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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星,1

[db:作者] 2025-07-27 11:50 5hhhhh 8230 ℃

第一章 长眠处

当尼泽利亚的血色月亮高高悬在正上空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无声地爬上了脊梁。

这种恐惧无端而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尽管我天生就是个怕黑又怕鬼的胆小鬼,还有点傻傻的,但姑且还是分得清的,那种畏惧,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情感。

是一种远比寻常恐惧感更加深邃的...源自于骨血、本能的东西。

“这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打着哆嗦和旁边的人说了句,眼前忽然晃过一道令我战栗的影子。

一旁生得五大三粗的男子嚷嚷着:“什么东西,小屁孩要是干不了这活儿就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另有人接口道:“可不是嘿,这小丫头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年头连塔尔山的小鼻涕虫都能当符文法师了吗?”

那接话的男人干瘦得像是从哪个荒冢里爬出来的食尸鬼,皮包骨头的,只是浑浊的老眼里透出些光采来,证明他不是个死物。

四周一片哄笑起来。

“都是些惹人厌的家伙...”我心想。

头埋得低低的,抽了两下鼻子,从后脑蔓延到身前的一条被泥土沾得有些灰扑扑的蓝色大麻花辫颤了颤。

我把鼻梁上的大圆眼镜推了推,镜片下有水蓝色的神秘符文光华涌动。

这是支小队,来到尼泽利亚这片失落的地下遗迹,正是为了探寻其中的奥秘。

我正是受雇佣而来的人员,作为一名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小女孩,我自个也晓得,我的相貌显然没法和传闻中强大的而神秘的符文法师匹配,再加上自小就在老师那里苦修魔法,几乎是足不出户,自然也没法说些什么有信用的话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也不是没提过自己的恩师——“塞壬之声”伊伦娜的名号,但小队的其他人对此只是抱以嘲笑,这实在太令人沮丧了!是以从认识这群身上缠着股惹人厌的土腥味,大老粗一般的家伙开始,我就打定主意要装成个哑巴了。

有时候沉默是最有效的反击,这次也并不例外。

见我只是把头埋下去,自顾自地进行着古代文字的破译,一众人嘻哈了几句也就自讨没趣地接着忙活了。

而专注于工作的我,则双眼一眨不眨地,干巴巴盯着面前扭曲到让外行人一见便要头疼的那些符号。

这是古代文字,是远在许多许多年前,在泰拉瑞亚这片大陆还未有人类存在之前的时代流传的文字。

泰拉瑞亚地域宽广,其上繁衍着的智慧生命不计其数,种类亦是难以估量,也因此,这种文字有着许多别称,其中,最为传奇的称呼莫过于——神代符文。

传说那是神明之间流通的文字,其上蕴含着能量,每个符号,都相当于一个魔法。

而将这些神秘强大的东西加以学习,理解,并运用起来的,就是符文法师。

每个符文法师都是古文字的专家,与上古有关的东西,总是少不了她们的登场。

只是入这行当就像是攀一座很高很高的山,路上漫长枯燥不说,还伴随危险,再加上感受符文的过程很看天分,符文法师随着时代的变迁,愈来愈少,到零代三千多年的如今,整片大陆上的符文法师,不过几万而已。

而我也是被自己的那位不着调的导师给擅自抛下了,未曾涉世的我从来都只是被当成假冒符文法师的江湖骗子,只能在冒险家协会随便接些讨伐魔物之类的活计,一边赚钱一边四处旅行着。

这次难得接到了我感兴趣的委托——探索位于尼泽利亚的古代遗迹。

先抛开那诱人的、远超平常接到的讨伐任务十倍的七百金币,光是古代遗迹这一条,就足以拨动我心底那些兴奋的弦。

拿到委托单的时候,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连迈向前台的脚步都有些发抖了。

只可惜——

我被同行者们嘲笑着,那股兴奋劲儿被久久压抑在心底,最终还被泼了盆冷水——在我来到期盼已久的目的地的时候。

这里分明就是片荒地,哪里有什么古代遗迹,只有些荒原的狼嗥和呜咽的风声罢了!

我苦着脸说来错了地方,谁知那些同行的家伙居然变本加厉地嘲笑我,然后当着我的面,开始挖起了地!

这下我懂了,为什么他们身上老是萦绕着一股惹人厌的土腥味,还有些还带着点奇怪的味道,像是发了霉。

原来竟是靠挖土吃饭的么!

