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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掠山河】下(完),2

[db:作者] 2025-07-27 11:50 5hhhhh 4690 ℃

 

  「睡吧……」

 

                ——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白风烈才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双眼,随后便在榻上摸索起来,身旁的位置已然是冰凉一片,他不顾伤口的隐痛赶忙爬起身,一张布绢安静的躺在沐妘荷的枕上。

 

  白风烈无力的垂下头,随后狠狠砸了一下床榻。

 

  「烈儿,想必你已然猜到了。可算起来,你已骗了娘多次,而娘此生却只骗你这一次。此月余在这山间野地,虽布衣蔬食,却是娘此生最难舍之日,即便你至今也未喊过我一声娘。娘也好,妻也罢,我沐妘荷都依了也认了。虽然只有月余,但于你我已然胜过一生,我儿当知足。你定然明白娘为何不辞而别,此生已然罪孽深重,恕娘不能再害无辜。娘此生只求过大沄陛下一次,那便是求他收回成命勿让我们母子分离,可他让娘失望了。如今娘再求你一次,待你伤好之后,勿要再回大坜,你大仇已报,世间再无牵挂,外人眼中你生死不明,借此机会便回九牢去吧。至于娘,若是上天垂怜,一切平定后,娘定会去九牢寻你,娘此生只求你这一次,切勿再让为娘失望……」

 

  白风烈看着手中的布绢,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之声,默不作声的坐了许久许久……

 

  云阳朝堂之上,白锦之面沉似水,众官依旧如排排的坟头默不作声。已然月余,沐妘荷依旧毫无消息,他的耐心早已被耗尽了。这些时日收到的噩耗让他彷佛瞬时便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一根根的都冒了出来。

 

  「明日午时,先斩周……」

 

  「陛下!」司隶校尉周蒙从后排站起来身,与往常不同,此刻他的声线却是极其的沉稳。

 

  白锦之侧目瞅了一眼,有些厌恶的摆了摆手,「休要多言,我现只杀周慕青一人已是开了天恩,她不是誓死不愿供述一句么,那朕便随了她的意。」

 

  「陛下三思!周将军乃是武英候爱将,如今武英候下落不明,若是待她归来之日,周将军身死,岂不再造嫌隙!」周蒙红着眼,脑中的身影却是挥之不去。

 

  「更何况,坜奴还未根除便杀大将,倘若敌军来犯,如何应对!」

 

  白锦之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一直唯唯诺诺的周蒙今日居然句句都铿锵有力的顶在他的软肋之上。

 

  「我大沄就非得要这几个女人去护?」龙颜大怒之际,除了周蒙,所有人都不禁往后又缩了一步。

 

  「陛下,武英候虽下落不明,但据各路消息汇集,她与敌国统帅私通,叛国弃军已成定局,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眼下若是留着周慕青,秦无月等人,倘若投敌,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臣以为,周慕青其罪当诛,如此才可正我大沄法度。」

 

  韩勤石再次出手,前方的战局第一次让他有些看不清形势,眼下沐妘荷不知生死,她的左膀右臂便不可再留,否则久之必成祸患。

 

  「哈哈哈哈哈!」周蒙听完哄堂大笑,随后一步步走出坟堆,成了唯一一个还算活着的人。

 

  「私通,叛国,韩丞相倒是说的绘声绘色,若是武英候真的叛国,那当初何不大开寒云关门,放那些坜奴进来。你可知那龙门闸只有武英候下令才可放下。

 

  更何况武英候为人重情重义,爱将一家老小皆在云阳。她当真会舍了他们的性命于不顾。陛下,在你眼中,武英候当真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

 

  「你大胆,竟敢如此对陛下说话!」韩勤石也站起了身,指着周蒙的鼻子大声嚷嚷起来。

 

  「那周慕青乃是你胞妹,周大人怕不是恐受牵连故而在此妖言惑众!」

 

  「够了!」白锦之沉声喊道,「周慕青身犯数罪,死不足惜,看在她往日功绩的份上,我已留她性命多时。今日我必要斩其首,泄我心头之恨。」

 

