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

这是一场绝望的冲锋，她置身其中。

但她也只是这股奔走的钢铁洪流中，一位孤独的看客，为了隐藏自己不被敌人提早发现战场上还有一名星空战士，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出手。[uploadedimage:108362]

在闪光弹的照耀中，她侧耳听着身边军人或热血，或绝望的呐喊。用那双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看着他们绝大多数人拿着根本伤不到敌人分毫的武器，咆哮着怒吼着冲向巨兽。

有些人死前的表情义无反顾，有些人死前是彻骨的绝望和迷惘。

这两者都成为了他们生命最后的符号，留在了雀的脑海里。

围追堵截的巨兽数量越来越多，地上各种生物荟萃的血流更是凝聚成河。

她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扒下来的军装，披着一件带有兜帽的军大衣。

一身上下唯独没有军靴，所以军裤下还是赤红色的战靴，踩在地面的血流上，形成了一片片细微的涟漪，和满地红池仿佛融为了一体。

像是来战场收割亡灵的地狱使者。

她抬起头，看到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最前方被几头实力较强的巨兽堵住了。

本来只是缀在最后的她因此慢慢走到了前方，看到了那个和他达成作战协议的团长，正身先士卒地冲在前面，指挥着部署疯狂进攻。

“小心！”

一头巨兽朝着这里射出了奔腾的吐息，红艳的高跟朝着侧边轻轻一移，让热度惊人的吐息与自己擦肩而过。

激荡的气流掀起了她裤腿，让脚裸一截细腻的赤红战衣若隐若现。

她侧过头，看到吐息所过之处已经成了一片被烧得漆黑的空地，那个大喊着‘小心’的士兵本来就站在她的身侧，但她连对方的相貌都没看清，就在炙热的吐息中灰飞烟灭了。

在与巨兽的战场上，地球军人的生命显得过于脆弱。

下一刻，前方的一声怒吼盖过了巨兽的声响传来。

“老子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

雀看向前方，身材瘦弱的军人身上绑满了炸药，踩在一头的巨兽的尸体上，将手中另一捧炸药丢在了正在不停发射突袭的巨兽嘴边，自己则纵身一跃冲进了前方拦截的巨兽群。

那是这支部队的参谋长，她记得。

嘭的一声巨响，丢在空中的和绑在他身上的炸药同时爆炸，混合着星空能量的火花将周边的巨兽炸的血肉模糊，痛苦哀嚎。

这种能量炸药是他们手上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了，其余的炮弹基本都打光了，靠着子弹很难杀出一条血路。

“我也来！”

又一声怒吼，另一士兵同样绑着一身的炸药，踏着巨兽死去的尸体，飞身跃到了另一头怪兽身上。

“嘭！”

“孩儿不孝！”

“嘭！”

“狗娘养的外星人，老子十八年后照样和你们拼命！”

“嘭！”

后面这些勇士的身份，她就不记得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们看在眼里。

一声声怒吼和一声声炸响接二连三地响起，一个个士兵前赴后继地用生命去为部队开启了继续前行的方向。

天空下起了碎肉的细雨，被巨兽拦住的通往枫的道路也再度被打开。

一滴鲜血遥遥飞溅在了雀白皙无暇的脸颊上。

她的肤色很白很白，让那滴血珠像是白瓷钻上的红印，格外刺眼。

手臂抬起又放下，她没有去擦掉那滴鲜血，让它挂在了脸上。

随后她停下了脚步，脚步正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军人。

那是明麟，浑身是伤的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段亦哲推开他一跃而上，重伤的他就是第一个绑着炸药冲上去的人了。

雀不是医生，她也没有蹲下来检查，但她仿佛知道这个男人死不了，便静静地等在了旁边。

.....

