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啪嗒——”

　　泪水滑过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在塑胶跑道上。

　　那是一个一丝不挂的娇小身躯，一对玉足无力迈动，沾染点点尘灰。

　　秋末的晚风吹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有些许刺骨。

　　有人在周围观看，架着摄影机，肆意用言语羞辱她。

　　镜头拉近，她虽然流着泪，嘴角却是带着笑。

　　......

　　多年以后，面对这个视频，李佳欣将会回想起父亲和继母在一起时，带她去重新认识贺岩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贺岩的初次见面，却从未预料到，自己竟会在那样诡异的场合遇到贺岩。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在一家不普通的餐厅，普普通通的她第一次真正认识了不普通的贺岩。

　　她依稀记得当时的情景，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陌生人穿过身旁的脚步很慢，每个动作都异常情绪，声音虽然很大，但却很模糊。

　　气氛朦胧，李佳欣的父亲和继母不懂。

　　“自我介绍下——”

　　“不用了。”

　　“很亲切。”

　　“没礼貌。”

　　总会有人不懂，尽管不懂的人是自己的家人。

　　很孤独，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晚以后，她喜欢上了看书，喜欢上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她开始着了魔地不断对着镜子重复这句话、对着手机重复这句话、对着车窗玻璃重复这句话......

　　“这孩子是怎么了？”

　　“好事，懂得读书的好处了。”

　　......

　　的确是好事，李佳欣由衷地这么觉得，因为她知道如何享受孤独了。

　　只不过，她还是学不会忘却已经过去的事，无论看了多少遍《百年孤独》，她都无法释怀。

　　她需要找一个证明自己存在于世界上的方法。

　　......

　　她在浴缸里被贺岩发现，送进了医院。

　　抢救及时，她活了下来，但她的左手手腕上多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疤痕。

　　人不是该死的时候死的，而是能死的时候死的。

　　继母很自责，父亲很生气，贺岩松了口气，李佳欣开始摸不清自己的情绪。

　　她好像一直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又好像只是存在了那么一刻。　　

　　......

　　心里咨询师说她有病。

　　父亲认为自己的前妻也有病。

　　李佳欣确定自己的一家都有病。

　　她突然觉得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有些好看。

　　......

　　父亲有时会带一家四口去和朋友吃饭，父亲的朋友总是很热情，多是初次见面，却能对李佳欣赞不绝口，好像看着她从小长大一样。

　　不愧是长辈。

　　桌上的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几乎是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他们把这总结为“经验”。

　　她感受到自我存在的最后一天结束在某个KTV，一位和蔼的大叔拉着她要一起合唱，老实的手在她身上抚摸，很亲切。

　　她对着话筒怒吼，被这位大叔丢了一把瓜子。

　　“跟你妈一样是个贱人，你以后要跪下来求我，在这里混你要靠我知不知道？妈了个蛋的！”

　　她悉心接受教导，随手拿起一个酒瓶，敲在桌角，发出清楚的声响。

　　众人的注意力朝她集中。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大叔毕竟是长辈，是深受他人尊敬的法官，不会跟她斤斤计较，抓住她手上的瓶子，说很危险，劝她放下来。

　　“你别抢。”

　　气氛陷入焦灼。

　　一群人拉住她，让她不要冲动，想要控制她的手臂。

　　酒瓶明明很轻，可她愣是放不下，因为大家都很想要这个酒瓶，根本没人注意到桌上其实有很多。

　　没人想注意。

　　父亲是全场唯二清醒的人，但并不是唯一的体面人。

　　他冲上来给了自己的女儿一巴掌，“你做嘛？”

　　体面的朋友们突然松手，不再想要她手中的瓶子。

　　一场用母亲钱筹备的聚会，就这样草草结束。

　　父亲失去了体面，他的朋友们一点未变，依旧会坐最贵的三轮车。　

　　而她，用碎玻璃片为自己刻上了新的疤痕。

　　......

　　她的事情在校内传开，老师和同学们突然变得很关心她。

　　...