  周蒙听到这话,轻轻抬起了头,竟与白锦之四目而对。身旁关系较近的大人顿时被吓了一跳,拉扯他的衣襟不住的小声念叨。

 

  「周大人,朝堂之上,仰面视君,你不要命啦,快回来!」

 

  周蒙却一甩衣袖大踏步的往前走了两步,白锦之脸色一变,怒目喝道,「周大人,你意欲何为!」

 

  「陛下,于公,周慕青断不可杀,即便陛下再不信武英候与沐妘军,眼下留她性命于武英候而言亦是最大约束,若杀则必然后患无穷。在臣看来,此朝堂之上,即是如今武英候亦是我大沄第一忠臣。而他韩勤石才是祸乱朝纲的第一大逆臣,陛下断不能再受他蒙蔽!」

 

  「周蒙,你胆敢血口喷人!」韩勤石气的胡子都立了起来,可周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于私,慕青乃是我妹,虽我文治武功皆不如她,可此生无论如何我都要护她周全,若是护她不住,却也不能死于其后。若陛下心中恶气实在难出,周蒙便以死相谏,以明其志!」说完,周蒙牙关一咬,转身便奔向殿中立柱而去,一路高声疾呼,「陛下三思,明辨忠逆,切勿做仇者快而亲者痛之事!」喊完最后一句话,他便纵身而跃,闭起双眼,嘴角却微微扬起,心中默默念叨,「小妹,欠哥的来生再还吧……」

 

  白锦之双腿一软,跌坐在了龙椅之上……

 

                ——

 

  沐妘荷回云阳乃是周蒙死谏的第二日,她刚入城,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守城的将士便围了上来,「是武英候!」

 

  「什么武英候,他是朝廷钦犯,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

 

  沐妘荷冷眼扫了一圈,压着嗓子吐出两个字。

 

  「试试!」

 

  片刻后,沐妘荷在一圈兵卒的包围下信步往天牢走去,听闻消息的大理一边派人往宫里送消息,一边连忙往天牢赶去。

 

  等他赶到之时,沐妘荷已然挑好了一个最里的牢房,自己走了进去。

 

  「武英候,您这是……」大理难揣圣意,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劳大理费心,只需向陛下传话,钦犯沐妘荷在天牢等着他。」

 

  而等白锦之赶到之时,已至傍晚。他在天牢外站了片刻,才屏退了跟随,独自进了牢中。

 

  他一路都在猜想沐妘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一句。

 

  「陛下若要杀便杀我吧,此事与慕青及沐妘众将无关!他们为国鞍前马后,不可错杀无辜。」

 

  「沐妘荷!我……我……」白锦之我了半天,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沐妘荷看着他,只觉得一阵悲凉,「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白锦之在牢房里来回转了两圈,「他人呢,拓跋烈何在!」

 

  「他死了……我杀的。」沐妘荷云淡风轻的说道,可白锦之的眉头反而缠的更紧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你去抢了别人的百年老参,难道未曾想到他会报官?」

 

  沐妘荷一愣,随后无奈的干笑了两声,「事态紧急,确实未曾想到,早知便不该留他性命。」

 

  沐妘荷在一瞬间便彻底释怀了,她原以为白风烈的生死无人可知,借此说不定还能说服白锦之。可眼下他怕是什么都知道了,那么她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那便就此算了吧,一月之幸已是足够,又何必奢求其他呢……

 

  「所以,你刺了他,却又救了他?为何,是为何!」白锦之声嘶力竭的喊道,沐妘荷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望着白锦之的双眼,似乎在思考,末了还是移开了视线。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陛下还会信么?你原本便是多疑之人,信也只会信你自己。总而言之,我对大沄问心无愧,若有机会出去,我仍要北伐,为我妹报仇。只可惜怕是没有机会了……」

 

  白锦之第一次厌恶眼前这个女子,他厌恶她的坦然,她的满不在乎。

 

  「你和他当真……」

 

  沐妘荷又扭过头看着白锦之的双眼,这次思考的时间显然更长,末了却轻声笑了。

 

