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差不多该来了吧。

此刻的黑，正独自坐在龙门某个坐落隐蔽的小旅馆的床边，忐忑地等待着。她一会儿看向门口、一会儿看向墙上的钟表，随着约定时间的渐近，她的心里心里感到越发的慌乱，不由得又回忆起几天前自己和丈夫谈话的情景。

这样的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接受……

“我知道自己不该提出这样的建议，我并不是倾向于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这样可行，我能够接受。我的意思是，我心里不排斥。”

博士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但黑却瞪大了眼睛，仿佛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陌生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从丈夫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那样……”

“可是，你是很想要孩子的吧。”博士说，“我知道你也和凯尔希谈过了。其实，她得出的结论，我心里早就有数了。关于这方面，该说是命运的作弄吗。呵。”

博士笑了笑，似乎是想缓解两人之间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的气氛，但黑一点也放松不起来。

黑和博士结婚已经差不多两年了，两个人之间相处得非常融洽，在外人看来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夫妻。但这对夫妻却有一个很大的遗憾，就是一直都没有孩子。

罗德岛的医疗技术在泰拉大陆上已经是非常先进了，经过检查，黑和博士两个人的健康状况没有任何问题。为何黑一直都没有怀孕，医疗部的专家们甚至为此开了一个小规模的讨论会，但最后也没讨论出所以然。最后，凯尔希不得不亲自和博士谈了这个问题。

“你是免疫体质，这一点我想你自己也知道。”凯尔希说道，“你的身体不会和原石产生任何相互作用，所以你可以完全免疫原石病。当然，相对的，你也无法运用原石带来的能力。”

“我知道。”博士说。

“我认为问题就出在这里。你这种体质的人及其稀有，迄今为止，我只在东国和炎国之间的区域见过几类这样的种族，这些种群数量都十分稀少，但个体几乎无一例外地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你又和他们都不一样，你的身躯相对于泰拉多数种族都可以说是孱弱，你的种族优势显然不在肉体和精神力量上。你的这样的个体我只知道你一个，造成如此状况，很可能是因为自身原因。”

“……不明白。直接说你的结论吧。”

“我推断，免疫体质种族的遗传物质和其他种族之间，存在一定的排斥性。你们的种族，很有可能只能和自己的同类进行繁育，和其他种族杂交……虽然说不是不可能受孕，但成功率会非常低。”

博士微微皱眉。虽然他差不多也习惯了凯尔希的说话方式，但自己和妻子之间的情爱被别人称之为“杂交”，还是不免感到有些不愉快。

“就是说，像老虎和狮子之间一样？”博士说。

“原理上并不相同……但是，倒不妨这样理解。”凯尔希点了点头。

“这件事，舒华兹知道吗。”

“我没有告诉她。我猜想，可能你会认为亲自告诉她比较好。”

“不，我认为那不好。”博士说，“还是你去告诉她吧，最好就下次体检的时候。”

听到这个消息后黑的心情低落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博士还是能够感到，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于是，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博士把自己的妻子叫到了面前。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借一下其他人的……遗传因子。”

当博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让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一时没有明白博士的意思。当她花了片刻仔细思考了博士的提议后，她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借谁的……？不，我是说，怎么借？”

“我已经物色了一个差不多的人选。当然，这件事不仅需要他的同意，也需要你的同意。”博士说，“至于怎么借……我想没必要问吧。”

黑沉默了很长一阵。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去怀别人的孩子？”终于，黑开口低声说道。

“不能那么说。出生之后，就是我们的孩子。”博士平静地说。

“就算让你的妻子和其他男人……交配，也无所谓？”

“你认为我觉得无所谓吗？”博士看着黑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我只想说，我们无法否认一个事实：人就是这样繁衍生息的。所以这件事我是能接受……嗯，至少现在已经看开了。”

“这么说，你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黑幽幽说道。

“坦白说，是的。”博士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以前没有往这方面想，凯尔希只是确认了我的猜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该如何妥善地解决这件事？这个提议，我认为是我所能想到的比较好的一个，虽然我们也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但我想如果是你亲生的孩子……那肯定会有不同的感情。”

“可是，那个男人……”

“我会把他的情况介绍给你。如果你觉得还可以，我们就仔细研究一下这件事；如果你觉得他不行，我们可以再物色其他人。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那就当我没说过，我们可以自己继续尝试。你考虑一下。”

黑再次沉默了。她的心情由最初的震惊变成怨怒，然后又变成了心情复杂的感动。

她当然希望能自己怀孕、生育，哪个女人不想要自己亲生的孩子呢？但这个孩子不是来自自己所爱的丈夫，这一点，正常人都会感到难以接受。

但黑心里明白，更难接受的恐怕是博士。他竟然能亲口提出这样的建议，黑想象不出到底需要多么宽广的胸怀，这让黑决定不能简单地凭着冲动就拒绝。

“我需要考虑考虑。”黑低声说，“我爱的是你。要接受其他男人，我不知道……”

“我知道。”博士轻声说，“我也爱你。我认为我们的感情是足够可靠的，这件事不会让它改变。”

那个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没有交谈。虽然身体相依，但心里却思忖着各自的心事，一夜无眠——至少黑是一夜没有睡着。

“你的提议，我想……也可以。”当天光微亮的时候，黑终于开口说道，“跟我说说……那个男人的事情吧。”

博士点了点头，轻声说出一个名字。黑再次震惊了，比博士提出“借种生子”的提议是还要震惊。

“银灰”——听到这个代号的时候，黑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可以拒绝。谢拉格军阀首领、喀兰贸易集团的董事长，同时是谢拉格宗教领袖圣女大人的亲生哥哥。高大健硕、英俊冷傲、权倾一时、富可敌国，那个男人差不都可以用这四个词来形容。那个男人是贵族中的贵族，如果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去看，那个男人可以说是没有缺点的。所以让黑吃惊的是，博士到底是如何说动他来做这种事，黑认为就算用整个罗德岛做交换，那个男人也未必会同意。

黑很想问博士和这个权势熏天人谈判的细节，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那些事恐怕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包括她。

“我只是以私人名义请求银灰的，他考虑之后就答应了。我没有抵押自己的脑袋，所以你不必慌张。”仿佛看穿了黑的惊恐，博士笑了笑安慰道，“那么，这个人可以吗？”

黑还是不明白，博士这张相貌只能算中上的脸到底是有多大面积，竟然能靠简单一句“私人请求”就能成就这样的事情。但她暂时不想再多问了，昨夜一整晚的思考让她非常疲倦。

“好吧。”黑轻声说道。如果是银灰，那真是太合适了，因为他是黑的菲林同族，而他的基因是肉眼可见的优秀。另外，银灰是接受过优秀教育的贵族，举止应该也不会太失礼。

“那么，什么时间合适？”见黑应允了，博士继续问道。黑想了想，计算了一下自己的生理周期。

“下周吧。”

“好的。”博士拿出一张房卡放在黑的面前，“这是龙门的某个宾馆，门店不大，但是在市井之间非常便于藏身。我会把时间告诉那个人，你提前半天过去吧。毕竟是我们有求于人，先一步去等候，比较礼貌一点。”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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