　　她的成绩越来越差，上课睡觉开小差，最后干脆不去上学。

　　...

　　手臂上的疤痕越来越多，她终于被退了学。

　　......

　　她被转到了新学校，和贺岩同一个班级。

　　原来贺岩已经交了新的女朋友，是这个班的班长，叫章文霏，是个热心肠。

　　新班级的同学不会询问关于她家里的事，都是很温柔的人。

　　然而，李佳欣手中的书籍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书皮都是半脱落的状态。

　　很旧了。

　　她喜欢上了书里的另一段话：“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她有点奇怪哎，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成天把那些话挂在嘴边，好作。”

　　“可是多听听好像还挺浪漫的。”　　

　　.........

　　时间来到晚秋，相处了两周的同学们特地为李佳欣举办了迎新聚会。

　　她和贺岩一起下车，一起进入一家私人会所。

　　班长章文霏看到他们一起出现，不以为然。

　　事实上，两名女生从见面第一天起，就在相互注意了。

　　“来啦？”章文霏微笑着问候道，目光紧盯李佳欣。

　　李佳欣的手里仍旧抱着《百年孤独》，外套边缘隐约能看见手腕处的丑陋疤痕。

　　贺岩低着头，没有说话，用余光偷偷观察李佳欣，手被章文霏不温柔地牵起，当成了宣誓主权的工具。

　　气氛越发的尴尬，晚风吹过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刺耳。　　

　　李佳欣蹙眉抬眼，对上章文霏的视线，轻声道：“天冷，进去吧。”

　　她双手捧着书，独自走进会所。

　　待她走了很远一段距离，贺岩才慢步跟上，然而就在这时，章文霏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语气不悦地像是在质问：“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小学同学罢了。”贺岩敷衍道。

　　“你不是高一刚回的国，之前都在新加坡读书吗？难道她也是？”章文霏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他，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行了，这些说不清楚，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岩拗不过，有些不耐烦地应了句，便甩开章文霏的手，走进会所。

　　章文霏看着他消失在会所旋转门中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翘着嘴，小声抱怨一句：“切，你怎么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做贼心虚！”

　　...

　　李佳欣被两名男同学堵在房间门口。

　　她没有抬头看他们，也没打算绕开。

　　“李佳欣同学。”一名男同学故意压低语气说道，“把头抬起来。”

　　“哦。”李佳欣听话地抬起头，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

　　眼前两名男同学长得很高，尤其是跟她娇小的身躯对比起来，俨然是两颗高大的青松，但她判断不出他们的意图。

　　周围鸦雀无声，房间里一片昏暗。

　　李佳欣轻声吭了句：“我还没成年。”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佳欣同学好可爱～”

　　“她真的很奇怪诶......”

　　“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输了的给钱，快点！”

　　各种不同的声音传入耳廓，男男女女都有。

　　“欢迎李佳欣同学加入我们班！”全场异口同声地大喊。

　　房间里亮起朦胧的霓虹灯光，李佳欣面前的两位男同学一起举起一副红联，上面用毛笔写着欢迎的话语。

　　李佳欣眨巴着眼，心头莫名触动了下，嘴巴却没说出好话：“好土。”

　　房间里的声音在这一刻停住了，气氛有些尴尬。

　　贺岩刚好走了进来，见到这番场景，上前把两名男同学推回到沙发上，想要解围：“你俩现在知道自己的字写得有多烂了吗？”

　　有几个女同学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啥啊，这字是他写的——”其中一名男同学扭头指向后方另一个同学。

　　那同学见状也连忙甩锅：“不关我事啊，是班长安排的，她说我写的好看来着。”

　　眼见气氛好转，李佳欣又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一句：“下周不是要考试吗？你们好闲。”

