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輪的晝夜交替時間，幾乎等速飛行的漫長宇航路程，使得身處在船艇之中的曾亮畇及方安人他們兩個，對於時空流逝的感覺幾乎完全靜止。

這一艘載著他們緊急逃出羅賽塔星系的船艇，是來自祁如哲預先交給方安人的隱密脫逃及撤離管道，加密設好的內部航行程式，早在曾亮畇剛剛上船的幾天就被他信手拆開來檢視。

程式編寫的目的地座標，似乎直通「奧列里」組織最大的隱藏補給星球，是在任何現存的星圖之中，都被標註為「危險」、「不可居住」的液態水體星球，濃厚氣層籠罩的劇烈雷雨氣候底下，沒有岩體的陸域存在。

那一顆落雨的無名星球…就連完整的星體號碼也沒有，方安人曾經去過那裡幾次，他對曾亮畇形容那裡是「泡在浴室排水管裡面的發霉水垢」，據說佈滿濕氣、蚊蟲，與潮潤的野莽叢林泥土。

還有著遍佈整顆星球廣闊的海水，是一個讓人難以想像的原始生存世界。

包含失蹤的祁如哲在內，其他「奧列里」組織的成員都怎麼樣？他們有逃出來嗎？

被設為航行目的地的補給星球，現在是安全的嗎？

有關那些遭到「外表變異的人們」，屠戮與統治…有關首都政變的那些傳聞…最新的消息又會是怎麼樣？

切斷了所有的通訊設備，彷彿完全隔絕外界紛擾的密航船艇，不可能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保存在曾亮畇破解的船艇系統之中，被命名為「圖書館」語彙的樹形資料內部，曾亮畇找到許多奇怪的電子檔案，也接連打開許多個船上隱匿的儲藏口袋，裡頭滿滿都是歷史事件的文本、各種不同年代的輿圖，與各種人物的言行錄寫等等，都是用類似程式的獨特密碼邏輯撰寫而成。

應該是被人仔細整理與紀錄，已經保存無數歲月的紙張及虛擬檔案，從資料庫時間軸附註的彙整日期來看，大部分的編纂者…都可以追溯到好幾個世紀以前。

裡頭有著屬於人類的真實與毀滅。

從一開始的好奇與疑惑，到埋首看了好幾百個小時的資料與文卷，曾亮畇完全地沈默下來，而方安人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忙什麼。

為了節省能源，在船上的他們只保持最低限度的照明，狹窄、光線昏微的固定生活空間，給人一種好像受困在密閉的箱子裡頭那樣，無形的視野與精神箝制壓力。

就像許多離群索居的專業技術人士，小時候還在良好家境的保護之下長大，從來不曾真正忍受過社會體制無情摧折洗禮的毛頭小鬼一樣，曾亮畇本身的抗壓程度很差，排遣壓力的方式很怪，用來逃避現實的情色妄想能力強烈得幾近變態，方安人已經不只一次發現，自從他們上船以來，曾亮畇會在他以為方安人已經睡著的時候，偷偷地縮在距離他稍遠的被子底下，將豎起的下體包在比較方便清理的袋子裡頭，自慰到高潮好幾次，然後虛脫地捂嘴側躺到一旁，劇烈呼吸著發出梗住那樣的聲息，彎起來的背脊似乎都在顫抖。

方安人不知道他是怎麼了。

…他以前完全就不是這種樣子…

在方安人一開始的印象裡面，曾亮畇對於性事的態度一直非常輕鬆隨便，縱使腦袋時常擠滿奇怪的色情妄想，但也只是胡亂想想而已，很少有實際付諸行為的意思，更是從來不會因此感到罪惡，或因此太過壓抑自己對於性愛方面的想像。

然而，或許是因為太密集投入開發「天城」那種扭曲的實景交媾遊戲，長期以來…對曾亮畇造成的影響，已經越來越表現在他與方安人進行肉體接觸的時候，他總能在床上玩出一些讓方安人越來越忍得不舒服、越來越感覺吃不消的過份激情動作。

