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种子

「这里……我……我这是在哪里？」

沉睡已久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昏暗无光的天空，唯独黄、绿、红、蓝四道光点环绕着她的身体四周。

可是她太累了，眼皮在不断挣扎着，却敌不过疲倦慢慢地闭合。

「巴尔德……」

她意识模糊之际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是四周空空如也，不断摸索都没有找到那令她安心，给予安全感的「温暖」，随之一股空虚感瞬间涌上少女心头，玉兰勉强睁开双眼，轻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在她脑海的记忆中，少女隐约记得自己和巴尔德手牵着手进去梅露克里斯之门。

谁知，又因为突然出现奇怪的巨力，被拉扯到别处的空间，与妹妹们失散。

可惜，无论她再大声，再怎么迫切，都没有人回应她，任何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扶着沉甸甸的脑袋艰难地坐起来。

「水？」

手心和身体背后传来的凉意，让玉兰有些疑惑，她扫视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片湖面之上，这片湖面平静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没有生命一般的死寂般。

「你终于醒了吗？要是再昏迷下去，我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嫌弃意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即，她所处在深湖瞬间变成黑红色的血海，海面下方还出现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并不是谁，而是玉兰自己！

「谁！是谁在说话！血！？血！！！额！！」

少女听到有人声，这声音还很熟悉，她连呼唤对方，试图找到目标，当她注意到四周的变化一刻，玉兰的内心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她看着下方数不清的「自己」，瞳孔被无限放大，脸色变得极其苍白。

她捂着自己胸口，莫名感觉到难受，原本温热内心受到惊吓，已经凉了一大半，慌张失措的她连忙站起来，甚至想直接想用魔法飞起来。

谁知，她体内的魔力如同淤泥一般，无论怎么驱使都没有反应，她察觉这里不是梅露克里斯之门，这里是她的精神识海，但是，她感觉自己对这里没有任何掌控力，仿佛这具身体并不是她的一样。

「啧啧，真不知道说你蠢，还是说你天真，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吗？还是说你心里装满了那个男人，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可悲的家伙。」

昏暗的天色突然变得血红与下方的血海相映、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不断重叠，最终凝聚到玉兰未知的前方。

少女察觉到位置，此时内心也缓和了些许，神情变得凝重，想从空间戒指唤出「勾陈一」。

不过，她念头怎么去想，自己最为信任的武器仍然没有出现。

而在前方的阴暗中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玉兰面前，少女定眼看去，原本被缓和了些许的心情，现在显得更加难受。

眼前之人拥有与自己完全相似的容貌，但是比之前噩梦中更为悚人。

「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啊，难道你真的把我们上次见面当作噩梦？那可真让人伤透了心，明明我是特意给你安排的第一次约会呢，还是说你被「自己」这幅面容给吓到了？」

「阴影」内的少女指着自己空洞的双眼，嘴角微扬露出不屑的笑容，没错，是空洞的双眼，没有瞳孔、没有眼球，里面空洞洞，只有无边深邃的黑暗，对方的面容比玉兰还苍白，严重点，苍白得不像个活人。

「......」

玉兰虽然对什么事情都很懵懂，但是从对方身上感受不祥的气息，她本能抗拒地与对方保持距离，甚至对眼前之人的询问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

「嘛，看来是被吓到不说话了，好无聊，不过也很符合你的形象，你本来就是一个担惊受怕的人，抗拒一切新事物，表面坚强，内心怕的要死，除了会挥挥拳头，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

少女似乎缓缓走出，红光之下显露出她残破的身躯，衣衫褴褛的穿着，那伤痕无视，基本没有一处是好的，她对玉兰似乎非常熟悉，句句都点中对方的弱点，这让玉兰更加忌惮。

不过，她没有武器，如果，单凭蛮力去试探对方，这做法明显有些不智，使用花的力量......也不行，对方自称是她自己，而且能在识海横行，对「花」也了如指掌。

「什么？你想用「花」的力量对付我嘛？我劝你不要，你连它的本质都没弄懂，小心丢了性命的同时，还害了其他人。」

「额......」

玉兰听到对方的神情大惊，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读心，自己所想的一切都会被对方得知，手上还没有武器，这就更加难办了。

