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際的沖繩濕熱難耐，海風撲在臉上如糊上一坨泥巴似地，但南風原還是沒有開空調，任由風鑽進屋內的角落。幾隻飛蟲在燈泡周遭打轉，南風原低著腰躲蟲子。

「沒想到雫去朋友家過夜了。」宮澤捧著南風原剛遞過去的茶杯，笑了笑，「那孩子也長大了呢。」

「是啊，現在身體不容易有毛病了，個性也不像以前害羞，就是常常跑來跑去把自己磕了一身傷。」南風原唉聲嘆氣，迎上同僚的笑容，「妳要過來倒是說一聲，每次不招呼就過來，萬一我們都不在家不就白跑一趟？何況雫很喜歡妳，會想見妳的。」

「是這樣嗎？」宮澤抿了口茶，「那知夢小姐今晚有什麼安排？」

「安排？過陣子要驗收，可能就準備到時候的文件吧。」

「就這樣嗎？」

宮澤試探性的表情叫南風原猜不出她的本意，索性直接問了對方，「宮澤小姐直說要幹嘛吧。」

眼前的宮澤露出一副被揭穿秘密的模樣，問南風原要不現在就開她捎來的梅酒。「くくる說奶奶多寄了，就提議帶來給知夢小姐，要不就趁這個機會吧，正好我們明天都是下午的班不是嗎？」

南風原沒有拒絕，又回廚房拿了兩只茶杯，兩個女人便兌著冰塊喝起梅酒。

她們閒聊著近期的瑣事，銀河水族館的經營步入正軌，營業部成功打響國內知名度，吸引大批新鮮人加入職場，且不說業務上的工作量大幅減少，就連飼育員的用人也比剛開幕那年寬裕得多，南風原與宮澤這才得以過上穩定排班的日子。

而現在回頭看，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長到南風原雫上了中學，有了能過夜的交心朋友，短不過最初的員工都還待在原職，沒有太多職務調動。

「說起來，妳上週被告白了吧？」

「咿！知夢小姐知道了啊⋯⋯還以為沒什麼動靜。」

「想什麼呢？這裡有多少熟人了，真以為能瞞得住？」南風原打趣道，「所以妳拒絕了？」

「啊哈哈哈是的，現在還不太有這方面的需求。」

「也是，反正這種事也著急不來，要是一不小心有了孩子，生活會一瞬間變得不一樣。」

宮澤沒有說話，只一口一口喝著梅酒。於是兩個人沈默地看著沖繩的夜空，彼時星空清明，仔細看的話甚至能看清平時不怎麼明亮的星點，南風原一個個細數，但一眨眼，星星彷彿黯淡下去又找不到了。

「知夢小姐呢？」

「什麼？」

「知夢小姐也被追求過吧，而且未來也不乏這種機會？」宮澤的聲音不大，「知夢小姐會想重組家庭嗎？」

說完，下屬轉過頭看向南風原，溫和慣了的宮澤鮮少表露太多的私人情緒，就南風原的印象，宮澤不同於從前將人的善意拒之門外的自己，更多的是對人情世故上的無可奈何，她的作為在這個時代顯得太過溫潤，只將自己視作人際間的橋樑，就如同當年對南風原與海咲野的所作所為。

如今——也許是醉意上頭——宮澤眼裡有著南風原不曾見過的情緒。

「如果有合適的人，也許還是會吧，畢竟沒有拒絕的理由。」南風原說，「但現在要遇到那樣的對象太難了，何況我也很清楚，即使現在說會無條件喜歡我的人，不見得能同樣無條件愛著雫，那樣理想的情形只發生在故事裡。」

「這樣啊。」

「倒是妳，才這個年紀就說沒有需求也太早了。」

「知夢小姐說話前後矛盾了喔。」

「⋯⋯那是兩回事，別腦子一熱就結婚生子。」

宮澤的頭靠在自己雙臂間，側著頭看著南風原。

「說起來，宮澤小姐該不會到現在還沒戀愛過吧？」

「咦？」眼前的人像是被一記電擊彈了起來，連剛才覆上眼裡的醉意也散了大半，但紅暈不減，連耳根子都燒紅了。

南風原看得笑出聲，想想也是，青春期的宮澤在少女偶像團體打滾，戀愛禁止條例成了這項職業心照不宣的潛規定，而宣布畢業後就接上了GAMAGAMA水族館，裡頭的男人不是成婚的恐女的就是久久暗戀未果的，長年浸泡在這種環境下，唯一能脫離單身窘境的只剩銀河水族館這段經歷。