　　“月考而已啦...随缘随缘。”反应快的同学试图圆场。

　　“明明是高中生，要好好读书才对啊。”李佳欣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像在背诵。

　　话音刚落，全场的气氛再次僵住了。

　　章文霏进门看到这番场景，瞅了眼李佳欣，觉得心里越发来气，想要直接翻脸，又觉得都是同学，没必要，憋了半天，挤出来一个勉强的微笑，“别站门口，进去呗。”

　　“对对对，快进来吧。”几名女同学附和着。

　　李佳欣呆了下，把书合上，抬头观察四周，想要努力做出开心的表情。

　　可是...她连微笑都挤不出来。

　　章文霏轻叹一声，无奈地拉住她的一边胳膊，把她拉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对面，瞪着身旁的贺岩，一言不发。

　　某位作为聚会主持人的男同学清了清嗓子，想要打破僵局，之后缓缓起身，开口介绍着规则：“那么...我跟各位介绍下规则吧，大家轮流负责转酒瓶，酒瓶停下后指向的人喝一杯酒，并且抛硬币，正面真心话，反面大冒险，完成不了的人，要脱一件衣服，直到脱光光哦。”

　　在场众人听着觉得有点意思，都没有反对。

　　随后，主持人又数了数在场的人数，从包里拿出一叠卡片，补充了一句：“今天有十个人，那么十轮下来，输最多的人，必须抽这里一张卡片，接受惩罚。”

　　“如果大家都是各输一局呢？”一名女同学问道。

　　“那几率未免也太低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累计到之后的十轮，依次类推。”主持人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随口新加了一条规则，“这样没问题吧？”

　　“有人运气好些，一把没输，连酒都没喝，岂不是没意思。”一名男同学起身提出了一个建议，“十轮下来，一把都没输的人，就喝一杯酒，怎么样？”

　　同学们纷纷附和。

　　就在这时，班长章文霏像在宣誓主权般，清了清嗓子。

　　“抛硬币的环节就免了吧，别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开头统一真心话，并且一杯酒，一件衣服，等差不多了再大冒险，各位觉得怎么样？”她瞟了眼主持人，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班长又在打坏主意呢？”一名和她关系较好的女生调侃道。

　　章文霏挑眉微笑，“哪有，只是想欢迎一下新同学罢了。”

　　众人相视两眼，会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齐刷刷地把目光集中在李佳欣那儿，只见她面无表情，迟疑着没有回应。

　　章文霏注意到这点，故意用挑衅的语气问道：“佳欣，你觉得可以不？”

　　李佳欣听她这么一问，头脑一热，也不不再多想，声音清脆地答道：“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

　　“好，那我们开始吧，由转酒瓶的人，提问真心话...哦对了，酒瓶转到自己的话，得喝两杯酒，并且由大家一同提问真心话。”主持人说着，率先转动酒瓶，一阵飞速旋转过后，酒瓶停在了其中一名女同学的位置，恰巧是他的女朋友。

　　“最讨厌在场哪个人？”

　　那名女同学利落地脱下外套，一口饮下杯里的混洋酒，半开玩笑地回应道：“这还用问，不就是你咯？”

　　“切，少来，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上次，这次最讨厌的就是你。”

　　全场轰然发笑。

　　“你俩别秀恩爱了，快点下一位。”

　　“就是就是，每次都这样。”

　　“行行行，讨厌就讨厌吧，我记住了，你待会儿小心点哈！”主持人无奈摇摇头，用臂肘碰了碰身旁的贺岩，“到你了兄弟。”

　　贺岩摸了摸后脑勺，微微起身，小心翼翼地转动酒瓶。

　　酒瓶指向了他自己。

　　全场惊呼，气氛瞬间被点燃。

　　“学委开局不利啊！哈哈哈——”主持人大笑着拍了拍贺岩的肩膀。

　　“脱吧脱吧，穿那么多。”章文霏看着自己的男友，无奈失笑，“你可别喝醉了。”

　　“霏姐你放心吧，学委酒量老好了，你是不知道，上次啊——”主持人一张口就打算爆些猛料，却被章文霏严肃打断。

　　“还没喝就开始说胡话了？”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瞪得主持人不敢多说，余光下意识地瞟向李佳欣。

