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et By Ch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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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和？」

　　太一是在拿著媽媽因為社區的婦女會臨時要開會，無法親自去商店街，而列給他的購物清單，外出幫忙買東西的情況下，剛巧經過了車站，在他還在核對著是不是還有遺漏的品項沒有買齊時，眼角餘光一個旁掃，就被正站在公車站牌下等待公車來臨的男孩給吸引了目光。

　　聲音在還沒有意識到前就已經先喊出口，而聞聲轉過來的男孩也恰恰證實了他的猜想。

　　見狀，太一連忙一手提拎著購物袋，加快腳步地朝大和跑過去。

　　「你先去客廳隨便找個位置坐吧，我把東西拿去廚房。」

　　太一一邊在玄關脫鞋子，並且從鞋櫃裡拿出客用的室內拖鞋，在穿著自己的拖鞋往房子的內部走去時，他不忘招呼跟著自己回來的大和。

　　「……太一的家人都不在嗎？」安靜的室內，似乎只有從窗戶傳進來的馬路上的車輛行駛聲，午後的都市，即使位居大樓的一隅，卻也因周圍林立的高樓而顯得有點昏暗，一旦身後的屋門關起來，便覺得薄暗又蓋掩了點。大和緩步地跟著太一的身後，他看著太一拐進了廚房，把手裡提拿的那一大袋購物抬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嗯，媽媽去社區中心開婦女會，小光去朋友家玩了，爸爸要等下班才會回家。」將東西逐一的拿出來，太一一邊看著物品一邊想著要怎麼擺放。

　　「蔬菜如果要冰冰箱，應該要先用報紙包起來，以免受凍。」看著太一打開冰箱就要把從生鮮超市買回來的蔬菜直接往裡頭放，大和連忙出聲，同時指著放置的位置，說：「這裡，才比較適合冰儲蔬菜，那個位置比較適合拿來放置需要前一晚解凍的食材。」

　　在大和的詢問跟協助下，太一拿了已經過期的報紙，把蔬菜包起來，再依先進先出的道理，把採買的食材依照各種分類跟日期，逐一放進應該的位置。

　　等桌上剩下一些調味料的瓶瓶罐罐時，太一驚奇地看著自家的冰箱，各種食物全都一目瞭然，連爸爸要喝的啤酒都擺得整齊，莫名的讓太一覺得眼前有種閃亮亮的清爽感。

　　「整理好了，就要把冰箱門關好，太一，你擋住關門了。」大和要關上冰箱門時，發現太一還蹲身在冰箱前，提醒。

　　「哇……阿和真厲害！」邊說邊起身，往旁退開，好讓大和能順利關門，避免冰箱一直強力運轉，看著那回頭對自己投視納悶神色的藍鑽眼瞳，太一漾著笑，說：「我從沒有看過家裡的冰箱這麼乾淨整齊過，媽媽有時想拿個醃拌好的涼拌小菜，都還要在冰箱裡找老半天……」

　　「……每個人放東西的習慣不一樣，希望不會照成伯母到時候開冰箱拿東西的困擾……」聽到太一的話，大和才驚覺自己太多事了，竟然就這樣順手也一併把冰箱的排放照自己的習慣來整理……

　　「不用擔心，我相信我媽媽打開冰箱時，一定會跟我一樣，都覺裡面的東西在發亮。」回到桌邊，把剩下的瓶罐收進一旁的儲藏櫃裡。

　　「……是嗎？不會造成麻煩就好了……」雖然不明白太一所謂的發亮是怎麼回事？但看著男孩那與在數碼世界沒什麼兩樣的態度，大和不自覺地揚著唇角。

　　「對了，」東西都整理好了後，雖然不只是廚房，是整個家裡明明就只有自己跟大和，太一還是一付隔牆有耳地靠近大和，用手遮掩欲準備說話的嘴，細聲的在耳邊問：「阿和，你要那個嗎？」