看著宮澤一臉窘迫，南風原玩心大起。她靠了過去，戳了戳下屬的胳膊，「還很純情嘛，就沒想過試試看嗎？」

單就南風原看來，告白的男方待宮澤很真誠，雖說工作上雷厲風行，但不是不知變通的人。也許談及婚姻還操之過急，可論戀愛卻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不太清楚這種感覺。」宮澤說，抓了抓自己胸前的衣襟，「也許是還沒遇上喜歡的異性吧？當時被告白時連可以試試看的念頭都沒有出現過。」

「歸根究底我們都一樣嘛，」南風原笑了起來，「"如果有適合的人"聽起來就像詛咒似的。」

手裡的梅酒已經見底，也許是太久沒有喝高度數的酒水，南風原感覺體溫比往常更高，而思緒因而變得混亂，宮澤問她要不要再盛一杯，聲音卻變得飄忽而遙遠，南風原按住自己的杯子，不讓宮澤拿走。

「要不要試試？」她問。

「什麼？」

「宮澤小姐沒有接吻的經歷吧？想不想試試看？」她轉過身，朝宮澤挨了過去，眼前的下屬神色失措，南風原看著倍感有趣。

「怎麼試？現在突然這麼說也沒有辦法找到人試吧？」

「和我。」

「咦？」

「和我呢？反正眼睛一閉就分不出男的女的了，只出一張嘴唇換誰都一樣吧。」

「⋯⋯知夢小姐妳醉了。」宮澤的雙手舉到身前，卻沒有碰到南風原的身體。

年紀尚輕的前偶像面色紅潤，酒氣與汗味與薄薄的抑汗劑氣息混雜在一起，南風原看著下屬移開目光，不自覺咬住下唇的動作，玩心越發衝腦，她也許是被酒精誤了事，但距離醉酒遠遠不夠，宮澤大概沒察覺叫人劍走偏鋒的恰恰是自己的神情。

「真可愛。」

「欸？」

「宮澤小姐動搖得太明顯了，這樣可不行，」南風原抽身，「開玩笑的，嚇到了嗎？」

「⋯⋯何止是嚇到，」宮澤收回手，虛脫似地靠在牆邊。

「怎麼，覺得很可惜？」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宮澤一面說著，一面又喝了口梅酒，「⋯⋯但確實有點想知道接吻會是什麼感覺。」聲音不大，像是嘆息一般嘟噥，南風原詫異地看向宮澤，對方儼然沒察覺自己脫口了，低下眼簾，看著紗窗脫線的一隅。

但沒等南風原再開口，宮澤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她猛地抬頭看向南風原，兩人相望著陷入死一樣的沈默。

「試試吧？」許久，南風原開口。她再一次縮短了與宮澤的距離，伸手摀住對方的雙眼，「眼睛閉上。」

宮澤的眼睫毛刷過南風原的掌心，癢癢的，她漫不經心地想。兩人的吐息隨著距離的拉近再一次交疊，而這一次，南風原再無玩笑，她看著對方褪了大半唇膏的唇瓣，貼了上去。

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體溫，煨得南風原渾身發燙，她只吻了一下，很快離去，「這是普通的接吻，很無聊吧？」

大概是太緊張了，宮澤瑟縮著身體，連肩膀都慫得很不自在，僵硬地搖了搖頭。由於南風原還摀著她的眼，自然也不知道此時對方是什麼神情。

要再往前一步嗎？南風原心想，宮澤想要理解到什麼程度的接吻？她不是孩子了，甚至在人蛇混雜的演藝圈打滾過一陣，這樣純粹的嘴唇相貼真的能滿足對方的求知欲嗎？

也許是南風原遲疑得太久，宮澤也顯得侷促，她伸手抓過南風原覆著她的手，輕輕揭下來，「⋯⋯不繼續嗎？」

南風原再沒有猶豫，索性以雙手捧起宮澤的雙頰，貼了過去。舌尖竄進對方的唇口，起初的宮澤格外慌亂，連回應都顯得笨拙，可沒一會兒對方緩下呼吸，順著南風原的節奏回吻了起來。

