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無聲地流動，一眨眼已是午夜時分。

今天值夜勤的是米卡莎，由於衛生班人手不足，她在巡邏空檔來支援配送藥品的工作。

為了不打擾病人傷患睡眠，她特意放輕腳步，只是沒想到在端著止痛藥、消毒藥水和更換用的新繃帶等一應物品，走到團長病房門口，正猶豫著是否該敲門再進去時，卻聽見虛掩著的門扉縫隙流洩出一絲光亮與……

「啊……啊啊……」

雖然因為壓抑，音量並不大聲也不清晰，幾乎可以說細若蚊蚋，但在一片靜謐的走廊，直接站在門外聽仍足以聽得出來。

那是明顯的呻吟和喘息。

她先是一愣，然後保持噤聲，仔細一聽，立刻分辨出是士兵長的聲音。

「哈……哈……嗯、已經、啊……」

那個士兵長竟然會發出這麼柔軟、微弱的嚶嚀，甚至飽含著情慾。

不消說也猜得出裡頭一定是團長和士兵長正在做那檔事。

事實上，關於這兩位上級長官有特殊關係的緋聞早已在兵團裡傳得天花亂墜，大家對那些傳言和當事人間的日常互動都是見怪不怪了，但真正親眼看過他們親熱的人究竟有多少並不好說，至少米卡莎不是那其中的一個。

或許是這兩人平時正經到不近人情的形象和現在差異過大，也可能是自從在審議所見到艾連被揍而對士兵長累積的怨念與刻板印象，讓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動作極輕地將門縫推得稍微再大了些，然後她隱身在門後一側，悄悄往房內瞧去。

只見甫經斷臂、依然病容憔悴的團長背倚著床頭後方的牆壁，半坐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士兵長跨開雙腿，屈起膝，一屁股坐在團長身上，底下更是正對著對方下體的曖昧部位，光裸的背肌和臀部則與床尾一同朝向門的這一端。

士兵長的姿勢恰好遮擋住團長的視線角度，使得米卡莎能夠更好地隱藏在後。她可以清楚看見士兵長背後大大小小的傷疤。

但最令她驚訝、促使她要用手遮住嘴才不會叫出聲引來注意的是士兵長手撐著團長的肩膀，使力抬起腰臀後露出的性器接合處。

濕淋淋的粗壯陰莖從紅粉色的穴口緩緩抽出，直到龜頭邊緣都快要暴露出來時，又迅速坐下，將陰莖再次吞進穴內，裡頭不知名的液體因為被塞滿而擠出，在不斷重複的抽插動作下發出啾噗啾噗的細微水聲。

米卡莎突然對於自己為什麼要偷窺上司做愛感到後悔。

「……唔！」

隨著一聲短促的低吟，士兵長彷彿瞬間脫力似地往前倒向了團長，貼著對方的肩膀和胸膛喘氣。

沒想到就在這時，團長竟冷不防地往米卡莎的方向看了過來。

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在那一瞬間，讓她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遍了全身。

米卡莎嚇得立刻後退，她努力不發出一丁點聲音，轉身背靠著門邊的牆，腿已經軟得站不穩腳步，身體慢慢往下滑，最後坐在了地上。

她心想果然還是被抓到了，不禁為自己幹嘛做這種無聊的事再次感到後悔。

然而奇怪的是她等了很久，裡頭似乎並沒有因此有什麼動靜，門依然維持著那道縫隙，流洩出來的光線平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不自覺開始出神，進而陷入了沉思。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怎會如此震驚，或者說有這麼大的反應，明明平常面對敵人或牆外那些巨人都沒有嚇成這樣過，而且自己又不是什麼情愛性事都不懂，士兵裡不論異性同性都可能發生關係的事也時有耳聞，她卻仍然對此不知所措。

她將手裡盛裝著藥品的托盤放到一邊，等心跳緩和下來後，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好像從剛剛就一直憋著不敢呼吸一樣。

直到房內傳來隱約而細碎的說話聲時，米卡莎總算回神過來，緊接著又因為那兩人的談話內容，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覺得艾連怎麼樣？」先開口的是艾爾文，話中提及的那個名字讓她反射性地豎起耳朵。

「啊？」里維不悅地抬高了聲線，並爬起來，重新坐直了身，「……在做這種事的時候，你還真該死的敢提其他人的名字啊？」

艾爾文卻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然後大概是被里維狠瞪或用力掐一把才停下笑聲，「你誤會了，」他吃痛了一聲，「我的意思是看米卡莎對艾連的態度，就會想到你和我，有時我會忍不住思考米卡莎和你的共通點。」

艾爾文一說出這句話時，不只是里維，連米卡莎都愣了一愣，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個性陰沉的小鬼？」里維皺起眉，不解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也是米卡莎想問的問題。

