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我很高兴这玩意终于发出了别的声音，前提是我不知道这声音的含义，

一边用已经干枯的手指拼命点击着屏幕，一边感慨着这东西对于无机物的歧视。

“去你妈的……！……”

规律的滴滴声就像是某种神秘信号，是我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精神寄托—也可能是毒药。

用自己身体里仅剩的水分润湿了手指，屏幕总算有了反应，两个大大的数字很快就显示在了屏幕上，旁边还有一连串小一号的数据不断的闪烁着。“3.6……”

回忆着自己脑子里的相关知识，这个数值似乎并没有太好的含义……当然，我不是指某个已经死掉的帝国留下的伤疤，因为我手里的这东西上限绝对不止3.6……我指的是，在四周空无一物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能够引起警报的辐射。

“……”

方向。

是的，方向。

也许在其他任何时候，我都会觉得那滴滴滴的声音是撒旦的摄魂铃。

但现在？现在我只会觉得他是通向极乐的耶路撒冷。

拖动着枯槁的双腿，我一边盯着手里的屏幕，一边抬头看向远方。

虽然大部分功能都失灵了，但幸运的是，少部分功能依旧在正常工作。

所以…当我发现我朝向某个特定方向，导航仪的滴滴声就会明显的加快频率的时候。

我确定我也找到了我的方向——通往天堂的方向。

人似乎只要有了方向，就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比如说，前一刻我还以为自己随时会死在沙漠里，现在却拖着这幅身体整整多活了上百米……

导航仪的滴滴声愈发急促，数值也早已经超过3.6——现在是500。

这个数值似乎已经是致命剂量，但我的身体早就失去了感受危险的能力，因为早已麻木的神经已经无法将痛苦传递到末端感受器了。

顾不上疲软的双腿被强行带动的酸痛感，也顾不上那已经接近风干的肺，我几乎是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朝着前方冲去。

不管前方是地狱还是核弹坑，就算是外星人掉下来的UFO，也无法阻止我的脚步。

一米、十米、一百米、我的身体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将我送到了名为希望的门前。

然后……

眼前的黄沙沿着长达数百米的、看不到头的丘陵，围成了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坑。

没有什么军事基地，没有51区，没有想象中的一切。

是……通往地狱的方向。

“啪”

双脚彻底失去了支撑能力，我的身体软趴趴的瘫倒在沙漠上，所有的肌肉都已经燃尽了最后一丝糖分，肺部的最后一丝水分也已经在刚刚吐了出来，这副身体……终于走到了尽头。

“…………”

死亡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也可能是我已经感受不到了吧。

就像是躺在了蹦床上，一起一落间，黑暗渐渐笼罩……

残存的视野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是我的身体从高处滚落到坑洞里了吗……无所谓了……滴滴声依然响个不停，频率高的就像是坏掉了一样，直到最后变为刺耳的尖叫声……然后戛然而止，它真的……坏掉了。

意识彻底消失前的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剧烈的撞击。

以及……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检测到生命体……正在……危险……执行……”

………………管它呢。

………………………………

我做了个梦，但又似乎不是梦。我梦到了一根巨大的牛子，从我的身体里飞出，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飞向远方。我还听见了奇怪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机械的合成音。

最后，从牛子消失的方向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闪光，四周便陷入了黑暗。

原来人死了以后还能看见这种景象的吗……话说为什么是牛子呢？难道说我的处男之身正在对我到死都没有泡过妞发出最后的审判？…嗯…不对？…有什么…不对？…

我死了………

对啊…我死了…

……那、怎么可能？

我死了…为什么…

我能，意识到我死了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死了呢？……

……我明白了。…这是…电影。

没错，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电影……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我，而观众也是我……

电影要放完了，我的生命该结束了……

作为观众，我当然…应该…知道…

“执行第三十次意识链接，开始执行。”

这次，响彻天际的声音清晰轰入了我的耳朵。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是女性，却不带一丝感情——就像电子播报员。

“检测到生命体征，开始进行意识链接。”

话音刚落，四周便开始闪烁起来，先是零星散乱的点，再延伸出细长的线，这些线段又以几何倍数的形式飞速增长，直到构造出一张张极其复杂的面…那些面，化作闪烁的光点——星河，我立刻想到了这个词。

那遍布我所能及的每个角落的漫天璀璨的光点，还有光点之间的细线流动着的转瞬即逝而又延绵不绝的光华，它们在我的视野中央缓缓地转动着…

忽然、星河的亮度猛然暴涨，幽幽蓝光撕裂了四周的黑暗，就像是真正的银河般放射出万丈光芒，吞噬每一个角落…最终，我醒了。

…………

不…我不太确定应不应该用“醒”这个词。醒应该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首先是大脑从休眠中恢复活动，然后才是意识的回归，最后才是睁开眼睛恢复视觉……但现在，我丝毫没有“醒”的感觉。

在那光淹没我之后，我便立刻感觉到了自己。

四肢，躯干，甚至是…呼吸、心跳、平日里习以为常却又时刻运转的机能、那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胸腔里的跃动感…

……这些，都没有。

胸口的起伏、呼吸的涨落、全都没有。

不存在这些，因为这些是…活着的证明。

…………噢……对了。

我…似乎是死了吧…？

死在了沙漠里……

脱水……还是…？

总之我的确是死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死后的感觉…

一片漆黑，没有呼吸和心跳，无法动弹。

就像……传说中的灵魂出窍…接下来…会看到谁…孟婆？

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孟婆？

她会给人喝什么来着…

“很遗憾，答错。”

突兀的女性声线忽然响彻我的耳畔，就像是有人拿着功放在我耳边轰鸣一样。

如果我能皱眉的话，此时一定拧成了麻花。

“……音频系统还在调试，可能会有点异常，请等等。”

这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听起来像是…少女？

“神经活动恢复的很顺利，心智中枢的量子化对于碳基生命还是很危险的，你很幸运。”

虽然不懂她说的大部分内容，但我还是听懂了危险和幸运两个字。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嗯…意味着…矛盾？对…矛盾…

“从碳基生物的意义上看，你的确是死了。”

碳基生物是什么意思……的确死了又是什么意思……

“但从我的意义上看…你又是活着的。所以…是的，矛盾。”

我的意义…谁的意义？我…活着…？

“……唉，你还是睡一觉吧，弄好了，我会叫醒你的。”

伴随着蓝光闪烁，还有妈妈叫我起床吃早饭般的话语…我的意识，瞬间中断。

“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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