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沙都子很討厭聖誕節。

母親說，聖誕節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但是往往在這一天，她會選擇獨留孩子在家，然後跟新認識的男人一起外出享用聖誕大餐。

某位繼父說，聖誕節是讓孩子開心的日子。但是與沙都子關係不佳的他，在聖誕節那天，只拿出一張千元紙鈔，叫沙都子自己去購買喜歡的聖誕禮物。從此，沙都子對聖誕老人的幻想破滅。

哥哥說，即使全家人都拋下他們，他也會永遠陪著沙都子慶祝每一次的聖誕節。然後，今年哥哥失蹤了。

家人，是什麼？

聖誕節，又是什麼？

沙都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為所有人都是騙子。

「沙都子⋯沙都子⋯沙都子！」

「咦？啊？是梨花喔？」

「咪——不要發呆啦！若不趕快騎車回家，晚點路上都會是積雪。」

「知道了⋯⋯走吧。」

現在催促沙都子的人，是她的好友古手梨花。

不過雖說是朋友，但是老實說，她們的關係在這幾年變得有點微妙。

從青梅竹馬、到被全村冷暴力排擠時，少數挺身維護沙都子的村人，然後幾個月前，她們開始同住。

「好期待今晚喔！今天難得肉類大特價，所以我們煮壽喜燒吧！」

「啊？喔，我都可以。」

互相扶持的彼此，這天，她們如同往常般，一同前往興宮購物。

買完下週生活所需的物品，將購買的食物放在車前的置物籃，確認腳踏車的輪胎狀況良好後，沙都子坐上椅墊，踩著踏板，踏上回家的路途。

風聲從右耳呼嘯而過，另一耳則是聽著梨花聊著晚餐的菜色，然而周圍人們的互動，讓沙都子完全無法聽進任何一句字句。

即使氣溫開始變冷，可是沿路上仍看見許多熱戀的情侶、和樂融融的一家人，正有說有笑討論晚上的活動。

今晚是聖誕夜，是屬於恩愛的彼此與全家人的幸福夜晚。明明四周的氣氛如此溫馨，可是沙都子只感覺自己的心變得越來越冰冷。

映入眼簾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美好的景象，彷彿都在提醒沙都子，沒有家人、也沒有人愛她的悲慘現實。

「咪——好冷！總算到家了！沙都子，我們快進去吧！」

夕陽西下，被染上黑夜色彩的天空，任由繁星點綴。梨花抓住沙都子的手，想要把她拉往屋內，然而沙都子卻只是盯著梨花，然後站在門外動也不動。

那天，梨花把幾乎快被絕望吞噬的沙都子帶回家。

她安慰她、她鼓勵她、她希望她有天能再次重拾笑容。

明明年紀相同，但是梨花展現的堅強與成熟，讓沙都子有時會產生這人其實早已活了百歲的錯覺。

然而即使她們是最要好的朋友，沙都子對梨花的付出也充滿感謝，但是傷痕累累的心並不是只靠陪伴就能癒合。

大家都幸福，唯有自己不幸。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異樣感，不斷折磨沙都子的心，逼得沙都子只想轉身離去。

「那個⋯⋯我還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咦？是哪裡？那麼我們一起⋯⋯」

「不需要，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甩開梨花牽著的手，沙都子的眼裡寄宿著比漆黑更加黑暗的空洞。這樣的她，當然不會在意梨花臉上流露的一閃而逝的寂寞。

「咪⋯⋯那麼我會在家裡準備好晚餐等妳回來！」

「喔。」

梨花的反應像個內心沒有任何一絲埋怨，苦苦等候離家出走的老公歸來的糟糠妻。可是這樣的溫柔與關懷，有時候卻讓沙都子喘不過氣。

她們只是朋友。

她不是她的家人。

她沒有義務照顧她。

所以沙都子不明白，為什麼那天梨花願意對她伸出援手。

因為對沙都子而言，即使破碎、即使冰冷，她的歸屬應該只有眼前的這棟房子。

來到北条家的門前，沙都子從口袋中拿出鑰匙，插入和轉動有點生鏽的門把。久違踏入曾經的家，迎面撲鼻而來的霉味，讓沙都子不禁皺起眉頭。

脫下鞋子，走向玄關，餐桌上沒有擺滿美食，只有佈滿灰塵。接著來到最重視的那間房間，打開房門後，沒有聽到在夢中幻想多次的「我回來了」的話語，有的只是一片讓人絕望的寂靜。

