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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界(BE),1

[db:作者] 2025-07-29 09:43 5hhhhh 4950 ℃

风吹,风吹。

夕阳走在风的前面,走在每个人的前面,走在一切阴影的前面。草的海洋涌动着,那是一波又一波潮水,淹没,它尝试着淹没什么人。

潮水没能淹没的,在海洋的正中,在翻腾蜿蜒的山中,站着一个人,一个脸映着夕阳,背后追着月光的男人。他身边有一把刀,和他一样站着。

他面对着一块石碑,石碑上不懂写了什么,刻了什么,他能看懂。他嘴中默念着弥赛亚,具体是那本经典的哪个章节,他念了太久,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也不明了了。

他想起她,不如说一直在想着她,纵使周遭是虫豸的嘈杂,泉水的喧闹,与不知何处山石的清响,他也依然在想她。

他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了,就在他回忆的这些时间里。空气好像才是水,而他就看着白的黑的布翻覆,他,和她,和其他的一些什么人,都醉倒,沉溺在这样的水汽中,直到溺死,依然没有任何知觉。

他没什么实感,无论是空气,还是水,它们总分割了什么,分割了昼与夜,分割了生与死,分割了爱与恨。它们从此两隔,从此敌对。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在拆解成时、分、秒的时间里,她好像从未来过。他看不见她的身躯,瞧不见她的面容,她的名字是什么?他也忘却了,那几个词语究竟组成了什么,他也忘却了。

她没法再向他笑了。

他的思绪被高高在上的月亮吊起,从山腰,吊到峰顶,继而到中天。它还在拉扯着,扯得他也飞上了夜空,在繁星中回溯。他恍然觉得世界在倒退,月亮西升东落,凌晨二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草自由地从远方飞回,深深扎进土壤。

他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他粲然一笑,就像某本书里说的那样,为自己还要存在,为自己还要没完没了地存在而抱歉。

——

——

那是战场,很血腥的战场。这其中有物理意义的血腥,也有更形而上一些的意味。生命在这片土地交接,从一方到另一方,又从另一方回来,如此循环,永无宁日。

他的记忆是从某一时刻就断掉了的,从哪一时刻,他已然不愿记起。他满腔满怀都是铁锈的气味,耳边只有嘶吼,不知道是自己的,抑或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来。

“易大师!易大师!”

他能听见一些别的嗓音,一些不属于他的,在记忆里的嗓音。

他没死,很幸运地没死。达瑞斯的刀没有斩到自己身上,自己的四肢和头颅依然完好地长在身上——即使已经千疮百孔。

他终于能睁开眼睛,从一片血红里寻找光明。但他站不起来,怎么也不行。不是什么部分动不了,他看到一个身影跌倒在自己身上,一个红色的,夹带着苍白的身影。

他是不会忘记这个身影的,或者说,这个身影的主人。

时间就在此停滞了,他也在此停滞了,连带着流淌的血液,也在此停滞了。站不站起来,走不走出去,似乎已经不重要。他只觉得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情感涌起,其中混杂着悲伤,愤怒,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很多,很多,但并不复杂,因为它们都是负面的,都是令人沉默的。

“阿璃?阿璃?”

他的声音在颤抖,她也听清楚了。

“没事吧……”

她抬起头,也抬不起。

几个简单的音节,消耗了她大部分的气力。

“走,我们,我们走。”

他喘着气,带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匍匐着,没有动作。

“阿璃!阿璃!”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动起来了,在大脑没有反应过来的档口。

疯了,一切都疯了。风朝前方吹去,他提着刀,堪堪提着刀,在满天飞舞的肉块间穿行。他多想自己什么也不明白,但又认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他不明白什么是生死的界限,但在他的刀下,似乎他又非常明白。

衣服早已缠在了她的身上——还能称作衣服么?那是浸满了鲜血的几块破布,仍然在贪婪地吸收着血液,又从另一边泄出去。他紧紧贴着她,就好像自己也是一块布。他身上全是血,有谁的,他已经不明了了。