  「陛下心中不是早已有了定论,你起了杀心,我已然猜到了,只可惜这杀心却不是为了大沄,而是为了你自己。你依然在想,我还是你的皇后,还是你的女人。你得不到,又怎能留给别人。白锦之,你何时才能记起,你乃一国之君,乃是天下百姓的希望。」

 

  「沐妘荷,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你自己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毁我大沄国誉君威,竟还能如此泰然,简直,简直是令人发指!」白锦之真的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伸出手,想掐住沐妘荷的脖颈。

 

  沐妘荷微微侧身,抬手便将他的手掌拨到了一边,「休要碰我!」

 

  「你!你!我乃一国之君,天下都是我的,便是你又如何碰不得!」

 

  沐妘荷突然想起那晚白风烈的感叹,累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确实是累了,既然他已知道,他已认定,那还何必去掩饰去藏匿呢……

 

  沐妘荷微微转身,表情有些窘迫,声音却是少有的温柔,「即便如此,你也不得碰我,否则他会不悦……」

 

  「沐妘荷,你这恶妇,你竟敢如此对朕!」白锦之气的将牢中仅有的木桌踢翻在地,可潜意识里却真的不敢再去碰她。沐妘荷早就明白,他只是个懦弱的帝王。

 

  「白锦之,大丈夫言出必行,可你呢,当初你明明允诺留下我儿,可仅仅过了一日便反悔了。你我夫妻一场,缘分早已尽了,我离宫之时,你是如何说的,放我纵横天涯,此生再不叨扰,可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我孑然一身,就算爱慕他人也并非偷情,何来伤风败俗,难不成做了一阵的皇后,我就定要孤独终老不可么!」

 

  「可……可他是敌国统帅!」白锦之被沐妘荷堵的一时找不到词来,只好又用两国说事。

 

  「呵呵,若他不是,我怕是早已嫁了!」沐妘荷挑着眉,略有赌气的踩着话尾巴回道。

 

  白锦之终于被沐妘荷一连串的打击浇灭了心中仅剩的期望,表情变的从未有过的阴冷和可怖。他终是帝王,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切,即便是曾经的武英候。

 

  「既如此,那你又何必回来,你应明白你回到云阳的下场。」

 

  「我生乃大沄子民,死亦大沄英魂。况且这大沄不仅仅是你的,亦是天下百姓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白锦之冷笑了两声,「事到如今,你竟还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狂妄之言。」

 

  「今日该问的你都问了,我只希望陛下回宫后能冷静片刻,抛开前尘旧事,奸臣耳语,儿女私情,好好想一想我大沄如今处境。我自知罪孽深重,杀剐皆由你,只是慕青,无月乃我大沄左膀右臂,定鼎之将,断不可去。陛下若还念就你我曾是夫妻一场,这一切的罪责便皆有我担下。」

 

  白锦之缓缓转身,打开牢门后却又站了许久,最后无力的抛下了一句,随后便消失在了通道的一片黑暗之中,「妘荷,休要怪我无情!」

 

  沐妘荷回到云阳后没几日,以韩勤石为首的各路官员便不断的上谏书,请求白锦之即刻赐死沐妘荷,篇篇皆是忧国忧民,用情至深。

 

  白锦之从来没有怀疑过沐妘荷对大沄的忠心,直到现在他依旧未曾改变,只是他却是无法接受,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投入了另一个素未谋面的怀抱之中,而且竟如此义无反顾。

 

  太子惨死,尸首分离,佳人背弃,转投他人,他心中这口怨气迟迟得不到舒缓。如今朝中又是百官沸腾,他甚至有时希望可以在这一堆堆的奏折里找到一份为沐妘荷求情的来,可墙倒众人推,竟无一人敢为沐妘荷说话。

 

  身为帝王,他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沐妘荷归来的第六日,白锦之终于下了令,三日后子时,百花宫赐死沐妘荷。下完令后,他感受到了莫名的轻松,只是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了干净。算了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女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至于周慕青和秦无月,皆官复原职,只是暂且赋闲在家。

 