那边，枫已经重新握剑在战斗了。

没有了能量金光的长剑在漆黑的夜空中反射着淡淡的星光，不是往日的锋芒毕露而是朴素无华。

不说雀，就算随便一个在场的人类都望得见枫脸上的疲惫和脚下的虚浮。

但偏偏这样一个油尽灯枯的她，那柄剑舞的比前两日都要好。

比雀看过的每一次都要好。

没有任何的星空能量，单单靠着剑技一步一剑，便暂时抗衡住了贪戮的进攻。

成为星空战士之前的宗门大比上，枫的师姐鸢曾经在与雀交战时用过这招，当时鸢已然可以迈出四十二步，是真真切切的天才。

而单论剑意，今日之枫不下于师姐矣。

行至十步，血池沸腾枫一剑杀出。

第十四步，贪戮周身血光暴涨，他喝止了那头S级三头巨龙，他不信如此衰弱甚至被自己狠狠抽插羞辱了一顿的枫，还有翻盘的资本！

十七步，剑尖轻挑，几头增援的巨兽喉间鲜血狂飙，骤然倒地。

二十一步，贪戮的金色酒杯绽放出了刺眼的光辉，将四周百里都化为了无比阴冷的阴暗空间。

枫一步踏出，递出第二十一剑，任何的能量加持，却一剑劈开了这诡异的血池空间，漫天的血水方才凝聚便四散掉落。

三头巨龙再忍耐不住，冲进战场与她手中的长剑轰然对撞。

枫闪身跳开停止了步伐。

剑身上，露出了几道崩裂的断痕，随即化为了金色的能量在空中缓缓消散。

阴冷的血浆落在她被敌人撕扯得狼狈不堪的战衣上，一道不属于她的血水滑过她的脸颊自下巴滴落，显得有些悲凉。

她已经没有能量再凝聚出一柄新剑了，连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也全都耗尽了。

侧过头，她看到了从远到近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尸体，有巨兽，也有人类。

当然还有那些拿着武器的军人。

因为贪戮的刻意不多部署，加上一些巨兽被突然发力的枫所吸引，地球军真的杀到了距离她只有几百米的位置。

虽然那支几千人的部队已经不剩下多少，十不足一了。

她低着头，让刘海挡住自己的容颜，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到最后才找到了一个发自内心想要握剑的理由，那所谓的天赋也在这种情况才得以兑现。

可惜对不起师父，对不起这些回应他的军人，这一剑最后也只挥到了二十一步，如果再有机会......

“噹。”

剑柄无力地坠落到了地上。[uploadedimage:108358]

精疲力尽的她拼到油尽灯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蒙尘的瞳孔望向星河，剑宗的朝星瀑似乎正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脸上。

……

同一时间，雀的身边那昏迷了许久的身影果然苏醒了。

明麟重新站了起来，身上沾满了不知来自何处的鲜血。他看了眼身边的雀，又抬头看了眼远处重新开始战斗又再度力尽的枫，什么都没有问，继续拿起武器超前走。

雀静静地跟了上去，对这个已经重伤到步履瞒珊的军人说道：“待会儿，你带走枫。”

明麟侧过头，因为闪光灯逐渐暗淡，光线昏暗，使得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我？”

“对。”

依旧明亮的双眼定了定，没有任何的犹豫，“交给我们这些地球你，你能放心吗？”

雀侧过头，那滴来自人类士兵的鲜血还挂在她的脸上，没有抹去。

她们都知道凌的事情，知道凌拼尽全力保护的市民曾厚颜无耻地拍下了她被侵犯的视频，甚至网上还有一群想要一看究竟的人。

现在对人类抱有善意的星空战士已经越来越少了。

但雀的眼神扫过一路上的尸体，每一个都是朝着枫的方向死去的。

“我相信你。”

远处，几个拉内里士兵抬起了他们巨大的热武器，将枪口对准了伤亡惨重的人类军队。

她看着那漆黑的枪口，眼神逐渐冰冷，“枫缩小后，带着她往北。”

明麟点点头，不疑有他，“好，但我的部队已经没有力量在抵御追击的巨兽了。”

夜逐渐深了，一轮皎洁月光代替了逐渐消散的闪光弹，重新照亮了雀的位置。

雀看向了明麟，看向了这个种族令人尊敬的勇气和意志。

月光中，她抛出了自己的大衣，摘下了自己的兜帽，赤红的细长双马尾随风飘扬，火红的星空战衣如鲜血般可怖狰狞。

“不会有追兵。”

身上金光轻闪，军装融化，逆着拉内里军人的枪口，朝着敌人大踏步地前行。

当她战斗这个，对方不会再有任何挟持枫逃跑的机会。

“你现在看到的所有敌人，都在这里给你死去的部下陪葬。”

那是她能为那些眼中记录下来的意志，做的唯一一件事。

一个不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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