回去,目标是回去。

他带着她回去,回到一座高耸威严的城池里,藏在巍峨城墙的阴影里,与一群战士的荫蔽下。

他没跟任何人说话,但任何人都跟着他。他知道,她不能死。每个人都知道,她不能死。他想替代她,替代她去同那达瑞斯碰一碰,替代她闯一闯死神殿,大闹个一回。

医院是不远的,他向来来往于这里与城里的其他地方之间,这是天堂的道路,但他认为不是。

“阿璃,阿璃!挺住,你要挺住!睁开眼睛!”

她闭着眼,她少有地没听他的话。

“不用管我了,易,回前线去,回去……”

“闭嘴!你是想让我说的,让我的誓词都变成谎言么?”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

“你爱我么?”

“爱!怎么可能不爱!我无法停止对你的爱,我怎么可能——”

他噎住了,他说不出话。

“爱我的话……就让我顺利地走吧。我自己明白……没用的……”

“放屁!这是什么狗道理!爱你就要放弃你的生命?我做不到!”

他的嘴唇被一根手指压住了。

“抱歉,我已经没法再吻你了。”

她沾了血的手指涂在他的唇上,荡漾开异样的殷红。

“我可以,我可以。”

他低下头,步履踉跄了一下,但他们的唇依然是接上了,柔柔地,缓缓地。他的身体在用力,但他没法再狠狠地掠夺她的嘴,他做不到。

“在战场上爱,在战场上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微弱得他几乎要听不清,“我满足了,我满足了……”

“不,不行,不!”他嘶吼着,晃动着她的身躯,“你不满足……你不满足!睁开眼睛…睁开啊!”

她嘴角的笑意没有消逝,摇摇头。

他的脚步加快了,没有在意经过了什么,又撞坏了什么。他终于站在医院的正门前,站在一群忙乱的医生前。

“救她,救她……”

他只说了这句话,他的声音沉着得令人胆寒,身上的血令人几要晕眩过去。

他看着医生们,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放在病床上。她紧闭着眼,唯一能让人知道她还活着的,只有若有若无的鼻息,很轻,轻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但他能感觉到,唯独他知道。

“阿璃……醒一醒,醒一醒。”

他陪着她,他在狂奔,她躺着狂奔。他不断轻声呼唤着她,但那回应他的声音逐渐在远去,逐渐在消失,他隐约发现抓不住她了,他可能就要抓不住她了。

“易,休息吧……”

“不,不,我不能,你看着我,看看我啊!”

“我……我还是你的女人么?”

声音已经从另一头,大海的另一头,日夜的另一头,未知的另一头传来。他恍然,她似乎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样子。他眼前,出现了一些散射,出现了许多的散射。她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崩溃,又在他的眼里重组。他们在水里飘荡着,互相紧握着双手。

“是……一直都是……”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流下,流到他的嘴角,滴到她身上,融合在血水里,微微变淡了一点。这是咸的,与腥味混合得很好。

“那就听我的话……松手吧……”

“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压抑着,脚步已经不像脚步,只是在拖着自己,拖着自己残缺不全的精神,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我爱你。”

她被送入急救室,她的声音留下,留在他的脑海里。金属的大门就在他眼前合上。他走到了尽头,似乎也走到了另一个地方的尽头。

他身子是软的,就那么垂在半空,活像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他靠在墙上,盯着泛白的墙,灯光打在上面,没有很亮,也反射不出什么生机——他想到了,她的皮肤也是这样的,惨白,像刚出生又刚死去的圣女。

“易,会没事的。”

他不懂谁走到了自己旁边,或许很多人,也可能完全没有人。他呆愣着,眼光透过一边的玻璃,能望见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他远远看着她的脸,那有一种魔力,他看见,她的脸在寻求自己,她总能留下来,总能活下来的。

他没说话,他的双腿自己动了起来,不知怎的,打开了急救室的门,走了进去。

“易大师?”那是一个护士的声音。这声音很像她,他想,他觉得那就是她在叫他。

“请您不要进来,我们正在——”

护士要去拦住他,他拨开了。脚步很沉重,从未有这样的沉重过。但他是坚定的。

“易大师,可以请您暂时在外面等候吗?如果在这里,恐怕会影响我们正常的手术进程。”

“我就在这里。”

医生皱了皱眉头。

“可——”

“我就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细不可闻。他安静地呼吸着,和她的起伏一样,呼吸着她的呼吸。

“状况如何?”