不过，她有些好奇对方的话，感觉阴影中的少女比她还更加清楚「花」。

「不愧是你，看到你这懵懂的傻样，我就感觉恶心。不过，你想知道它的本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作为它的宿主，你有资格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少女右手打起了个响指，红光在识海的深处亮起，少女远远看去，那纯白色「花」模糊不清，反复不是真实存在，只是一道伪装的虚影。

而当这层掩盖着真相的遮羞布被掀开一刻，丑陋无比，世间至恶的存在，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

「……」

那朵表面纯洁美丽的「花」，实质只是一枚被漆黑的淤泥所包裹着的种子，种子皱皮、坚硬且丑陋，还散发着不祥黑气。

这种力量……这种力量从本质上就与「花」所带来的「奇迹」背道而驰，它暴戾、恶毒、充斥着怨恨，试图毁灭任何靠近它的存在，完全就是与「花」相反的存在。

玉兰心中突然猜到一个惊人的真相，身体一软，情不自禁双膝跪在血海之上，果然，那个女人没有骗她们，她和妹妹就是即将毁灭世界的凶手吗？

「嗯哼？惊讶到无法说话吗？还是说你无法相信这就是你所谓的「花」，不，这不止是花，这就是你啊，你和你的姐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玉兰眼前的「自己」诡魅一笑，她漫步走到跪在地面的玉兰面前，伸出葱白的玉指抬起她的下巴，让其注视着她空洞的双眼，这冰凉的触感不像是活人。

当少女与那黑暗深邃的空洞对视一刻，识海突然闪过一道惊雷，无所潜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如同被抛落大海的深水炸弹忽然炸开。

死亡！失控！轮回，死亡！失控！轮回，死亡！失控！轮回，死亡！失控！轮回……

「啊~啊~唔~呜~」

玉兰抱着脑袋发出悲痛的哼鸣，脑海充斥那些熟悉却「未曾经历过」的画面。

无论是带着妹妹离家出走，还是来到沙之国与巴尔德相遇、解放西方大陆、遭遇「那个女人」。尽管，细节上有差别，但几乎完全相同。

就算她一次比一次努力，却无法改变最初的结局，她看到了巴尔德死亡、看到了妹妹的死亡、看到那疯掉的自己正一步步成为怪物，毁灭世界。

玉兰放眼看去，记忆中全是尸山遍野，她脚下全部都是尸体，这些人都是相信她是「救世的女神」。

结果，被她「蛊惑」的人们，他们为了守护她前仆后继，死在白之神的刀下。

之前所做一切看似在救世，但她们的存在挑起了「女神战争」，战火覆盖整个世界，这实质就是灾厄，她们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其中被她害得最惨的人，便是巴尔德……什么女神、骑士、这份命运的羁绊将她的亲朋好友推落深渊，将他爱慕之人置于死地。

她的存在就是罪，罪恶滔天。

「不可能……那不是我……那不是我……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我不会成这些记忆中的自己。」

玉兰情绪失控，尽管在巴尔德的教导下，她常识去理解这些东西，但是面对来势汹汹的情绪波动。

她完全不知道做什么，整个人陷入茫然，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她忍耐着，两手捉住自己肩膀，不想失控！不能失控！她很害怕，也很清楚自己失控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想到这些，她对自己的身世逐渐明了理解，浩劫随着女神降世而出现，而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女神」，只是「黑花」散播的种子。

她就是那枚污秽丑陋的种子，存在本质就是灾厄，当她发芽、生长、开花一刻，一切都会被毁灭，这她们诞生一刻就被注定的命运。

「啧啧，是嘛？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你之前每一世都这样说，最终都没见你能做到呢，还是你这一世似乎变了许多，是因为异数的出现吗？还是说那个正在为你跟光之主死战的小男人？」

「阴影」中的少女再次抬手打了个响指，识海中突然出现一幕影像，当玉兰带着茫然的目光看到影像里面的少年一刻，无比内疚的她内心绞痛，如同窒息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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