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传来了螺旋桨的呼啸声和对空射击的炮火声，无数灰尘从天上飘下来，轻飘飘如同黑色的雪。被眼罩遮住一只眼睛的少女抬头望去，只见几架印着格里芬标识的直升机往城内飞去，离地只有两百米左右。

“我们的运输机到了，是指挥官申请的援助，他要撤离S05区的被困人形。”M16说。

“指挥官，也进入这片区域了……会有危险吗？”SOP睁大眼睛道。

“我想他的情况会比我们好一些。”

“那M16，我们去和指挥官先生汇合吧！”

M16点点头，她还没有来得及抬起手中的枪支，就看见一枚炮弹擦着直升机飞过，随后在不远处爆炸了，大量碎石和尘埃飞溅，吞没了小半个天空。

SOP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那只被攻击的直升机，烟雾散去，机身不断地摇摆着，好在尾翼很快调整了方向，把路线稳定住，倾斜着慢慢下落。

与直升机引擎噪音一同传来的是枪击声，M16架起光学瞄具跟踪它们的来源，但被一重又一重的废弃大楼阻碍了视线，准心重新移回，直升机这边则是立马展开了行动：在大约离地还有50米左右的高度时，几只手持冲锋枪的战术人形便已经朝着城内的几座高楼楼顶跳了下去，她们的靴子在混凝土的基面上踩踏出巨大的声响，就连三百米开外的M16都感觉到了地面的轻微震荡。

狙击步枪莫辛甘纳和德拉贡诺夫停留在直升机上开火压制，但很快便被更为密集的地面反击阻止了，直升机不得已再度上升了一段距离。

这样子是没法降落的。

“可恶，是炼金术士么……”SOP握紧拳头。

“真奇怪啊。”

“怎么了？”

“单个铁血精英可以调动这么大的部队吗？我很怀疑，而且，从刚才胡乱开枪的表现来看，这群铁血们的行动未免太过没有纪律了，像群没头苍蝇一样。”

“我可以进行一波偷袭！”

“是的，SOP，去从侧面骚扰铁血的前进路线，我立马联系指挥官，让他做好准备！”

SOP冲出废墟，她之前昏倒过一阵子，而现在太过焦急了，所以竭尽全力地在奔跑，可用尽力气，也只能踩在无力松软的碎石上，好象时间流逝的速度都因此变慢了。

终于，少女的背靠在一堵墙后，仅凭着灵敏的耳朵，便分辨出铁血们正在往哪里行动。抬起手，一颗榴弹朝着铁血飞去，这个黑色圆形的东西在晴朗的晨空中看得格外清楚。

榴弹掠过头顶，大地震动了。SOP离得太近，她被爆炸的气浪打地有点晕，耳朵也有点震聋了，但她哈哈大笑起来，支撑起小身板儿摇摇晃晃。

这一枚榴弹，又是炸死了一大片呢。

她能看到、感觉到噪音，可是听不见了，没有关系，即使是这样也很值得开心。

藉着榴弹的余威，少女开始了对残血敌人的收割。

直升机缓缓降落了，如果铁血计划偷袭的话，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里，M16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早已本能地拉开保险栓，却不喜欢狙击，所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眨了眨唯一一只可以依赖的眼睛，四下找寻炼金术士的身影。爆炸之后的灰尘中逐渐浮现出受伤的铁血士兵，还有不少铁血狗在蹬着小短腿儿四脚朝天。

那个身影慢慢地出现了。

即使肯定，现在即使是炼金术士就出现在准心面前，M16也无法通过扣下扳机来冲淡那股AR15和M4均已迷失的愤怒，以至于看清镜子里的目标后，他甚至对这个被称为指挥官的家伙感到有些遗憾……奇怪，明明应该是佩服才对。

收镜时，握住扳机的手指业已发白。

“Hello，puppy，你没事吧？”

我踏过被掀翻的混凝土墙体，走过来问。

女孩血红色的瞳孔倒映着我的脸，脸上有一道火辣辣的痛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我看不见血液，血已经融入了SOP的眸子。

有风吹过，脚下的空气与尘埃都还带着残存的热度。

说话时，我的耳朵总有种声音非常遥远的错觉，不知少女能否听得见。

“我没事哦，指挥官。来，抱一下。”