　　气氛霎时间陷入沉闷。

　　“没人要问？那就我来问好了。”章文霏转头扫了眼在场众人，随后故意对贺岩提起尴尬的话题，“贺岩，你跟李佳欣是怎么认识的？”

　　贺岩撇了撇嘴角，低着头不打算回答的打算，默默地脱下外套，不急不慢地喝了两杯酒。

　　“问你话呢！”章文霏怒目圆睁，态度强硬，搞得现场气氛越发尴尬。

　　“我们父母关系很好，所以我们从小就认识。”李佳欣突然开口解围，只不过说出的话却是半真半假。

　　章文霏眉头紧皱，强压着不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在问他，没问你。”

　　“我的母亲跟李佳欣的父亲关系很好，我们也因此......”贺岩被逼问得越发不自在，视线定格在李佳欣的脸上，眼皮跳了下，迟疑着小声道，“......情同兄妹。”

　　话音未落，周围的女同学们又忍不住嚷嚷起来：

　　“我就说嘛，班长！你误会了！”

　　“学委这么老实一个人，果然是没有背叛霏姐——”

　　“行了班长，到你了。”

　　章文霏眯起一只眼，另一边眉头微微上挑，满脸不情愿地伸手转动酒瓶，像是命运作祟似的，酒瓶不偏不倚地指向了李佳欣。

　　就在周围人都以为章文霏要问出什么刁钻的问题的时候，她却突然低下头，叹了口气，问出一个令众人大跌眼镜的问题：“你，喜欢这本书的哪点？”

　　“我的天，班长这问的什么鬼问题？”

　　“怎么突然开始问这种官方话了......”

　　两名男生小声嘀咕着，被章文霏瞪了眼，便没声儿了。

　　李佳欣倒是对此很在意，睫毛微微颤抖，眼神飘忽不定——她从没想过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不知道。说不来，好像哪都喜欢，又哪都不喜欢。”李佳欣说的话不仅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即使是对于她自己也是一样，可她真的不知道。

　　“切，怪胎。”章文霏这么问本来是想试图了解她的，听到这个回答，她几乎要炸毛。果然不该试图去了解怪胎的思维，怪是会传染的。

　　李佳欣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懒得多做解释，不懂的人就是不懂，再怎么解释都不过是对牛弹琴。

　　她脱下外套，犹豫着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下，顿时表情复杂，心里只有一个评价——难喝。但难喝归难喝，这酒调的也是真的怪，她有点喜欢这种怪。

　　众人按顺序轮流下去，一个个的几乎都脱下了外套，最后终于轮到了李佳欣。

　　坐在她身旁的那位女同学竟然已经有些微醺，语气模糊地催促着：“快快快，才第一轮呢。”

　　李佳欣瞅了瞅正对面的章文霏，对方已经输了两轮，身上的外套和内衬都脱了，只剩里面的抹胸，如果这局再输，那么便要接受十轮结算的惩罚了。

　　李佳欣这么想着，随意地转了下酒瓶，竟然真的好巧不巧地指向了章文霏，仿佛被命运安排好了一样。

　　“好家伙。”主持人不禁感叹道。

　　其他同学也在跟着瞎起哄：

　　“你俩干脆打一架吧。”

　　“慢点慢点，我要拍视频。”

　　李佳欣眼神黯淡，小声嘀咕一句：“真是群自说自话的人。”

　　“啥？”

　　幸好他们不想听清。

　　许久，李佳欣抬眼正视章文霏，“你刚才为什么......”