这些人似乎都水平颇高,用的那些工具我见都没怎见过,没多大会功夫,竟然就捣腾出偌大一个巨坑。

那坑洞约有两人多深,面积有寻常一个工会大小,且还在不断扩大。

我晓得他们大约是在试探,在找与那遗迹有关的线索,但碍于目前还轮不到我出场,再加上本来我也不怎么想帮这些家伙,就索性一直在旁看着了。

这一看就是好久,久到我坐在自己用魔法造出来的小椅子上,捧着本书都睡着了不知多久,才被人很不客气的拍醒。

“喂!我们的‘骗子之声’小姐,快把你那贵气收收吧,该干活啦!”一个胖叔叔揶揄地嚷嚷着,也许是因为刚睡醒,我觉得那声音格外的大,格外的刺耳。

在心里不满地抱怨了下,我抬起了有些沉重的小屁股,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唔...睡得有点不舒服,下次把造物换成躺椅好了。”小声嘀咕着,身下流水做成的华丽雕花椅子倏然崩溃,化成了一小滩水。

我平日里最爱这些戏法,特别是水滑梯和流水化形,实在是好玩极了,只是旁边的那些人似乎不大高兴,一个个都瞪着我,像是要把我吞了。

我歪了歪脑袋,一挥手在空中写下两个符号:“大叔,你们也想玩吗?”

水蓝的符号迅速扭曲、变大、再扭曲、再变大,最终在三秒之内变作了一条细窄的长河。

那是我的杰作——滑梯的中央是星空般的深蓝,期间点着些五颜六色的光;再边缘些又是水流的湛蓝了,是一种可以让人忘却忧愁的颜色,里面掩藏着些斑斓的海星,就是不怎么好吃;最外圈则缀着白色的水花,在猩红的月色中也闪烁着不输白日的快活气。

我一马当先冲在前头,身子一跃就坐上了水滑梯,振臂高呼着从地面七拐八拐地滑进了遗迹下头。

空气中还回荡着我轻快的呼喊声:“我的滑梯,可~好玩啦!”

也许是我像是郊游一般的心态让他们倍感不爽,在接受了一路的注目礼之后,我落了地,周围几个人都看着我,还说了些不怎么好听的话。

但到底还是工作要紧,这一趟的人皆是拿了钱要办事的,他们虽然恼我,但姑且还是要同我共事的。

几人一同进入了发掘出来的遗迹大门。

临进场的时候,我还刻意观察了一番,这大门上雕着的几个符号,正是再常见不过的七元素——地火水风光暗...慢着,大陆不是讲的六元素吗,哪里来的第七个?!

随即我想到,寻常都是以光暗为尊,这两个符号要记在上面的,那这拱门上的,最正中的元素是..?

我瞧着那个符号,脑袋有点发晕,但最终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它的存在明显在我的认知之外,是我未曾知晓的古代文字。

晃了晃脑袋,我随着前面几人一同进了遗迹。

里面又是一番奇异光景,不知是什么做的东西在头顶上亮着,洒下一片刺目的红,在长长的甬道中晃眼极了,让人倍感烦躁。

而在那不详的光映衬之下,隐隐约约,能捡到墙上有什么东西,像是一幅幅画,绵连在一起,让我想到曾经在市镇上见过的连环画。

“这又是什么布置?真是讨厌..”我一面埋怨那灯光太过昏暗,颜色选得也很烦人,在心里鄙夷着这东西的设计者,一面又用手指画了个照明用的咒文。

可我想要就着手上的蓝光去看方才在血色光辉中若隐若现的壁画时,却惊讶的发现,那儿除了冰冷的墙壁,分明什么都没有!

我一下子惊得一身冷汗,寒意爬上脊背,脑袋里电一般划过某种想法——

指尖一划,先前的文字缓缓消失在空气中,手上的光也熄灭了,四周又一次陷入了那红惨惨的境地,视线一下子模糊了许多。

然而,借着那幽幽的、似能勾起人无限疯狂的血光,我分明瞧见,旁边的墙壁上,正印着一幅幅壁画......

上面描绘叙述的,大抵是一群人,正其乐融融地生活着的场景。

只是这地方既是不曾有人类存在的上古遗迹,又怎么会有人的壁画?

我再定睛瞧去,发现其上许多人都生得...不大一般。

有的背生双翼、有的头戴光环、有的犬头人身......大致瞧来竟没几个常人!

难不成这些就是古代的所谓神明?