被誉为铁血杀手的娇俏少女张开双臂，甜蜜蜜的声音再次开口，而我拥抱住她，整个世界又重置回到原来的起点。

那天夜里，我们进入了S05区的废弃城市，那个几乎完全是铁血势力的区域。

我们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通讯缄默，4只装备齐全，弹药充足的梯队各自支起了帐篷，夜晚没有生火，也没有开灯。

而生性多疑的炼金术士居然也没有前来骚扰，她有充足的理由守株待兔。

因为……AR15还在这片区域。

M16的归队让我松了口气，虽然AR小队不再完整了，但她们的实力依旧值得信赖。SOP现在要承担主力输出的职责，无论她是否状态低落。重要的是，手下每个孩子都认为我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只要不断地布置作战计划，对麻痹低落的心情，对于提升士气都会有好处，所以我不能停下脚步。

“SOP，关于M4现在在哪儿你有猜测吗？”

“我不知道……是AR15把她带走了。”

“AR15有提起过她有什么任务要完成吗？”

“没有，长官，”M16代替SOP回答道，“虽然她有独立执行任务的能力，但很少会做出违反常规的事情，15是十分重视责任和荣誉的人形，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16，我从未怀疑她彻底被‘伞’控制过。”

是的，我从未怀疑过。

想起上一次单独和AR15行动时发生的一切，仿佛现在的M4就是那时的自己——AR15分明是带着一张底牌去和敌人赌大小的，她没有把握赌赢，她仅凭理性便觉得应该赌一赌。

AR15，局势真的如同你想象中那么危急吗？

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M4的安危吗？

“指挥官，”M16的笑容疲惫而温暖，“从感情上来说，我很想谢谢您这样信任我的姐妹，但是从理性上来讲，我对您过于信任我们的心态感到不安。希望您知道，决定战争走向的人最终是您，而非我们。”

“我来的不是时候？”

“您太过冒进了，如果炼金术师真的在附近，我就只能在坠毁在飞机里翻找您的尸体了。”

“她会在哪里呢？”

“她不在这里，总是个好消息，大概AR15依旧在牵制着她。”

“也是一个坏消息。”我低下头。

“指挥官，你很在乎我的妹妹，这才是坏消息。”她用感情不明的复杂神色盯紧了我。

“我知道的，16，谢谢你的忠告。”

回到帐篷里，担任副官的春田正在调度指挥中。

她一定也忙碌了许久，鬓边微带汗水，颊畔也黏着些许发丝，望见我进来后，莞尔一笑。

“春田，内格夫小队现在的位置如何？”

“正在西南方向占领敌军的指挥部，前方敌人很多，我们必须尽快建立通讯网络。”

“记得教她不要太过深入，炼金术士可在挖坑等着我们往下跳呢。”

“是的，我会记得。”

“刚才有冲锋枪人形受伤吗？”

“只是轻伤，足够支持我们占领下一个据点。”

“好的，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先休息吧。”

“指挥官，那春田就先告退了。”

“春田。”

“是？”

我哑口了，半饷没有说出话来，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心境，仿佛知道今晚注定会睡得很糟糕一般。连续几小时的调度工作背后的难言之隐是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脑中就会不断回想着德皇发现戒指盒的场景。

明明买下戒指的时候，我是满怀着坚定的决心，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而现在，却只能感到一阵阵焦虑和自我怀疑。

同样摆脱不掉的是，对于这次AR15搜寻计划彻底失败的恐惧。

计划一点儿也不周密——太多可能遭遇的困难都没来得及充分准备，唯一熟悉情况的内格夫小队却已经率先一步冲入敌阵，而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的脑海里空空荡荡。

春田，意外地也一样犹豫不定，平时这个时候她往往会主动安慰我，但今天没有，一句话也没有。

“……今晚留下来吧。”我说。

“还有什么任务吗，指挥官？”

“你说过的吧，要我每晚抱着你睡。”

“啊……”春田张大了嘴巴，她的目光充满惊愕，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枪，不安地摩挲着白手套，像是感受到了夜晚的寒意一般。

握紧，又松开。

最终，碧色的眼波荡漾，她还是带着笑容望着我。

“是的，春田说过的。”

“那就留下来吧。”