“很……不乐观,”医生没隐瞒,他知道这没用,“已经上氧气了,您夫人她失血过多,现在正在输血,只是……”

医生看着他,他看着医生。

他说话。

“继续说。”

“只是,”医生咽下了口水,“您夫人已经昏迷,需要,需要用上心脏起搏器了。”

“用。”

他不接触伤口,于是没有洗手,很着急,也很忍耐地,接过来一把手术剪。她的衣服很好看,染了红也很好看,粉色夹着白色,白色夹着粉色,红浸上去,有些古典画的美感。

剪子开合着,它在她的胴体上游走,在她的皮肤上翻动,雪白而细腻的肌肤就那么缓缓地,缓缓地卸下了面纱,卸下了防备。那就好像一件艺术品的揭幕,伪装与粉饰渐渐散开,散成一片,一片,又一片。他仔细地将它们叠到托盘里,摞成一沓。

她的腰肢,她的腹背,她的乳房,她的丰臀,一点一点展露在这些人,展露在他的面前。伤口简单处理过了,没有流血,也可能是流干了,还能隐约见着缝线的痕迹。他觉得有些燥热,即使已经无数遍地瞧见过她的肉体,每每他再见着时,都会在心里悄悄地赞叹,微微地惊奇。身体的棱角都隐匿在朦胧的白雾里,柔嫩的肌肤消解了骨骼的锋芒,她是一匹绸缎,又是一缕烟,从他的指缝间滑过,又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他会抓住的,他相信,他会抓住的。

她的乳房,他不由得看去,视线无可避免地停在那一对山峰沟壑之间。他的目光带着侵略性,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艺术家审视一件艺术品,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就是这样的情感,就是这样的淡漠的悲哀。她的乳房上裹着胸罩,就如同许多其他女人一样,在纯净的湖面上突兀立起来一堵彩色的高墙。但她也是美的,这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紫色的布料,还有蕾丝,总的来说是平凡的组合,然而又那么特别。他想起来了,这是他送给她的,在过去的某个时段,某个带着油画般醇厚而香浓的时段。

热恋,他们还在热恋。就如同油画上刚刚升起的太阳,洒在满江的水上,泛着温暖,而荡漾的光。他就站在画里,在树荫下,在大河边,在草坪上,他为她打扮,在高高的小麦边为她换上全套的新衣。他们似乎留在画里,画里每个角落都是他们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忽然不愿意破坏这样的美,不愿意打破这平静的画面。

但没有任何事物是愿意被遮蔽的,她也一样。他的剪刀在恍神的那一刻之后,便毅然地行了过去。

急救室是安静的,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但他听不到她的,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静谧,那么寂寥,或有什么东西碰触上去,也不过掀起数秒的波澜,旋即又归于平淡。

她的心脏还在跳动么?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心脏如今在哪里,她对他的爱——或是他对她的爱——如今在哪里。他害怕了,他畏惧了,他看着医生为那光洁的肌肤抹上啫喱,淡黄的膏状物质迟滞了晕开的光,让它变得有些尖锐,有些刺人。

他感觉过了很久,欣赏美的时间总是很久的。然而他没注意,墙上的钟也没注意,这一切只有一分钟,抑或是两分钟。他似乎独立在忙碌的手术室内,独立在心急火燎的医生护士中。他的目光还想停留,多一秒,几秒,但已被硬生生打扰了。