沙都子躺在地上，蜷縮抱著自己。

她真的累了。

她曾以為她能忍耐、她能習慣，她能假裝不在乎，但是不斷累積的不幸，讓她開始對活著這件事產生迷惘。

如果抱持凍死在這間房間的想法，不知道失蹤的哥哥是否就會出現，阻止親愛的妹妹做出愚蠢的行為？

一想到這裡，沙都子的臉上立刻浮現扭曲的笑容，然後閉上雙眼，感受四肢開始變得冰冷，靜靜等待死神的到來。

睡著的時間，足以讓沙都子失溫。然而再次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景象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她仍待在這間沒有溫度的房間裡。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包覆在身上的溫暖觸感，讓沙都子的思緒頓時陷入恍惚。接著下一秒，當看到躺在身旁的人時，沙都子嚇得差點放聲尖叫。

「梨⋯梨花？為什麼妳在這裡？」

「咪——因為沙都子妳一直沒有回家，所以我才來找妳。」

「妳...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咪——也許我會讀心術喔!」

一直都是這樣。

從過去到現在，不知為何，梨花總能知道沙都子內心的想法。

因此無論沙都子躲藏在何處，每次都能找到她的梨花，當看到沙都子躺在房間的地板上睡著時，梨花並沒有選擇叫醒沙都子，而是輕輕抹去對方臉上的淚水，然後抱著沙都子入睡。

梨花的溫柔、梨花的包容、梨花的守候，一再衝擊沙都子的心。

「為什麼？」

「咪？」

從她們同住的那天起，許許多多的疑問，每天每夜不斷浮現在沙都子的腦海中。

妳明明不是我的家人，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事？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為什麼不讓我了結自己的生命？

沙都子揪住梨花的衣領，痛苦地凝視梨花。下一秒，壓抑在心中的情感，終於爆發。

「好難過！好痛苦！我到底做錯什麼？因為我不支持媽媽的新戀情嗎？因為我說謊通報繼父虐待我嗎？還是因為我一直對哥哥無理取鬧？為什麼每個人都討厭我？為什麼每個人都離開我？」

淚水決提，逼迫自己一再假裝堅強的心靈終於崩潰，沙都子在梨花的懷中痛哭失聲。梨花沒有說話，她只是抱著沙都子，靜靜摸著懷中之人的頭。良久，梨花終於開口。

「也許，對沙都子而言，妳的世界的所有人都離妳而去。但是對某人而言，妳就是她的全世界。」

「騙人。因為就算那些人說著喜歡，最後一定也會離開我。」

沙都子緊咬下唇，把頭埋在梨花的胸前，彷彿全宇宙只剩下這裡是她的容身之處。傷痕累累的她，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失去。

「我不會離開沙都子。」

「咦？」

「我發誓我會一直待在沙都子的身邊，即使我不是妳的真正的家人。」

梨花捧起懷中的沙都子的臉，堅定地看著她。

彼此對視，清澈純粹沒有參雜任何一絲雜質的眼神，讓沙都子本以為死去的心，再度開始掀起漣漪。

不知為何，沙都子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她想要相信她、她可以相信她，這次的她絕對不會再拋下她。

梨花的瞳孔中，只有映照出沙都子的身影，那是一份難以言喻的沈重情感。

沙都子不明白那是什麼，不過卻不會感到害怕，反而覺得莫名懷念。所以深呼吸後，即使身體在發抖，心臟劇烈跳動，沙都子還是決定鼓起勇氣，試著回應這份純粹。

下一秒，沙都子伸手環抱住梨花的脖子。

「如果梨花妳說謊，有一天也拋下我呢？」

「咪——那就讓我被華麗的吊燈砸死。」

用認真的臉龐說出滑稽的話語，梨花的回覆令沙都子的臉上揚起一個已經想不起來多久沒有向他人展露的開心弧度。

「那麼梨花...我們回家吧，屬於我們兩人的家。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咪——等妳說這句話很久了!走吧!不然我煮好的聖誕夜大餐都要冷掉了!」

雖然對這個世界失去期待，但是若某個人真的需要自己，也許就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手背輕碰手背，下一秒手指滑入彼此的指縫中，接著緊緊相扣。這是自從沙都子與梨花同住後，第一次，沙都子主動牽起梨花的手。

