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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夜

[db:作者] 2025-07-29 22:10 5hhhhh 3030 ℃

尽管数十人围在一个不大的地方,千方百计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尽管他们议论纷纷,末了表达几句虚情假意的惋惜,尽管有人啼哭,有人抱怨不平,沿路的树试图为小生物们庇荫,尽管微风徐徐——蝉鸣连绵不绝,鼓动着让麦粒都变得饱满让果子变得充实的烈日,夏天还是如期而至。

今晚是罕见的六胞胎里头最年长两个的酒会,他们去了比平时稍远一些的路边摊,陌生的煮物、陌生的老板,甚至点了鲜少喝的烧酒。两个人感叹着这种甩掉弟弟们的机会有多么难能可贵,大喊今后作为 two top 也要多多关照云云,殊不知弟弟们此时在家里偷偷进行烤肉派对。松野小松和松野空松天南地北一同乱扯,别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酒会接近尾声的时候空松已经趴在桌子上打呼噜,小松招呼老板上多一壶烧酒——“最后一壶啦,请监督我。喝完就走”——递上来的酒壶是通瓶黑色的。

“紫砂壶,好看吧。”老板笑着给他倒满一杯,继而收走他们桌面上的空瓶。

小松朝老板咧开嘴笑,迷迷糊糊地灌了个干净。

老板一边掌着火候一边跟小松闲聊,他姓田中,说他妻子是瞧上他厨艺才愿意嫁给他的,两人结婚十余年,对方今天才想着为丈夫做一道菜。端上来后发现居然是道炒苹果,那味道不咸不甜,咬下果肉后溢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来。田中说那会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小松举起酒壶示意老板把杯子递过来,一起喝一杯,反正这个点了也不会有人再来了。田中爽快地拿出自用的玻璃杯好让小松给他满上。

小松问起这酒壶的来历,田中似乎酒量不好,喝了小杯便开始亢奋起来。他故作神秘,压低着声音问:“小哥知道杉泽村?”

小松摇头。

田中压低嗓音,或有些稻川淳二的味道,他说杉泽村,原名应是小杉,名字有小溪在杉木林中流过的意思。

据说这个诡异村庄的入口有个腐朽了的鸟居,还有像极骷髅头的石头,上边写着‘从这里进入到里面的人,无法保证性命安全’的字样,进入村庄后到处会看到废墟,人们传这地方曾经有一个杀人犯进去屠了村最后吞枪自杀,无人生还。

“然后呢?跟这酒壶有什么关系。”小松皱着眉,这可不是什么下酒的好故事。

老板眼里闪耀异常兴奋的光,说酒壶来自于这个村里的一名女制陶匠,她制的陶由于工艺精细又价格公道特别受欢迎,制陶匠与她的丈夫十分恩爱,平日里她负责工作而丈夫则负责持家。某天制陶匠受雇到另一个村庄的富人家修复陶器,便独自前往。等她回到村庄的时候发现这个养育她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染红,所有她认识的亲人、好友、邻居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她在血海中朝家的方向奔跑,每靠近一步她心里的绝望便更深一层。

她推开家门,喊她丈夫的名字,没人回应她——这是自然——因为家里根本就没人在。地上只有匍匐前进的血迹,心脏再一次提起,她沿着血迹走,路过被翻乱的工作台和厨房,最后发现丈夫破碎的尸体被倒挂在他们的庭院里,死状尤其惨烈。制陶匠当场崩溃,随即便拿着插在丈夫腹部的菜刀自尽。这个酒壶便是丈夫死时手中紧握着的,制陶匠亲手制作的他们的结婚礼物。

故事结束后老板学着说书人那般刻意留白,让小松有消化的余韵。但小松只是问道:“你故事哪里听来的?”

“噢,从地摊老板那里听来的。”

“多少钱?”他指了指这酒壶。

“一万。”

小松噗哈哈地笑出声来,说田中铁定是被骗了。都已经是无人生还的村庄,那又是谁将故事传出来?是骗子。

老板愣住,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嘟囔着要回去找那地摊老板算账。

仲夏夜仍残留白天的暑气,偶尔刮过一阵风却凉得他忍不住瑟缩着往旁边人身上拱。空松哼哼唧唧地说梦话,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松把自己的小酒杯满上。酒液滴答滴答,在暖灯下泛出让人赞叹的光泽,面前的壶黑得深邃,品面光滑却不反光,仿佛能把周围的光都吸进去。

酒是好酒,壶是好壶。小松开始思索若是偷偷把酒壶带回去卖,是不是能换多几次玩小钢珠的机会。

他们今晚喝得其实不算过量,更多的是尽兴。烧酒比啤酒容易上头,劲儿来得快去得快,饶是被小松一瓶接着一瓶地续,酒劲消得再快,空松也禁不住从座位弹起来转到后面去吐。

“你看,好东西都被你糟蹋了。”小松拍拍他的后背,笑得毫无怜悯之心。

空松看上去能把内脏给呕出来,直到他从自己的嘴里挖出一根头发。

好脏。小松说。是谁的头发?