一片白色的纸,从她嫩白的乳房上滑下去,滑下来,直到他的脚底。他捡起来,甚至也没捡起来,他只是拈起一个角,他知道这是什么,他寻找它,比寻找她还要久。

他还能说什么呢?已经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吐露出他的心迹了。他终于找回了当年遗失的秘籍,就在她的身上,就在与他日夜相处的身上。他想发怒,他本可以发怒的,心却无比的冷静,太冷了,以致于有些淡漠的凄哀。

遗失的秘籍回来了,但和已经遗失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也要遗失了,又和没有遗失有什么区别呢?他想留住的,从来留不住。就如这张纸,就如她一样。于是他又不甘了,人类从来就没有停息过不甘,也没有停息过受命运的嘲弄——如同玩笑一样的,秘籍回来了。但生命可以开玩笑么?

他抚摸着她的脸,他再次沉静了。

护士拿着心脏起搏器,很礼貌地,请着他。他让开,放下手中的剪刀,离开她的脸庞。那两块冰冷的电极按在了她的乳房上。他在想,她会感到冰冷么?

电流流过来了。她的身体因刺激而挺起,电极压平了两座高耸的山峰,如同天地的造化,她是脆弱的。由山岳化作了大海,由大海而变作了寂无。

护士按上,又极快地弹起。她伴着抬起的机械,身形反弓起,又倒回床上。她的身体,那柔软稚嫩,光洁如新的身体,激烈地迎合来,又平静地恢复下去。她的乳房因此而颤抖,又宛若跳动的心脏。然而她的心脏依旧是平静的,和她的面容一样。

起搏器的档位调到了最低,这对她来说是不够的。

她在跳动,她的腰肢挺起,她的脊背弯曲,她的乳房因此而耸立。那一颗,两颗鲜艳的红樱桃,也在微微的电流下昂首。她活像在迎合,迎合着不知谁的爱抚。她走在生命的终焉,却宛若在生命最热烈的境况,释放着自己明亮的光和热。

他看着她,他多么想回到一个时间,某个时间。他与她单独地在一起,在一个没有消毒水味,没有多余人的地方。他就那么抚摸着她,她就如现在这般迎合他,接受他。他们鱼水交融,享受着生命至高但禁忌的喜悦,能让他们忘却一切,忘却苦难的喜悦。

流出来了,在电流反复的撞击下,从那最隐秘的洞穴里,渗出了海水,从这片寂静的大海里,流出了热情的海水。他压抑着,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些什么情感。他觉着有些躁动,又有些难过。这是对她的欲望么?他觉得不该。

她的身体依旧是平静的,连呼吸都再难听到。他焦急了,他盯着护士,医生,他们也焦急了。然而这并不能让她醒转来,她是不焦急的。

“医生,”他说话了,“让我来。”

“什么?”

医生没听清,或者说,听清了,但没能明白,也不想明白。

“让我来救她。”

他的语气是沉稳的,一如他往日的执着。

“可是我们是医生,我们比较有经验,如果您来的话……”

医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于是声音小了,渐渐消失。

他没说话,按住了那个为她急救的护士的肩膀,抢过手上的起搏器,挤开到一边。

“易大师,您——”

“我了解她,我了解她,我了解她。”

他喃喃着,反复了许多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在说,他只是看到她睁开眼睛,再一次睁开眼,与自己对视。

他将起搏器拉到了最大档,医生想要阻拦,但并不为所动。那携带着丝丝响声的电极,毫无感情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猛地颤动,将那铁床震得呻吟起来,几有要散架的感觉。

他骑在她身上,是的,骑在上面。他没有心情考虑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又或者所谓的医疗知识,他只想要她醒来,除此之外,一切都不过是飘荡在虚空中的白羽,无依无靠。

