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家沿途他們在計程車後座分據兩端，光貌似不經意的從後照鏡中窺探亮的側臉，偶爾會被發現而四目交接。

　　他正苦苦壓抑想觸碰對方的念頭，感覺自己回到剛交往時年輕、衝動，滿腦子纏綿念頭的年紀。

　　一句再正經不過的「好想跟你複盤」的低語不斷在他耳畔迴響，配上那雙波光流轉的眼瞳，就成了一團焚燒他的火，朝他發出了致命的邀約。

　　——想吻他。

　　——好想吻他。

　　這般強烈的念頭待下車後，每離家更近一步，就更強烈一點。

　　當亮率先進屋，準備打開玄關燈時，他只記得用力拉門一把，迫不急待地伸手扯住差點就要開燈的亮，將人牢牢鎖在懷裡，順從慾望的呼喚吻住他唯一的、失而復得的伴侶。

　　大門在他們身後砰然關上。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只餘曖昧的水聲在空氣裡流竄。

　　一吻方罷。

　　光終於找回殘餘的理智，適應黑暗的眼藉由微光捕捉到亮迷離的神采，那微微仰著頭，睨向他的瞳眸色彩深邃飽含期望。

　　他湊上前親吻那雙眼，吻如蜻蜓點水般細細密密地落下，落在眉梢，落在眼角，在鼻尖，在嘴角……每吻一下，亮灑出的鼻息就劃過他肌膚一次，撩撥得他心癢難耐，舔舐含吮起又柔軟又濕滑已然微微發顫的下唇。

　　初秋晚間的涼爽在這夜裡只是讓兩人更加挨近彼此。

　　鞋子被他們亂踢蹭掉，狼狽地疊著，行李箱似乎害羞的斜靠著牆，如此安靜沉默的廊裡卻迴盪著細碎又曖昧，如漣漪般張揚的密密聲響。

　　他正被渴望著。

　　亮主動伸舌探索著他，向來體溫略低的指尖帶著滾燙的熱度揉捏他的耳垂。自從在韓國喚醒空白已久的慾望起，光就感到自己遠比以前貪婪，想觸碰、撫摸，想補上遺漏的那三年。

　　他忍不住舒服的哼聲，唇上頓時傳來微微刺痛，亮雙臂在他頸後交纏，濕潤的呼吸順勢埋進頸側，張口含扯他的耳垂，命令明明融入空氣，卻又像貼著肌骨遞進心裡，「進去。」

　　光甘之如飴地踏入氾濫的慾川裡。他收攬雙臂，掐著飽滿有彈性的臀，將亮的下身壓往自己。

　　亮失衡往後退了一步，光就往前一步平衡，四周似乎響起纏綿的曲調，明明不會社交舞的兩人邁著踉蹌的步伐，互相爭奪表現誰更渴望彼此，像是跳迴旋舞般領帶成了名媛與仕紳耍小手段時掉落的手帕，但無暇顧它，因為他們撿到了更重要的彼此。

　　他們交唇舌交纏劇烈消耗氧氣，在短短的走廊上打著圈，客廳的門被粗暴推上牆，發出砰然巨響。

　　廳裡拉上一半簾子的窗半是明亮半是暗，光線將沙發與矮几分割成兩塊。他們踉蹌地撞上沙發椅背，亮斜倚著上半身，下身更加貼緊他的。

　　光單手摟著亮，兩人的手在微妙的平衡中放肆地拉扯彼此的衣服，襯衫鈕釦受不了折騰，紛紛墜地成為這場慾望的犧牲者，再來是褲子，內衣褲……

　　褪去的仿若肌膚，當光一把握住他和自己的分身時，亮似是乘載不住慾火的燒灼，突然埋進光的頸窩，伸舌汲取微薄的水源，甚至張口嚙咬，欲逼出更多他渴望的事物。

　　光興奮得全身顫慄，他微微抽退，後曲身吮吻亮白皙的胸膛、挺立的乳首，每向下親吻一處都能聽見伴侶呼吸凝滯的瞬間。

　　潮濕的氣味更盛，直往心裡鑽去。

　　蹲到極低時，光能從亮的肌肉產生的細微變化知道自己被俯視著，他抬眼望去，亮的馬尾鬆鬆披垂在肩頭。

　　幾縷遮住他眼睛的髮被隨手撥甩到身後，這是只有亮失了餘裕才會出現的舉止，他總是輕撩，發揮的效益卻像撥彈一根弦，緊緊扯住作為伴侶的自己。

　　在那雙盼望的目光中，光壞心眼地舔舐微泛水光的頂部，感受到掌心裡傳來細微的抽動。這回亮沒再避開，藏在幽微光線裡的眼熠熠，沒等伴侶出言催促，舌尖沿冠狀溝繞了圈，極其挑逗的含進嘴裡。

　　亮的雙腿繃緊，賁張出漂亮的肌肉線條，光一邊吞吐，一手邊滑至根部揉按隱藏更深處的敏感帶。

　　「呃——」亮雙手向後撐在椅背上，勘勘穩住身形，配合地騰出更多空間。光趁重心轉移的瞬間將亮一腿掛往自己肩上，讓他的下身完全曝於眼前，隨後指尖沿著曲線輕搔陷入幽壑裡，刺探最渴望進入的地方。

　　「進藤、」有些惱火的呼喊響起，換來的是光一串從喉頭滾出的笑，反而帶給亮的更強烈的壓迫和刺激，只聞哼聲霎那攀高，光身體反射性後退僅含著頂部，精液獨有的腥臊氣味一下子充盈口裡。