这个问法像是质疑伴侣出轨的神经质,他倒不关心弟弟什么时候吃进去一根头发。

是你的?空松用疑问句。

头发又细又软,长度正如他们六胞胎每一个人头上的。

“我的?”他反问。

空松一把扯过小松的左手,用头发缠上无名指打了个结。

“恶心。多重意义上的。”小松说。

老板皱紧眉头,拿起扫帚去后面打扫呕吐物。空松一边打酒嗝一边道歉,两个人倒是还赖着不愿意走。

“今天赌马赢了一些钱,他会好好付钱的啦。”小松冲老板笑,指了指空松。

“我?!”被指明的人讶异地叫喊,“罢了罢了,你最好记得,下回归你。”

“好、好。”小松完全敷衍地回应。

尽管不愉快,但田中老板并没有生气,经营路边摊的人估计已经对醉鬼见怪不怪了。打扫的时候老板提醒他们早点回家比较好,前阵子有一对年轻情侣在这河的下游殉情导致夜晚人烟稀少许多,两个醉鬼说不定会遇上强盗。

空松挥挥手,说没关系,他们已经一贫如洗。捕捉到最后一个词的老板举着菜刀非让空松先把今晚饭钱付了才肯罢休。

在探出去扯纸巾擦嘴巴的时候,余光里的不自然出自于那个紫砂酒壶。小松从壶口往里看,黑得深不见底。

像一口井,小松幼时在松代老家见过的,井口由石砖砌起来的井。

松野小松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松代的堂叔去世了。老人八十好几,在睡梦中悄然离世,生前无病无灾,也算是善终。但事出突然,有许多身后事尚未交代,几个近亲借此聚在一起好好处理老人的遗物,想到松代一下子生了个六胞胎,稀罕得很,家里的前辈们便叨叨着让松代带他们回本家来过个暑假。

老宅是传统的日式建筑,虽不及富贵人家但对于从小住独栋的城里人也足够宽敞了。宅子有个完整且精美的日式庭院,侧屋的厨房连着后山,据说不时还会有猴子下来讨水喝。那里坐落着一口井,但自从村子修了管道之后女人就很少用井里的水做饭洗菜了,也不知道里面水还有多少。

唯独松代那去世叔叔仍喜欢在这里捞水喝,就用水井旁边的木桶,吊下去,提上来,乐此不疲。

传统的取水方式让松野小松只觉得特别有意思,每次想靠进去探个究竟,就被大人严厉警告:“如果掉下去了怎么办。”松造给长男的脑袋送了一颗爆栗。

小孩的好奇心也不过是一时时的,在深山溪流面前,一口不足为道的井很快便被小松抛在脑后。

那是月亮同样圆满明媚的夜晚,在晚饭后,弟弟们的注意力都被外婆的饭后甜点吸引过去时,以上厕所为由,松野小松离开房间。

大概五分钟后,松野空松与他在厨房的后门碰面——俩小孩将其称为背着弟弟瞒过大人独属于兄长的冒险——他们目的地是隔壁院子里一间可以藏进两个小孩的大狗屋,名牌被工整地写上:能太郎,门口甚至摆了一个有他们脸这么大的盆子。让人不得不去探个究竟,能太郎到底是何方神犬。

晚饭之后人都聚到起居室去了,听说稍后还打算到附近的田地里散步,后院这边安静得很,唯有后山亮了一串灯以防动物误闯。

两人透过两户院子中间隔着的篱笆所裂开的缝隙看到狗屋就坐落在菜圃的另一边,只需翻过篱笆,越过菜圃,今晚的探险任务便顺利完成,第二天还能作为向弟弟们炫耀的谈资。

空松兴致勃勃地在篱笆下扎稳马步,自觉地做好让哥哥先翻过去的准备。同样蠢蠢欲动的小松扶着弟弟的肩膀正打算踩上去,只是一个回头,不远处的井便即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口由石砖砌起来的,父母交代过绝对不要靠近的井。