她不明白自己和那個臭矮子到底哪裡像了。

「我只是想知道艾連有怎樣的特質，讓米卡莎這麼在意他，而我又哪裡值得你付出這麼多。」艾爾文慢條斯理地說。

米卡莎當場懵了。

即使聽聞過這兩人有特殊關係，但實際上究竟有怎樣的淵源、情感有多深厚，她完全不了解。

如果確實像團長所說，士兵長對他就如同自己對艾連的心情……

「喂喂喂，你這渾蛋又在說什麼狗屎蠢話。」里維疾聲厲色地罵了粗話，「你要是真的在意這麼無聊的事情，就不要給我露出那個表情。」他有些生氣，遂忍不住說了半是違心之論的話，但說真的艾爾文這個人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或豐功偉業，他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里維……」艾爾文語氣參雜了一絲怯弱，那是米卡莎從沒見過、只有在里維面前才會表現出來的部分。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里維終於收斂起狠瞪對方的目光。

「這幾天我倒是一直在想……」他頓了頓，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臉色發白和聲線裡的那一絲顫抖，「如果我的腳沒有受傷、如果我這次有跟你去牆外，你是不是就不會……」

「不要想那些。」艾爾文隨即阻止道，並抬起僅剩的左手，輕輕拂過里維的臉頰，「我告訴過你，要相信自己的選擇，選擇了以後就不要後悔，更沒有如果。」他注視著里維，彷彿這些不單是說給對方聽，也是在對自己說。

話到這裡，米卡莎又一次感到震驚。

她當然很清楚士兵長的腳傷是出於上回在巨木森林要從女巨人手裡救回艾連所發生的意外。

雖然她堅持是那個臭矮子沒有保護好艾連，才會讓艾連被抓走，但她並沒有因此希望他或團長受傷。現在又聽到他有多麼看重團長，卻因為腳傷必須留守，等人回來才得知對方斷了手臂，還差點送命，更令她心情複雜，並感到有些內疚。

她不後悔當時為了救艾連而執意要去追女巨人的事，就算人生重來一遍讓她再做一次選擇，她還是會那麼做，但不可否認的是如果自己沒有以為可以趁機拿下女巨人而誤判情勢，沒有讓士兵長在把艾連搶回來的同時還要援護自己的話，或許對方的腳就不會受傷了吧。

因為受傷而不能保護重要的人，這種事要是在自己和艾連身上，她想自己說不定會發瘋。

然而房內的人並不知道她內心的衝擊，仍舊維持輕柔且緩慢的口吻，繼續他們的談話，就像情人間的床邊絮語，只不過當前這個床指的是病床。

「我知道，我還記得那天我在你手掌上留的刀傷，現在也沒了，我、」

「那不是你的錯。」

「你知道我多希望這次可以跟你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

米卡莎不清楚他們口中的「那天」和「刀傷」是什麼意思，但那對她來說都不是重點。

她低垂著頭，臉色蒼白地瞪著自己前方一隅，靜靜地一動也不動。

良久，房裡終於再次傳出了說話聲。

「欸，幾點了，衛生兵該送藥來了吧？」

「……說得也是，好像比平常慢了。」

「我去看看。」

裡頭開始有了更多的動靜。

米卡莎遂連忙端起托盤，從地上站起身，隱在門後，等到聽見腳步聲漸漸靠近，才抓著時間點敲門，並報上自己的身份與來意。

「我是米卡莎‧阿卡曼，來送藥了。」

門後那人的腳步隨即停住，房裡沉寂了下來。

她不明所以，但這時也無法再透過門縫偷窺，只能等候長官的下一步指示。

又過了好一下子，米卡莎感覺尷尬在自己皮膚上起了雞皮疙瘩，才終於聽到團長回應要她進門的聲音。

當她走進房裡，兩位長官都早已穿戴整齊，除了空氣中仍飄浮著一絲難聞的氣味之外，看不出任何性愛殘留下的痕跡。

想必是有重度潔癖的士兵長發揮了他那過人的打掃能力吧，米卡莎想。

緊接著一抬眼，便立刻對上了士兵長令人發怵的兇狠目光。

即使她並不特別畏懼這個人，卻仍因為剛才偷窺性事和偷聽到的談話內容，不禁冒出了冷汗。

不論如何，就算她本來根本沒打算要看或聽那些，但結果來說還是偷窺和偷聽到了。現在被對方以懷疑的眼神審視和打量，遂不由得有些心虛。

後來是團長先開了口。

「把東西放下就好，剩下的事情里維士兵長會幫忙處理，你可以先出去了。」團長對她說完後，又轉向士兵長，「里維。」只喊了對方的名字。

「我知道。」士兵長邊回應了團長的呼喚，眼睛卻依舊直盯著她。

米卡莎心裡緊張，雙腳就彷彿黏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因此雖然聽到團長這麼說，仍遲遲沒有跨出一步。

而團長竟也不發一語地看著她，這讓她想起剛才團長或許已經發現自己在門外的事情，整顆心再次提了起來。

僵持了一會，團長又一次喊了士兵長的名字，士兵長才率先朝她走過來。

米卡莎這下總算鬆了口氣，並藉著這個機會，趕緊把手裡的藥品繃帶等東西塞給對方，隨後匆匆敬了禮，便急忙逃離了房間。

速度之快就像想要把這一切都忘掉一樣，因為她知道——那是她不應該窺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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