那时间太过久远,零代往前,这三千多年前的事就是书上也鲜有记载,大多是猜测,我自是未曾亲眼见过,如今看到这壁画上的,难免有些吃惊。

我暗忖:“原来神与人长得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有的还更丑些。”

这念头甫一出来,吓了我一跳,心道可千万别怪罪我冒犯,对怪力乱神之说,我向来是信的,且怕得紧,若真是惹了哪个丑八怪神明不开心,指不定我要被埋在这破地儿哩。

我可不要那样,好没趣,也没个好吃的,怎有人愿意留在这地方!

往前走了些,壁画变了模样,从天上掉下来许多个球,拖着长长的尾巴,看来应该是有什么火球一般从天而降,我不由得好奇起来,期待起了后面的内容。

一连走了许多步,我见着那火球落地以后,从里面出来什么东西,俱都是些狰狞的怪物,为首十几个人形极为漂亮,其中又以一人最甚。

那些怪物我之所以称其“狰狞”,实在是它们生得太不安分,显然是些个屠戮机器,浑身上下都是武器,有的生着六只八只手臂,上面尖刺利刃密布,有的长着张大嘴,里面獠牙生得密密麻麻交错纵横,显然也是个凶神,我将那些妖魔的构造反复观察,恍惚觉得它们像极了虫子!

分明是放大版、大杀器版本的虫子!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我先前见那些神都像个小人儿,不过半个指头大,还以为是群像所以画得小了些,然而这几幅描述天外来客的画上,最小的一只也有一整个指头大!

难不成这画,主体并非神明,反倒是那些个古怪的天外来客?

我一副接一副地看下去,心也愈来愈凉。

那些天外来客,对着地上的神明们,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对,屠杀,在各种传说里被百般称颂的神明之流,竟被一边倒的屠戮。

特别是那个生得极美的,教我这个还未成人的女生看了都要眼睛发直的,似乎是它们领导者的女人,只一抬手间,就迸射出百万华光,向来伏尸百万亦不在话下。

而画中也确实如此,她的脚下遍布尸体,鲜血汇成了河流,在红惨惨的光芒下仿佛活了起来,在我面前汩汩流淌着,而那之上,更有一双猩红的眸子,像是活的一般,正直勾勾瞪着我,令我毛骨悚然,连连退了几步。

我本以为我会就此靠在甬道的墙上,却不想我身后骤然一空,竟然跌了一跤!

紧跟着坠落感的后面,屁股传来一阵剧痛。

我“哎哟”了一声,叫道:“好痛!”同时暗自心惊,这甬道不过一臂宽度,怎么我竟还能摔这么大一个屁股墩儿的?

面前正对着的墙上多了只人头瞧着我,我见到那是同行的几人之一,心里念叨了一句还算有点良心,好歹没直接不管我。

却看他往我后头望了望,又耸了耸鼻子,我正寻思着一破墙有什么好看、好闻的,蓦地心里就打了个突。

他探头过来的时候,脑袋上面和外面红惨惨的地方分明形成了一个不同的明暗对比,我再定睛瞧了四周一圈,赫然发现,我摔倒的地方,竟然是个凹进去的墙洞——!

我只觉脊背凉得可怕,腾地一下跳将起来,脑袋瓜猛地撞上这傻子的下巴颏!

天地混沌,洪荒初开,洸地一声,我这整只小脑袋瓜都有点麻麻的。

我讪讪地和他对视,然后在他几欲喷火的目光中讪讪地从他身侧挪开身子,又讪讪地绕了大半圈出来。

我顺着刚才那二傻子的目光往我摔倒的方向一看,心中顿时惊为天人,只见那原本面普通的,被上头红色光芒笼罩的墙壁,不知何时,竟多出个黑黝黝的大洞,里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的黑暗,倒活像是先前壁画上那只巨口怪物,只是里面没有尖牙利齿罢了。

正当我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的当儿,我忽然感觉到有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顺势瞧去,发现几个同行的正死盯着我,目光里多是埋怨的意味。

大抵是不爽我冒冒失失的在这里乱碰吧,这有些遗迹机关遍布、凶险非常,稍有不慎就可能丢掉小命,这我都是晓得的。

只是——

“嘿嘿..”我尴尬地笑了笑:“各路英雄豪杰,小妹妹我笨手笨脚的,但是说不定却反倒是阴差阳错给我们开了条活路哩,我也是先前被那破灯晃得头晕,才不小心跌到这里,误触了机关发现暗道的。”

“你们...不要见怪哈哈....”说完,我自知理亏,掐了个照明用的符文,径自带头往里走了几步,回身道:“你们不想站前头的话,由我带路也成,只是。。。”

我话没说完,那被我顶了下巴的傻子开了口,声音粗犷,活像只熊:“可拉倒吧!让你这臭丫头片子走前头,俺们几条命都不够使的!”