察觉到小松忽然离开,空松压底声音喊他,举着手电追上去。

你做什么。空松问。

——从井里取水要把边上绑着绳的木桶扔下去,再提上来。

空松避开地上的粗绳走近,老旧的手电筒照亮了男孩的背影,小松正趴在井边探头往下看。

什么都看不见。小松答非所问。空松也跟着朝井口望。

今晚的月色明朗得能照亮上山的小径,能清晰地映出手指游戏的倒影,能让空松在夜色中看清小松那对总是带上笑意琉璃似的眼睛,却唯独照不入这口古老的井。他用手电照进去,也只能照亮边缘石砖的纹路,井内似乎能吞没所有光线。

暗幽幽的,仿佛底下能藏着无数对眼睛。

脑内闪过一个念头,小松便将水桶放下去。他们侧耳倾听,等待许久都没能听到触到水面的声音。

“也许井已经枯了。”空松说。声音很小,不由自主地害怕惊扰些什么。

他们留意到牵着木桶的粗绳尚未绷紧,若木桶已经到底的话按理来说绳子该绷直了才对。非但如此,粗绳在这个状态仅停留片刻,随即以缓缓的速度往里伸,仿佛木桶真的被灌满液体正逐渐陷进去,沉甸甸的。

“明明没有水声。”小松嘟囔着,手电筒的光依旧照不进底。

小松想把木桶提上来,但显然手里的重量对于一个四年级的小孩仍有点吃力。

面对小松的求助信号空松只是摇头,坚持要用手电照被拉上来的东西。男孩们虽然正值最无知无畏的时候,但难免对即将揭晓的未知感到紧张。

粗绳摩擦井沿发出‘沙、沙’声,扯上来的绳子越来越长。

他们屏住呼吸——

忽地隔壁传来凶猛的犬吠声,瞬间划破整个夜晚的宁静。小松惊得往后一绊,手一松,整个桶又掉回井里。

一旁的空松吓得连手电都飞出去,而后反应过来,叫道:“那一定是能太郎!”

两个人又连滚带爬地回篱笆旁透过缝隙往那边看,结果发现从狗屋爬出来的,哪有什么威猛帅气的大型犬,分明就是一只吉娃娃。方才还厉声叫喊的能太郎,这时候倒安分下来,朝他们摇尾巴。

男孩们大失所望,回过头,便看到轻松和椴松站在后门愤愤不平地,开始责骂他们擅自离开。

那晚上的惊心动魄在能太郎的叫喊中戛然而止,小松只记得回东京之前听外婆随口提起过那井其实葬了松代堂叔年轻时的情人,村里有个传闻,将心爱的人生前的贴身物抛入自家井里,能谋求来生再续姻缘。失去爱人后悲痛欲绝的年轻人,从病死的情人身上剪下一束头发,抛入那口井里,祈求能够来世再相见。

外婆说井早就枯了,偶尔夏季降水大或犯了洪灾,这井才会灌进一些水。

小松想起这件事,后知后觉,那天晚上他提上来的会是什么?

“会是情人的头发吧。“空松的声音唤醒神游在外的小松,他才发觉原来方才所想都不知不觉全说了出来。可能是想起那段属于哥哥们的秘密时光吧,空松看他的眼神带着柔情和醉意。老板大喊晦气、晦气,空松却在桌底下悄悄牵住他的手,十指相交。

小松差点溺毙在这眼睛里。

怎么可能会是头发那种轻盈的东西。小松笑道,手里传来的力量更紧了些。

那就是孕育几十年下来的爱,爱的分量总是很沉的。空松说着声音沉了下去。

老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我懂,然后给两位年轻人又满上一小杯。

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松野空松总会忍不住越过熟睡中的一松背影,望向那面黑漆漆的壁橱。