　　话到一半，她突然哽住了。

　　“...刚才什么？”章文霏有点不耐烦。

　　“没，我问错了，我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和贺岩好上的。”李佳欣其实是想问她刚才为什么要问那样的问题，可她终究没说出口。

　　章文霏本就看她不顺眼，一听她问起这个问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俩什么时候好上的，跟你有关系吗？”

　　此刻气氛中的火药味，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李佳欣蹙眉，心里有些疑惑。

　　主持人见状，轻咳一声，以补充规则的方式试图打破僵局：“这个回答不对哈班长，这老规矩你怎么不懂呢？还欺负新同学，起劲了，真是...罚酒！”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着要罚酒。

　　章文霏翻了个白眼，连喝三杯，随后犹豫着脱下了脚上的黑色马丁靴，露出被黑色丝袜所包裹的双脚，隐约还能透过黑丝瞧见脚趾上涂抹着的红色趾甲油。

　　“我天，班长你几天没洗脚——”主持人故意开玩笑道，尽管根本闻不到什么味道。

　　“闭嘴吧，你们这些男生的才叫臭！”主持人女友向他丢了几粒瓜子。

　　“就是就是。”

　　“班长快回答啦......”

　　章文霏背靠沙发，瞧起二郎腿，轻描淡写道：“我和贺岩，在前年下半年好上的，算起来有两年了，感情很好，请别打扰。”

　　话音刚落，几人噗嗤一笑，贺岩则说不出话，余光时不时地瞟向李佳欣。

　　只见李佳欣神情呆滞，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

　　章文霏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状态，瞅了眼贺岩，心情复杂。

　　“原来...是这样。”

　　李佳欣和贺岩在网上认识，那一天是去年的年初。

　　...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大家都有些醉了，每个人身上都只剩最单薄的内衣裤，有两位女同学因为酒量太差，已经抱在一起睡了。

　　李佳欣之前输得最少，这轮倒是全都输了回来，身上也仅剩内衣裤，脚上剩下一双白色棉袜。

　　就在这时，主持人突然晃悠着身子，从沙发上踉跄爬起，一只手在空中无意义地胡乱挥舞，嘴里的话含糊不清：“现呕...在...大冒险...快嗯...开始！不对，等等！呃刚才...班长，不是！新同学输最多，抽牌，惩罚！”

　　“这些惩罚好像都没什么意思......”李佳欣这轮一口气连喝了好多杯，酒精的作用已迅速影响到了大脑，让她有些神志不清。

　　直到她抽出卡片，看到上面写的惩罚后，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章文霏只有一点微醺，一把抢过卡片，开始宣读：“打脚底板5下，必须光脚。”

　　几人听到这个惩罚，顿时清醒了不少，催促着李佳欣快点脱了袜子，遵守规则，唯有主持人的女友一脸嫌弃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骂他变态。

　　李佳欣久违地感受到了失落和难过以外的情绪波动，一对白袜脚藏在身后，埋在脱下的外套里，心情从困惑开始，逐渐形成紧张感，恼羞成怒地摆出个臭脸，故意不理会他人。

　　她竟然生气了，连她自己都搞不懂有什么好生气的。

　　“别耍赖啊。”章文霏见她一副要耍赖的模样，直接冲上前去，一把从外套里抓住她的脚踝，在其余女生的帮助下，强硬地扒下李佳欣的白色棉袜。

　　一对柔若无骨的37码玉足展示在众人面前，脚背光洁白嫩看不见一点血管脉络，脚型肥瘦适中，足弓呈诱人的弧度，十根脚趾排列有序，长短刚好，脚趾甲上没有涂抹任何颜色，修剪得均匀透亮，一副日本电影中邻家妹妹的脚丫模样。

　　“哇塞，佳欣你的脚好漂亮。”主持人女友按住李佳欣的双脚时，还不忘对其赞美，“羡慕了。”

　　“确实。”主持人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谁来...惩罚？”一名男同学挠了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主持人当即自告奋勇，随手拿起准备好的皮拍就打算动手，却被女朋友一个充满醋意的巴掌给打蒙了圈。

　　“你来什么来？不准看！”

　　而此刻的李佳欣，脸上已抹上一层红晕，也不知是因为醉意的红，还是害羞的红——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脚，不管是对于同性还是异性，都令她觉得无法接受，可恰巧就是这种诡异的羞耻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是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人。

