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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敏

[db:作者] 2025-07-29 22:10 5hhhhh 7490 ℃

回忆起十年前那场纸飞机比赛的时候空松还在电车里,周围空无一人却依旧把公 文包夹在腋下。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只觉得这很像某种经典再现,厢门站着几个翘课打手游的少女,对面则是怀抱婴儿的老人,白光从窗户外透进来仿佛鱼缸的波痕。

空松向来觉得高峰期以外的赤塚县闲散得不像个城市,也许在终点站广播响起时他就 该有所意识。

松野家的孩子打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六个人是无法同时参加纸飞机比赛的。

纸张从手里脱离的那一瞬总是会在空中相遇撞得七零八落,最后被风卷起来断肢一样滚进泥地里。松造松代解释这是必然现象,除非所有人都在一个无风空旷的体育场里,每人间隔近十米比赛才能勉勉强强进行下去。

他的兄长把红色的那张捡起来,说干脆你们把自己的名字都押在这吧,这样只要红飞机冲破终点线你们就都是冠军了。结果被一拥而上的弟弟们揍了个遍:便宜怎么就全让你一个人占。

朝夕相处的人渣生活让他们都认为松野小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怕是他某天心血来潮说要分肉包可能都是在地上掉过的。从中学起就是这样的人持着家里蹲的口号,结果竟然是六人都变成了理所当然的蛀虫。

蛀虫太过分了,某天某个弟弟这么说,接着他提着行李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空松其实从未听闻过这段故事,因为太像是某个恐怖童谣的结尾了(他们几个甚至还会唱,比如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彼时其他人已经离开得七七八八,而小松还没有戒掉短暂性烟瘾。他无法自己安慰自己说人总是要有些追求,而雏鸟羽翼丰满 离开巢穴也是理应的事,何况小松自己就是这类鸟的一员。

所有人都觉得轻松的离开只是顺其自然发展的一环,因为再这么下去这个家早晚会变成六具尸骨所待着的地方。空松想他话的确是说得重了些,但不可置否的是事实的确如此。

所以在一松也走了之后空松把所有的烟冲进了下水道,那些泡软脱皮的有害物质似乎就能这么被裹挟着冲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长男就站在厕所门口,空气里全是尼古丁和消毒水的气味,他扯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说你觉得这样做有用吗。

“起码能让肺癌迟到几个月。” 他说你不至于变成这样,松野小松。

空松成为了这个家里留下的第二人后开始主动承担起部分家务,期间他哥依旧什么都不干,通常都是躺着看漫画的长男被他踹一脚后翻身等拖把扒拉过去。鞋柜里剩 下两双他们的鞋,他的那双靴子开胶开裂已经不知道被丢去了哪里。 直到人差不多走干净空松才真正感觉这里缺少什么生气,而且明显到连他也开始焦虑了。长男被单方面下了禁烟令后他开始抽烟,接着思考自己不离开的原因,不过那些废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松野小松扎根在这里。

像是什么反应症状,他想根治却又无能为力的过敏体质。

空松理所应当认为长兄需要给这个家做出榜样,或者是来点鼓励他人前进的动力,但过于讽刺的是最后被落在后头的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自找的,他们的年龄和体力都在巅峰,就算去拌水泥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们裹起来像两只成虫的蚕,用丝茧把自己绕得更紧。

所以当小松抱着一沓彩纸要来玩纸飞机比赛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悲哀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卡纸被摔在房间的各处,然后长男随手捞起一张红色就慢慢叠起来。空松 想这是什么狗屁消磨时间方式,与其玩这个浪费时间不如多去洗一次烤炉。

“那就把烟还给我。”

“自己去买。”

“买了你还会扔。” 所以最后空松也只能叹一口气盘腿坐下从对半开始折叠起。

他们换着花样叠了整个下午,放飞时院子像极了某个养殖基地。小松说你还记得很久以前的某次比赛吗,你们都不愿意把名字押给我,但最后还是只有我那架冲破了终点线。是啊,后悔死了,家里蹲空松在底下边给他捡飞机边没好气地回答。

他今天是从公司请假回去的,到达终点站后广播一遍遍开始响。他突然有种想把声音来源毁掉的念头,但很快就打消了——毕竟这不算现实。他想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端焦虑过,像是广告牌上亚健康都市病的科普。空松想只要还有工作,人就不会永远幸福下去。

街道还是半年前的街道,卖炒面的摊子搬走后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而且自己已经光顾第五个便利店了,里边的饭菜依旧凉到可以拿去冰可乐。空松随便 吃了碗面凑合过后拨通了松野家的座机,响了大半天对面才有人前来接电话。

一开始杂音很重,信号不太稳定:“———喂。”

“是我。”

“一松还是十四松?”