  得到消息的沐妘荷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可当深夜来临之时,那张稚嫩而总是带着些许沉重的面容出现在脑海之时,她还是忍不住无声的落下泪来,她多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可命运总是如此,每一个转身的离去都可能是此生再难相见的永别……

 

  次日一早,白锦之带着满面的寂寥上了朝堂,刚坐定没过多久,一名信使便连滚带爬的跑进了殿中。

 

  「陛下,陛下,寒云关!寒云关!」

 

  「寒云关如何?」白锦之被信使满身的污泥吓的浑身一凉。

 

  「寒云关被坜奴破了!」

 

  「怎会!我大沄第一雄关怎会被……」白锦之颤颤巍巍的问道,「坜奴前几日攻打崇州惠城,将王将军手下军士赶至寒云,诱我主关大军出城接应,随后又趁惠城残兵入关之际突然杀出,夺了瓮城,却将……将主关大半人马堵在了关外……」信使灰头土脸,简直是一脸的丧气,「这帮蠢货,蠢货,怎会如此轻易中了埋伏?」

 

  「那些坜奴身着茅草黄衣,早早便趁着夜色匍匐于瓮城两侧的山脚土路边,怕是足足待了一个昼夜。关门一开,便一同杀了过来,还有漫山遍野的狼群,瓮城军士根本无力抵挡。而后,坜奴便像疯了一般的猛攻主关,虽死伤无数却毫不退缩,没有武英候在,关中机关释放混乱,毫无章法,收效甚微,主关将士坚守了一夜之久还是没能挡住……如今坜奴大军已入晔州,现与晔州军在雾鸦岭处对峙,还望陛下早派援军支援。」

 

  白锦之倒吸了口凉气,「王献勋呢,王献勋在哪!」

 

  「……王将军原本奉命坚守崇州六城,如今……如今却被挡在了寒云关外,已然进不了晔州了。」

 

  「简直是荒唐至极!我大沄自己的军队竟然被自己的关隘挡在了外面?」白锦之气急败坏之余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问道,「坜奴统帅是何人?难道又是拓跋烈?」

 

  「不,坜奴统帅乃是大当户阿刻依!拓跋烈如今生死不明,暂未有其行踪。」

 

  这时韩勤石赶忙起身,「陛下,既统帅非拓跋烈,那我大沄将士应可抵挡。如今还是要早下决断才是。」

 

  白锦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沐妘荷,可随后便放弃了,他昨日才赐死沐妘荷,今日便请她上阵拒敌,岂不令天下人嗤笑。

 

  可周慕青,秦无月自然也是派不得的,沐妘荷还有两日便被赐死,此时若给她们兵权,着实太过危险。思来想去,他只得又看向了孙太尉。

 

  「孙太尉,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孙太尉早早就缩成了一团,可不曾想还是被点了名,他四下扭头,果不其然,重臣皆在偷偷瞧他。

 

  「……咳,嗯……老臣以为,晔州乃我云阳门户,必不可失,应增派最强战力入局,一战可定乾坤,故而,老臣以为,可将新训羽林军派往晔州,让豫州及宣州派兵接替拱卫云阳。」

 

  眼下,按照秦无月多年所定制度训练下的羽林军确实已是除沐妘外的最强战力了。既然要战,必然要倾尽全力而为。

 

  「坜奴入晔州有多少人马?」

 

  「前前后后应当不下五万人。」

 

  白锦之听完,心一横,手一挥,「三万羽林,两万沐妘都给我派去晔州,太尉你亲自带军,务必将坜奴一网打尽!」

 

  孙太尉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涩的回了个喏。

 

  「速速退朝,事不宜迟,明早便出军……」

 

  沐妘荷眼下已然入住了百花宫,安然等待着两个昼夜后的死期,可前线的兵情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陛下当真下令出兵了?」沐妘荷神色紧张的问道,「是,明早大军便会出征。」打探消息的侍女回道,沐妘荷凝着眉,来回转了两圈,猛然砸了下手,嘴里轻声骂了起来。

 

  「这个混小子,总不让人省心!」

 

  「武英候,您这是骂谁呢?」侍女疑惑的问道。

 

