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容貌秀丽的战术人形就守在了办公桌的对面，向我致以早安问候。此时再望向这位女子，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少女般的纤细，反而多出了几分母性的柔媚，宛若一朵盛放着别样女性魅力的雪梅。

我起身拿起那件衣服，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已经察觉不出破损了。

抬眼看了一眼97式，她眼睛笑眯眯的，十分得意。

“谢了，95姐。”我点头致意。

“指挥官为何也要加上一个姐字呢？”

“97式叫你姐姐，你没来时，这孩子就家长里短，三句话离不开你，我耳朵听着都快要起茧子了，如今不顺着她的称呼叫声姐实在不习惯，容我沾沾光罢。”

“既然如此，指挥官不嫌弃就好。”

“从今天开始，你和97式进入第一梯队，任务繁重，要做好准备。”

“承蒙您的委任，95式自当竭尽全力。”

她浅浅的鞠了一躬，即使是这么自然的举动也散发着强烈的美丽。

如果只是从队伍需要的角度来讲，我真希望95式不是那么迷人。

97式责备地看着我，不知是因为我没有任何溢美之词，还是因为我的表情中失落多过于喜悦。

我想了想，拿起钥匙道：“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那是属于AR小队的宿舍，自从一个月前AR15选择了自爆后，这里就失去了任何热闹的生机，见我进门，M16和SOP2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身后的95和97.

我挥挥手，示意没有关系。

“指挥官？”

“让我和M4单独说两句话吧。”

M16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时间不要太长。”

我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SOP的小脑袋，她困惑不解地回望着我。

少女靠在落地窗边的墙壁上，面如死灰，明媚的夏末景色并没有为她带来任何的抚慰。

我走到她的对面，也一样坐下，望着少女身边的早餐，显然她一点也没有动。

“M4，我来看你了……昨天，队伍里新来了一名人形。不知道是否可以像当初的你一样，为我打赢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不过，我知道……不管梯队怎样调整，缺失的部分也再也补不起来了。你知道我决心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吗？哈，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我所营救的少女，眼睛只有疲惫和脆弱，你问我是谁，是不是帕斯卡小姐提到的那名指挥官，你说你的请求和愿望只有一个……救救我们。那句话，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很遗憾的是，到最后还是没能救得了你们。谁不曾梦想自己担得国士无双，守得狼烟北望。然而，一腔狗血还是敌不过世事无常，都说十年饮冰，血就凉透了，可是这才几年啊？AR15离开之后，我就想过放弃，不再当这个指挥官了，唯独没想到你比我先倒下。M4，你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你垮了，我还怎么好意思垮掉……现在，你不愿醒过来，没关系，但是我要告诉你，指挥官尽力了，今后，也只能尽力了。”

M4A1没有说话，她只是呆呆地坐着，见我不说话了，便望着我，表情变化不定。

我俯身上前，用手指梳过她被风吹乱的细长发丝。

95和97就在不远处看着，也是心事重重。

再次走出宿舍时，谁都没有再面带笑意。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吧。”

“您没有必要强颜欢笑的，指挥官。”95式温柔地说道。

“我喜欢过两个女人。两个女人，都离我而去了，我是真的喜欢她们。”

“至少，我们会是指挥官的家人的！”97式适时地鼓励。

“你傻啊，我已经没有家了，在战场上……从来就不需要家的。”

这一次，95未回应我，只是拨开我起床后未经整理的蓬乱头发，端详我的面容，久久凝呓。我不知她在想什么，所以低下头去，望见被黑色丝袜紧紧束缚的大腿和双腿交叠的姿态，纯白的百褶裙，恰到好处的隐去裙下的幽微。我忽然咽了口口水，心里夹杂了几分惊惧意味，那是一种对美的敬畏，也是恐惧。

95式迟疑着问道：“那指挥官叫我姐姐，是认真的吗？”

我哑口无言，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不，我所担心的是，您心里的负担太重了。”

“M4的缺口，我需要你补上，叫一声姐姐，是为小礼，在大义上，希望你们义不容辞。”

“关于这一点，我明白的。”

“摊上我这个指挥官，请不要抱怨，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你们一样都没有选择。”