「啊...說到這個，抱歉，我沒有為梨花妳準備聖誕禮物。」

「不需要，因為——」

鬆開手，下一秒梨花將手貼在沙都子的臉頰上，接著輕輕往上一拉。

「因為沙都子的笑容就是最棒的聖誕禮物!」

「诶?我完全聽不懂梨花妳在說什麼!?」

「咪——反正說了妳也不會明白。」

「不...不要小看我!」

「好喔!那麼沙都子同學，請問花椰菜和西蘭花分別是什麼顏色？」

「诶!?」

在打鬧中，回家的路上，沙都子望向北条家最後一眼。

也許現在無法，但是總有一天會對某些事物慢慢釋懷。所以沙都子決定在心中向這裡告別。

天氣寒冷，牽著梨花的手卻是熱的。

那天，沙都子初次發自內心接納梨花成為她的家人。

她們一同吃著美味的聖誕夜大餐，一同看著聖誕夜的特別節目，然後一同歡笑，一起聊著未來每一年的聖誕節活動，直至時鐘的指針來到十二點。

「沙都子!聖誕節快樂!」

「謝謝妳，梨花，聖誕節快樂!」

那年，十一歲的沙都子，第一次體驗到聖誕節獨有的幸福與甜蜜。

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她們卻建立比血緣更深的羈絆。

從那天起，沙都子開始期待聖誕節。

時光飛逝，當年十一歲的她們，現在已經是十四歲的中學生。

「梨花!這個聖誕樹擺在這裡如何?」

「咪——我認為應該往左邊移動三公分，不對!應該是五公分!」

這三年多來，她們之間發生許許多多的事情。

認識新的同伴，一同克服艱難的挑戰，以及人生有了新的目標。幸福與開心的回憶，一點一滴修復沙都子那顆過去被他人傷害而傷痕累累的心。

明明一開始，沙都子搬來與梨花同住時，內心充滿不適應，多次想要轉身逃跑。然而現在梨花卻逐漸成為沙都子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也許會妥協、也許會忍耐，但是只要這是梨花的願望，無論多艱難，沙都子都會赴湯蹈火為梨花完成。所以——

「哇啊啊啊!這幾天真的好累!聖露琪亞學園的入學考試練習題果然很難寫!」

「咪——沙都子好可憐~好可憐喔!可是妳真的進步很多!所以聖誕節就好好休息吧!」

那天，梨花在書店對沙都子說出夢想——她想要報考名門學校聖露琪亞學園。

當聽到梨花說出口的那瞬間，沙都子突然愣住，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夢想是什麼?

沙都子從來沒有思考這個問題。不，應該說她曾經擁有過，可是成長的過程中，因為一再失去，導致她變得不再有興趣為未來描繪藍圖。不過——

我希望能跟沙都子一起實現這個夢想。

梨花的一句話，驅散沙都子心中的迷惘。

對，沒錯，她們曾經約好要永遠在一起，梨花曾說絕對不會離開沙都子。

這些年來，若沒有梨花的扶持與鼓勵，沙都子早就已經在某個失魂落魄的夜晚，了結自己的生命。所以現在正是報答這份恩情的時候。

即使不喜歡讀書、即使學習的過程很辛苦，可是只要梨花待在身邊，沙都子就有克服所有困難的勇氣。

當答應的那一刻，梨花飛撲抱住沙都子的那瞬間，沙都子的心久違地撲通狂跳。那是名為青春的悸動。

英文單字、數學習題、古文導讀，從那天起，學習取代學校的社團活動，佔據她們一天生活的時間。

不過即使課業繁忙，當聖誕節將近，埋首於書本的考生們，也能感受周圍散發的溫馨歡樂氛圍。

「梨花，我把那個聖誕小熊放在這邊呢？」

「啊！好可愛！再幫它戴上聖誕帽吧！」

所以即使生活忙碌，她們在這週仍會努力擠出時間，與最重視的人一起度過這個節日。

餐桌上擺滿美味的料理，每一樣都是平日幾乎沒有機會品嚐的美食。換上聖誕節專屬服裝的兩人，舉起裝滿果汁的高腳杯，向最喜歡的她傳遞祝福的話語。兩人的小屋充滿著歡笑聲，直至時鐘的指針指向十二點。