一下。

她剧烈地抖动,那两粒樱桃更是血红,高高地挺着,挺着,似乎在希冀什么。腰背弓起,那是就要被召往圣堂的修女,又在他的重压下落下。

两下。

她的头发散开,晕开,披落在她胸前,令本应纯净无暇的白玉陡然间染上了朦胧的黑,散乱的,她的生命亦在散落,同他的思绪一样,飘零,滑落,逝去。

三下。

血又流淌下来,从不知谁的身上,流到病床上,混合在焦黄的啫喱里,泛着异样的光彩,飘着异样的气味。医生就那么护在他和她身旁,护了一圈,他们沉默,在他逐渐高昂的嘶吼里崩溃。

四下,五下,十下,许多下……

他不愿将电极移开她的身体,她的纯白已然化作了淡黄,甚至有些血红,焦黑,电流的肆虐击破了欲望的美丽。她本应在这时候醒来了,他想,她为何没在此时醒来?这是痛的,是很痛的,莫非她的神经已经不告诉她疼痛了么?

他眼角有些痒,连带着面颊,鼻翼,嘴唇,也有些发痒,发酸。他不懂为何声带颤动起来,他嘶吼着,他一下又一下抽上她的胸,他恨不得能打开她的胸腔,让她的心脏再跳动起来,再激烈地跳动起来。

玻璃窗外是他的同僚,也是她的。他们站着,看着他,看着他和她,他的衣服是残破的,骑坐在她的身上,在她裸露的身上。那是一副名画,不是油画,是古典的,精细的作品。圣堂的光辉打在他们身上,抑或是坟地的月光。

他们就那么看着,没有人说一句话。无论里面的,还是外面的。

倏地,响亮的声音自手术室里传来。那是他,那是她。

他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她脸颊染上了绯红,头偏向了一边。他眼睛满是血丝,抓住了她的肩膀,晃动着她的身躯。他嘶吼着,震得试管也几乎要崩溃。

“阿璃!阿璃!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

他的音节已经不成为音节,似乎只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意义不明的符号。他只是在宣泄着,释放那已被压抑许久的悲哀。

悲伤与哀痛,多么相近又千差万别的感情。它们就那么完美地集合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心中,他的脑海里盘旋。他如今可以相信,但他不愿,他不愿就那么接受。

他晃动着她,她的身形甚至有些杂乱。他能看见,她的伤口已经凝固了,皮肤也变得更加白嫩细腻,她的关节柔和了,她的毛发甚至还在飘动。

但她没有呼吸。

他又抽了一掌,又一掌,不懂多少掌,直到看不下去的医生拦住他的手,他才终于停下。她的脸颊由少女羞涩的泛红,已经化作了血红。娇美的面庞有些走样,但很快又消失下去,隐藏在毫无生机的冷清中。

“阿璃!阿璃!阿璃……”

他的声音逐渐暗淡下去。医生们已经离开了病房,他们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徒增伤悲。

他匍匐在她的身上,他在流泪,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和她一样。他的泪水渗入她的嘴角,没入再也没有未来的未来。

“阿璃,你还在吗?你还听得到吗?”

她不说话。

“你说好的,你曾经跟我说好的。”

他哽咽。她不承认说好了什么,她不承认那曾经有个约定。

“你说过,要为我留下无极后代。你说过,你要陪我看到没有战争的时代。你说过,你都说过……”

她没说,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有没有说过。

“不要走,好吗,请你不要走……”

他啜泣着,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切结局都已经注定。他想着,甚至只在昨天,在今天,在一个小时前,他还能听到她的话语,见到她的笑容。他记得她说的情话,他多么希望她还能醒来,再说一次。哪怕说的不是情话,哪怕只是在对自己的辱骂,他也想再听听,再听听。

她已经归于平静了,很快,她也要归于虚无。他没有在怨恨,不如说已经忘记了怨恨。他伏在她身上,想起了,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他们的相识,他们的争斗,走进殿堂,又同生共死——他想共死,但他没做到。

他已经没法后悔了。

她静静地躺在那,睡着了,沉沉地睡着了。他端详着她的面容,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他陡然升起了一阵怜惜,又有了再抚摸她,占有她的欲望。他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挺立的乳房,看着她的腰肢,至于臀,腿。他并不是在审视一具身体,他在欣赏,欣赏曾经他曾拥有过的一件艺术品。即使这么说有些冰冷。

她身体的温度已经冷下去了,逐渐隐没在仪器沉默的心率线里。

整个急救室静悄悄。除了他们,没人还留在这里,没人还在窥视着他们,没人再来打扰。医院是静的,城市是静的,世界是静的。他明白,她的世界也是静的,她就要去到何方呢?

