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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普利特出现了飞行单位，是多数人始料未及的。

铁血的部队主要是由中、轻型车辆和战术人形组成的地面部队，飞行单位则非常少见，目前所知的也只有一种多功能无人机。无人机的长度大概相当于“雷霆”战机的一半，动力系统使用电池作为动力源，机身上部覆满了太阳能电池板，拥有很长的续航时间。它的机身呈等腰三角形的形状，所有武器均置于机身之内，线条非常简洁。因为体积小速度快，因此无人机的隐身效果极佳，一般的地面雷达很难侦测。

虽然性能优越，但是无人机的弱点也十分明显：首先，为了追求速度，轻薄的机身不仅无法携带过多弹药，而且几乎没有防护能力；其次，最大化隐形效果而设计的外形导致它的方向机动性极差，无法做出小角度的急转向。

经过这次战斗，皮尔斯确认了一定是有人在遥控操作这些飞行器。因为在刚才的一架敌机坠毁之后，上面盘旋观察的飞机并没有继续紧追皮尔斯，而是选择继续保持安全的高度。它显然吸取了自己僚机的教训。

看来暂时不会被干掉了，皮尔斯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迟早要离开这里，一旦飞离城市上空，再想甩掉身后的尾巴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且，油箱里的燃料恐怕也维持不了太久……

一边这样想着，皮尔斯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油表：剩余燃料64%。比感觉上要多，想不到油还很充裕。

不，不对。皮尔斯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炸掉那座大楼的时候看了一眼油表，就已经是64%了。刚才又上又下地飞了半小时，不可能一点油都没有烧。

……不会吧，皮尔斯心头一沉。难道说刚才遭遇敌人火力的时候……

他紧盯着油表，稍微推了推油门杆，飞机猛然加速了，但那个表上的计数一点都没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油表已经坏了。

干，皮尔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他仔细回忆着自己推动油门杆的深度和时间，试着计算自己这段时间的油量消耗，奈何刚才太专注于战斗了根本没有留意烧了多少油。

该死的！皮尔斯急躁地想着，燃料可能已经见底了，必须速战速决。不然，万一在城市上空失去了动力，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撞毁在建筑物上了。但现在要离开城市也并非易事：头顶上的敌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万一在角逐中油料用罄，那么结果同样会是死路一条。

冷静下来，想个办法，皮尔斯对自己说。想个一次性解决头上那家伙的办法。

俯冲、然后再猛然拉起的伎俩不能再用了，且不论上边那位十有八九不会再上当，万一在俯冲的时候没油了那他可就要被摔个粉碎了。那么想个办法绕到敌人背后？皮尔斯也不觉得他能做到。敌人的速度更快、而且没有燃油耗尽之虞，他只有被追着屁股打的份。

皮尔斯简直感到绝望了。速度不济、燃料不足，看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扭转局势了。

不过，也许……还不一定。在世界空战史上，各种飞机的速度都各不相同，但有许多绝境之中反败为胜的战例。在短时间里无法改变飞机性能的时候，飞行员们总能想出对策来发扬自身优势来反制敌人。

王牌是不会绝望的，他们总有办法克服眼前的困难，所以他们才是王牌，皮尔斯对自己说。想一想那些战机的机动性处于劣势的飞行员、想一想过去的前辈们是怎样做的呢。

皮尔斯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轻轻拉起方向杆，接着缓缓将油门杆推到了底。皮尔斯的雷霆战机开始以一种稍稍上扬的姿态，向着城市的边缘飞去，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景，大概都会觉得皮尔斯正在逃逸吧。燃油告急、速度又出于下风，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徒劳地拼命一搏——如果换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毕竟眼下的情况谁都无法应对了。但皮尔斯可不是“其他人”。

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作为名门之后和王牌飞官，皮尔斯的自尊甚至高于旧时的贵族。就算是拼命一搏，他也只会选择鱼死网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夹着尾巴逃跑是懦夫的行为。

他依然记得作为僚机时，和他的教官的最后一次战斗。

他们在那次支援行动里打光了所有的弹药，但是敌人依然有一辆坦克，将友军的十几名士兵逼到了街区的死角。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虽然暂还有些掩护，但是被尽数屠杀只是个时间问题。

皮尔斯他们没有时间回去重新装弹了。

“……皮尔斯，你飞过平流层吗。”在一筹莫展之际，皮尔斯的教官忽然开口问道。

平流层很高而且气流平稳，多数战机都会选择在那个高度飞行到目的地上空。但是作为专伺地面攻击的雷霆战机很少会去到那么高的地方。

“没有，长官。怎么了？”

“你现在向上爬升到12000米处。那里处于平流层。”

“可是，长官，为什么要……”

“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了。”

“……是，长官。”

不明所以的皮尔斯将自己的飞机向上爬升。

“到了吗？”

一阵之后，电台里传来的教官的声音，已经稍微有些模糊了。皮尔斯看了一眼高度表，9800米。

“差不多……”皮尔斯敷衍地说道。他不太明白教官到底想干什么，但他感觉不是为了战斗——如果是为了战斗的话，他们应该在2000-3000米的高度飞行，因为他们的战场在地面。

“下面有什么？”

“下面……”皮尔斯往下望了一眼，“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白云吗。”