  「你别管了,速速去把陛下叫来,说我有急事相商。」可沐妘荷的急事在白锦之耳中却是另一个样子,他以为沐妘荷找到了出头的生机,便急不可耐的寻他过去。另一方面,他身为男子,急需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证明他不需要沐妘荷也能守好大沄江山。

 

  于是尽管侍女苦苦哀求,他却依然不为所动,最后还命人赐了侍女十个耳光。

 

  沐妘荷得到消息后,只能无奈的叹息,她几乎已经预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

 

  第三日清晨,原本是沐妘荷留在人世的最后一日,可大沄的朝堂上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自称坜国使节,却还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英姿勃发的站在大殿之上。而龙椅上的白锦之却早已瘫坐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的大军刚刚派出一日,可云阳却突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五千坜军给围了。

 

  「陛下,断牙大都尉的意思我已传达清楚,军情紧急,聘书聘礼皆以齐备,按大都尉的意思便是,无论如何,明日他要迎娶沐夫人,一是陛下派人送她出城,二是他亲自带着断牙进皇宫寻人,不过若是让他进来,那恐怕难保云阳的和气。」

 

  信使说完,接着一躬到地,随后扫视了大殿一圈,转身便扬长而去!白锦之望着手中的聘书和殿中数箱的聘礼竟连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下朝后,他便怒气冲冲的到往百花宫,刚一进门便将手中的聘书扔在沐妘荷面前的地上。手指着沐妘荷咬牙切齿却依旧吐不出一个字。

 

  沐妘荷弯腰捡起聘书打开扫了两眼,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陛下在气什么?气我么?」

 

  白锦之大声喝到,「明知故问!不然我又该气谁?」

 

  「陛下不该气,要气也只该气你自己。」

 

  「沐妘荷,你不要得意,大不了鱼死网破,明日我便将你的尸首送于他!」白锦之已经彻底失控了,双眼布满血丝,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咬她一口。

 

  可对面沐妘荷却是满面的悲凉之色,她扬起头不免长叹。

 

  「陛下,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

 

  「我自然明白,我明白的很,你们这对奸夫淫妇,都该死!」

 

  沐妘荷再也控制不住了,突然跪倒在了地上,双眼垂泪,语气凄凉至极,「陛下,我这一跪,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大沄百年基业,为了天下黎民,求陛下睁开眼好好看一看大沄吧。」

 

  白锦之被沐妘荷这一出弄了个猝不及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你……你这是作甚。」

 

  「陛下,你还不懂么,就在刚刚,我大沄已然亡国了啊!」

 

  「你说什么?」白锦之汗毛骤起,却依旧不领其意。

 

  「如今五千大军围城,陛下竟还在愤恨儿女私情之事,你难道没想过,若是他不宣而战,此时怕早已带兵站在我大沄朝堂之上了,届时,别说是我一个女子,便是整个大沄都是他囊中之物。陛下当真不后怕么!」

 

  白锦之晃悠着身子,摸到一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如此国难浩劫,若是只需我一人便可化解,陛下难道不该庆幸么?你生我的气,可难道这大军围城是我围的么?坜奴多为轻骑,人简马快,入关后既不快马加鞭去往富饶的宣州刮掠,又不分兵多路,南下合围,竟在晔州与晔州军对峙?这岂不是错失良机,既如此那又何苦费尽心力攻关?拓跋烈摆在眼皮子底下的调虎离山之计,结果你等一转眼便将云阳的防务撤了个干净。他真的已经看透了我朝中无人,竟使出如此随意的手段。更可笑的是,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识破。陛下!」

 

  事到如今沐妘荷已然彻底放弃表明白风烈身份的心思,如今的朝局和人心已经够混乱了。她只有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去改写整个大沄的命运。

 

  「我大沄朝堂断不可如此啊!」白锦之被沐妘荷红着眼的这一句嘶喊彻底给怔住了。

 

  「大沄可以没有沐妘荷,但不能没有贤臣干吏,否则即便有百个千个武英候,将整个天下打入版图,也是守不住的。如今一纸聘书给了大沄第二次机会,也给了陛下第二次机会,若是此时还在纠缠儿女私情之事,那我大沄就真的再无希冀了。」

