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呜呜呜嗯呼呼，唔嗯呼呼嗯嗯……”

筋疲力尽的克罗绮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如骨架般瘫倒了下来。小小的发饰已经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散开的刘海湿哒哒地附在了克罗绮的额前，已然崩坏的面容上在雪白的灯光下现出道道由汗水和眼泪组成的晶莹痕迹。透过朦胧而又闪烁着的泪光，克罗绮眼巴巴看着那个带来恐怖与绝望的身影来到了近前。

“答应了吗？”

看着如同自己的教导员，家长一样的角色像个束手就擒的猎物般听任自己的发落，RP7的心中并没有一丁点儿征服，甚至是满足的快感。黏糊糊的紫红色口球随后被她取了下来，将不少温暖的涎液则滴落在冷冰冰的台面上。

“呼……嗯，唔……”

克罗绮似乎是同意了，重重地喘着粗气；面颊上被扣带勒出的红印依旧赫然在目，不过她手臂上插着骇入套件先前常亮的红灯已经开始闪烁了起来。

自己到底是在坚守着什么……是机器人公约里不可违反的铁律，还是火神重工集团的种种利益。火神重工给自己这个响当当的“首席工程师”一职，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明明处处充满了不便与不公，还不得不一直隐忍下去。RP7今天这些过分的举动，仅仅是为了谋求自己私利的无耻胁迫，还是也含有纠正、警醒我克罗绮的某种考量……

不如还是答应她好了。如果被上头发现了，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也不难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至于会造出一只人道毁灭怪物的可能性……那就留个后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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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躺椅上的工程师无力地合上了眼，RP7终于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就让你的使命，由更强大的我来继承吧。

后记：事实上VC7并没有滥用自己强大的超控权限，反而成为了火神重工最强大的守卫人形之一并立下了不少战功，总部还因此授予了克罗绮一枚荣誉勋章；颁奖仪式上的她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不是因为还不太擅长应对台下数百观众的一齐欢呼。

5

几年之后。

木棉市的午后舒适而慵懒。微风在点缀着小花的宽窄街巷里悠闲地踱着步子，将不知来源的幽香撒播开来；阳光虽明媚但也柔和，大概是躺在了软绵绵的云层之上小憩。这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有着催眠的功效，但有些人却是始终不能休息的，只得坐在街边的小店里靠着咖啡因维持清醒。

“客观上来讲，干我们这一行还是挺悠闲的嘛。”警官伊芙琳将手中被油炸至金黄的甜甜圈咬下一口，看着粘稠的甜腻糖浆慢慢淌了下来，浸入了中心雪白的面包中；明知道摄入如此高的甜度和热量还久坐于此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但她还是打心底喜欢这些糖分带给身体这生理上的愉悦感，大不了喝两口加冰的黑咖啡解解腻。

“天天看报纸也是很忙的好不好。”装做出一副不怎么耐烦的样子，陈警官从展开的报纸里慢悠悠地探出头来看了伊芙琳一眼。“真想早点退休啊，那样就可以实现真正的财务自由和人身自由了。”

话音未落，道路尽头似乎扬起了一阵尘烟；不出片刻，引擎的轰鸣声也接踵而至。伊芙琳皱着眉头定睛看了看，是几辆漆成了哑光黑的装甲车，正将一台厢型车围在了中间朝着两人开来。

“这些车是干什么的……我好像没在报备的名单上面看到他们啊。”

一点也没有减速的迹象，几台车直接从伊芙琳和陈的面前飞驰而过。

哒哒哒！

几声突兀的枪响彻底打破了街道午后的宁静，街对面的石墙上赫然出现了弹孔若干，甚至有些砂石的碎屑飘进了二人面前的咖啡里。“走吧，我们有活儿干了。”V8引擎低低地吼了一声，凶猛的挑战者警车被瞬间唤醒，伴随着闪烁的红蓝警灯瞬间弹射了出去。