零点以后,它似乎拥有转变空间的能力,将原本塞满了的乱糟糟的六胞胎的旧物换成某种未知的东西。

原先空松只是听到一些声响。窸窸窣窣,从壁橱传来爪子刮挠木板才能发出的声音。平时松野家四男的猫来家里做客时,锋利的爪子抓爬榻榻米就会发出类似的响动。

可能是有蟑螂,虽然松代很注重卫生,但这毕竟是六个臭中学生的寝室,光是十四松总喜欢在房间吃零食完事后又不打扫干净这点就够呛了,何况还有不及时拿去清洗的脏衣服。

在充斥着兄弟们夸张呼噜声的夜里,它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空松只是注意到而已。

过一阵子,听上去又不像是小动静了。

更像是敲打声,咯咯咯、咯咯咯,每隔一阵又响三下。

当他发现端倪时却止住,莫名让空松想起在学校时,后桌轻轻敲打他椅子的声音,小心翼翼、生怕被老师察觉那般,后面的人总有无数张小纸条给他。

可能是木板老化导致的,毕竟最近换季,木头难免会因为干燥而发出脆响。

咯咯咯,咯咯咯。

松野空松在黑暗中注视那扇薄薄的纸门,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照亮其他人一塌糊涂的睡姿,直到他确定那诡异的声音不再响起,才安心地合上眼。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

之后某一天,六胞胎的被铺上只躺了五个人——

这种情况在那时还是会偶尔发生的。医生说处在青春期的男孩虽然都是激素和荷尔蒙过度分泌的猴子,但发烧感冒并不算免疫力低下或者营养不良的表现,反而有利于增强抵抗力。总之,烧到 39 度的松野椴松正被与哥哥们隔离开,病恹恹地躺在松造和松代中间。

对于剩下的五个人而言,少了椴松后的被铺宽敞许多。小松毫不客气霸占了椴松原本的位置,连熟睡后的一松都放肆地在被窝里翻跟斗。

生病的椴松变得格外喜欢撒娇,除了松代,三个哥哥都要轮流给他替换毛巾或者送水果他才肯安静下来乖乖吃药睡觉,一天下来他们都因为这个弟弟疲惫不堪。这会是个舒适的更容易入睡的夜晚,近段时间一直没好好休息过的空松在兄弟们平稳的呼吸声中很快便眼皮打架——

‘喀哒’

空松猛地睁开眼。尽管微不可闻,他还是捕捉到:

‘喀哒’

在六胞胎床铺不远处的壁橱正敞开一条缝隙。

是哪棵松打开过壁柜没有合上,亦或是——他的睡意一扫而光——刚刚被什么东西推开了?

他拳头攥得死紧,手脚瞬间变得冰冷,空松怔怔地盯着那条缝隙:

有一只眼睛正藏在缝隙里头看他。

空洞的、安静的。

呼吸的能力顿时被剥夺,男孩死死忍住哽咽在喉间的恐惧,一动不动。他与壁橱里的东西对视着,映入回忆的是他曾亲眼所见,藏在公园的水泥管里那一模一样的眼睛。

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空松冷不防吓地一跳。而后他被用力捂住嘴:

“睡不着?”身后的松野小松轻声问,提醒他别吵醒其他人。

空松看了眼睡眼惺忪的长男,再回头望去,才发现根本就没有眼睛,壁橱的门甚至合得严严实实。

小松顺着空松的视线看,就只看到熟睡中的一松,便挪揄道:“末子不在隔壁想他啦?还是说你想跑去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做小孩?”

次男并没有对哥哥的调笑做出反应,反而额头直冒汗,有些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小松掰过空松的脸,让对方看向自己。他眼里的困顿与笑意交加,让空松联想到从前松代搂着他睡午觉的时候,也是这么柔和安逸。处于变声期的小松的声线已经没有儿时清脆,亦未蜕变成充满亲和力的温润的声线。男孩用沙哑、像是调不对弦的乐器般的声音跟弟弟说,真拿你没办法,既然空松向哥哥撒娇,哥哥也只好哄哄你了。

长男隔着被子轻轻地拍次男的后背,跟松代对他们曾经做的一样。久别重逢的安定感顷刻间包围了他,空松忍不住朝小松的方向挪了挪,贴着对方的胸腔,让心跳声盖过壁橱里传出的诡响。

松野小松曾经差点被寄住在家里的强盗拐走。

说“差点”是因为等家人们都沿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追上去时,在公园里找到倒在地上的强盗跟制服他的豆丁太,通过一番寻找,才发现小松躲在一条水泥管里。

那时小松看向他们的眼神是空洞且平静,待松代把人拉出来整个抱紧,男孩才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喊出来。经历过这件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松都在梦中设想过无数次小松被拐走后的场景:在河川下游处捞到的被泡得肿胀、散发出恶臭的尸体,在祭台上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黑白照,以及只躺着五个人的六人床铺。

松野空松忽然想到了生老病死,想到自己根本承受不住任何兄弟和父母的死亡,想到那从壁橱里窥视的眼睛根本就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属于松野小松的、镶嵌在泡得肿胀、散发恶臭的尸体里的眼睛。

