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雨》

罗德岛号方舟正停泊在维多利亚的边疆地，距离这个联合帝国只有百来公里的距离，迎面刮来的夜风似乎也带了几分酒绿灯红的繁华典雅气息。

夜晚来临，黑云被晚风所吹散，黑色天鹅绒布般的天空铺满了耀眼的星星与清冷的双月而在舰船的宴会厅里，一场盛大的晚宴正在进行——为了在进入维多利亚前尽可能地笼络各地的贵族与名流，罗德岛花费重金从各地请来了最好的厨师，预备了最华美的珠宝，配置了最盛大的排场，大摆宴席。在几乎毫无节制的开销之下，一个月前那场突袭造成的损伤被齐全的装潢巧妙地掩盖，几乎所有的干员也都穿戴上了最新的服装，迎接着来自维多利亚的贵客。虽然在这场本就充满了政治动机的宴会上，不少来客的思虑都没有那么单纯，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放下了勾心斗角的思绪，尽情享受着眼前的欢乐。

“当然这场宴会支出的数字就不太好看了。”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我站在宴会厅的中央；而不拘一格、换上了一身干练西服，显得英姿飒爽的凯尔希，则静若止水地在我耳边说出了这残酷的事实。我也只好无奈地向她笑了笑：“看看我们都请来了些什么人吧，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可完全值得那点支出。这是必要的代价。”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大厅内宾客来往如织，几乎到处都是来自维多利亚的贵族与名流——毕竟罗德岛尽管自身实力相对不足，但是手中却紧握着能在整个维多利亚掀起腥风血雨的几名宣称者，对此心知肚明的权势贵族们自然忌惮三分、思索着如何改善一下关系，气氛自然也显得和谐换了不少。当然，宴会的焦点是罗德岛的三名领袖，以我和凯尔希与阿米娅为核心，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朝四周绽放开来。而十分有意思的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以这个中心为正比，地位越高的贵族名流距离就越近。比如此时此刻，穿着一身黑色晚礼裙，尽管十分年轻却已经像是个成年人那样优雅有礼的阿米娅，正和半岛郡的一位大公爵洽谈甚欢；罗德岛的不少高级资深干员与精英干员，也和出席的贵宾在宴会厅的中央，伴随着典雅的音乐，一起跳着轻松地舞蹈，活络着宴会的氛围。

“那么，就请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

看着眼前这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凯尔希却在我的耳边留下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开了。就当还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的耳边便响起了属于少女的、有些羞赧的声音：

“迪蒙博士……那个，能打扰一下吗？”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穿着黑色晚礼裙的温蒂——在黑色的发饰下是她白色的秀发，弯眉下红色的双眼充满了祈求的神色，而那一身短款的黑色晚礼裙十分巧妙地展现着属于少女的苗条，在典雅的同时不失活力，裙摆下踩着高跟鞋的双腿更是让人想入非非。那副打扮让我有些失神，随后又惊讶于有着严重洁癖的温蒂居然会出席这场人多嘴杂的宴会，话语都变得不太利索了：

“啊，哦……那个，今晚的你非常漂亮。”

“嗯，谢谢夸奖……本来不是那么想来的，但是最近收到了柏喙亲手缝制的晚礼服，就决定过来了。所以，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和我跳支舞？”

看着她像是想要求助的样子，我顿时就明白了。比起被那些出席宴会的维多利亚贵族邀请，有着洁癖的温蒂还是更希望选择我作为舞伴。而对于这样的邀约，我也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向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嗯，没问题。直到这一曲结束之前，就让我和你共舞吧。”

温蒂颔首，然后慢慢向我伸出了纤细的手。伴随着现场的伴奏与音乐，与另外的几对男女一起，在宴会厅的中央，我们慢慢地开始了舞蹈。我只是小心翼翼地牵着温蒂的手，注意不去触碰到什么其他的地方，跟随着舒缓的古典乐慢慢地舞动着，与她一同用眉目，手指，腰身，礼服，共同以细碎的舞步出演着轻云般的挪移与轻巧的舞步。直到一曲终了，温蒂才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虽然我的脚步并不熟练，而她的舞蹈也十分生涩，但我们姑且还算是舞完了一曲。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充满了一阵满足的感觉。

“呼……啊。”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温蒂，却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有些紧张地向我提裙行了一礼，“那个，和您跳舞十分愉快，还请尽情享受晚会吧！”

说罢，她就逃似地从我的身边离开了。而待到温蒂离去后，我就顿时感受到似乎有一道有些刺人的目光正注视着我。我稍稍楞了一下，然后转头望去，才发现絮雨正嘟着小嘴，慢慢地走了过来——而我却被她的这份高雅端庄的美丽所震撼，挪不开眼睛。在优雅的舞曲中，阿戈尔少女的容颜依旧是那样美丽，宛如紫色宝石般的秀发柔顺地垂落在脸颊的两侧，又在身后流泻下可爱的发辫，刘海的发丝正好遮掩住了左眼的眼罩，映衬着宛若南国之雪的肌肤。今天的絮雨画着淡淡的妆容，换上了十分典雅的接近蓝色的黑晚礼裙，胸前的布料呈现出一个带着起伏的V形，在优雅中完美烘托着她的身材，而高高地开叉的裙摆也在若隐若现中展现着踩上高跟鞋的修长双腿，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公主，又像是优雅的贵妇。只是，此时端着高脚杯的她此时眉头微蹙，目光也带着几分幽怨，看起来却反倒更充满了一种楚楚动人的美丽。