“呃，”皮尔斯再次向下望了一眼。的确，白云——

他已经飞到了云层的上空，朵朵白云如羽毛又如棉絮，在下面连成一片覆盖了整座城市，看起来蔚为壮观。

“是的，长官。”皮尔斯答道，“白云……有很多白云。”

“漂亮吗？”

“是的，十分壮观……十分美丽。”

“呵，那就好。”皮尔斯听到教官似乎笑了起来。

“教官？”

“是啊。美丽……记住这个，皮尔斯，美丽的东西在世界上有很多。”教官轻声说道，“如果有一天当你感到迷惘，就想一想在高空俯瞰的景象——我们是为了那些美丽的东西，才飞上天空。”

“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教官恢复了平时的语气，“你可以返航了，皮尔斯少尉。”

“那您呢？”皮尔斯听得出，教官不打算和他一起回去。

“我不能回去，下面的小伙子们需要支援，我还有仗要打。”

“可是弹药……”

“弹药还没有耗尽。我这里还有一颗炸弹。”

“可我看到您的载弹架下已经空了。”

“不在载弹架下，而是在上面……我还有一颗16米长、一吨多重的炸弹呢。”

16米长、1.1吨重，那是雷霆战机的长度和重量。就算是再蠢，皮尔斯也明白了教官话里的意思。

“不……长官，请别那么做！”

皮尔斯一边说一边推下方向杆，不顾一切地冲向教官的飞机。虽然他知道这样是无济于事的，他不可能追上位于几千米之下的教官——就算能追上又如何呢，难道他能用手拉住教官吗。

“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下面的小伙子们才能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那件事情对我来说，就是所谓的‘美丽的东西’。”教官对皮尔斯说道，“你知道，战争总是这样，有人死去才能有人活下来，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而现在轮到我了。不用难过，孩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在退却和战斗之间我选择了后者，而人们将会因此而记得我。永别了，少尉，永远记住我们是为什么而起飞。”

说完，教官切断了通讯。奋力穿越了云层的皮尔斯只能看着自己长官的飞机变得越来越小、小得犹如巨大画布上的一个小小白点——最后在地面上化作了一个闪光的火花。

教官的战机犹如弹道导弹一般直冲敌人的坦克，将坦克炸成了碎片，这一点在随后得到了地面部队的确认。但得救的地面部队并没有意识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空中支援摧毁了敌人的战车。目睹了这一切的皮尔斯，只能独自返航。

那一天，有16名步兵因为一个老飞行员的自我牺牲，得以安全地撤离战场回到营地。

那是皮尔斯在战斗中学习到的最重要一课：不畏惧牺牲、但也不会白白牺牲——他们是为了心中美丽的东西战斗并且做出牺牲，那就是他们飞上天空的理由。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来做出选择了，皮尔斯心想。他把油门杆推到了底，雷霆战机已经达到了速度的极限850km/h，但这还远远低于背后敌人的速度。雷达上，皮尔斯能够看到身后敌机的快速接近。

要被追上了，但是不要紧，皮尔斯心想。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就算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战斗，但他会在自己退场之前，拉下这个敌人垫背。

又看了一眼雷达，通过接近速度计算，敌人追上自己恐怕就是十几秒钟的事情。而且皮尔斯料定它在追上自己之前一定会先攻击。那么他要做的是……

皮尔斯掀起一个黄色标识的按钮，将手指放在上面，然后开始默默倒数。8、7、6、5……规避，敌人追上来了。

皮尔斯左右摇晃了一下方向杆，接着两道光点在他的机翼上划过。飞机发出一阵颤抖，敌人的扫射打中了他，但是还好没有命中要害。多亏了雷霆战机非常结实。

3、2、1……抛放——皮尔斯按下了那个黄色按钮。

用于缩短滑跑距离的阻力伞被抛了出来，同时雷霆战机的发动机停机了。飞机瞬间减速，身后制动不及的敌机一下子超到了皮尔斯的飞机前方。

再见啦，小朋友。皮尔斯想着，微微拉动方向杆抬起机头，然后按下了手里的射击按钮。七管加特林机炮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连续5秒钟，400发30mm炮弹犹如雨点般喷射而出。

如此密集的弹雨让敌人的无人机无处躲藏，它终于中弹并开始翻滚。皮尔斯对着已经开始解体的无人机又是一轮射击，打得它在空中炸成了一团火球。

这下，可以回去了吧，皮尔斯心想。他抛弃阻力伞并按下发动机的启动按钮，却发现已经无法启动发动机了。油箱里的燃料彻底烧光了。

真是恰到好处啊，皮尔斯自嘲地想着，不过还好，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他朝下望了一眼，城市之间火光点点，看不到战术小队的影子。他们应该已经脱离战场了吧。自己该跳伞吗。

还是算了吧，地面上已经没有自己人了，下去也是死路一条。皮尔斯摘下呼吸器，从兜里掏出偷偷带上来的雪茄——那是他打算下飞机后再抽的，但是现在看来等不到那时候了。皮尔斯点燃雪茄，烟气充满了密封的机舱，他将座舱盖微微开启一条缝隙，强烈的气流立即吹了进来。

“狮鹫！我们看到你从头顶飞过去了……那个是你吧，你还不返航吗？”电台里忽然响起了战术小队的声音，“我们马上就要达到撤离点了。这次真是多亏你了，非常感谢！”

“小意思，不用客气。”皮尔斯笑了笑说道，“你们继续前进，不用管我……我一会儿会自己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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