他宁愿自己先死去。

“哎哟,有蚊子!”小松嗷嗷叫道,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老板洒脱地让他别介,没有被蚊子叮过的夏天不叫夏天。他呲牙咧嘴地挠着手臂上被叮红的包子,末了用指甲在上面印个十字架——这恰好是他们六胞胎共有的习惯。

空松又追加一碟杂锦关东煮,说刚刚一下子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干净,又饿了。小松笑他酒量差,关于这点空松还是自愧不如的,毕竟松野小松甚至能把松造喝昏过去,同时醉酒后也格外能给人家添麻烦。

当事人将他的话当作赞赏,一边乐呵呵地夹走他碟子里的豆腐包,桌子底下的腿正贴着空松的轻快地摇晃。

松野小松跟松野空松的第一个吻就在六胞胎寝室的壁橱里进行。

在空松布满红丝的眼睛注视下,松野小松被从睡梦中唤醒。次男跨坐在他身上,死死盯着他,“起来。”次男如此命令兄长。

小松懵懂地环视周围:在房间,左边是轻松,右边是椴松,其他人都熟睡着。大概快凌晨四点的样子,他被空松拉出被铺,迷迷糊糊间听见对方小声在念叨怪物、眼睛、忍无可忍之类的话,神神叨叨的,让他想起万圣节当天的池袋车站门口对 cosplay路人诅咒装神弄鬼会下地狱的神婆。

空松拉着小松的手在壁橱前停下来,小松想问他到底大半夜地要做什么却发现弟弟的神色凝重,握着他手的力度越来越紧,空松一鼓作气,猛地拉开壁橱的纸门——

里面堆满他们小时候不舍得丢掉的杂物。

空松顿时腿软地跪倒在地上,喘着气。小松皱眉,提了提对方仍未放开的手:“发什么疯。”

只歇息了片刻,空松忽地站起来,把两个人塞进壁橱里,合上门。等小松反应过来,已经被困在了连月光都照不到的黑暗中,他们珍藏的杂物磕着他的后背,怀里蜷缩的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弟弟。

“我恳求你。”空松声音颤抖,如同紧绷的发出悲鸣的弦,小松感觉到一片湿意浸透睡衣惹得他胸口微冷。于是他把手放在空松的脑袋上安抚,哭泣中的次男像刚出生的幼犬,上气不接下气,压抑地发出呜呜声,“不要在我之前就死掉。”

一片漆黑当中空松摸索着找到小松的脸,径直吻过去。

第一次小松被吻到左眼,空松泪水滴在他的侧脸;

第二次空松吻在了他的鼻梁,呼吸带着湿意,叫小松的鼻子发痒;

最后小松无可奈何地扶着空松的下巴,让他的吻落在正确的位置上。

坐在空松后桌的小松给他传过许多纸条,提及今天的早餐、提及路上的见闻,明明是一天到晚都会呆在一起的兄弟,但通过小松的视角,事情似乎会变得更有趣一些。

此时与小松唇瓣相贴的美妙竟跟收到他的纸条时有些类似,胸腔被塞得饱满害他不敢大声喘气,不然带着甜蜜的呼吸就会溜出来,将他的秘密大肆宣扬。

“我不能答应你。”小松回答,再次吻上空松微愣的嘴巴。

“打烊啦!”老板朝两个醉鬼喊道。面对小松喊的再来一瓶,田中很负责任地拒绝,快到十二点了,妻子在等他回家,还说熬夜对女人皮肤的坏处,尽管他并不在意妻子变成老婆子但他更希望妻子能开心。

听到这里空松抗议着要老板给他们打个折,被秀了一晚上恩爱怎么样也得拿个精神损失费。老板不依,便跟空松一来一往地吵起来。

小松愉悦地给自己倒完最后一杯,一滴、两滴,酒液顺着边沿落在他半满的杯子里。最后他解开系在无名指上的头发,丢进漆黑精美的酒瓶。

他一饮而尽。

人们都说逝去的人会化作一颗星星,在空中庇佑仍在世间的珍重之人。但城市的灰尘太大了,人们看不见星星,星星又怎么会看得见人们?

“以防你会忘记,”空松说,“我爱你。”

“哈,那你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小松笑道,“因为你爱的人同时也爱你。”

松野空松和松野小松走在仲夏夜的漆黑的河道上,他们手牵着手,像两根残烛,烛泪将他们连在一起,直到他们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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