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贱的虫子！”

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小纮的脸上，金发的孩子被打得直撞到身后的墙上。

丹波急怒之下无法自持，酒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动了手脚，这种事只有在花柳之地待过的小纮做得到，而自己竟没有察觉，终究是自己的过失。恼恨之下，丹波只好向始作俑者好好发泄一通了。

“怎么，我冤枉你了？”

“是我干的哦，酒吞大人。”撩起自己的金发，孩子红肿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毫不在乎的表情，“我一直在等今天，为我的家人复仇。”

“你就连这个人类会被小赤带来我们店里的事都知道？我真是小看你了。”

“今天酒吞大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我报仇，要么现在就杀掉我。”

“呵，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要挟我了？”

“能够活下来，我就背负着为亲人们复仇的使命。这件事要做不成的话，小纮活着也毫无价值。”

孩子的目光投射出悲愤，让丹波都不禁感到难受。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会接纳这样一个背负了太多仇恨的妖怪之子。

“酒吞大人说我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可自己为了给心上人复仇却也是杀了不少人呀。”

“就算我要报仇，也绝对不会伤害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赤鬼待你如同亲生兄弟，而你却不念他照顾你的恩情，居然会给他下药。小纮，我对你很失望。”

金发的稚嫩孩子向面前的少年跪地叩首。

“这些日子谢谢两位哥哥的照顾，但小纮不得不这么做，只能下辈子来偿还你们的恩情了。”

“你要干什么！”

毕竟一起生活过一阵子，即使他做了多么对不起赤鬼的事情，丹波都无法彻底抛弃小纮。只见孩子外表的妖怪走到躺在地上的渡边纲身侧，眼神里闪过复仇的黑色，那漆黑绝望的色彩和阿纲腰间被污染的髭切一模一样。

“我要用这家伙把仇人源赖光给引出来，然后跟他们全部同归于尽，为我们爱宕山土蜘蛛一族报仇，仅此而已。”

五条渡口，堀川中段的货物转运地。暖风吹起的花瓣零落在师徒俩身侧，一些擦过神将手中的火把，顿时变的焦黑。

季武盯着师傅的背影看了很久，踌躇着不敢发问。面前的式神少年早已经完全褪去船夫的装束，带着兽纹的黑色的衣摆在季武眼前晃动。

“不可以不放信号吗？师傅？”

低头摆弄手中的“栻镜”，季武终于还是开口了。

“对不起，这是我的底线。”

“即使这样可能会让赖光大人陷入危险，您也要这么做吗？”

“是你的赖光大人主动请求我的，我也尽力满足他了。如果你不希望我这么做的话，在这里打倒师傅便是。”

“不，我相信师傅的选择，一定会让大家都平安无事的。”

孩子的右手紧贴在胸前，露出胆怯的神色，稚气甜润的嗓音吐露出的却是坚定无比的话语。

“既然这样，就帮我一起发动符咒吧。毕竟我还不怎么会用火的符咒呢。”

“遵命，师傅。”

栻镜反转，师徒两人的符咒点燃了面前的护摩坛，成捆的薪柴瞬间燃烧，蹿到异常高度的火焰划开温暖而宁静的夜晚。

“师傅一定能做到不让任何人受伤的吧？赖光少主，纲大哥，金时哥哥和贞光哥哥，还有那个叫小纮的弟弟，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我以为，你只担心渡边纲而已呢。”

“季武只是不想看见任何人难过的表情而已，师傅你也是。”

伤恸之夜的序幕，终于在护摩之法的红莲中揭开了。

“禀报关白大人，五条河原那边已经放火传信，我们的诱饵已经发挥作用，请您决断。”

“很好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关白府邸的灯笼全部点亮，马车和仪仗在外等候，关白亲自召集了一场战前会议，右近卫中将率领的一批将领，中纳言等部分追随关白的京都官员，阴阳寮的代表，都汇集在正堂的台阶两侧，等待藤原兼家的指令。单凭关白自己是不能成事的，这一回他聚集的是武士团，阴阳寮，以及殿上官当中的保守势力，可谓是人多势众。

“那么，请右将再重新告诉我一次目前的布置情况。”兼家询问身边的近卫将军。

“我们这里抽调了两百人跟随白虎式神行动，另有两百人前往城南诛杀其他鬼族，有一百人负责各自上门控制其他文武官员，押送他们进宫，剩下的卫队都会保护您进宫举事。”

“皇宫那边的防守呢？”

“小的已经召集过各宫门和大殿的守将，不服从的都已经就地软禁。剩下的按时上岗，届时都会里应外合。另外陛下寝宫那边的侍卫也都被我们买通，一定会保证陛下能够到场。”

“做的不错，不愧是源宛生前的副将，他没有白培养你。”

“小的一直忠于源宛将军和贺茂大人，也对他们的死耿耿于怀，希望早日铲除这些被安倍晴明和源满仲安插在京城居住的邪恶鬼族。也感谢关白大人您能及时剥夺源赖光的兵权，没让那个臭小鬼继续肆意妄为。”

“小光，你那边呢？”

兼家转向屏风隔断的另一边，那一边有个手执大折扇的身影。在烛火的照明之下，一对巨大无比的乌鸦翅翼影子映在屏风上。

“玄武负责传递信号，封锁河道，白虎和朱雀已经埋伏在城南准备一举捉拿匪首丹波和赤鬼，青龙在城北守备。阴阳寮这边的安排大抵如此，请您放心。”

“呵呵，那之后的行动就交给你了。”

藤原兼家与右近卫一同走进院子，诸位参与政变的朝野代表立即聚拢过来。

“辛苦诸位了，各位都是忠诚勤勉的人才，不少还是圆融帝在位时期的老臣，却遭到安倍晴明和源满仲的迫害，不得不蛰伏起来。今天我希望带头重整秩序，为陛下尽忠，还望各位支持！”

“我等誓死支持关白大人！”

“天子尚幼，群臣昏乱，恶鬼为患京都。我身为关白，理当执行权责。请大家出发吧，我们现在就要进宫请陛下出面圣裁，执行曾经的立春驱鬼仪式，诛杀京都所有的鬼族，并且处分造成当今局面的一干人等！”

此时是宽和二年立春前夜的亥时二刻，车驾和卫队从五条出动，浩浩荡荡朝着城北禁苑进发，即将掀起滔天的巨浪。

而在春夜的寒风中，几片深黑的乌鸦羽毛正在随处飘舞。

一直飘飞到笼罩着京城的巨大阴影深处。

（出题篇 醉花之卷 END）

（推导篇 唐红之卷 TBC）

初稿：2012.4.26

定稿：20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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