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告訴大家我的故事？」

　　為了製作她在平台的出道影片，兩人正討論內容編排。說到故事她就笑了，甚至還有點想哭。想起死神曾跟她分享，充滿暗喻的故事，如今風水輪流轉，換Kiara要來分享自己了。

　　不過，跟Calli聊旅途經驗比想像中有趣，死神在獨處時也比在公眾場合要更加主動，在她講到關鍵時，會好奇地問起細節，讓她想起更多掩埋在記憶中的情境。最後Kiara把不斷轉生的過往簡化成百年重生概念帶過，只道每個經歷都是一段故事，卻說不出口，這些故事裡都有眼前這人的參與。

　　Calli在筆記上簡短註記後，抬頭：「妳一直都是獨自旅行嗎？」

　　「是啊，經歷完一個生命週期我就會離開，沒有可以一起走的夥伴。」Kiara沉思，「說來我也很久沒遇見不死鳥族的蹤跡了。或許是因為我走得太遠了……也可能他們都遇到了不能重生的終點。」

　　「……Memento mori.」Calli悄聲說著，如禱詞的語氣。

　　Kiara輕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會遇見生命的盡頭，但是……

　　「也或許持續旅行的原因，是沒有我真正想要留駐的地方。」

　　語畢，Kiara屏住了氣息。

　　突然理解，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次元這麼執著不離開。

　　看著Calli出神──或許她早就知道了答案。

　　「嗯……那妳呢？」Kiara盯著桌面轉移注意，「妳怎麼會來到這裡？」

　　「過去的日子很長……其實我也不太記得細節了。」Calli的筆在桌上規律敲著。「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來到這裡一段時間之後，我在死神時期的記憶變得有些模糊。但那也無所謂，總覺得過去大概是漫長而無趣的，只記得跟死神老師說想暫時放下鐮刀，他建議我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做我想做的事情。而現在我正在好好體驗人類的生活，有愉快、有不愉快、也有辛苦的時光，這些都很棒。」

　　「想做的事情？是指音樂嗎？」

　　「Yeah，那是一部份。」Calli露出的甜美笑容，讓Kiara略感緊張，「人生這一切都很有趣，成就夢想的動力，還有人類響應妳的努力時那種正向能量，他們享受生活的方式……還有各種情感的流動。」

　　Kiara點點頭。是啊，她曾經經歷了許多種人生，每階段每個靈魂都有各自的火花，而現在她們在這，準備邁向全新的未來。

　　「就是這樣！」突然有種情緒激動而起，Kiara握住Calli的手，「我們要驚豔全場，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怕這些人的生命短暫，只是曇花一現，那也是影響世界的一種方式。」

　　Calli怔愣盯著，握筆那隻手被纖細指尖給抓住。「呃……對。」

　　發現自己太親暱的動作，Kiara感覺耳根都熱了起來，她緩緩鬆手。

　　「那個……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尷尬地只能以禮貌應對。

　　「謝謝妳，臭鳥。」

　　「──嗄？」突然間冒出的暱稱，讓Kiara轉不過來。

　　「妳讓我突然想到一個可以用的歌詞了。」

　　「What？」

　　氣氛又恢復了輕鬆自然，Kiara喜歡死神這種散發著光芒的感覺。但同時，這也是一種矛盾的情緒，滿載著思念，但卻只能謹慎的懷抱著。

　　上線後生活變得忙碌，也讓Kiara分心不少。同時也發現死神比不死鳥更加實踐燃燒生命這回事──她幾乎把行程表排到滿檔，兩人明明住所相距不遠，卻也只能在線上勉強保持互動，以至於在她新曲計劃出來後，Calli又提出要協助製作音樂影像時，讓Kiara感到相當驚喜。

