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失控了。

即便当时主讲台上的少年那么努力暗示，还发来了精神通讯，但是弗莱格桑的性欲，终于膨胀到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了。事件影响当然好解决，少年以精神能力修改了所有目击者的记忆，寂静猎兵之焚霜座的名誉不至因此受损，索拉兹号的名声没有就此败坏。

可是，事件对当事人的负面影响是无法轻易消除的。

“弗莱格桑，稍微吃点东西吧。”

敲敲门，毫无回应。

少年只能将餐盘放在门口。

“三天了，不吃东西会撑不住的。”

除了少年和她自己，没有旁人知晓弗莱格桑为什么自我禁闭。

“我没有怪罪你……你不要对自己失望，所有问题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迫不得已，少年命令索拉兹解锁门栓，踏进室内。血腥味让他大惊失色。

在角落里蹲着一个人影，她怀抱膝盖，头埋在胸脯里，面色显露失血过多的苍白，黑眼圈比过去更加深重，黯淡无光的眸子望着天花板的某处，就连少年走入门中也没有察觉，干涸的嘴唇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她的魂魄仿佛不在这了，但残留的空壳还在苦海徘徊。

地上满是阴茎与睾丸的碎块，烂肉与精液板结在一起，散发恶心的臭味。

“你……”

“又长出来了……”

“……弗莱格桑？”

她痴傻地将身躯挤进角落，远离少年。

“又长出来了……”

望着昔日凛然的英雄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少年的心揪在了一起。

他想揽住弗莱格桑的肩膀，却被躲开了。

阴影笼罩着她，也笼罩着少年的半身。在阴影中，弗莱格桑缓缓仰起了头。这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宛如风雨侵蚀岩石，经历千百年的折磨才雕刻出来，又像是干枯的大地布满了江河的凹痕，两道晶莹的泪珠是渐渐消逝的溪水。少年差点认不出这是谁的脸，它的棱角缀满了悔恨与悲哀，莫大的苦痛与歉疚铭刻了鲜明的伤疤，深及骨髓。

“弗莱格桑……”

少年靠近她，她却忽然匍匐在地，呕出酸水。

“我……我想死。”

“嗯……”

“……却不敢。”

“别做傻事。”

“我还没有报答您的恩情。”

“现在就不要增加心理负担了，只管依赖我吧。”

少年拉起她的手，和尸体一样冰凉。

“……我想舍弃它。”

“嗯……”

“我却办不到。”

“不要伤害自己，我们一起重新想办法。”

“我想到了。”

少年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

“主公……请允许我这么叫您。”

“你想说什么？”

“主公您知晓许多失传的上古魔法。”

她望着满地狼藉。

“您肯定知晓‘禁止再生’的附魔法术。”

“……你想由我，切掉？”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是最直接的办法。

少年不能接受。

“弱点在你的内心，弗莱格桑。改变肉体，并不能……”

“所以，我还想请您修改我的脑。”

“……”

少年恍惚了一阵。

“……什么？”

“我是您的兵器，您将我的思想中不必要的部分都削除吧。”

“等等……”

“不再追求快乐，不再抵制欲望。这样一来，我就从肉欲的漩涡中解脱了，不会痛苦，不会迷茫……也不会给您添麻烦。未来我只需以服从您的命令为唯一使命，无需思考其他任何事物。”

“……”

“您将我们从封印中唤醒，前半生未能想明白的问题，我终于想通了。尘世充满着欲望与渴求，欲望又滋生失望，失望又带来痛苦。满足一个欲望，又会滋生新的欲望，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不断渴望。我并不会死，我并不能死，这样的循环无法摆脱。”

“弗莱格桑……我会陪……”

“……主公您与我们不同，我现在觉得您距离我们好远、好远。您就在我的身边，我却觉得孤独。”

“这是你的心情抑郁导致的，吃点东西，我陪你散散心，很快能好起来的。”

“于是，一桩愿望满足，新的愿望诞生，但终有不得满足的时候。”

“……”

“我现在才明白，不再被欲望胁迫的方法，就是抛弃欲望本身。您将欲望从我的灵魂里剥夺就好了。”

“弗莱格桑！”

“——这是我的选择。”

少年无言以对，呆呆地望着她。

“……你，决定了？”

点头。

“你的寿命无限，你还有很多很多年，可以尝试别的办法。而这条路你无法回头。”

手指比出V字。

“你愿放弃一切，哪怕是和其他三人的羁绊……”

竖起大拇指。

“……”

少年低下头，弗莱格桑忍不住抚摸他的长发。

“我的确知道，那样的法术。”

“刀子在这里。”

刀刃上还有干燥的血迹。

“……”

握着刀子的手，在颤抖。

“这么做的话……等于现在的你被我杀死了……”

“我会重生。”

“……”

“重生成为您的武器。”

少年闭上眼。

“主公……”

“弗莱格桑……”

“以前您都没有吻过我，在最后，您给我一个机会吧。答应我，吻过我之后，就修改我的灵魂。之后，无论我怎么哀求，您都要继续。”

“这种要求……太残酷了……”

“我很害怕，害怕您亲吻我之后，我就不敢……”

“——那就放弃啊！”

“可是，我更害怕我迷失在漩涡中。”

“……”

“在那个时刻，我甚至忽视了您的警告。我更害怕那样的自己。”

“我……”

“求您了。”

唇瓣颤抖，少年接近她的脸庞。

柔软、香甜……这是弗莱格桑的最后想法。

坠向黑暗之中，她悄悄感叹。

“果然……我还想，再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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