「沙都子!聖誕節快樂!」

「梨花!聖誕節快樂!」

「抱歉，沙都子，因為最近一直在準備考試，所以沒有準備像樣的聖誕禮物。」

「沒關係，因為梨花的陪伴就是最棒的聖誕禮物。」

伸出試探的小手，先是指尖碰觸指尖，接著梨花的手指滑進沙都子的指縫。

「沙都子，真的非常謝謝妳願意陪我實現夢想。」

「這⋯這種小事才不需要向我道謝！畢竟讀書對本小姐而言一點也不是難事。」

害羞和逞強在沙都子的臉頰抹上紅暈。明明喝著無酒精飲料，但是當看著梨花的嘴角揚起幸福的笑容時，沙都子再次感到心跳加速，世界有如喝醉般正天旋地轉。

「那麼⋯時間很晚了，我們快點睡吧！明天可是要早起和社團的夥伴們見面。」

「喔！對！不知道他們的高中生活過得如何？好期待明天久違的社團元老聚會。」

幸好梨花轉移話題，讓沙都子的心跳再度恢復平靜，否則沙都子會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因為最近太過專注於學習，導致身體發生問題。

收拾好餐具，鋪好棉被，躺在床上的沙都子很快進入夢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想要起床上廁所的沙都子，立刻注意到枕邊消失的同居人。

躡手躡腳走下樓梯，果不其然，挑燈夜戰繼續苦讀的梨花，現正趴在紙箱桌上熟睡。

「笨蛋梨花，明明說聖誕節這天要好好休息。」

拿起滑落在地上的棉被，沙都子坐在梨花的身旁，然後把棉被披在她們兩人身上。

天氣很冷，但是心卻很熱。

看著梨花放鬆入睡的神情，沙都子的思緒不禁陷入恍惚。下一秒，幾乎是無意識的行為，沙都子溫柔撥開梨花額前的頭髮，然後輕輕落下一吻。

「咦？我⋯我究竟在做什麼？」

回過神，自己也被這樣的行為嚇到。滿臉通紅的沙都子摀住嘴巴，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如此大膽。

「沒事的⋯沒事的⋯這也許只是一場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樣舉動的沙都子，快步跑上樓，然後蓋上棉被，逼迫自己再次進入夢鄉。

當然，如此驚慌失措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其實早已清醒的梨花，現在耳根也整個紅透。

很久以後她們才明白，也許那時候愛戀已經在心中萌芽。

從那天起，聖誕節對沙都子和梨花而言，逐漸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時光飛逝，十六歲的她們一起進入聖露琪亞學園就讀。

然而，在這所學校發生很多事情，差點要摧毀她們攻不可破的友情。

畢竟沙都子不像梨花一樣喜歡學習，也無法融入貴族學校獨有的大小姐活動，導致兩人的感情逐漸漸行漸遠，也讓沙都子的心變得越來越消極。彷彿回到十一歲，所有人都離她而去，只有自己行屍走肉過活的那段痛苦的日子。

想要怒吼、想要逃跑、對世界再次充滿不信任，這樣的她，還是努力想要從絕望的泥沼中爬起。

所以這次的沙都子，沒有選擇放棄。

「我以為沙都子妳離開聖露琪亞學園，是因為很討厭這裡。」

「诶?這麼不信任我嗎?好吧...如果是前段時間的我，的確抱持這樣的想法。」

其實只是為了實現某年與梨花交換聖誕禮物的約定，所以在學生會長的協助下，沙都子才決定偷偷離開學校，獨自跑去東京尋找限定商品。

原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這個舉動卻驚動梨花。

「我真的好擔心好害怕。萬一妳發生意外，我該怎麼辦?」

「诶?梨花妳想太多啦!」

「才沒有想太多!我明明知道妳在這所學校過得不開心，可是我卻只顧自己參加茶會，差點忘記我曾經說出絕對不會拋下妳的約定!」

就像梨花所說，有段時間沙都子對於梨花只顧自己享受學園生活的行為感到難過。不過在灰心喪志的時候，幸好遇到學校的學生會長，讓沙都子重拾對學習的樂趣。

雖然與梨花的感情不再像生活在雛見澤一樣，總是如影隨形。但是與其埋怨，不如思考該如何振作，所以這段期間，沙都子除了繼續加強學業成績，也開始反省自己的不成熟，以及是否過於依賴梨花。