哎哟!我心道你也忒小瞧咱们,当年跟着老师学习,我可是专攻遗迹这块儿的!那些个机关异术,俱都记在脑子里啦!

什么伏火、毒烟、机弩,什么燕子翻身投石问路,我哪有不晓得的!

就是..就是...

就是有时候,不好找......人嘛!有些时候,想找的东西反而找不到哩!

然而这一回,我的那些知识,似乎真个儿不管用了。

往前走了许久,直到四周的一切骤然变得开阔,我们都没遇到什么机关守卫,个中缘由实在是匪夷所思。

按理说这上古遗迹,该是有些东西守着才对,怎么一路走来除了些壁画别个儿什么也没?

看这四周,还有壁画所述,这里应是某个种族又或是所谓的神明之流曾经的聚居地,算是他们的城市吧。

周围院墙林立,虽然都覆上了层土,且大多都残破不堪,却仍依稀可见当年繁华。

亭台楼阁,房屋瓦舍,当年来看定是一片盛景,只可惜如今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难不成神明真是群居动物..?”我暗自腹诽着,一众人走走停停,在几个院子里看了几圈。

只是什么有用的也没找见,整个城竟似乎都是空空如也的,我心说这神明也忒穷了些,起码留两个物件也成啊?然而转念一想,就算是留了些什么,这匆匆岁月飞驰而过,在名为时间的车辙下,如今也早该化为一捧尘土了罢。

一行人脚步不停,移步换景之间,四周又变了模样。

眼前矗立着的,是一座残破的宫殿。

我们鱼贯而入,在宫殿的大门口,我又一次瞥见那个神秘的符号。

半个代表光的金色太阳,半个代表暗的紫色月亮,这个符号就像是那两者硬生生拼到一起,整个字符透出股诡异、不和谐的感觉,令人脊背发凉。

我越看着它,越是头疼。

心里千方百计的猜测其中含义、想要弄懂它,却无论如何都弄不清楚,始终像是隔着层纱一般,看不真切。

我心道要真让我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弄了这么个玩意膈应人,我非得好好治治她不可,忒惹人烦!

而就在我驻足原地,去看那门上刻着的古代文字时,其余几人已然进去,我不好一直杵在外面,只好也跟着进去了。

殿堂之内,赤红的火焰在几个灯座里安静的燃烧着,将整个大堂照得通亮。

那跳动的火焰如血般鲜红,活像是一只只心脏,有节奏地晃着。

灯座也恶趣味一般,装饰成骨手的模样,四周林立着的柱子,也俱都以骨架模样的东西做装饰,白骨织就出一张张大网,都在伸向高出的什么东西,像是在崇拜什么,又像是渴望获得什么。

整个大殿装点的像是魔王的城堡,阴森可怕。

而殿前立着一个台子,通体血色,镶着黑色花纹,黑色的痕迹构成一朵朵花,美的同时,分外渗人。

因着那些花瓣,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人的手一般,虚拢着,显得阴森非常。

台子上方,打开着一本书,乍看是书,细看却发现尽是翡翠般的石头堆砌,通体呈现晶莹的浅绿色,上缀着些以假乱真的藤蔓和白蔷薇,极富有生机。

我凑近去瞧,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古代文字,整体破译起来可能需要些时间。

我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低头仔细瞧着,开始搜肠刮肚起来。

看着看着,渐渐觉得有些不自在,要说是怎么个不自在法...我也说不上来。

我看得部分,上面只说,有一族生命,自诩为神,放言说族中供奉有神物,威能无限,引来“隐星虫族”觊觎,然后被这个什么虫族灭了族,后面就都是些赞颂女皇啊赞颂虫族的话了。

像是什么“女皇大人冰雪之姿”啊,什么“女皇大人智谋超群”啊,什么“女皇大人武功盖世”啊之类之类的,三句不理女皇大人。

看看,连“吾皇血瞳可悉万物”都出来了,忒中二病!

等等?

血瞳..血瞳....可不就是眼前这般,四周那一片红惨惨的模样吗?