“我请假回来去坐摩天轮,票已经买好了。”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空松想看来长男的岔话题策略失败了,他一向乐意做扰乱节奏的事。面汤浮着油被搁在一边,对面好像说了句太晚了还是什么就挂掉了电话。他们的对话从未如此简短又没头没尾过。

空松想到自己还没离开家时的样子,仿佛只要他还在松野家的一切又都会恢复正常运转。长男经常在阳台晒一上午的太阳,心血来潮时会问他是否想吃鲷鱼烧,空松想了想说随意,他在裁剪那盆长势良好的猫草,确保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绿绿葱葱的样子。

家里没有食谱,甚至连材料也不齐全,他们翻视频看得眼花缭乱。小松说自己是第一次知道白豆沙和红豆沙的区别,还为有抹茶豆沙这类品种大开眼界。到最后他们 甚至连一根拿来写购物清单的铅笔都找不到了,空松踩着木凳从柜子顶上取了不知道多久以前买的滑稽眼镜,上面甚至还摇摇欲坠着一个塑料鼻子。他们把镜腿扭开,那里正好被设计成自来水笔的样子,划了几下后出现蓝颜色的字。他们穿好衣服鞋子出去,看见其他颜色的衣服时小松把柜门重重带上。天气好到几乎快烂了,用长男的比喻就是太甜导致落到地上被腐食掉的橙子。

网络上常说当一个人真正决定去做某事所有的外因都会为它开路,他说那么今天不做成鲷鱼烧不睡觉。 图书馆在家门右拐百里的地方,差不多再过三个红绿灯就是赤塚高中。两个人的卫衣帽都歪歪斜斜,似乎毕业后赋予他们的权利就只有“可以喝酒”那项被选择性可视一样。两个一辈子也长不大的人插着兜等红绿灯,空松说自己上学时总是被砸中幸运红三连,而且明明是集体出门迟到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有近道可以抄吧。”

“有吗?”空松仰着头,“我现在才知道。”

图书馆冷气很足,他们挑准了那些厨艺书来翻,越翻越觉得血压升高。

空松沉迷于西餐菜谱的时候被一只手打断,那只手从对面书架伸着过来啪地一下打到彩页上, 他这才慌慌张张地注意到内容:冰沙芒果布丁。吊扇在头上吱吱响,他抱歉地拍了拍想把书页合上,但对面还是牢牢按住了——像是谴责他不合时宜的走神。

空松感觉自己被硌得愧疚而僵硬,他先是匆匆叫了声小松,然后低头把视线放进 空隙里对上那双眼睛。 我们,需要,豆沙。松野小松把手收回去给他打哑谜。

“豆沙有什么用?我们……”空松把音量硬生生噎回去,“我们应该没钱。”他默默贴了贴左侧的口袋想努力掏钱包看看,但这个动作好像很逊(像个满身铜臭味的啤酒肚大汉),他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最后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够两袋红豆,而一天流水账般过去,回到家时松代已经帮他们把章鱼丸烤架拎出来刷了两遍油。小松说道歉吧,毕竟离豆沙制成还有个几天,在此之前得把厨房的所有白砂糖清空。

他们像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般严肃庄重,小松说这是必不可少的脱敏治疗。 睡前他们还是占着那个六人大通铺,次男闭了好一会的眼才开口重复他先前那句话:“不做成鲷鱼烧不睡觉。”

小松笑起来像往常那样不在乎音量,风扇往两边放时把 棉被吹得鼓起来,像是塞进了很多细小的幽灵。

空松的脱敏治疗是离开这一段烂泥滋生的关系,把自己和这个依靠二十年的温巢割裂开来。小松的过敏原却一直没披露过,似乎是对什么都有所谓却又无所谓的样子。

摩天轮的约定实在是烂得太久了,久到空松以为只有自己还记着这件事(这当然又是某天的心血来潮)。他们效仿了某本书里用罐子存钱买红沙发的主角,像是约好了那般把所有弟弟支开,用各种老练又圆滑的借口溜出门排上儿童节的特价票。 攒了很久的钱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们踏入园内的时候刚好赶上摩天轮的最后一圈。

天气不不再放晴,乌云渐聚渐拢开始拧出几滴雨,过了闸后空松听见工作人员的对话: 今天下班前要及时把锈除了。这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他们几乎可以说自己周围都在环绕着快乐的情绪,哪怕是雷阵雨也颇有几分喜剧的味道。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在乘坐摩天轮时都没有遇到过暴风雨。”

“我们赚了。”小松说。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类在暴风雨天乘坐摩天轮前都会先被淋个透顶。”

“稳赚不赔。”空松回答。 撕下来的票据上划拉着两只小鳄鱼,拼起来似乎是成对的样子,而他们的嘴从坐进设施开始就没停过。圆饼状的包厢内插着支撑柱,小松拽着它朝外看,整张脸全在 被狂风和迎面砸来的雨击打。他说从这里的最高点竟然能眺望到赤塚县最高的游乐设施,这种对比也太讽刺了,空松则说有钱一定要去试试那个摩天轮。