97式焦急地跺了一下脚，仿佛对我的消极态度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从一开始，她就生怕说错半句话，以至于迟迟插不上嘴，眼巴巴地望着95式。

我不再说话，而是回到卧室，望了一眼镜中面容憔悴、胡子拉渣的自己，露出一丝嘲讽而悲哀的微笑。

到头来，谁也没法子酣畅淋漓地掀翻打烂这个世界，只能咬碎钢牙，一口一口啃下去，啃地满嘴是血，也未必能看见外边的一丝光亮。但凭借这幅残破却顽强的身躯，怎么看也足以再战几年了。

我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有灯的地方，就有人。指挥官，对我们战术人形来说，只要你在指挥部就好了。”

我呆了一下，顿感有些难以言喻的惊愕，因为这声音……是从耳边传来的。

与此同时，是床铺明确传递了下沉的分量。

“95……”

“嘘，放松。我的好弟弟，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

回过头望去，黑发少女心领神会地微笑，精致的睫下好似画出雨后初阳的弧线。

因为隔着一层手套，她的小手过于温润滑腻了，即便我不再是未识风月的少年，也只能在抚慰下逐渐刚毅僵直。

“姐姐知道你很想她，没关系的，这不是背叛。”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叹息着，发现自己无法准确的形容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或许直到她从身后吻湿我的耳垂与脖子时，拒绝的话语也依然来得及说出口，但在暖暖融融的天光下，脑海里的神智却像是回到了婴儿时代，涓涓细流的乳液滋润就是我唯一渴望的事物，而95式的美乳紧贴在我的背后，渐渐地热流相互传递，我分不清自己的呼吸中是否夹杂了残喘还是呻吟。

她让自己丰韵的美腿与我纠缠，以这样的姿势亲密无间。

已经干旱了一个月的参天古树，迎来了强烈激昂的暴雨。

一遍一遍，她那柔美的手指恰到好处。

一遍一遍，黏浊流泻了她的丝质衣物。

旅行巴士开始上坡了，山丘荒邈，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大地就是苍茫的高天。回头望去，那些被荒废了的农舍小到几乎消失在视线之外，随着盘山公路海拔的上升，地面与乌云之间的狭窄距离也仿佛愈发具有压迫力起来。

这是我带一次带中国小队去外出登山。79式，64式，97式，95式，92式，各自披上了一件常服外套，让这只小队充满了生活气息，唯独因为引擎声嘈杂，我们互相之间没有一直保持交谈。

在玻璃的映射下，我偷偷望了一眼身后。

尽管95式那张美丽的脸依然映在车窗的玻璃上，而且表情还是那么温柔，但坐在这边的我已经隐约感觉到她表情中的隐忍和神秘了。

但是，她并不像是欺骗了我或逢场作戏……不管怎么说，从97式那里听闻的往事而言，95总归是个温文尔雅的名门闺秀，那种脑海留有的印象过于纯净无暇，以至于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总会莫名地晕眩，无法把那种声色旖旎的风流轶事同眼前的女子杂糅在一起。

那是一场梦吗？还是我喝了SVD的烈酒产生了幻觉？

我叹了口气。

而且，即使我想女人，也不至有求于初识的女子啊。

这种荒唐的事情，还是及时开诚布公，将其了结罢。

如果只是雷阵雨或是狂风，巴士或许还可以开一阵子，但是这次来的不是，那条漫长的黑云前面没有任何积卷，冷锋从西南方向袭来的时候，天气变化通常会特别剧烈，我们不得不在山腰上停下了车，开始步行爬山。

我略带几分后怕地捏了把汗：“太诡异了，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97式戴着一件十分可爱的白色绒帽，她搓了搓手道：“是啊，已经完全是过冬的感觉了……而且，山顶一进晚上就会特别冷，可能会降到零下呢。”

“我们走吧。”

随着攀登，脚下的村庄逐渐变得模糊，遍布碎石的道路比想象中难走，山野那恢宏的姿态也显得逐渐平凡了，那些惹人注目的巨大轮廓逐渐模糊，唯独心底隐隐地涌起了另一股更为清晰的感情激流。

差不多到了海拔1000米的地方，97忽然伸出手指头问道。

“指挥官，快看，那是什么？”

“是敌人的军事基地，而且……这座山区不只有一架木星炮啊。”我说。

“她们会发现我们吗？”

“不，我想射程到不了这么远。”

“那就是铁血的终极武器吧，这么多的数量，看起来很棘手啊。”

“希望AR小队回来的时候能够成功绕过这里。”

“诶……AR小队去执行任务了？”97又问。

“M16带着SOP，去迎接AR小队最后一名成员了，RO635.”