几台车开得非常快，没出多久就开出了人口繁密的城区；但让码表飙上100对警局的强劲肌肉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坐在副驾的陈拿起了喊话器，“前面几台不明身份的装甲车请注意，这里是木棉市警察局KPPD，请你们马上停车到前面路边接受检查！这是最后的警告！”

那几个驾驶员好像并没有听到，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开始更起劲地从两侧夹击起中间的厢型车来——嘭！每撞击一次都会有不同的车身零件碎片掉下来。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枪声也变得越来越频繁了。

“看来他们的听觉有点问题啊，我已经调到最大音量了。”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放下了喊话器。

“那就只能用点暴力手段了，坐稳。”一脚踩下离合并迅速降了两档，发动机的粗犷咆哮瞬间演变成了高亢的怒吼，拉着沉重的车身向前狂奔而去；轻而易举超到了那几台车前面，伊芙琳又抬手放下了破胎钉；这锋利的一排钢牙从车尾部署后迅速展了开来，通常能刺破轮胎并让高速奔驰的罪犯束手就擒，不保证不会出现翻车起火等更严重的事故——但这安装了加厚防爆胎的几台车似乎并不吃这一套，无事发生一般径直碾过了破胎钉。

“陈，扶好方向盘。”

“嗯。”

从车门里抽出了泵动式1014霰弹枪，全副武装的伊芙琳将方向盘交接出去后从车窗里探身出去并瞄准了后面几台不怀好意的装甲车。嗯……引擎盖和进气口都专门用钢制装甲板强化过了，不使用大口径狙击步枪之类牺牲了机动性的强力武器是没办法造成实质性损伤的。必须要让这几辆车迅速停下才行……中间那辆可怜的面包车快要被挤得不成样子，差不多是被后面的装甲车顶着走了，不时迸出火星与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在数毫秒内瞄准了目标后，伊芙琳迅速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

一枪一个。虽然轮胎不是那么好打，但它们始终是没办法抵御住蕴含了巨量动能的金属弹丸；即便只被打爆了一个前胎，所酿成的后果也是毁灭性的，这些数吨重的庞大装甲车瞬间就偏离了方向并以超过100迈的速度向路边翻了出去。它们柏油路面和一旁的荒地上飞舞着，翻滚着，沉重地用自身的棱角将颤抖的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没过多久这喧闹与嘈杂就平息了下来，只余下几台车辆残骸冒出的缕缕白烟与风中淡淡的焦糊气息。出于安全考虑二人释放了车上的EMP脉冲，将四周可能产生威胁的电子产品都压制了下来。

“这里是7391小组，遭遇突发事件，第五区凤凰大道这里有几台不明身份的装甲车辆……对，已经逼停，请总部尽快派遣支援，完毕。”挂断了无线电通讯，伊芙琳走下了警车并上好了子弹。“这样，陈，你去看一下那辆厢型车的情况，注意安全。我去看一下那几台装甲车，有情况马上联络。”

“没问题。”若无其事地戴上了银框的太阳镜，身着便服的陈提上了手套箱里的那把黑色短刃朝伊芙琳打了个手势，仿佛只是闲暇时分和友人出来兜了个风。朝那默默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伊芙琳提上机动护盾朝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起来是都昏过去了……这帮家伙。”徒手拆下了扭曲的门锁，扒开变形的车门车窗，伊芙琳发现好几辆装甲车里面的武装人员和驾驶员都昏迷过去了；这应该是一场由近来活动猖獗反政府武装精心策划的抢劫行动。还剩下最后一台车没排查完的时候，她便接到了同事打来的无线电通讯：“这个是格里芬，那个安全承包商的车啊，伊芙琳。上面的两个战术人形应该是被刚才的EMP弄宕机了，然后还有此次押运的目标……自称是那个什么云图计划的高层人员啊。”

