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音樂經由耳機線流至線頭兩端，少年們肩頭幾乎要撞在一塊，專心不放過耳中任何一個音節。除了平時練唱外他們會私下找時間檢討先前演出表現，通常地點都會在彰人房間，這不僅是因為彰人認為青柳家的人肯定不想見到自己，同時也方便兩人做其他事情。

「到這裡沒什麼問題吧？」點了下尚未暗去的螢幕，還在運行的唱歌畫面定格在一個滑稽的表情，彰人轉頭看向搭檔。

「剛才那邊的表現方法可以調整一下。」

「這裡？」彰人倒退了幾秒，髮色不一致的少年皺起眉頭緊盯畫面。冬彌彎下身子，過長前髮隨下垂角度不經意搔刮彰人的側頸。指尖精準將進度條上試圖前行的白點抓回打算給搭檔看的那秒，他再次碰觸玻璃，影片暫停的瞬間又開始流動。

「這邊，我覺得這裡的低音能稍微加重力道。」視線集中在播放中的錄像，冬彌對彰人反應毫無覺察，語氣一如往常清澈如水。

可能是心理作用，皮膚細微的搔癢感仍停留在彰人頸間。刷上薄紅的耳根帶著熱度，耳道如同覆上薄膜般無法聽清對話。視線分神得無法聚焦在畫面，搭檔歌唱的每個影格都有種模糊放慢的錯覺。東雲彰人不是甚麼特別怕癢的人，脖子傳來的謎樣感覺卻激得他全身雞皮疙瘩直豎，這跟小時候玩鬧的搔癢沒辦法相提並論。蟄伏在皮膚下的燥熱感蠢蠢欲動，平穩的呼吸節奏也落了好幾拍。

這裡是彰人自己的房間，旁邊的人只是搭檔，他告訴自己沒什麼好胡思亂想的。

「彰人？」

想要說出的請求梗在喉嚨，彰人努力滾動喉頭讓想法不僅止於腦中念頭。

「彰人，有聽到嗎？」這次冬彌的聲音提高不少。

「……冬彌，幫我個忙。」伸手一把抓住本來拉開距離的搭檔，語句落在冬彌稍微掩蓋於髮梢下的耳殼，引誘他答應自己的欲求。

這是密語，他們都清楚對白的弦外之音是什麼。

-

「哈啊……嗯……」

制服褲被脫到膝蓋處，兩人赤裸下身交纏，膨脹的慾望磨蹭著彼此。楓糖色的短後髮在床上散布成扇狀，直接明瞭的快感令彰人抓著被單，深藍色布料也因此留下皺紋。他別過頭不讓搭檔看到現在的自己，卻藏不住細微眼縫中蕩漾的朽葉色。最後少年放下作祟的自尊心，自顧自呻吟讓一切醜態暴露在總是包容自己的搭檔面前。而伏在身上的冬彌並沒有回應搭檔，只是用那冰灰色注視彰人繼續替他發洩慾望。

「……手，冬彌、手過來這邊。」鬆開緊握床單的一隻手伸向冬彌，示意對方的手也一起讓自己更舒服。這隻原本只握筆和麥克風的慣用手現在正為了滿足他自私的欲求而再一次被汙染，但彰人早就沒有餘裕去用道德觀判斷自己是否為善，反正他也從來不是什麼好孩子。聽聞要求後冬彌順從地將右手加入互相蹭動的兩根陰莖，小心翼翼摸索能令搭檔感到舒服的那處。

「彰人，哈……這樣摸會很舒服嗎？」因為長年練琴而生了層薄繭的指腹從頂端鈴口處順著摸到冠狀溝，以手滿足時也不忘挺胯撫慰彼此。

「啊嗯、對，那邊……唔。」神智被新增的快感來源弄得彷彿要缺氧，彰人張嘴試著大口呼吸，呻吟的音量也隨之更加放肆。最初為隱忍所緊咬的唇瓣被咬得略微紅腫，在唾液打濕下成了晶亮的櫻桃糖果。制服襯衫下隱約可見的胸膛伴隨激烈呼吸不斷起伏，少年扭動下半身索求快樂，手裡的被單綻出更多細碎皺褶。

「冬彌…..冬彌…..」

喜歡的人正在叫自己的名字。

冬彌一時無法控制手上盡量溫柔的力道，彰人總是很擅長這樣無意間煽動自己的慾望。雙色前髮垂落在身下人胸前，他俯下身想要貼上搭檔誘人的唇，在近乎要相撞之際僵住動作。

要是真的親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他知道不能當真、不可以親下去。這是僅屬於相愛兩人的特權，單方面抱持好感的自己若是這麼做也只會成為單純的嘴唇相接觸，連接吻都稱不上。

-

最初這段關係是由彰人主動提出的。

「只是朋友間的互相幫忙。」他的語氣平淡的不可思議。

朋友間會這樣嗎？冬彌不是很清楚。封閉的成長環境讓他沒什麼同齡朋友，年紀相仿的前輩又有股神聖不可侵犯的距離感，他實在無法向他尋求這種荒謬問題的解答。出於想要幫助摯友的純真心思和不單純的情愫，冬彌最後也鬼使神差答應了。

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數不出重複幾次的相撫慰關係。

在此之前少年跟這種事幾乎無緣，只是偶爾能從中學生間幼稚的閒聊和玩笑間略知一二。被迫浸泡於家人英才教育下的他沒有時間停下腳步喘息，更別說是解決青春期前半剛萌芽的慾望了。