梅酒的餘韻在二人之間打轉，也許是體溫、也許是始終悶熱的五月日，溫度把兩個人的熱情融成一團。南風原整個人都壓上宮澤，將對方按在牆上，她感覺思緒上的熱開始轉移，流竄到身體四肢。

長吻之後，南風原戀戀不捨地離開，不知何時，她已經跨坐在宮澤身上，而對方的手也環在自己肩上。

「哈⋯哈哈⋯⋯」

輕微的缺氧叫兩人沒能忍住喘息，南風原望著滿面通紅的宮澤，以及不知為何格外濕潤的雙眼，怪異的心緒湧了上來。

「這就是一不小心就會有了孩子的吻。」她自嘲地說。

宮澤自然是聽明白了，她凝視著南風原，最後將手搭在南風原的腰上，往自己的方向一攬。

「知夢小姐，和我不會有的。」宮澤說，「所以說，就是，不管幾次都可以⋯⋯這種感覺？」

「⋯⋯」南風原沒忍住笑了起來，什麼跟什麼？她難不成還打算有後續嗎？或者說這是某種GAMAGAMA人的幽默感？南風原想不透，只覺得好笑，但笑著笑著就笑不動了，她貼著宮澤，鬼使神差地回擁了對方。

漫長的擁抱過後，南風原首先抽了身，她又倒了杯梅酒，此時玩笑的心情全失，可不知為何卻覺得兩人的氛圍處在特別奇妙的安心感。

宮澤手裡那杯喝完，南風原便也替她盛滿，兩個人喝了一會兒，又吻了一會兒，半敞的陽台窗子能聽見外頭稀稀落落的駛車聲響，若再努力一點也能聽到海浪聲。當她們相吻時，便合著這些稀鬆平常的聲音；酣吻之後，便閒聊著生活工作的瑣事。梅酒一點一點耗盡，南風原沒細數她與宮澤相吻了幾回，但肯定比下肚的杯數還多。

直到後來，身體熱得嚇人，不知道是誰先提議要脫去上衣，薄汗令皮膚粘膩，換作平常，兩人都不樂意與人接觸，可今回反倒更難以抽身，南風原脫去宮澤的上衣，延著頸處細細地吻著，汗水的口感發鹹，但不惹人厭，她便一路向下，然後解開了胸罩後的扣子。

真是荒謬。南風原想道，在孩子赴往友人家借宿的夜晚，母親卻在家中與同性的下屬發生關係。

但南風原卻放不開現在可以緊攢的溫度，宮澤的神色沒有絲毫勉強，甚至在看自己時，彷彿能從中掘出深情，叫南風原越發無法自拔。

南風原不知道這樣是否正確，她望著眼前的宮澤抿著唇，眼框再也扣不住淚滴，順著臉蛋傾瀉，南風原下意識地吻過淚水，右手依然揉著她的柔軟，液體浸透了薄薄的布料，沾染上南風原的指尖，於是褪下最後一道防線，宮澤便完全赤裸了。

面對眼前柔軟的身體，南風原有些出神，宮澤緊張地遮住胸前與下身，嘟噥著要她別盯著，但南風原只輕輕拉開她的手，以自己的雙手取而代之，那飽滿的胸脯與手掌相貼合，恍惚間，南風原誤以為自己的手掌便是覆在人魚胸前的貝殼。

手力或輕或重，她微微蜷著身體，又為了迎合南風原的探索而竭力保持坦然，南風原低下頭，埋進她的雙腿間，便感受到宮澤難以抑制的抽搐。

她親吻、舔舐、含吮，貪婪地榨取下身的熱液，耳邊逐漸被宮澤的呻吟填滿，她越是激昂，南風原越是野心勃勃。

一絲微妙的佔有慾盤據南風原的內心，看宮澤屈起雙腿，便順著臀部揉上大腿，將雙腿往上一按，下身的一切更是一覽無遺，南風原撥開兩瓣，粉嫩的內部逼得慾望飛速膨脹，她毫無顧忌地舔咬，舌尖探進內部，宮澤的雙手搭上南風原的肩，喘息聲再也抑制不住，炙熱的小穴流著水，被南風原吞食殆盡。