他忽然觉得有些惭愧了。他应该对她有些什么更多的想法么?他不明白。然而终究,他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是冰冷的,他已经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甚至于还有些淡淡的血腥气。但他依然索求着,幻想着她依然在迎合自己,在与自己的舌头缠绵。他吸吮着,交换着唾液。然而她的嘴已逐渐干了,他没再能感受到更多。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胸。即使皮肤已经有些焦黄,有些粗糙,然而大体上的感觉,同他过去的印象,依然无二。她的回应——不,应该是她身体的回应,已经越来越漠然,那是冰冷的,那樱桃也耷拉下去。方才的她还是有活力的,但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是放弃电击的那一刹,或许是再早一些的时候。

但他依然在享受。那是一种悲伤的享受,他仍然沉醉在这之中。即使说他在自欺欺人,那便是罢。又有什么能阻挡一个极度悲痛的人呢?

他缓缓地抚摸着,抚摸着她的胸口,那盈盈一握,又巧夺天工的两座玉峰。他的嘴缓缓从她的嘴唇上离开,刻意地,挂起一条长长而晶莹的丝带。他很小心,很小心地,不想让它断开。但它终究断开了。他们的线,终究是断开了。

他由她的耳朵舔舐下来,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嘴上悄悄地在说些什么,说些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他不是居然绽开了微笑,似乎他们就在那个梦想中的,温暖,隔离世界的房间,在说一些只能恋人明白的小故事。

她只是静静听着,没有什么回应。

他许是说得累了,舌头轻轻点了点她的耳朵,又缓缓向下。他要品尝,他要记住,记住她身上所有的味道。血的气味,汗的气味,皮肤的香味。她混合着多样的味道,他吸入了那些味道,又尝试着刻在脑海中,尝试着永远不能忘记。

他吸吮着,吸吮着那两粒低垂的乳首。他的舌头非常灵敏地,在那玫瑰的四周旋转,不时调戏着,若即若离。每每他就要向前探去,却又猛地一缩,急急忙忙地退却。然而就在他要退却的时候,却又化身成了饿狼,贪求着,渴望着。

他的技术是很好的,很优美的。他曾用这样的优美的方式,让她在他身下承欢雨露,难以抵挡。她从来没有那么沉默的,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沉默的。他尝试着让她回忆起那样完美的喜悦,她却不应答。

他想着想着,又流下泪来。

他的手于是向下伸去,探到那最禁忌,最隐秘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液体,有些黏,也有些清澈。她的洞穴里早已干涸了,即使是细胞,也没法再活跃起来,起来感受他的爱抚。

他向里探着,经过还有些润滑的穴道,轻轻勾划着,轻轻抽动着。他似乎从没有那么认真过,那么认真地把这本被视作低贱的行为,当做了最高尚的仪式,他触摸着,记下她内里的每一块肌肉,每一点温度。

他按摩着,手指在那小小的凸起上滑过,又进入。她总会在这里感到兴奋,感到无比的快乐。她会在这里说一些情话,一些令他疯癫,令他发狂的话。她很喜欢他在这里的行动,她总不让他停下来,总想让他继续,继续,继续,她不想失去这样美妙的时刻。

然而她现在终于没有让他继续下去,他只能猜测着她的想法。她应该是乐意的,她不会拒绝的,她是他的女人,她不会因为这个而惩罚他。他庆幸着,庆幸自己有些先见之明,或又因为抓住了她的喜好而沾沾自喜。于是他更激烈了,他的手指探到了最深处,在紧缚的子宫口挣扎,在那快感的束缚中徘徊。他似乎再次听到了她的叫喊,听到了她羞涩而有些希冀的话语。他明明就听到了。

“阿璃,阿璃,你还记得吗?你感觉舒服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什么样的,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正在说话,正在与她说些调情的甜言蜜语。

她的声音又回荡在他脑海里了。即使她没有开口,他看到她没有开口,但他依然肯定地觉得,她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脑海,自己的耳朵没有失灵。

“阿璃,阿璃你准备好了吗?”