 

  「妘荷……」

 

  「韩勤石之流的弄臣祸国殃民,扰乱视听,孙太尉之流的庸臣,故步自封,明哲保身,如此朝堂对我大沄百害而无一利。整顿官吏,广募人才,文武兼修,固国强兵刻不容缓。今日云阳之危算是罪臣引来的,那么罪臣自当化解。只愿陛下再听我一次,只此一次,必可保大沄十年安稳,之后便看陛下这十年中的文治武功了。」

 

  白锦之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多么愚蠢,嫉妒心让他险些丢了整个天下,他赶紧起身走到沐妘荷面前,双手平摊,让她起身。

 

  「妘荷,你说吧,朕必当听之……」

 

  半晌后,白锦之恋恋不舍的走出了百花宫,驻足回望了一眼后,回想着彼此间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他为何要这么做?」

 

  「因他明白,大沄若亡,臣必不苟活!」

 

  他摇了摇头,到头来自己还不如一个敌寇懂她心思,感慨之后他牙关一咬,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让周慕青将军去百花宫,一切听武英候安排。」

 

  周慕青到百花宫时已是深夜,沐妘荷见到她时不免吃了一惊。

 

  「慕青……你……」

 

  周慕青理了理鬓发,笑容有些干涩,「许久未着女装,还是没有甲胄穿的踏实,将军见笑了。」此时的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百褶流仙裙,裙摆一直挡到了脚踝,乌黑的青丝用红线在尾端扎了个发结,任凭其披散在脑后。双手交叠于下腹,大袖如蝴蝶双翼展于身前。

 

  「对不起,慕青,我回来晚了,你哥他……」

 

  周慕青缓缓摇了摇头,「此事与将军无关,外人眼中,他不过是个懦弱之人,其实在我眼中亦然,只是他此生只勇敢了两次,皆是为我,第一次,他不愿让我出嫁,头一次顶撞了父亲,后来我才知道,他竟暗自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可真是个傻子。第二次,不愿让陛下杀我,又头一次顶撞了陛下。他此生立志要护我周全,他做到了,只是……」周慕青说了半句,抬手擦去了滴落的泪珠可却还是说不完后半句。

 

  「这件华服是他为我买的,我一拖再拖,却从未穿与他看……」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明白。」沐妘荷上前将周慕青抱在怀里,不住轻声安慰着。

 

  片刻后,周慕青轻轻推开沐妘荷,随后抱拳单膝跪地,「我知将军寻我来必有大事要办,时间紧急,请将军指示,慕青万死不辞!」

 

  「慕青,我知你聪慧,只是因有我在,故而有些懈怠。往后,沐妘大旗便要落在你的手上了,我这里有北伐十二策,你权且收好,一旦时机成熟便挥师北上,陛下那边我已说服,他会助你。」

 

  慕青有些迷惑的抬起头,但很快双瞳便清晰起来,「难不成,将军你是要……」

 

  沐妘荷浅笑着摇了摇头,「你需记住,北伐乃我平生夙愿,但却不是你的。若是以后朝中情势不对,千万不可勉强。」

 

  「慕青明白了……」

 

  「去吧,替我和无月道个别,她心思重,见不得离别,上次一别……哎……你去吧。」

 

  送别了周慕青没多久,宫中侍女便送来了凤冠霞帔,沐妘荷心头一热,烈儿,你可真是娘的克星。

 

  次日一早,白锦之便下诏,封沐妘荷为荷裳夫人,赐婚坜国二皇子拓跋烈。

 

  云阳城外,接亲的礼队早早便等在了路边,城门大开后,还未等身着喜服的礼队看清,一位身穿玄甲的女将军已然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率先冲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接亲的礼官吓了一跳,可仔细一看,除了一人一马外,身后只有两个身着襦裙的侍女。

 

  沐妘荷走到礼官身前,止住不停打着响鼻的踏雪,「我便是沐妘荷,拓跋烈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礼官看了看身后的轿子,又茫然的转过头,「荷裳夫人就打算这么嫁于我家皇子?」