因此這份聖誕禮物，不只是為了實現過去的約定，也代表現在的她想要修復與梨花之間的關係。

當沙都子拿出這個聖誕節限定商品，一條時隔數年重新販售的圍巾，圍繞在梨花的脖子上時，梨花的反應不是開心與驚喜，而是哭得不成人形。

沙都子慌了，剎那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只能把梨花拉入懷中，緊緊抱著她，輕輕摸著她的後背，直至梨花的心情恢復平靜。

「對不起，梨花。抱歉讓妳這麼擔心。」

「比起這個，沙都子...我們多久沒有擁抱了?」

「诶?我...我不知道?自從成為高中生嗎?唔?」

稍微拉開距離，然後踮起腳尖，這次換梨花主動環抱住沙都子的脖子。

「好懷念。」

「嗯...對啊。」

小時候明明身高差不多高的兩人，曾幾何時，沙都子已經比梨花高出至少半個頭。

一樣的動作，但是卻包含不一樣的情感。也許有什麼東西，早已開始改變，只是當時視而不見。

看著這樣的梨花，沙都子突然明白，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一直被梨花拉著跑的孩子。

那時的她脆弱、無助、絕望，只能依靠梨花指引前進的方向。可是現在的她，變得比梨花高大，所以只要下定決心和鼓起勇氣，她絕對有能力成為可以守護和支持梨花的存在。

沙都子深呼吸，開口說出那句話語。那是一句難以劃分親情、友情、或是愛情，只是名為純粹的情感。

「梨花，我喜歡妳。」

「我知道。而且妳曾經在某年的聖誕節偷吻我?」

「诶?那...那只是一個意外!而...而且那只是額頭!咦!?」

浪漫的告白卻被意料之外的插曲打斷。想要耍帥掌握主導權的沙都子，完全沒有想到，梨花竟然說出過去偷吻她的事，嚇得沙都子頓時腦內一片空白，整個臉紅的像顆熟透的番茄。

原本還想要繼續辯解，下一秒，臉頰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讓沙都子瞬間睜大雙眼，試著用快要燒壞的腦袋理解現狀。

「沙都子，我也喜歡妳。」

雙唇離開沙都子的肌膚，梨花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眼神中充滿愛意。

數年、數十年、數百年，也許梨花一直等待沙都子親口說出這句話。

此時此刻，言語只是累贅，無需多言，沙都子再次把梨花拉入懷中。

天氣很冷，但是彼此的身體與心卻是熱的。時間就像暫停般，全宇宙彷彿只剩下她們彼此。

十六歲的那年，在聖誕節前夕，沙都子和梨花決定交往。

朋友與家人，現在則是多了一個新的關係——她們成為一對戀人。

「沙都子!聖誕節快樂!」

「梨花!聖誕節快樂!」

這是交往後，她們第一次一同度過的聖誕節。也是來到聖露琪亞學園後，第一次與其他學生一起參加校內的聖誕夜派對。

「為什麼懲罰遊戲要穿著這麼色情的聖誕節服裝?那個學生會長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我覺得梨花妳的打扮超級可愛。」

「但是我不希望每個人都盯著沙都子妳看。」

作為掩護沙都子偷偷溜出學校的交換條件，這次的聖誕夜派對，學生會長要求沙都子和梨花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炒熱現場的氣氛。

梨花本來就是同儕中人氣很高的美女，因此一出場立刻獲得滿場鼓掌。反倒是沙都子，由於平常表現生人勿近和粗魯的形象，所以當沙都子穿著一身能展露她的好身材且剪裁合宜的服裝，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立刻讓現場的全體女生驚呼。

哼!那可是我引以為傲的戀人呢!

雖然內心這麼想，不過當看著一群女學生圍繞在沙都子周圍聊天時，梨花不免醋勁大發。

「妳明明知道，我愛的人只有妳。」

「咪——那麼證明給我看。」

派對結束後，已經超過午夜十二點。然而梨花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宿舍，而是悄悄跟隨沙都子，來到愛人的房間。洗完澡的她們，穿好睡衣躺在床上，一邊說著情話，一邊等著睡意引領她們進入夢鄉。