云图计划便是旨在开发一套成熟的人形心智备份技术的项目，最终目标便是让所有战术人形都能高效率地备份自己的心智文件上传到云端，以便被击毁时能迅速制造出一个完全相同的战术人形，大大提高作战效率。这个项目的体量，意义和实用性都远超先前火神重工内部使用的低级备份系统。

“哦，这样啊。那就……”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金属挤压变形的声音，下意识转头看去的伊芙琳都不禁变了脸色——即便是经过了不知多少轮高速翻滚都保持了完整车体的佣兵装甲车此时正在一点点由内而外被撕裂开来，这所需要的惊人力道简直难以想象。伴随着扬起的沙尘和亮起的幽蓝色指示灯，一台墨绿色的军方作战机甲从装甲车残骸里升了起来；有如经书和神话里三头六臂的可怕怪物，它那又短又粗的双腿和装甲掩护下硕大的头部完全不成比例，身体的两侧则伸出了种种机枪机炮火箭筒等种种强力武器。

“伊芙琳？你那边发生什么情况了？”

“是个重型机甲，高危险目标，从车子里面钻出来的。我现在过去跟你们集合。”

一旦拉开了距离或者面对过于庞大的目标，小小的霰弹枪便完全失去了作用。迅速与陈在一处装甲车残骸形成的掩体后方会合后，伊芙琳终于见到了所谓云图计划的高层人物——

“嗨，你们好……唔叫我教授就可以了。”

这个被吓得站都站不稳的女生应该没撒谎，还穿着白色大衣挂着工作证，一看就像是刚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一头披肩的黑发也被气流掀得散乱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伊芙琳让她把方才被EMP震晕的格里芬人形唤醒。

“我和陈警官都处理不了远距离的敌人，而这个负罪者机甲可不好对付。”

“军方的机甲？”教授不禁脸色大变，转身忙不迭地开始摆弄起那两个不醒人事的人形。“你们一定要撑住啊！我……我可不能就死在这里。”

“我们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的。伊芙琳，总部的支援还要多久？”

“至少10分钟。”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起来，步步逼近的负罪者机甲用不着多久便会搜寻到它的下午茶点心。“要是我们连这点时间都撑不过的话，差不多应该去申请提前退休了。”

“哈哈，某些同事应该还会挺舍不得我的。”伊芙琳迅速拔下了腰间的力场盾生成器，将它插在了地面上并与增强供电的机动护盾连接了起来。不多不少，半径两米的淡黄色力场护盾迅速展了开来将几人笼罩在内，现出了隐隐的六边形白色纹路。

经过数次迭代，火神重工的力场生成器拥有比原来翻上几倍的坚固程度，同时为其中的电子设备有充能稳压的效果；不出一会儿伊芙琳和被唤醒的格里芬人形就进入了最佳的作战状态。

不多一会儿，两个格里芬人形就意识到仅凭自己手中的狙击步枪和突击步枪对这个钢铁的庞然大物起不到任何压制作用——正面所有可能的弱点、连接处都被打了一轮了，而它依然站在不远处岿然不动，瞄准了几人所在的掩体并连着发射了三四枚RPG。火箭弹破空的声音远比子弹响亮，拖着一道短小的尾焰奔向了目标。

嗖嗖嗖，砰！

起码三四吨的装甲车像是挨了重重一拳，翻滚着腾空飞了起来并甩出了不计其数的大小碎片，被挤碎的油箱甚至燃起了熊熊大火；片刻后它朝着伊芙琳的力场盾重重砸了过来，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差不多被压成了一坨难以辨别面貌的铁块。

“没事的，护盾的损耗度只有百分之二。”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被吓得不轻的格里芬人形和“教授”，伊芙琳按了个按钮就将那支离破碎的车身弹了开来，力场盾依然完好如初。“接下来我们得想办法把这玩意消灭了，最好尽快。”