　　「那個？」眨眼，面對太一那雙鳶色的眼，滿心期待地望著自己，大和忖度須臾，還是理解不了太一的意思。

　　「嗯，那個！」太一倒是說得毫無懸念。

　　「果然！」用湯匙的邊緣把碗裡的汁液整個刮乾淨，太一心滿意足用舌頭舔過嘴角，「我跟小光不管怎麼嘗試，還是沒辦法做得這麼好吃……」

　　「也許是你們果漿加太多了？」利用現有的東西，大和應太一的希望，幫他做了一個豪華的水果冰淇淋聖代。

　　含著湯匙，太一想了想，搖頭，「我有試過加比原先少一點，但還是沒這麼好吃。」雖然還有點嘴饞，但是一加侖的冰淇淋，一下子少掉二分之一，鐵定馬上被人懷疑，太一只好壓下想再一嘗大和手藝的念頭，想起自己在街上瞧見大和時的驚愕，問：「對了，阿和你怎麼會來武藏小杉？阿岳不是住在代官山嗎？」雖然說也是可以從武藏小杉這裡前去代官山。

　　「阿岳跟媽媽那邊，我已經先去拜訪也打擾了幾天。」捧著水杯，大和說完後，啜飲了幾口。

　　「……」鳶色的眼將大和的平靜全然收納在瞳底，放下湯匙，太一前傾身軀，伸手摸觸大和的臉，問：「跟媽媽見面，不開心嗎？」大拇指的指緣在滑動時，微微擦過大和歛垂視野的眼睫。

　　像是訝異太一的詢問，也似在思考要怎麼整頓言語地眨動眼睛，在視線完全與那對不掩飾對自己的關心的眼睛相互凝視時，大和淡然的開口，說：

　　「不，可以見到媽媽，我很高興，」碰觸著太一貼撫在臉頰的手，「只是、總覺得……有點陌生……」

　　話到此，原先看向太一的藍鑽眼睛垂落了視野，如在閃躲任何太一會就此做出的反應。

　　為什麼會陌生？這一點，就是大和自己也不明白。

　　跟往常一樣，暑假到了，在確定好返校日後，與爸爸連絡，敲定從島根回來東京短住到返校日前天，再回島根。

　　而來東京的第一件事，儘管現在要見到弟弟，岳，不是難事，彼此約好，進到數碼世界就可以見面，但大和的第一站，還是習慣先到代官山。

　　與弟弟，因為能在數碼世界見面，那一份想相聚的心情或多或少被稀釋了，但與媽媽，是已經有近一年未見，期待嗎？大和不知道，從東京下站，在搭乘地鐵前往代官山，大和試著在腦海裡搜找母親的身影，並且在心裡練習等下見面時，要跟媽媽說的話。

　　緊張嗎？大和沒有太多這種感覺，只是覺得、不知道等等跟媽媽見面後，要說些什麼？

　　照著記憶，下了車後，大和以步行的方式，來到了熟悉的大廈，管理員依舊是那一位看似一板一眼、有些嚴肅，但其實是個對孩子跟動物都很有耐心的叔叔，他還記得大和，因此沒多要求他填寫訪客記錄，只是打了岳所居住的樓層電話，告知今日在家休假的母親，他來訪了，隨後以磁卡幫他開門，還有電梯樓層按鍵。

　　食指按下住家電鈴時，大和還是沒有太多的感覺，直到隔著門板，聽見屋裡頭腳踩木質地板的聲音，還有那回應門鈴的應答，以及最後，在打開的屋門後，出現在自己眼前，揚著溫柔笑靨的女性，說著：

　　『一路上辛苦了，大和。』

　　那是媽媽。

　　大和可以很確定這點，因為她與岳給他看的近照長得一摸一樣，也跟自己回憶起來的樣子吻合，是媽媽，大和再次聽見自己心裡的聲音，只是，大和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眼前的女性有些的陌生，是因為一年沒見嗎？

　　『似乎又比之前，長高了點……』

　　欣慰的笑容，帶著些微細的抱歉感，大和看著那朝自己伸過來的手，身軀反射性地向後退開了，他能瞧見母親霎時的靜止與錯愕，而岳此刻開心的從屋子裡跑出來，嚷著：『哥哥，歡迎回來東京。』

　　大和感覺到，跟媽媽之間的那股滯礙的尷尬，被岳稍微的中和了，母親再一次揚起溫柔的笑容，收回手 笑：『大和坐了那麼久的車，也累了吧，進來吧，爸爸那邊，媽媽會連絡他，說你抵達東京，現在在這裡。』

　　『……爸爸那邊，我剛下車站時有先連絡了……』微拉平唇角，在聽著媽媽說著『這樣呀，大和果然做事不用讓人擔心』，大和想了想，在進到屋子時，嘗試跟母親對話：『好久不見，媽媽……』