“啊，嗯，怎么了吗，絮雨？”我有些关切地问道。

“迪蒙博士……本来今天拜托柏喙小姐准备了这套衣服，想要来一起品酒的。不过，看起来你和温蒂一起跳舞，很开心呢。”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吃醋的意味，轻轻地别过了脸。虽然大概是因为衣服的原因，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美丽，不过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有些怔住了，立即就想到自己在这场宴会之前，已经与絮雨约定好要一起出席，只是今天她因为礼服的原因而稍稍迟到了些。结果，或许她就在来到会场之后，目睹了我和温蒂共舞的全过程——联想到这里，我就顿时感觉自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匆匆解释道：“那个，因为是她主动邀请我跳舞的，所以，这个……”

只是，絮雨往这边看了一眼，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微微扭过了头，稍稍挪开了脚步。正当我还在烦恼怎么向她解释的时候，逐渐接近的一阵手杖敲打地面红毯与逐渐接近的脚步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在古典乐中显得有些刺耳，让我不得不暂时调整了一下心态，预备着将注意力挪了过去——直到这个时候，看到阿戈尔少女那有些谦让的眼神，我才大概意识到，她是希望我先处理完宴会来宾的应酬。

我自然地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到的，则是一位带着和蔼笑容的菲林老绅士。他穿着西装，带着白色圆框眼镜与纯黑色礼帽，不紧不慢地走到我的身边：“久仰大名了，罗德岛的博士，今夜过得十分愉悦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听闻刚才那位女士是阁下的伴侣？令正还真是美丽温柔啊。”

“啊……多谢。”

老绅士的话语让我稍稍愣了愣，毕竟我和絮雨还没有以公开的情侣身份露面过呢，没想到这位老先生这么消息灵通——稍稍将思绪转过弯来，我很快就认出这个老绅士的身份：查特维尔大公爵。联想到这位温斯顿.斯宾塞大公爵控制的布伦海姆郡那可怕的移动城市规模与生产力，努力挤走内心的焦躁与不安，直到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了起来，我才慢慢开口：“欢迎查特维尔大公爵阁下来到罗德岛，您的到访真是让这艘小船蓬荜生辉啊。至于款待，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罗德岛想要在维多利亚拓展业务的话，各位可敬的绅士十分值得我们深交，自然应当重视——不知造访此地是否一路顺风？”

“真是非常感谢迪蒙博士的关心。虽然维多利亚近来有些小小的不稳定，但是一路上还算顺利。不如说，与上一次出行相比，现在的维多利亚变化大得已经看不出什么相同的地方了，各地的人民都充满了活力，展现了一股向着未来前进的良好势头呢，就好像是小丘郡那样。”

说到这里，斯宾塞的嘴角也堆起了灿烂的弧度。而我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微笑时，内心已经是波澜万千：在小丘郡的废墟后，Outcast的突然离去与幸存干员的报告，都让我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深池和塔拉人的动乱仅仅只是这个看似繁荣帝国水面下混乱的一角，罗德岛将在那里受到更加严峻的考验——至于这位查特维尔大公爵的反话，自然也不过就是一种“语言的艺术”了。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知道，合作与发展才是未来的主旋律啊。想必大公爵阁下也会赞同这一点吧？”

斯宾塞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只是微笑地看着我。直到他确认我不会再着急地说些什么之后，才慢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对这个看法没有异议，毕竟这是共同进步的台阶呢，或许我们之后可以再谈谈。”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我向这位大公爵伸出了手，在握手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怀中一根产自多索雷斯的名贵雪茄递给了他，而斯宾塞也欣然笑纳，以示同意——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在罗德岛的情报网中，即便在维多利亚诸多有权有势的大公爵里，查特维尔大公爵也可以说是权力欲望最强的一人，看似宽仁温厚的他实则对政治极其敏感，会抓紧一切机会拓展自己的权势。而即将开裂的维多利亚所造成的混乱，无疑就是这个人进步的台阶。这种时候，面对手中紧握着维多利亚诸多宣称者作为底牌的罗德岛，他自然会选择合作，毕竟对自己的将来有利益的事情谁会拒绝呢？

虽然如果要展开合作的话，在细节方面还需要诸多谈判，但是初步达成一项共识，还是让我们两人都感到愉快。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的斯宾塞向我点头示意，随后便跟随着古典乐的节奏缓缓地离开，朝着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走去——毫无疑问，这位查特维尔大公爵也十分钟情于享受生活。

而目送他离开的我，也终于想起，自己刚才和絮雨还有没有说完的话。想到这里，我就急忙开始宴会厅中寻觅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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