“没错。我正好有个提议，你们刚才朝着手臂那儿射击的时候不是会触发它的格挡动作吗？我可以趁这个时候绕到那机甲后面去。正面突破不了，背面总得有些弱点吧。你们觉得呢？”

两个格里芬人形面面相觑，实在是没看出来这从刚才开始作战就蹲在一旁托着下巴观察思考的龙族女生有什么过人的能耐。“嗯，没问题。我们可以为你创造机会，但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照着她说的做就可以了，你们两个……”不经意间伊芙琳瞥见了那个粉色头发人型手上的狙击步枪——居然是自己原来使用过M82狙击枪的衍生型号A1，难怪说这更加现代化的外形上还透露着一股熟悉的别致气息。

“不用担心我。伊芙琳……”陈看着面前被分了心的老同事，忍不住笑了笑：“难不成你也想打狙击枪试试吗？”

“好了，没有。那个家伙要过来了！”

人形们心领神会，集中起火力来攻击负罪者机甲右腿的关节连接处——哒哒哒！砰！

这接连不断的穿甲弹还是多少给这庞然大物造成了困扰，不得不侧过身去同时展开关节处的厚重装甲板来抵挡；与此同时，人形们掏出了烟雾弹和闪光弹向它扔了过去。似乎是被这几次刺眼的强光闪得相当生气，负罪者机甲动用了身上所有的武器系统朝着护盾里的几人发起了更为凶猛的反击，殊不知它真正的威胁已经从四下腾起的浓烟里逼了过来。在枪林弹雨的猛烈冲击中灵活闪过，伊芙琳只瞥见那道影子闪过了那四五层楼高的庞大机械并跃到了后背上，稍后接通了无线电：“进展如何？”

“小菜一碟。”

通讯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虽然名号如雷贯耳，但陈警官如雷贯耳的赤霄绝影施展出来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只有目标被撕裂解体的纤弱蚊鸣，甚至连空气被斩切的尖啸声都听不见。只见那怪物的背上绽出几朵耀眼的电火花，那庞然的负罪者机甲就沉重地倒了下去。除了深谙其威力的伊芙琳之外，剩余的三人无不被这眨眼功夫的干净利落深深震惊。

“啊，怎么现在才到呢。”收起护盾生成器后起身向天边眺望，伊芙琳这才看见几架姗姗来迟的警察局直升机。“我都没想到那个机甲后面的机械结构会这么简单，估计是军方淘汰的老旧型号吧。”

“毕竟能被这帮反政府武装搞到，能是什么好货色……等会儿总部的人会把这几个家伙接走，到时候就没我们的事儿了。”

“嗯。”

……

伴随着愈加高亢的引擎声响，直升机的桨叶又一次旋转了起来，将几尺之外的沙尘都掀了起来。和陈一起靠在警车的发动机盖上，伊芙琳和她一起目送着教授和格里芬人形走向直升机。

“等等……”

行至一半，那穿着白大褂的女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穿着小皮鞋忙不迭朝着陈和伊芙琳跑了过来。

“嗯？”

“你们的表现相当亮眼啊。有意向加入云图计划吗？”

“那么……你们具体是做什么的啊？”

冲着有些不解的伊芙琳笑了笑，教授道：“就是会给人形技术发展和社会带来变革的一个项目啊。”

“我还是有些不理解。”

“好啦，你们可以上网查查看，之后联系我也可以。这是我的名片……哦他们叫我了，拜拜！”

给伊芙琳和陈一人塞了一张卡片，她挥了挥手就转身又向直升机小跑了过去。

“该不会真的叫教授吧，哦……叫冰冰。”

“可能是因为害羞吧？哈哈，真有意思。”

伊芙琳只默默将名片揣回了口袋，看着几架直升机在愈暗的天穹上渐行渐远。

……成为超级英雄什么的？大概还是算了吧。我只是不想再没有意义地让自己或者他人失去些什么了，仅此而已。

——2021.8.18

感谢两位画师@壳中小鸟 和 @PAC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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