她喊著南風原的名字，一個從未在檯面上直呼過的名，手指按進南風原的皮肉，留下暈紅指印。

南風原掠奪一切，看她逐漸分崩離析，任由熱液沾上雙頰，無論再拼命吻去液體，那脆弱漂亮的小嘴依然流淌，她輕輕咬了柔軟的凸起，宮澤的呻吟突地拔高。

南風原抽身離開那張小嘴，抬眼看向一切的声源，宮澤迷濛著雙眼，熱淚打濕了她的睫毛，漂亮圓潤的瞳孔和下身的凌亂難以連結。

於是南風原向上吻她，沿著腰窩一路攀上胸前的柔軟，頂上的紅豆立起發硬，輕輕含住其中一邊，另一邊則以指尖摩挲，宮澤的雙手抵著牆面，指尖按得泛白，她竭力配合南風原，又壓不住敏感身子撓人撓心的反應。

南風原不刻意發出聲響教她難堪，偶時抬頭看看她，她能很快察覺南風原的目光，再然後因南風原而變化神情。

宮澤的呻吟並不大，她大多時候都咬著下唇，但喘息總在抿緊的嘴邊滲出，顯得欲蓋彌彰。

當南風原的指尖探進下身時，宮澤便發出長長的嘆息，她依循著身下人的反應摸索女人的快感，而拇指自始揉著凸起的陰蒂。南風原不由想，自己與她之間甚至沒有愛情可言，僅僅憑借著醉意與所謂的嘗試就走到這一步會不會太荒腔走板了？

「知夢⋯小姐⋯⋯哈⋯⋯」宮澤抓住南風原的其中一手，與她十指交扣，於是南風原心領神會地向上吻住對方。

自己並非男性，並不受任何給予的快感驅動，即使勉力取悅了宮澤，到頭來自己也一無所獲。可即使如此，南風原也沒有停止，她想這大約無關生理上的性欲，而是受內心深處的情感觸動，當宮澤回擁自己時，緊密的肌膚之親讓南風原卸下了防備，她忍不住依存對方的體溫與懷抱，而為了使這碰觸更長久，南風原不願意停下腳步。

當宮澤迎來高潮時，淌出的液體把兩人浸得濕淋淋，而南風原望著宮澤滿佈疲憊的瞳孔，從中望見真實的自己：同樣地氣喘吁吁、同樣地狼狽，卻也一瞬間卸下了幾年來的重擔，純粹地快樂著。

「像是笨蛋一樣。」南風原說著，攬過宮澤。

「欸⋯⋯」

不曾戀愛過的宮澤也許並不明白，但南風原太明白這副模樣了，無論是宮澤此時的神情，或是從宮澤眼裡看見的自己的神情。

——像是準備義無反顧愛上誰一樣決絕。南風原想，這種傻子早應該消失了。

「知夢小姐。」宮澤的聲音還摻著厚重的喘息，她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回擁了南風原，「要是誤認為這就是戀愛，是不是真的很傻？」

「嗯，是傻子喔，會出事的。」

「差一點就相信了。」耳邊響起宮澤的笑聲，微微的顫抖連帶著南風原的身體也跟著發顫，「知夢小姐。」

「嗯？」

「或者是，如果一次是誤認，那或許⋯⋯就是說⋯⋯」宮澤支支吾吾，最後越說越小說，「也許之後可以再複查？」

「噗。」

南風原笑出聲，儘管她聽得臉紅心跳，但還是沒忍住笑意，「哈哈哈哈哈宮澤小姐妳真的太可愛了，妳想要多驗證幾次嗎？」

但對方沒有回應，只一個勁兒把自己埋進南風原的頸窩，像極了逃避現實的鴕鳥。

「可以喔，就來確認吧。」南風原說，「在我們找到合適的人以前，一起來確認這種感覺是不是戀愛吧。」她抬手撫著下屬的後腦勺，如同安撫孩子一般。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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