不過一想到沙都子在派對上毫無防備的舉動，梨花立刻開始鬧脾氣向戀人撒嬌，想要索取更多的愛。沙都子也明白梨花的固執，所以與其和她爭論，不如直接用行動表達愛意。

下一秒，沙都子湊近梨花，溫柔地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如何?」

「笨蛋，還不夠。」

作為這份愛的回應，梨花環抱住沙都子的脖子，然後唇輕碰唇。

這是她們的初吻。

「啾...啾...啾…」

幸福的情感洋溢在沙都子的心中，也讓人變得更加貪婪，想要獲得更多。

雙唇如蜻蜓點水般的接觸，已經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慾望。沙都子把梨花摟入懷中，輕輕含住梨花的上唇，然後開始溫柔吸吮。梨花閉上雙眼，享受沙都子熱情的吻，任由情慾引領她們沈浸在這份獨有的愛，雙方的體溫逐漸升高。

「沙都子，我不想要今晚就這樣結束。」

「其實我也不想。」

雖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是彼此都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慾正驅使著本能行動。

脫掉雙方身上的衣物，明明是早已看過多次的裸體，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又覺得莫名害羞。

「那麼...沙都子，這是我的第一次，請多多指教。」

「嗯...梨花，這也是我的第一次，請多多指教。」

所有戀人初體驗的必經之路。生澀、害羞，深怕弄痛對方，任何人都希望能為最愛的彼此，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回憶。

再一次的接吻，兩人的額頭輕碰額頭後，相視而笑。在這個名為聖誕節的神聖的日子，她們的人生即將邁入全新的階段。

「沙都子...妳的胸部真的好漂亮，好羨慕。」

「等等...梨花，不要摸那邊...吚呀!」

早已肖想碰觸沙都子胸部的梨花，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手包覆住戀人的雪白乳房開始搓揉，另一手的拇指和食指夾住突起的粉色圓點開始玩弄。

第一次受到這樣刺激的沙都子，大腦變得一片空白，無法克制自己發出歡愉的呻吟聲。

耳邊傳來的嬌喘聲，也讓梨花變得越來越興奮，大腿不自覺開始摩擦，下體開始流出名為淫靡的蜜水。

「沙都子...我也想要，碰我這裡。」

梨花抓住沙都子的手，然後將其拉到下腹處，讓情慾的火苗點燃到最高點。

「唔...梨花的這裡好溫暖。」

只是輕輕觸碰，就能感受到溫暖的液體不斷流出。隨著沙都子的手指來回撫摸，梨花再也無法克制自己，開始忘情呻吟。

「吻我...沙都子...啊啊...吻我...啊啊啊...」

「梨花...梨花...我真的好愛妳...啾...啾啾...」

唇碰觸，再分開。舌頭伸入，再纏繞。

接吻聲、喘息聲、淫靡的水聲，共同為這個時刻，編織出獨有的聖誕頌。

突然，沙都子停下動作。梨花不禁感到困惑。

「沙都子，妳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幸福，可是卻又覺得很想哭⋯⋯」

無論怎麼擦拭，淚水仍不斷從沙都子的臉頰上滑落。過往的回憶如跑馬燈般，一個一個浮現在腦海中。

在小時候，被母親說是一個要是沒有出生就好的孩子；被繼父當成累贅；連最疼愛她的哥哥都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這樣不幸的她，彷彿與世間所有的愛絕緣。然而，竟然會有人接納和喜歡這樣的她?

她，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嗎?

「這些年，辛苦妳了。」

梨花環抱住沙都子，輕輕摸著她的頭。不用對方開口，梨花宛如會讀心術般，知道沙都子內心的痛苦與糾結。

從牽著沙都子的手，詢問她要不要一起同住的那天起，梨花早已做好要包容沙都子的內心所有黑暗的覺悟。

「梨花，妳真的可以屬於我嗎?」

「當然，我說過我會一直待在妳的身邊。」

梨花伸出小指，接著勾住沙都子的小指，然後將大拇指的指腹按在對方的拇指指腹。那是許下約定的儀式，用愛作為這份證明的見證。

「梨花，謝謝妳喜歡這樣的我。」

「不，沙都子，我才要向妳說謝謝，謝謝妳陪我實現夢想。」

再一次，吻落下。

這是一個比之前更加充滿佔有慾和強欲的吻。

「梨花...我愛妳，我想要妳，我想要對妳的身體做更多糟糕的事情。」

「沙都子...我愛妳，我也想要妳，我想要感受更多關於妳的一切。」

「嗯...那麼我進去囉?」

一邊接吻，一邊抱著梨花維持側躺姿勢的沙都子，手指先是在入口處打轉挑逗，接著確認發熱處已經濕到能接受異物進入後，沙都子的中指一口氣頂入梨花下腹的最深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抱歉!梨花，會痛嗎?如果會痛，我立刻停下。」