“RO635？”

92式接替了我的话头回答道：“调色板小队的队长，我们曾经在一起共事过，是个非常成熟稳重的战术人形，如今AR小队面临这样的困境，她确实也该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运动手表，无视心率和海拔，唯独对着时间思索了许久，嘴里念念有词：“目前大概还没有登上运输机上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预计明天晚上就可以返回我们的基地了，不过……”

79式也不安地将深红色的眸子投向远方，她的嘴里已经开始呵出白色的雾气了。

“不过，今天的气温，下降的真是有点反常啊。”

随着攀登，我的呼吸有些困难，所以不得不低下头开始喘气，也正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脚下已经不再是黑色的泥土和灰色的砂石，而是纯白的浅浅积雪。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到达雪线之上了。

“指挥官，没事吧？”79式不愧是平日里也训练有素，远远地跑在最前面，从那个距离我几乎只能望见她圆滚挺翘的屁股了。

“没事！我马上赶上来。”我喊道。

虽然这么说，但此时此刻双腿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将登山杖插在泥雪中，从背包一侧掏出水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水。双马尾少女不知何时笑眯眯地蹲在我身边，双手托着下巴像只活泼的小狗在等候。

“如何如何？和祖国的人形在一起相处很愉快的对吧？”

“97.”

“嗯。”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望着95式的背影问。

“嘿嘿，是关于95姐的吗？一定是关于95姐的对不对！”

“战术人形所接受的命令，可以改变原本的心智模型吗？”

“这个……我想不能吧。”

“也就是说，一个战术人形，无论所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可理喻，她的性格和品性都始终没有变过，这样理解正确吗？”

“一般情况下是的哦，除非IOP将心智权限解锁，我们才可以自行访问云图的每个意识平层，并且或多或少地因为自身经历发生性情上的变化，但您从工厂建造出来的人形是没有经过解锁和改造的……指挥官，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随便问问。”

“到底怎么了嘛？”97式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在想……比方说，我命令你做不情愿的事情，你会做吗？”

“不情愿？”

“换个问法，指挥官的指令，是最高权限吗？”

“不是哦，指挥官的命令并不是最高权限，如果和心智模型的基本设置有冲突，就会被拒绝执行，冲突层级有十层，第七层和第四层是分水岭，不同人形根据性格会在这个节点有不同的设置，但最基本的三层冲突是无法执行的……比如在安全情况下让我向您开枪的话，是绝对做不到的啦~”

“97，我需要做一个测验。”我将热水一饮而尽，封上瓶盖。

“嗯，可以哟！”她笑眯眯地凑了上来。

“可以给我足交吗？”

她的笑容凝固了，连收回都已经做不到，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额头上渗出几滴汗。

我起先还是坏笑着等她的反应，但沉默延续了十几秒，少女就像是死机了一样。

“喂，喂，97？你卡了吗？可以重启吗？”

“指挥官……居然……是个变态……”

“不要两眼无神地说这些有的没的啊，我说了是测试吧！”

“测试不能，系统正在忙碌中。”

“我撤回指令，我撤回！”

我摇了摇她的肩膀，又拍了拍她的脑壳，发出嘭嘭的声音。就这么暴力调试了小半天，97终于猛地长吸一口气，然后轻声尖叫了一下推开我，脸上飞起一片红潮。

“诶嘿嘿……”她尴尬地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行了，别傻笑了。”我再次抽出登山杖，准备继续攀爬，但见这孩子半饷不动身，只好柔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关系，好似下定决心等我远离之后再跟上一般。我无可奈何地加快了脚步，在稀薄的空气中用力攀登着，前面的路上是层层薄雾，像是云朵落到了山脊之上，渐渐地看不清先行部队的影子了。

两分钟后，97小跑着追了上来，她两只手挽住了我的胳膊，并肩向前，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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