方安人曾經對曾亮畇在性行為上面，逐漸劣化的這種改變…毫無辦法，他雖曾對此表示反對與強烈的不喜歡，尤其是在性交時，遭人惡意給予言詞上羞辱的那種感覺…一面被人踩碾下體的扳開身體，侵犯著臀裡可以被迫感覺歡愉的某個位置，穿透在耳骨的嘻笑與淫穢詞語…都會讓方安人想起許久、許久之前，依然像蛆蟲一樣潛藏在他腦海意識最深的底部，一度使他選擇放棄自我，屈服在現實殘忍與屈辱的痛苦底下，像是遵從不停侵犯著他的男人們...他們所命令的一樣，趁早停止掙扎，乖乖地放軟身體，從此淪為希瓦星國軍隊裡面，學著彎身服侍一些有權有勢的男人，任他們隨時壓倒並發洩慾火的那一個陰暗的晚上。

那是被五個男人綑綁在軍營裡豪華的指揮司令室裡面，一面被立體鏡頭拍攝著下體遭到彎曲銀管侵犯到失禁的那種影片，一面被男人們姦淫著，共同搖擺戳頂，並輕蔑而羞辱地責備他，說他穴裡被人抽插得流湧出黏軟液體，乳頭還尖挺地勃起在胸口位置，下體尋求著男人們持續幫他搓揉與愛撫的手指，根本就是個喜歡被人輪流操到身體深處射精的婊子小狗。

揮之不去，某種被人蒙著眼睛，邊射邊流著浸濕眼前蒙布的眼淚，高潮地叫喊出呻吟的記憶…

那些男人曾承諾他可以有很好的生活，只要他可以像是那一晚...讓男人們一起把他弄得很「舒服」的那個時候一樣，用屁股去模仿獸類交尾趴伏的姿態，無恥地迎合男人插捅他身體的粗劣舉動。

方安人無法接受。

他無法忍受自己就要像那樣地活著。

之後的一小段時間裡面，方安人抗拒了幾次在夜晚叫醒、命令他進入指揮司令室裡頭「待命」的那種指示，然後他遭人輪姦的影片，開始在軍營裡流傳起來，雖然面孔與聲音都經過適當的處理，不會讓人認出方安人就是在那個鏡頭的攝影底下，全身沾滿男人正在撫弄與摩擦的手指、舌頭、下體，白濁的精子與唾液，那個顫抖試著閉緊嘴巴與蹶起屁股，也無法阻止男人們玩鬧地捅開、射滿他口腔與穴口深處的可憐淒慘主角。

這影片開始流出的暗示不言而喻，警告他服從的意圖十分明顯，方安人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永遠維持抗拒───

依據希瓦星國的法制，只要身為男性，除非是與法律視同「物品」一般的男奴進行交媾，其餘與同性之間的肉體交往行徑，一律是違反社會常識的犯法行為，必須嚴格地禁止。

這代表方安人將來可能有至少兩種不同的下場。

其一是他在影片裡的頭臉與身分，被人完整公開，並且被扭曲成性向異常的變態，必須送入監獄所屬的矯正機構裡面，接受長達數月，甚至數年的監管，執行記憶與肉體的矯正過程，直到被獄所批准而放出牢門以後，沒有人記得在裡頭發生了什麼，只記得身體與精神對同性媾合的徹底唾棄與厭憎，腦海只剩下「我想要變得正常」的執念。

第二是他在軍營執行的勤務裡面，忽然會犯下難以想像、必須嚴懲的大錯，因此而被判處囚禁到軍營監管設施的時候，那些原本只在夜晚傳喚他處理下體性慾的男人們，將不可能只在夜晚的時刻出現而已，他們將可以隨時造訪軍營裡用刑的密閉空間，恣意凌辱一個待罪的肉體玩具，只要他們還沒有完全抽插得滿意，所謂後續的「移送」與「司法審判」都永遠不可能執行。

可以慌張的時間不多，在淪落到那種類似的下場以前，他必須快點想想脫身的辦法，否則...