　　在曲目順利釋出之後，她堅持要請Calli吃飯。提著食物和飲料來到死神的公寓，抵達的時候，她的電腦螢幕上還掛在音樂程式的畫面，讓人不禁失笑。

　　「哇，妳的黑眼圈很重！難怪J-Chad總是問妳有沒有睡覺？」

　　「嘿，我有休息。」

　　她的聲音疲倦而沙啞，讓Kiara聽著就來氣。

　　「別仗著妳死神的精神力，沒日沒夜地工作！這個軀體撐不住的話，妳就沒辦法做更多事情了！」

　　「OK、OK……」Calli舉手投降，「那、我們今天吃什麼？」

　　「真是的……」Kiara嘀咕，「抱歉，我今天是想來謝謝妳，不是想來念妳的……」

　　「沒關係，我會多加注意的，好嗎？」

　　話雖如此，Calli在晚餐期間卻越來越不對勁，她講話反應稍嫌慢半拍，一反她故作強悍的風格，也不是刻意在觀眾前刻意溫柔的模樣，更像個單純傻萌的軟孩子，看起來非常開心，食物吃得慢，臉色也微微泛紅。

　　直到不經意靠近Calli，才發現她體溫高的嚇人。

　　暈懵的死神卻沒有自覺，更像個喝醉的人，意外沒有煩鬧，而是乖乖聽著指令去梳洗後，吞下她翻到的應急藥品，躺在床上準備休息。

　　坐在床邊，把涼毛巾放到Calli頭上，不禁湧現愧疚感。

　　「唉，我是不是加重了妳工作的份量……？」

　　「……我喜歡妳唱的歌。」

　　不得說，Calli這種略帶霧氣又充滿情感的眼神，緩慢說出前四個字時，Kiara心臟差點漏了一拍。那是歌。那是歌。Kiara暗自告誡著。

　　「喔？那妳在做影片時也聽了很多次吧？很高興妳沒有聽膩。」嘗試用玩笑話轉移情緒。

　　「嗯……」Calli似乎很努力在組織話語，「我……有點喜歡妳的樣子，很可愛。」

　　「…………」

　　「那個背影……大腿……」

　　Kiara臉頰發燙，花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Calli說的是影片裡的圖像，不禁感到哭笑不得。

　　「是呀、是呀、妳的波濤洶湧也很不錯啊。」她調戲的回應道。

　　但死神下一招，她邊搖頭可愛地喊著「no、no、no……」一邊抓緊被單往胸口塞，讓Kiara有理智斷線的聲音。

　　太危險了，再繼續下去，或許她的心臟就要承受不了。

　　「妳快點睡，我等等就會先走了。幫妳放水在桌上，剩下的食物在冰箱，明天早上我再來看妳。」

　　轉身時，她的衣角被扯住了。

　　「Calli？」注意到死神幾乎是掙扎醒著，Kiara放不下心，在床旁坐下。

　　「沒事、我會在這裡。」

　　握住她的手，感覺指尖從緊繃到放緩。

　　看著Calli，知道她對自己的要求和期許有多高。這段時間，Kiara偶爾會咀嚼那些不太真切的回憶，對照現在光景，有些事情從未改變過──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對人溫柔關懷，還有某種程度的執拗和彆扭，把所有事情都藏在自己心裡。

　　彷彿這段期間以來累積的惶恐和龐大壓力，在這種鬆懈時刻，才從死神眉宇間和囈語聲中流竄出來。

　　──放心吧，有我在。

　　特別的既視感，讓Kiara難得想起久未喚起的回憶。

　　這是人類的課題，不免會經歷到的低潮時刻。

　　已經無法分辨是何時開始，那歌聲就存在她腦海裡。不是帥氣的饒舌音樂，也不是節奏搖滾，那與任何一種樂音都相去甚遠，更像是靈魂深處的悠遠詠唱。是在她悲傷哭泣的深夜夢裡，或是在她臨終之際的送別樂章，來自死神Mori的嗓音。

　　──放心吧，有我在。

　　於是她也開始輕聲哼著。

　　她們才相遇幾個月，卻感覺像是過了好久。如果說曾經死神在過往的時空中等了一個又一個的百年──那麼這點時間也算不了什麼。

　　「And in the next life too, I promise I will find you…」

　　──這句歌詞，希望能傳到妳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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