「唔啊...沙都子，別擔心，我沒事...啊啊啊...」

一開始梨花的確痛到在沙都子的背上留下爪痕，不過習慣後，倒是開始享受沙都子的手指在體內的感覺。

「那麼我開始動囉?」

「嗯...好...啊...啊啊...沙都子...沙都子...啊啊啊...」

時淺時深的抽插頻率，讓梨花的身體體驗到從未有過的快樂。原本只是被動配合沙都子的動作，但是漸漸的，梨花的腰也開始不自覺扭動。就算想要裝個清純的淑女，但是從口中洩漏的嬌喘聲，出賣梨花渴望沈浸在情慾的靈魂。

那晚，梨花不知道自己到底高潮多少次，只知道最後的最後，當她筋疲力盡依偎在沙都子的懷中入睡時，沙都子在梨花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柔的晚安吻。

「早安，沙都子。」

「早安，梨花。」

對於戀人而言，第一次做完的早晨特別具有意義，尤其又是在聖誕節這個日子。

明明全身一絲不掛，但是身體卻散發宛如聖女下凡的神聖光芒。看著梨花的裸體，沙都子不禁想到昨晚與愛人進行長達數小時的激烈運動的畫面，瞬間滿臉通紅。

畢竟恢復理智後，比起佩服自己的體力，現在的沙都子更想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她。

「在想什麼?」

「不!我什麼都沒有想!對了，今天的行程是什麼?千萬不要跟我說，妳要準備下週的考試。」

梨花的臉突然湊近，嚇得沙都子差點跌下床，只能趕緊轉移話題，避免對方發現自己還在回味昨晚的狂歡。

「我看起來這麼熱愛讀書嗎?不如...今天繼續待在沙都子的房間消磨一整天吧?」

「诶?不行吧?這樣應該很快會被其他同學發現?」

雖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真相是沙都子更怕自己無法承受梨花的挑逗，導致之後又會失去理智把對方壓在床上，讓彼此的肉體持續數十回合的糾纏。

「放心，我已經打點好其他同學，所以絕對不會有問題。而且...沙都子，難道妳不想要和我繼續昨晚的事嗎?」

「诶!我...我才沒有這樣想!唔...」

果不其然，笨拙的犬無法在靈巧的貓面前說謊。

梨花的嘴角揚起曖昧的笑容，然後伸出手指，在沙都子的胸前畫圈打轉。一大早就讓沙都子的理智瀕臨斷裂的邊緣。

「喔!對了!我突然想到，明明是第一次，為什麼沙都子妳的技巧這麼好?」

「呃...會嗎?我...我只是順著本能...」

「咪——妳最好給我從實招來!」

回過神時，梨花已經坐在沙都子的身上，全身的重量壓在沙都子的腹部，讓沙都子無法輕易逃脫。攻受反轉，昨天才把梨花壓在身下的沙都子，完全沒有想到現在竟然會從獵人變成待人宰割的獵物。

從昨晚沙都子的反應，梨花已經知道愛人的弱點。為了讓沙都子招供，梨花先是輕舔自己的手指，接著開始玩弄沙都子左胸的粉色圓點，不斷來回觸摸，搞得沙都子心癢難耐。

「咿——啊...啊啊!等等，我說!是那個學生會長教我的!」

「啊?她教妳什麼!?」

雖然很感謝那位學生會長拉了沙都子一把，讓沙都子不再排斥聖露琪亞學園的生活，不過女人的直覺也讓梨花明白，她絕對不可能和這個學生會長成為朋友。因此聽到沙都子的回答，梨花氣到差點懷疑自己也要L5發作。

所以為了讓自己冷靜，不要破壞在他人面前維持的完美形象，梨花伸出另一隻手，用同樣的方法開始挑逗沙都子的右胸，欣賞她因為被逗弄而露出害羞掙扎的可愛表情。

「啊...啊啊...梨花，那裡不行...啊啊...她只是知道我們交往後，給我一本關於女生之間如何做愛的書...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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