往下看的时候整个游乐园都变成了沙盘,他们能数清所有的设备路线,还看见了园内一座放置长发公主的尖塔。 “毕竟在这里所能感受到的另外一个应该有双倍吧!” 小松学着五男的样子把袖子甩出来:“赏金超级加倍!” 他们似乎把呐喊当成了解压方式,面对面时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舱门打开的时候小松满头的水,他打了个哆嗦说稳赚啊空松,我们好好做了回暴风雨中心的雨燕,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坐赤塚县最高的摩天轮。

结果回去的时候两个人 裹了三天的棉被,发誓再也不在容易着凉的天气里发疯。

摩天轮算是他们对双方脱敏治疗的饯别礼,在那以后空松就计划着离开踏上工作的道路。长男察觉到了却又什么也没说,次男理所当然认为这是给自己默认允许,于是两人最后一次采购之后他开口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小松耸了耸肩说好,空松惊叹这是他们和解最快的一次了。

太阳缓缓下落,伴随着他们往西边的方向走去。小松的视线放在别处,问这是第几次重复和一松去采购的路线了。铺子还在旁边烂苹果和特销卷纸仍然摆在同样的位置,他们瞥到写着红字的泡沫纸又对视上后就开始笑。

“一年前吗?”

“有一年时间了吧。”

“我单独和你待了一年啊。”

小松指了指那边的夕阳,说以前似乎还没有这么橘黄色,空松顺着方向往后看也 只能看到那团膨胀起来的火烧云。他带着点嘲讽的语气,说那时候自己还分不太清火腿的物价,甚至连扁或圆的也不知道如何称重。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长吗? 他想小松从目送着第一个弟弟离开后就已经做到了吧。

临走的时候空松又把家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个遍,他想自己终究还是有依恋和不舍 的。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来想长男似乎比他的脱敏治疗还更加成功一些。

前一晚小松说第二天我能不送你去车站吗,空松说随意,仿佛每次他对于问题都只有随意这个回答。他特意提早了二十分钟把行李箱拖到楼下顿了顿,也还是没能等到最后的告别。

工作经验半年的松野空松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人拉着跑出去。

他说对不起,是今晚的双人票,等到明天自己又要回去上班了。小松则觉得自己像是被某条牵引绳绷着在飞,一路上不知道磕碰到多少石头绊了多少个踉跄。但他不敢再慢一点,或许拉着的手断开就再也牵不上了。

市中心最高摩天轮的夜景像某种坐标一样,昭示着娱乐文化的繁华,各色广告牌霓虹灯林立其中,两张几近重合的脸也能被光映出不同色彩。

你只是为了完成某个承诺而回来的吗。

穿行的风里他听见小松在说。

表现一点挽留也好,一些索求也好,空松拖着行李箱走进车站的那刻他在床上描摹了几百遍。他觉得他不该,所有人也觉得他不该因为自私而给别人使下绊子。血缘的纽带固然重要,但并不是绑架他人一生的借口和理由。

像是六架纸飞机在狭小的地方同时起飞,结局也只会是互相纠缠后撞得七零八落。

所以小松根本无法完成脱敏。

他的过敏原是松野家,他被空松留下的那一年治疗得遍体鳞伤。

像所有约会的好天气那样,今天没有乌云天气也不再闷热,他们拿着票挤进情侣里赶公车般赶上那架行驶中的摩天轮。冷气扑面而来的那一刻松野小松还是没忍住狠狠打喷嚏。

包厢被锁上后立刻越升越高,十分钟后赤塚镇已经变成一个拳头大小了。角落甚至还安装着语音通话系统,两个人面对面被安全装置扣死在座位上,旁边唯一的活窗也只能拉到一半。 高空的风全部卷着号着挤进来,小松的手伸出去整张脸贴在玻璃上面,静静地说空松,我们一起逃走吧。

而被喊到名字的人就坐在对面,穿着标准的西装,连袖扣都排得整整齐齐。

他想尽管如此又能逃去哪呢。

一起离开所有人的过敏原,分隔开温巢和血肉的饲养之地,逃去永远不会产生留念的地方。

小松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嘶哑,在他听来就像是某种远古动物被猎杀时的悲鸣。

怎么样都好,去哪里也罢,他已经快被过敏折磨的痛不欲生了。 他想自己不应该如此脆弱,但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只会像十年前的纸飞机比赛那样留不住所有的冠军,一切都回不到暴风雨摩天轮那里被敲打得痛哭流涕畅快淋漓。

小松在那个时候说,你们把自己的名字都押在我的纸飞机上吧,这样当红色那架越过终点线时所有人都能赢了。

他只是梦想着能承载托起所有弟弟们飞行的速度朝前奔去。 他已经拼尽全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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