他褪下了他的盔甲,一根长枪已经挺立在他的身前。

“请,请不要怨恨我……”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了,很远,远得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从他脸上滴下来一滴水,滴在了她的身上,在漫无冗余的躯体上增加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他进去了,在她的最后,他们再次结合在了一起。

——

——

他依然还站在那里,站在那片像海一样的草地上。

他手中拎着一些头颅,很多,有男的,有女的,血沾满了他的身躯,也沾染了这纯净的海洋。

那些头颅的主人究竟是谁,他已经记不清楚,也不想去记清楚了。他跪在她的碑前,将那几个头颅依次排在墓前,稳稳当当,不带一丝歪斜。

“你看,这就是我们曾经梦想的结果了。这就是我们梦想的世界。”

他沉静地说着,他的刀立在一边。风很大,夕阳逐渐看不见了,被风吹到了山的那边。风越来越大,他的刀仍旧矗立着,比什么都高,甚至比天还要高。

“你听得到吗?你听得到的吧。”

他很是想带些东西祭奠她,但最终什么也没拿来。她从来不需要这样的慰藉,或者说,有什么礼物,比自己的到来对她更重要呢?

于是他仅有自己来了,他在诉说着。

“这个位置,风景很好。有山,有水,有草地,虽然你爱的鲜花少了些,但我也将它们种过来了,希望你能喜欢。”

他好像什么都忘了,但又什么都没忘。他仍然记得她最喜欢的东西,他依然认认真真地为她准备好,每当适当的时候,便送过来,送给她。

每次来,他都再找不见上一次为她打理的痕迹。那些东西都去哪了呢?他相信,都是她带去了,带去了深不可测的地底,带去了从未有人见过的未来。或许在遥远地方的某个小家里,他送她的东西,正好好地摆在那儿的窗台上,发着独有而清新的香味。

他从来没有吝惜过,一如她还在的的时候。他都是自愿的,不如说极为热衷。他是这么想的,他总要让她存在于他的心里,存在于每一个记得她的人心里。他愧疚,于是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补偿,补偿她失去的那些时光。

“你还记得我认识你的时候吗?那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和这里的景色别无二致。”

他叹了口气。

“转眼间,已经变了那么多了,这里的风景却还是这样,还是我和你当初见到的一样。

“你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景象吗?”

他不去猜测,他也无法猜测。他总想让自己喜欢的人过上好些的生活,不如说,每一个人对自己亲爱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期望。然而存在的人是无法推测不存在,或者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事物的。她果真在一个美妙的世界么?他不愿打破自己的幻想——有太多幻想被打破了。

“我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就像我再见到这样的景色一样。”

他举起了他的刀,仰天看去。月并不很圆,光也并不很明亮。他能听到耳边蝉鸣的响,和虫子在草丛里的叫。一切都是那么平和,悠然。他拔出了刀,曾经沾染的血迹都已经干净了,刀刃在月光下倒映着极美丽的光影。他想到了,这就是无极,是他追寻许久的东西。

他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是完满的,纵使途中有些许的小插曲,但他找到了最美丽,最值得称道的一条路。他追寻到了她,也追寻到了自己的道,自己想要的目标。他曾经没有,于是他拥有了。然而又因为他拥有,故而终要失去。他有多久没有触碰过女人的身体了?他记不清,也不想去记。这是他将贯彻一生的信条,他总在相信很多事,很多可能不现实,但总有一线希望的事。

他看着月亮,月亮看着他,看着他手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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