　　這一次，母親的手如願地摸揉著孩子的頭，『好久不見了，大和……』

　　大和在母親跟弟弟所居住的家，住了三天，除了是因為母親的暑休即將結束，另一方面則是接下來換父親暑休。

　　一向工作忙碌的父親，一年最多休息的長假，除了過年，就是年中的暑休，因此在父母離異後的每一年暑假，大和回來東京總會先到母親這裡，之後再回父親那邊。

　　三天的時間，算不算短？大和想終究還是要別離，不管是幾天，都沒有差異。與媽媽的相處，大概也就只能是那樣子，親近裡有著陌生，自在裡摻雜些許的客氣，明明是貨真價實的親子，卻像各自在努力扮演好家家酒遊戲裡，所設定的身份、位置？

　　「……也許，還是給媽媽添了點麻煩吧？」回想告別那時，岳或許是因為還能在數碼世界相見，因此他不再像過往那樣，總希望他能再多住個幾天，而媽媽則像是，不知道該對因離異而沒有帶在身邊扶養的孩子說出怎樣子的道別話語，顯得躊躇猶豫。

　　太一拉開椅子走到大和面前，在大和狐疑的叫喚裡，彎腰抱住了他，下顎靠抵在大和肩胛的上處，語道：「阿和一定也很難過吧。」掌心輕輕拍著那削瘦單薄的背。

　　把頭靠擱在太一的肩上，也許是因為夏天？也可能是因為男孩身上那充分曬過太陽的衣物？總之，大和覺得太一的身上有一種很舒適的味道，溫暖的、溫熱的，讓他忍不住地伸手抓拽著他的衣服。

　　「嗯，我想的確是有的，難過。」是難過嗎？大和其實也不太明瞭，只是太一會這麼說，大概是自己表現了些什麼吧？將眼睛闔蓋上。

　　太一另一隻手的手指插進了那淡金色的頭顱裡，拍撫的手，在大和的背上，持續著一定的輕柔節奏。

　　「真是對不起哦，大和君，讓你來幫忙……」八神裕子滿懷感激看著幫她處理魚的大和，臨時媽媽會，其中一位高橋太太贈送了幾尾她的先生去海釣獲得的魚，因為難得手氣好，所以社區的媽媽們都有份，讓八神裕子實在不好推卻。

　　「沒什麼，很高興幫得上阿姨的忙。」聞言，大和從準備去鱗的魚身抬眼，朝廚房口看去，說。

　　「好了啦，媽，妳又不敢看魚怎麼殺，就跟小光在客廳看電視就好，晚餐的事，我跟阿和會處理的。」太一推著一直躲在廚房口的母親到客廳。

　　「可是……」還是有點不放心。

　　「媽媽，妳不用擔心，大和哥哥手藝很好的哦，不會有問題的。」光坐在沙發上幫腔，她正等卡通播放。

　　既然女兒都這麼說了，八神裕子抱起剛好跳上沙發椅背的貓，無視貓還想四處跑竄的掙扎，跟女兒一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廚房裡，太一依大和的話將冰箱裡需要用到的蔬菜拿出來，「阿和，你打算怎麼煮這些魚？」

　　「角煮，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喜歡？」將刮好鱗的魚俐落地去除內臟跟骨頭，然後切成塊，大和想著了下，說：「而且，剩餘的可以冰起來，做成明天的便當菜，如果太一你的爸爸有需要的話。」

　　「我爸爸要是知道明天有便當可以帶，一定很高興。」笑，在太一逐一將從冰箱裡拿出的蔬菜洗淨時，他像是想到的提議：「對了，光子郎就住在上一樓層，也許等等吃完晚餐，我們可以一起去光子郎的家找他，或邀請他來我家，所以，阿和，你今天住下來吧？」他想念在數碼世界那些相擁而眠的日子。

　　「……」在那對鳶色的直視眼瞳裡，大和瞧見了某一種意（欲）求，就像在數碼世界時一樣的，距離、接近、碰觸，「那麼，得打個電話與父親報備一下。」

　　太一湊近臉，以眼角餘光確定媽媽跟妹妹都專注在電視上，叼啄不久前，才剛品嘗過一次滋味的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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