒。既然雙方目標都已達成,互相握手道謝就罷,再多的肢體接觸都實屬不該。他以為這是個常識。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形?這色狂伯存心吃我豆腐?早知道這樣我甘願睡地板。可惡那個酒居然藥下得這麼重害我睡死。好熱。這小子好重。我是不是要將他推開?可是他好幾天沒睡覺我現在把他挖起來不會太超過嗎?吼呦好煩,煩人精,愛哭愛跟路……

大量腹徘如跑馬燈閃過腦海,管九正想將人推開,忽然身上的手腳又緊起,孟君嵐將他按進懷中深處,差點沒把他悶死。

「你喜歡嗎……管九……」囈語斷斷續續。「不痛不痛……莫哭……惜惜喔……」

管九愣住。

仰頭,是孟君嵐嘴角帶笑的睡臉,好似白天那場差點擦槍走火的衝突從未發生。

「胡說什麼。」管九不禁發噱。以手背輕觸那張紅粉粉的俊臉,酒酣的熱度仍在,酒量真差得離譜。

但摸著觸著,忽然就不笑了。

「還有十天。」

十指連心。

所以他只用手背感受他的熱。

將指尖收於掌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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