　　他仰頭嚥下，亮長長的髮尾又披垂到胸前，高潮過一輪的伴侶重量掛在他肩頭。光的頭皮被揪緊，雖看不清伴侶的臉，但喘息聲和髮梢不停地在他已然敏銳的五官前晃動。

　　光最喜歡這個時刻，但這遠不是結束。放下被掛在他肩上隱隱打顫的長腿，尚未饜足的光起身推直亮，在鎖骨下方烙下一枚紅痕。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請你就算拒絕，也待在我能看見你的地方，我會一直一直在這裡看著你。

　　光從來沒有說出口。

　　在亮毫無防備的表情下，他無比虔敬而誠實的釋放出自己的不安，最終在吻痕佈滿亮的胸口時，被亮牢牢地收攬進懷裡。

　　結束酣暢淋漓的性事，洗刷掉一身黏膩液體及汗水，回到房間時已經跨日了。

　　原本在浴室裡就很安靜的亮，沉默地坐在床沿擦拭披散而下的長髮，壓乾的青絲輕覆住蝴蝶骨上的點點痕跡。整個人看來像在生氣。

　　似乎做太超過了。雖然兩人平日下棋多有爭執，互相堅守自己的行棋原則，但亮通常很縱容他，無論是生活習慣，還是說好一人一次之類的事情，賴個皮光都能在挨罵聲中順利過關。光一面偷覷著亮的反應，一面從床邊矮櫃裡拿出許久未用的吹風機，靠上前接手理順那頭濕漉漉的長髮，打開吹風機吹整時，還裝做不經意的閒聊。

　　「我一直以為你會把頭髮剪短。」

　　有點疲憊，閉目享受服務的亮困惑追問，「為什麼？」

　　「因為你很生氣啊，而且一開始你就覺得麻煩，不是嗎？」光裝腔作勢的清清喉嚨，「『與其花時間養護頭髮，不如把時間拿來下棋』，我可是被你這樣義正嚴詞訓了一頓。」

　　「……一開始確實有想剪。」光耶了一聲，「但想想算了，也習慣了。」

　　「喔——」光驚訝的關掉吹風機，側身前傾瞅著亮，見他蹙眉一把撥開半乾黏在頰邊的髮，譴責的目光立時掃來。光眨眨眼嘿嘿笑，口裡嚷著抱歉抱歉，手上輕柔撥弄頭髮，還亮清爽視野。「那後來呢？」

　　「感覺剪了關係就真的斷了。你雖然很常耍賴，但真的要求我的事只有這個跟佐為，我剪不下手。」

　　其實光提過非常多的要求，不只留長髮跟佐為的事，像是戒指，像是旅遊、同居、買房，形形色色的願望他提過不下數百項，但站在他面前的人從未猶疑過，認真的對待與回應，無時無刻將他的心塞得飽滿。

　　這一時間，光不知該做何表情，面對伴侶真摯而專注的模樣，他既感到難為情，又感內心升起一股酸澀，「我才不會因為你剪短就分手！重要的是你這個人不是頭髮吧。」

　　亮略顯疲憊的面容漾開一彎弧度，「看樣子是我想的太負面了。」

　　「當然！」光斷然道，語調轉瞬低沉，「但如果是你提分手的話……」

　　「……的話？」

　　「我也是會纏著你的！」

　　「我也是。」

　　「看你當年為了佐為一直跑到我學校就知道了。」光一派輕鬆的笑著，像是想到什麼般突然跳下床，「我的生日禮物！你坐著，不要動喔。」

　　光半邊身體擋著衣櫃，不讓亮看清楚，一面伸手在架上摸索，終於在最裡面找到那條暗藏玄機的領帶，為了拿取光暫時鬆開抓住櫃門的手，門卻慢慢打開讓亮看清裡頭的亂象。

　　「進藤，我不是說衣服要掛起來嗎？」亮跟著下床，湊到旁邊看，一副想動手整理的模樣，光用身體擋著，同時終於從領帶的暗袋裡倒出一抹璀璨銀光。

　　他俐落轉身手腳並用關上一團亂象，不由分說地翻起伴侶的手，把那枚戒指放在他掌心上，「幫我戴，要這隻喔。」伸出了左手，拼命擺動獨立動作不太靈活的無名指。

　　這是一款很簡約的對戒，是光看著身邊友人一個個結婚，指根閃爍象徵約定與約束的金屬光澤時，心生羨慕隨口提起的結果，即使戒指買來一次也沒有佩戴上手過。

　　亮盯著那輪小銀環，面容嚴肅一如最初拿到時，沒有半點戲謔輕率，「你確定要一個這麼沉重的生日禮物？」這就是亮與自己最大的差別。

　　光詫異，「當然，到底是誰半個月前堅持要我在家屬席的？」

　　「是我。」亮搖頭，「但你知道我的執著，這次真的戴上去就算未來有任何理由、藉口，都不准你拿下來。」

　　「就是有覺悟了才讓你戴。」光左手又往前伸，「快，幫我戴上吧，等等就換你。」

　　亮慎重地捻起銀色指環，態度肅穆宛如兩人所處的不是私人房間內，而是在神明的面前交換誓約，銀光便如流星推至指根牢牢地圈住承諾。

　　光十分滿意的審視自己的左手，接著掌心攤平索討亮的，卻意外獲得一隻戴著戒指的右手，他啼笑皆非的取下銀環，牽起亮的左手，將屬於自己的覺悟交付出去，在往後的人生裡看見時能時刻提醒自己。

　　亮凝視左手片刻，復而抬起的臉龐掛著除卻彼此確認心意以來，最燦爛的笑容，「生日快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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