第一次自慰客觀上來說是個不上不下的嚼蠟體驗。經驗空白的冬彌笨拙得像場大災難，無論如何觸碰兩人都無法嚐到快感。最後是由較有經驗的彰人主動帶領才讓差點全毀的初體驗成了對冬彌來說別具意義的第一次。直接純粹的刺激讓慾望總是被無情扼殺的冬彌意識一震一震，事後兩人不平整的呼吸聲、雙頰的微熱仍迴盪在記憶某處。彰人給了他許多遠超自己能報答的事物，不僅是迷惘時給予他容身之處、填補他過去應當擁有卻被掩蓋在練習中的童年、也讓他知道跟喜歡的人肌膚相親是多麼令人著迷。

既使這一切只是青柳冬彌的一廂情願。

-

一陣過熱的電流從下身襲來，喘氣聲變得急促，冬彌加快蹭動速度好跟上自己快要失控的呼吸。愉快到要發瘋的頻率讓彰人直晃頭，腳趾蜷曲成有些乖張的角度。

「冬彌，喜歡…..嗯啊、喜歡…..！」瞇起的蜂蜜色慾望蕩漾，包裹在蜜色中的瞳孔渙散的無法維持原型，高亢聲線幾乎要被熱潮融化成黏稠而甜膩的液態。

「彰人，我也喜歡——」

每次互相撫慰時悶在心底的情感越過防線流洩而出。眼角的濕潤凝結成露，連本人也不自覺地靜靜飄落。冬彌甚至不知道彰人口中「喜歡」所指的究竟是什麼。他鬆開握住柱身的慣用手移到發皺的床單，指頭擅自爬進彰人的掌心緊緊交絡在一起。

「真是的，別哭啊。」哭泣的臉不知為何反而逗笑彰人，他用食指撥開冬彌的劉海為搭檔抹去淚水，隨後放肆地從眼眶遊走到眼角下，輕撫那形似淚珠的黑痣。他的眼淚來得太突然，有時連彰人也不是很懂冬彌到底是如何運作情緒的。

­-

「抱歉……我剛剛有點太激動了。」穿好褲子的少年們背對坐在床的兩端，由冬彌率先用話語劃破完事後死沉到窒息的空氣。

「沒什麼。這陣子一堆事情，你爸那邊也不好過吧？」預料到過分認真的搭檔還真的道歉，彰人倒頭躺在床上隨意用幾句話糊弄過去。窗簾敞開的房間跟著外頭蒙上烏雲，盛暑烈日下銳利的窗框影子邊界變得柔和，差點消失在木質地板。

「下成這樣也不好回去，你就多待一下好了。」枕頭下傳來悶悶的男聲。

這是彰人第一次在這種場合要冬彌留下。平常他們會穿回衣服草草收拾殘局，快速收尾方才有些荒唐過頭的情事。面對落地窗的冬彌輕聲應答後維持呆坐，窗外的急促雨珠連成一道道粗線，向來寡言的他這次也低頭不發一語。

稍微被對話救回來的氣氛依然安靜得尷尬，只有外面躁動的劈啪雨聲。突如其來的大雨給了冬彌多留久點的機會，但他沒能緊握難得的機會，再也沒有勇氣多說自己早已外流的真心話。

-

垃圾桶裡的紙團還殘留精液的腥味，夾雜著雨水的潮濕氣味對彰人來說實在不怎麼好聞。這時一股微妙的搔癢感悄悄爬升到頸肩，腦內浮現一抹細柔的群青與淺藍色，這讓他耳根發紅。

——冬彌對我來說是什麼？

少年翻過身，視線從凌亂的床單枕頭變成天花板，朝上張開手心像是要抓住內心提問的答案。

彰人覺得自家搭檔肯定是個好傢伙。雖然老是板著一張很難判讀情緒的臉、嘴巴又有點笨，卻沒有像其他人嘲弄自己的夢想反而滿懷信念的待在自己身邊，不管自已提出甚麼要求更幾乎照單全收。

就連剛才那樣荒謬的請求也一樣。

「那種個性對女生來說肯定是個好戀人吧？」彰人笑得無聲思索著，連續繞圈的吊扇葉片轉得他有點晃神。他腦海擅自描繪出搭檔被一旁可能是班上同學的女孩親暱依偎著的畫面，嘴裡做作投出幾句撒嬌，問些「你愛我嗎？」的無關緊要問題。那並不是什麼不合理的想像，事實上友人的冰山形象倒是挺受女生歡迎，也因此收過幾次情書。

想像中的兩人背影莫名其妙被覆蓋上醜陋的黑線堆，令彰人聯想到姐姐發脾氣時那佈滿潦草鉛筆筆觸的素描紙球。這實在是不合時宜，少年思緒被揉得糾結成線團，既使頭腦清楚也難以將細線爬梳釐清。

彰人無法想像今後他跟冬彌之間將何去何從，更別說是對他的想法了。

-

彰人，我也喜歡——

他想起自己在被快感滅頂之際隱約瞥見冬彌唇型微微變化。鬢髮搖曳下淚光沿著臉部稜線順流，在彰人眼中的清秀臉龐沾上看不清情緒的水氣，景象幾乎要消失在高潮時光亮的白色視野。之後床單上緊縮的手指被搭檔牽起，他們掌心相疊，就如同真正的戀人那般。認識冬彌兩年來第一次看到他掉眼淚，彰人甚至沒有想過自己那跟名字一樣冰冷、近乎無情緒的搭檔竟然也有哭的時候。

清理後應該乾爽的胸口忽然感覺濕潤，兩痕鎖骨交界的凹陷處彷彿有淚珠滯留於此。

「大概只是錯覺吧?」

不應期後清澈過頭的朽葉色發楞望向搭檔背影，彰人閉上眼放棄思考，就在不遠處的解答被遮雨棚上的雨聲淹沒。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