 

  「少废话!」说完她挺直了腰背,一副桀骜不驯的神色,「你们以为他今日当真是娶妻么?我告诉你们,他今天便是娶了个娘回去!快走!」说完,一拍马臀便扬长而去。

 

  礼官摊开手,「这,这荷裳夫人怎么如此说话……也太没有礼数了……」

 

  沐妘荷一路上拼命催促着疲于赶路的礼官直奔断牙大营而去,刚到营口,几名护卫便挡住了大门,沐妘荷抬眼一看,整个营帐竟真的张灯结彩,挂满了云锦丝带。而身旁的礼官则拼命摆手,「闪开,闪开,这就是大都尉要娶的女人!」

 

  沐妘荷鼓着腮帮子一脸的寒霜直接纵马冲入了大营,直奔那最大也最为艳丽亮眼的主帐。

 

  「你们主子呢!」下马后,沐妘荷随手扯过一名军士,大声喊道,那军士不明所以,却还是被来人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吓了个激灵,赶忙进帐去了。

 

  只片刻后,主帐的帐帘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双漆黑的双瞳。

 

  「偷看什么,给老娘滚出来!」

 

  四周的断牙皆悄然的围在了大帐不远处,伸长了脑袋看着,连议论都忘了。白风烈轻咳了一声,随后掀开帐帘气宇轩昂的走了出来,直到沐妘荷前躬手便拜,「拓跋烈在此恭迎夫人……」

 

  他今日应景穿了件淡金色深衣,外套鲜红的云纹大氅,发髻梳的整整齐齐立在脑后,一举手一抬足还真像个新郎的样子。

 

  原本一肚子怒气的沐妘荷,只看了他一眼,便已然有些忍俊不禁了,但还是咬住下唇拼命忍着。

 

  「你刚刚叫我什么?」沐妘荷冷着脸问道,「……夫人啊……」

 

  「夫人?你可还记得先前你是如何说的?」沐妘荷继续反问道,「啊……」白风烈有些摸不着头脑,傻愣愣的睁大了眼睛,可刚一抬头便看到外面围着的乌泱乌泱的军士,顿时一头两大。

 

  他赶紧悄悄挥手,想让侍卫把人都赶走,可挥了半天才发现,他那几个近侍看的比大帐外的人还精神。他只好凑到沐妘荷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夫人,你别闹了,随我进账吧……」

 

  沐妘荷微侧脸颊看了看,心想毕竟都是他的部下,还是给他留些面子吧。于是先一步往帐内而去,抬步前还撂下了一句,「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待沐妘荷刚一进帐,白风烈立刻大喊起来,「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蛋!」众将士嬉笑着往后退去,他则赶紧灰溜溜的跑回帐中。

 

  礼官整了整自己的礼帽不住的摇头,「这荷裳夫人可真是诚不我欺,大都尉这哪是娶亲,分明就是接了个娘回来么……」

 

  白风烈进账后,沐妘荷正站在他的地图前默默看着,他想都没想便跑过去从身后一把将沐妘荷搂在了怀里。

 

  明明才十多日未见,可这相思之苦却已是煎熬许久了。

 

  「松开!站一边去!」

 

  沐妘荷侧脸怒气冲冲的喝到,白风烈有些恋恋不舍,可又着实害怕沐妘荷此时的语气,只好退到了一边。沐妘荷转身走到床榻边,扭身以军容之姿坐了下来。

 

  「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白风烈一头雾水,不知沐妘荷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那我便提醒提醒你,某人曾说,只要我嫁了,届时当妻当娘皆由我自便。如今算是被你娶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风烈打断了,「什么叫算是啊……我亲自上大沄朝堂送的聘书,又得大沄陛下亲封,我就是把你娶了!」话音刚落,沐妘荷抄起一旁果盘里的短刀,蹭的一声便扎在了他身旁不远处的立柱上。

 

  「你竟还有脸提起,你可知他是你生父!居然逼你生父将……将……哎!」沐妘荷重重的砸了下床板,气的声音都走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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