那种笑容，很难判断出是喜悦或悲伤。

我只知道那副画面依旧很美。

春田放下了枪，她坐在我身边，双手抱在膝盖上，手指捉着裙角，碧绿色的眸子被一缕发丝所掩盖，我疑惑地看了片刻，才知道她在等我先说点什么。

“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无礼了？”

“不，不是……”春田低声道，“是我的问题。”

“要是不习惯，就先回去吧。”

“指挥官，战术人形没有拒绝命令的权限……总是把这种事情的选择权转移到我这里来，真是太狡猾了呢。”

无论怎么说，春田第一次展现出了犹豫。

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发，将额前的青丝拨至耳后，略带疲惫地感叹道：“好，那我可就下命令了，我倦啦，陪我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指挥官。”

或许是信守这种承诺太过容易了吧。

即便我抱紧她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彼此的心靠近分毫。

“WA2000，不会找过来吧？”我问。

“那孩子平时这个时候应该睡了，虽然白天精力很旺盛，但晚上还是很安静的。”

“她很黏你。”

“或许是春田在依靠着她。”

“你依靠她？”我扬起眉，颇感兴趣地问，“这不是开玩笑么，在哪些方面？”

“这是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指挥官是不可能明白的。”春田有些不开心地别过脸。

“我来猜猜，是战斗之后回宿舍休息的时候？”

“WA2000比我更需要战斗，我不会在那个时候依赖她。”

“是做了好吃的点心，想要夸奖的时候？”

“虽然那孩子喜欢吃甜食，但春田没有那么孩子气哦。”

“那就是身受重创，感觉自卑的时候？”

“……感觉自己是个肮脏的女人的时候。”春田忽然打断了我的询问，在一片沉默中试着接近了我的嘴唇，她久久地轻触着，但终于还是没能吻下去。

“……你出汗了。”我说。

“是的，所以快点松开我吧。”

“是你穿的太多了。”

“啊……”

我将她压倒在身下，开始解下扣子，没有了胸衣的束缚，满满地从衬衫下雪溢而出的乳肉也显得更加饱满傲人。只是春田的体质意外地容易出汗，叫被窝里有些发热的肌肤微烘着，不知不觉早已沁出一片香湿，渐渐地，衣物褪尽，整个人便宛若小泥人般温馥甘甜起来。

我这才明白，上一次拥抱她时所感受到的灼热和高烧并无关系。

夜晚太安静了，就连虫鸣声都分外醒人耳目，在这样一个夜晚，注定是没有办法让一切悄无声息进行的。

我顺着锁骨往下抚摸许久，始终没有跨过那道槛儿。

从前只觉春田是那么亲切、美丽、精明、能干，无论梳妆打扮和衣着装饰都极为讲究，从未产生过非分之想的我，只是一直在被她所引导罢了，而今天，当她如同小女儿一般变得扭捏起来时，我却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春田双颊晕染，咬了咬丰润的下唇。

“怎么了？”

“不，春田只是感觉，有点难受。”

我拉起被子，将两人都罩住，对着春田的耳边悄悄说：“姐姐，我事先说好，不是我不渴望你……而是我们深处敌阵，大家也都十分紧张，哪怕丁点声响都会被惊醒——”

话音说道一半，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愈发强硬，于是结结巴巴的问。

“所以，能……能忍住不出声吗？”

“……”春田只是幽幽地望着我，并不说话。

“你要是能忍住的话，我们就做了吧。我也想要你……想要你做我的另一半。”

说罢，我再也不想继续思考下去，而是深深地将她的身体抬起，索唇轻吻，春田“嘤”的一声，忍着呵痒，潮红的脸躲了开去，身子微微颤抖。

“对不起，指挥官……今天的话，还是算了吧。”

怎么会这样。

我咽了口口水，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若即若离的春田，为什么会这样。即使她放弃了主动权，那权柄也未曾掌握在我的手中。

她缓缓推开我，用裸露着的背部掩饰住自己的身体，那只消看一眼便足以让任何英雄屈服的柔美线条在夜色里看得不甚清晰，即使如此，春田依旧回避着我的眼神，她明眸忧虑，紧攥着袖口和衣领。

或许回去后，她会不小心弄醒WA2000，用不那么圆满的谎言搪塞过去，这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但这都不重要。

我的视线落在自己毯子边的上衣上。

在口袋的内侧，是一枚不知何时才可以拿出来的戒指，就在刚才，我甚至忘记了那是为春田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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