那時候，方安人剛好有了一個額外的選擇。

透過特種部隊醫務單位所屬的人員秘密徵召，一項是由私人研究機構主導的人體試驗計畫，來自遠高於這支殖民星球駐地隊伍的指揮中樞，「那些男人」都無法比擬與阻擋的軍部更高層級…

據說是以身強體壯的男性特種軍人為試驗對象，進行人造器官移植的活體培養手術，試驗與手術本身的危險程度不高，金錢上面的報酬十分微薄，但是可以享有提早以軍人身分退役的特別待遇，也會幫忙安排退役後領有足夠薪水的優渥工作，只要配合實驗紀錄之後的身體恢復狀況，以及遵守絕對保密的條款就好。

那時的方安人還很年輕，思考與解決事情的方式遠比現在淺薄，從小就是以親族全部死於一場亂黨恐怖襲擊的平民遺孤身份長大，沒有什麼信任的對象可以給他商量，又陷入那種毫無退路可言的處境…

現在回想起來，方安人只能承認自己當時的感覺非常無助，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心力，去仔細考慮參與那場人體試驗的後果，便盲目地抓了眼前像是唯一一條救命的繩索，好在手術過後的身體復原情形相當良好，移植到身體的器官就像他自己原本的一樣，功能完全正常，完全沒有任何排斥與缺損的反應。

正因為如此，現在在方安人左邊的眼窩裡面，安放著不是他自己身體生長的眼球。

若是仔細去看的話，才可以分辨他左右兩邊淺褐色澤的瞳孔，具有一點微小的差異存在。

為了遮住移植眼球之中最為明顯的菱狀懸浮色彩，方安人時常戴著兼具追蹤與顯示訊息用途的定向眼睛來掩飾。

方安人不曉得其他同意接受試驗手術的人們，後來身體適應的情況是怎樣，也不曉得他自己身體與視力一併恢復如常的移植結果…這到底算是怎樣？

成功嗎…？

還是失敗了？

方安人完全就不曉得。

以軍人的資格退役，並且受訓成為專門保護要員的職業護衛以後，方安人從沒想過自己還會容忍別的男人的手指，探進他覆蓋在腿間的貼身衣服裡面。

曾亮畇第一次和他上床的時候，無論是滿臉通紅的表情，還是喘著結巴詞語的求愛口吻與動作，配上一張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娃娃臉，全都顯得非常孩子氣的生嫩與膽怯。

當然他們後來的床事變得越來越激情火辣，兩人的相處漸漸如同互許的愛侶一般，但這國家並沒有這種的伴侶關係存在，這讓他們誰也沒有容許自己承認對彼此懷抱的情感。

就只是在床上彼此交疊、發洩慾火，各取所需的單純肉體關聯而已…沒有其他。

但他們兩個人都早就知道…

不單只是這種肉體的關聯而已，他們已經有不可被分離的感覺，共同生活的幾年更確定了這一點，也因此曾亮畇對於方安人會想去玩「天城」那種遊戲，在遊戲裡赤裸裸地與某個玩奴發生肉體關係，那個玩奴是在方安人被星國政府徵召，前往「伊迪亞」星球進行臥底任務的時候，親手協助逮捕，並從此念念不忘，也許是具有短暫肉體關係的另一名愛人...曾亮畇對這事情非常的不諒解。

想也知道他都在生氣什麼，但安方人無法對他解釋，他只是想對他曾在「伊迪亞」星球做下的錯事進行彌補，就只是想在遊戲裡找人與救人而已，為此他還加入了地下反抗組織「奧列里」在「羅塞塔」星系活動的「灰羽」小組，專門營救被希瓦星國關押、囚禁，甚至像是他一直都在尋找的蒙‧艾普列斯伊迪亞‧昂克里特一樣，被羞辱地改造成實景娛樂場所的肉體洩慾奴隸，然後將他們遭人輪姦到神志不清的影像，附註他們反抗政府、破壞社會安穩的罪行，散佈到暴亂份子可能利用的各種宇宙通訊頻道。