我忽地打了个激灵。

先前来时,这殿里可不是这般模样的,这翡翠般的书上冒出来的,那可都是莹莹绿光,舒坦得紧,怎么现下这般红惨惨的了?

我四处乱瞟,忽地抬头一望,便猛地打了个哆嗦。

尼泽利亚的血色月亮,高高悬在正上空,恐惧悄然无声地爬上了我的背脊,我如先前那般所说,将我的疑虑说与旁人,却只遭来冷眼。

只得,埋头继续解读完剩下的几句。

我心思纷乱,看也只瞧了个大概,依稀分辨出其间含义,不由得心头发冷——

虫族寿命长久,女皇更是不死之躯,然而没有充足的食物,便是无敌的女皇也难捱,于是隐星虫族在此处,遂女皇命令,冬——眠——

最后那个字眼如洪钟一般,在我脑海中炸响。

我晓得,我们,危险了。

第二章 初相逢

脑袋里一团乱麻,我只觉那阵最本源的恐惧被迅速放大、放大...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膨胀起来,将我整个人灌得鼓鼓囊囊,一戳就要爆掉似的。

此时此刻,我迫切地想要逃跑。

这遗迹里的一切,都忒不对劲!

阴森诡谲的布置、一路上从未遭逢机关守卫、记录屠杀的壁画、歌颂虫族的怪书、头顶正上空的血月......

重重疑点拼凑在一起,我的脑海中猛地响起一声炸雷!

此地分明是所地下遗迹,又怎么能..怎么能....瞧见尼泽利亚这素来诡异非常的血月的?

我再把手中的照明符文朝上一甩,那字形变幻两下,径自往上头飘去,而我站在下头抻长了脖子,借着符文的光辉定睛往上头一看,好家伙——

只见我们头顶上方,那殿堂的天花板之上,竟破了个大窟窿出来!

只是那窟窿圆滑非常,分明不像是胡乱破坏出来的,倒像是..像是故意修成这般的?

吃惊的同时,我一下将之联想为某种计时的工具,就像是日晷、沙漏之类的东西。

那明晃晃的血月就挂在天上,在一片死寂的大殿中投下不详的影子,红惨惨的,让人恍惚间觉得自己就置身于那猩气浓重的血海之中,窒息、压抑到了极致。

我的耳畔忽然响起吟游诗人的一支歌谣,那声音似有若无,安静的叙述,将遥远的传说娓娓道来:

我从遥远的星上来,到不知多远的彼方去。

我取下巨兽的骨头,记述遥远故乡的歌谣。

我点燃文明的火焰,延续属于我们的文明。

我从遥远的星上来,到不知多远的彼方去。

谁知严寒悄然而至,无期的旅途被迫中止。

尼泽利亚、尼泽利亚,愿你鲜红的明月笼罩。

泰拉瑞亚的诗人多不胜数,他们大多是四处漂泊的旅者,会拨动竖琴或是其他的什么古怪玩意儿,唱出一段段诗歌。

其中或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或是鲜有听闻的,而方才回荡在我耳边,大抵是后者,是我偶然在塔尔山的一间酒馆里吃着史莱姆果冻时,所听见的。

我不敢把这支歌同眼下所在的这座遗迹联系起来。

两者相差的年月实在太多太多,这遗迹是上古时期就有的,怎么会和人类的曲子有关?

可是若说没有关系,也未免巧合太多,来自天外、突遇严寒、尼泽利亚、血月...

脑子实在太乱,再也没法多想。

烦躁和不安纠缠着,愈来愈盛,扎根在胸口里,眨眼间长成棵参天大树。

“喂!”我朝同行的几人喊了一句:“这里真的很危险,这里是...”

虽然我是很不喜欢这些大人,但好歹也是同事一场,要我眼睁睁看他们把小命交代在这里,还是不大可能,至少我得提醒他们一下。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人打断了,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将我用力推开。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滚开,别打扰本大爷发财!”

他这一下用了七八分力气,我体型本就小了些,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么一推,立时便重心不稳,“哎哟”了一声,直接跌了一跤。

这还不算完,因着这台子是立于一方拱起的地砖上面,四周都是阶梯,一级一级往下,直到和周围大殿齐平。我从那最高的地方摔下来,再加上那人推我时用力有些狠了,我竟然像个包子般,一路“哎哎哎”地滚了下去!