　　章文霏接过皮拍，让拍面贴合在李佳欣的脚掌，轻轻抚弄。

　　李佳欣受痒，娇哼一声，猛地蜷起脚趾，在准备抽回脚时，被章文霏用胳膊强硬地夹住了脚踝，手指将她的脚趾使劲往上扳。

　　“别跑哦，这可是惩罚。”章文霏有点得意地声明道，说着又继续用皮拍在她的脚掌上下轻轻抚弄。

　　李佳欣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脚竟然这么敏感，一点轻抚都奇痒难忍，使出浑身的力量，抽出一只脚，猛地踹了章文霏好几脚。

　　“什么变态惩罚？放手！滚啊！”她说着这种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带着笑意，让众人有些吃惊，吃惊于她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生气，更吃惊于，她竟然会笑。

　　“她...她笑了。”

　　贺岩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她很久没笑了。

　　“她怕痒，挠她！让她多笑笑！”主持人抓住这点开始起哄，被他女友又是一巴掌，直接倒在地上。

　　同为女生的章文霏自然也能注意到这点，手里的动作越发无常，沿着她的脚掌边缘，开始向着脚心滑落。

　　李佳欣彻底控制不住，娇笑着发火：“喂呵...哈哈...放手！哈哈哈，别...痒...有病把你！犯规啊哈哈哈...”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表达自己的情绪了，酥麻的痒感似是能撩动她的心弦一般，每一次抚摸都带给她全新的感受，想要蜷缩脚趾，却无奈力气不够，被章文霏牢牢掌控，只能无力地用另一只脚去踹章文霏的背。

　　章文霏听她这般狼狈的模样，顿时玩心大起，被踹烦了，就用皮拍狠狠地拍一下她的脚心。

　　李佳欣痛呼着浑身一颤，眼角溢出泪花，嘴里说的话越来越难听，像是在把这一年来所遭遇到的所有不爽都发泄了出来。

　　她曾经也是个会哭、会笑、会生气的普通女孩，到刚才她还坚信着，若不是自己的父亲遇到了贺岩的母亲，也许一切都还好好的，她会跟他见面，从此以后一直在一起。

　　好天真，好幼稚。

　　李佳欣的继哥贺岩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渣男罢了。

　　又是狠狠的一下，将李佳欣硬生生地拉回现实。

　　好痛，好痒，好奇妙。

　　李佳欣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

　　章文霏感受着她脚踝的颤抖，心里觉得莫名的解气，刚脆改用手指狠狠抓挠脚心位置。

　　“住手！哈哈...别这样！等等哈哈哈...”

　　这个怪胎居然也跟普通人会有这样的反应，真是不可思议。

　　众人都被这番反应惊到，因为醉意浓重，出神地看着，没人打算出言阻止，尽管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清楚，这已经是班长的私自报复行为。

　　但那又怎样？没人喜欢李佳欣这样的怪胎，特地为她举办了迎新聚会却遭到她不领情的数落，是个人都会感到不爽，只不过是都憋在肚子里，不想闹得太难看罢了。

　　贺岩是在场最清醒的人，自然也看穿了大家的内心想法，可是...他并不想阻止，或者说，他不敢。他不讨厌李佳欣，他深知李佳欣变成这种性格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他所导致的，可没办法，按照李佳欣对他的评价，那就是——怂。

　　不管发生什么，贺岩都只会看着。

　　章文霏发泄过后，李佳欣已经虚脱地瘫软在沙发上，脸上残留着泪水，脚心处满是指甲刮挠所留下的红色印痕。

　　可奇怪的是，章文霏感觉这个怪胎似乎并没有感到该有的，哪怕一点点的...难过或是...无措？

　　李佳欣似乎，还很高兴？

　　“你到底在高兴什么？”章文霏见她这样更加来气，直接扭头质问她，“明明都被这样——”

　　话未说完，李佳欣突然回话：“就觉得...挺有趣的...谢谢。”