由於「天城」裡的玩奴都經過肉體改造，方安人也在任務後接受過微幅的記憶干擾手術，他始終無法確定在遊戲裡面，面孔與身形都長得像是昂克里特，長久被許多人凌辱、玩弄到肉體及精神受損，接受過好幾次肉體修復及洗腦遺忘的手術，系統的資料目前標註名字叫做「紫袖」的那個熱門玩奴，確實是方安人一直都在尋找的那個本人。

...冒然展開營救，成功的機會不大。

也許就連身為遊戲設計、管理者的曾亮畇本人都不曉得，「天城」這款遊戲受到希瓦星國「星羅地網」系統的直接監管，幾乎難以破解，那系統就只有在遊戲安排維修的時段與區域裡面，才會部份地撤除監視，以避免系統產生難以修補的錯誤。

集中在裡頭受辱的政治犯、武裝暴亂集團及異議份子領袖，人數也許多得超乎想像。

但後來他們終於確定了昂克里特的身份，也找到了可以把他從「天城」遊戲園區裡頭順利拯救出來的方法，據說是多虧了某個曾被「奧列里」組織從監獄設施裡救出，在幾近瘋狂的療程裡休養多時，終於恢復過來以後，把自己取名為「桃林」的男子，他所想出與親自執行的辦法...

這些方安人原本都不知道，他只參與了最後營救的階段，他並不想埋怨自己一直都被矇在鼓裡，沒有被告知其他細節的這種安排，但他只希望自己也能再多幫忙到一點什麼。

畢竟對方安人而言，這是他一直都在想的救贖。

...總之，在曾亮畇與方安人前一段相處的日子裡面，漸漸有些明顯爭執與嫌隙混雜其中的時候，大約是曾亮畇發覺方安人開始把很多的私人時間，都拿去投入在「天城」虛構的遊戲世界裡面。

曾亮畇因此感覺震驚，並且感覺困惑，後來生起不小的悶氣，與方安人鬧過了幾場...而方安人只是避著他的折騰與問句，沒有說明，也沒有真的理他，而後兩人也無法讓自己為此直截了當地提個分手就好，他們都還想著繼續...

方安人其實不曉得應該如何處理...類似這種無法說明的情況，他對此也是感覺愧疚，只好選擇迴避，讓這問題變成他們很少主動提起的地雷話題，只除了曾亮畇偶爾忍受不住，或想要刺激方安人對某事妥協與認錯的時候...似乎如此，像這樣無法紓解而逐步累積起來的壓力，大大影響了他們之後肉體關係的發展。

比如曾亮畇會開始把方安人壓在臥房的鏡子前面，逼他抬頭去看自己被人不停侵犯的情況，使他承認自己閉上眼睛的殘像裡頭，全是自己一臉渴求高潮，呻吟著與男人持續肉體交合的模樣，曾亮畇會高興地引導他身體的律動，說他用屁股把整根男人勃起的陰莖吃得很棒，拔起來的時候好緊，被他用體重落下的速度埋得好深，有沒有插到裡面他最喜歡被捅的那個位置，然後用手指套上形狀怪異的鉗子，一面輾絞著他的乳首，一面夾扯他嘴裡微伸的舌頭，迫使他把舌尖滑點在噴到鏡子的精液上面...舔著，再問他舔完是不是很美味？

方安人已經完全不曉得，到底該怎麼應對...已經變成這種樣子的...他本性就是這種上床只想淫辱別人的變態嗎？...到底該怎麼拒絕...才好？

尤其是身體正被過度的快感所侵襲，腦筋已經像是一團漿糊的時候，用下體摩擦在彼此腹前的感覺，就像是世界的全部。

不是不情願，只是太強迫了...

重複地拱起下身，將腿間硬挺到不行的肉物，抽送在情人闔起手掌形成的窄縫裡頭，著迷地喘息著，享受著彼此的愛撫，前後呻吟地摩擦與夾緊穴裡進出快感的同時，也不忘輪流親吻對方身體其他敏感的位置。

原本的他們...

是這樣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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