那股巨力传来之后,我就只觉重心不稳,紧跟着天旋地转,再定睛看时才发现自己竟一下子摔出去老远,全身上下火辣辣得疼,眼前还有点冒金星,实在是难受极了。

我心道这家伙也忒讨厌,好心警告他们,不听也就罢了,居然还推我这么一下,把我摔这么惨,还有没有天理啦!

毁灭吧、赶紧的,我一边抱怨着,诅咒这家伙被穿成鱿鱼串儿,一边拍拍棕色考古袍子上的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哎,这袍子还是我花大价钱买的哩!七个金币呢!本来想传出来衬托下气氛的,就这么弄脏了也太可惜了,幸亏是土色的,稍微脏点应该看不大出来吧?

这可是塔尔山上的咖啡羊才有的毛呢,不好洗的!

真是的,臭大叔,这么急着死就赶紧死吧!我在心里愤愤地想着,抬头想要抱怨两句,却忽然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溅到脸上来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入手一片温热,有些黏滑。

这是..?

我心里打了个突。

这熟悉的手感和气味,分明就是...人的血!

目光再顺着石阶往上探去,在那上头的台子边上,赫然多出一道人影!

那身影纤长消瘦,分明是个女人,再一想我们这一行里,分明就只有我一个小女孩,怎来的一个女人?!

我吓得簌簌发抖,连忙想要找个地方猫起来,然而身子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和我逃命的想法背道而驰,无论如何都想试图瞥见她的姿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变得极端缓慢,在视线逐渐对焦的这段时间,我仿佛是那即将遭受酷刑的死囚,心焦不已。

然而无论我怎么挣扎,屠刀还是一点一点的、毫不留情的临近了,我的眼睛将那一幕清晰剥下来的同时,大脑已经将之深深铭刻在我的记忆中,使我再也忘却不掉那人的模样——

她一身衣裙如同血染,上面缀着黑色的锁魂花,每个花瓣都像是伸出来的鬼手,缠绕在她的衣服上,弄得阴气森森的,却全然将她的魅力掩盖半分,那苍白的唇上染着点点刺目的红,整个人美得病态而充满恶质,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妖媚却危险。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一双眼睛鲜红欲滴,眼白里面养着猩红的眼珠,仿佛随时能涌出血来。

我瞧见了,我都瞧了个一清二楚,包括她野兽般的竖瞳,亦包括她周身张牙舞爪的莹白色光洁触手。

没道理瞧不见的,因为她的那些个触手上,分明正挂着几个男人的尸体,正往下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我自然是没胆子为了这些个不是很熟的人伸冤的,不如说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逃跑,我根本都生不起来别的心思。要不是如今吓得腿脚发软,急的都快尿出来,我早就拔腿开溜了。

这破遗迹真不是人来的!怎么为了七百金币命都要搭这儿了,忒不划算、忒不划算!

闭着眼睛,我一面后悔自己干嘛不继续接我的讨伐任务,偏生要来这丧门地界,一面求着漫天神佛保佑,让我的腿赶紧听点儿使唤。

而就在我担惊受怕的这个节骨眼儿上,那台子边的狠角色斜斜睨了我一眼。

我同她目光相交,霎时间亡魂直冒。

透过她的眼睛,我跨越无尽的历史长河,“亲眼”见证了不知多少年前的杀戮。

什么神明什么巨兽,在她面前统统不值一提,她仿佛死神的化身,无论是怎样的生命,只要她想杀,便杀了。

我一下子清楚了自己的下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控制不住地抖。

恍惚间我感觉冰凉的地面有点热乎乎的。

下一秒,她的身影闪现至我面前,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在笑,因为她冷冰冰的脸上并无表情,只是那猩红如血的眸子里,分明颇有些玩味。

她伸出一只手。

我以为她要取我狗命,吓得赶紧手脚并用,爬远了些。

她这下似乎更高兴了,嘴巴动了动,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光是看见我就吓得尿出来,要是摸摸你的脸,还不得...”她嗤笑,似乎是对我的恐慌感到好笑。

我这才注意到,我先前屁股在的地方,分明有一滩水渍!再一想先前感受到的、身下的热意,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被她吓尿了!

这下子,我可太委屈了,本来一条命栽在这里就够倒霉的了,现在居然、居然还要被弄成这样!

所谓物极必反,情绪到了极致往往会爆发出来,致人疯狂。

我当下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我一边哭嚷着你这个变态、坏女人,一边用藏在后面的手指画下一个个符文。

第一个字符写下,螺号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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