　　“谢谢！？”章文霏瞪大双眼，瞳孔收缩，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这是在挑衅吗？

　　其他人听到这个回答，也有些不可思议。

　　怒意配合着酒精，让章文霏觉得越发的上头，咬着牙，磨了两下，伸手将李佳欣的另一只脚也抓回来，手中的皮拍对准李佳欣白里透红的双脚脚心，猛地一个挥手。

　　皮拍打在最为稚嫩的部位，引起一种剧烈的“啪嗒”声，李佳欣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嘴里不自觉地发出尖叫与哀嚎，余下的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狼狈不堪。

　　有两名同学忍不住地发出笑声。

　　李佳欣深知，这一定不是笑她可爱，而是笑她活该。

　　可是，自己到底哪里活该？

　　只听前方响起一句：“还有最后一下。”

　　章文霏几乎是使出浑身的力气，让皮拍在空气划出呼呼的声响，精准地打在脚心。

　　“啪！”

　　李佳欣应声哭嚎，脚趾挣脱开束缚，大幅度张开，就像一朵花，仿佛释放了什么心结。

　　其他人光是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脚心隐隐作痛，更别提想象一下李佳欣的感受。

　　这哪还是游戏里的小惩罚？说是脚刑都毫不为过。

　　章文霏不舍地甩开李佳欣的脚，坐回对面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观赏她用手按住自己红肿的脚心的可怜模样。

　　没有人能了解李佳欣此刻在想什么。

　　李佳欣承认，这是一种钻心的疼，疼到她已经不想去在意别的事，只希望此刻的这份余痛快些消失。

　　可另一方面，她却联想到了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出伤疤时的心境。

　　对脚施以折磨远比自己动手自残要直接有效得多，何况自己的脚如此的敏感，对其实行鞭打甚至是挠痒，又何尝不是对存在的证明？

　　不仅如此，就连被惩罚、被人看到脚底、被看到手臂上的疤痕...都能带来深深的羞耻感，这种羞耻感，是对存在的进一步认可。

　　想到这，李佳欣突然有些来劲了。

　　“接下来呢，大冒险，怎么玩？”

　　章文霏听到她的话，再次皱起眉头，感觉对方这么快缓过来，是她的一种侮辱和挑衅，“当然是我们两个玩。”

　　主持人很是兴奋，不顾女友的劝阻，冲到二人间的茶几上，手舞足蹈地对大家讲解着大冒险的规则：“你俩...哪能只有你俩，大家一起！呃，转酒瓶，老规矩，转到的人，喝酒，抽牌！”

　　“你喝多了喂——”他的女友满脸嫌弃地把他拉下来。

　　“这规则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一个男同学醉眼朦胧的说道。

　　“啥以前，以前哪有规则。”另一个男同学笑道。

　　“好，我先。”李佳欣正上头，也不磨蹭，说话的同时，已经转动了酒瓶。

　　酒瓶一阵缓速旋转，指向了章文霏。

　　章文霏气得“呵”了一声。

　　主持人直接伸手帮她抽牌，念道：“帮对方舔脚，每个脚趾缝都要舔10秒。”

　　话音刚落，他女友翻了下白眼，感觉有些好笑地用瓜子丢他，“你到底写的都是些什么鬼玩意？”

　　章文霏面露难色，没有起身。

　　李佳欣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头脑一热，就踩上茶几，用右脚直接踩在章文霏的脸上。

　　周围人直接惊了。

　　章文霏憋着一肚子火，强忍羞辱，张嘴，伸出舌头。

　　既然互相不喜欢，那也别藏着掖着。

　　李佳欣发了点力，把章文霏的头踩得陷进沙发，下一刻，一阵温暖湿润的滑动感从脚掌中央传来。

　　初次被人用舌头舔舐脚心，反而让身为惩罚人的李佳欣有种被调戏的羞耻，舌尖划过脚心触及脚掌时，那细腻柔软的感觉中不免混搭着些许奇妙的痒感，使她的心弦被一点点地撩拨，右腿猛地一颤，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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