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像

过马路的时候，收到了五条悟的来电。

绿灯在两秒之后开始闪烁。

正处在人行道三分之一位置的自己现在拥有两种选择，要么加快脚步走到对面，或是退回到横道线后面，等待下一次信号灯转绿。

前者有些赶，并且可能会因为分心而听不清电话的内容。后者倒是游刃有余。

手机屏幕持续亮着。

曾经想过要删掉但是想想还是留在了通讯录里的名字，那之后似乎还是第一次出现。

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听到对方蹦出第一个音节之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塞回口袋，迅速地穿过了马路。

红灯在身后亮起。

似乎是“傑”的第一个音节。

浅薄的回忆随着暗下去的绿灯一起，在几下频闪之后回归了原本所在的黑暗。

——果然不该来新宿的。

下意识地捏住了口袋里的烟。

残像

天才和英雄是有区别的。

虽然习惯了被人喊天才，实际上那个人在被人用感激或是崇拜的表情对待的时候就会变得不自然起来。幸好冷酷的外表让他可以用耍帅之类的技巧含混过去，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五条悟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一旦有机会，他就会逃走。

应该是不想背负那种沉重的期待吧——就算没有他那强得离谱的咒力，从家世或者人脉、或者学校的角度来说，都会不自觉地站在“看好他”的这一边。那种“他一定可以”的判断甚至是理所当然、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的。

导致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连我都能感受到那些无关紧要的、没有丝毫恶意却又不负责任的莫名期许转化成的压力。

自己不算是完美主义，悟大概也不是。但外界的评价和内部对我们的评定，几乎都出现过完美、优秀这样的夸奖字眼。

即使毫不在意，大概只要还在当咒术师，或者其实做什么并没有所谓，是个人都会被那些赞美、希望和认可所束缚。

世人的评价？信仰的力量？这种东西就像火一样，可以给人温度，也可以把一切烧成灰烬。

我在不常用的口袋里摸到了打火机。

和五条悟交往是在和他搭档了一个多学期以后的事。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感情转折”点——不存在从“友情”进化到“爱情”的关键性事件的发生，当然也可能是彼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默契在同一瞬间完成了一些按理说需要过程的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对上了视线——和平时无数次的眼神交流不同，而是仿佛能从物理意义感觉到的、灼热的、连手心都会跟着发烫的注视。

接着就是心照不宣的行动。

触摸、接吻、拥抱、爱抚，清晨的阳光再度照到脸上的时候，世界散发着与众不同又无比平常的气息。

五条悟是个简单的人，无论在他身上的强者光环有多么耀眼，我仍会选择用单纯这样的字眼。人都有多面性，不管内外的性格差距有多大，都不会和一个人的本质发生冲突。

只不过。越是简单的人追求事物的时候讲不定就会越执着，这是在和他真正地交往之后逐渐看到的一点。

比如——

“怎么又是仙台。”虽然咒灵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但是或许和传说中的分布有关，除了京都以外，还有一些城市也经常在我们“出差”的范围之内，仙台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仙台不好吗？”

“那倒不是。“

“就当是免费体验新干线嘛。”虽然最想去的是海外，但似乎只要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那个人就会像春游的小学生一样莫名地情绪高昂起来，但问他任务的详细内容，基本上就只能回答出几个相关的名词了。

“又不是从来没坐过。”

“但是毛豆大福很好吃噢。”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接的任务吗？”

“哎呀，被看穿了。傑不喜欢毛豆大福吗？”

“甜死了。”

新宿的小巷里，烟的火苗忽明忽暗。我听到了某个人的脚步声。

道路的尽头被围栏挡住了，我看着旁边闪烁的施工警示灯，想起那时在当地随处可见、哪怕是在道路施工的告示上都有的仙台藩主伊达政宗的卡通形象。

——听说政宗公曾经用阵太刀切毛豆。

——就和你特地从东京跑来驱除一个二级都没到的咒灵差不多吧。

——我们等下去吃毛豆年糕吧，傑。

——我就知道。

当年我们整整玩了三天三夜才回到东京——因为两人的钱已经花完了。

此刻，名为五条悟的男人正向我走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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