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ara！」手臂被推擠著，熟悉的聲音喚著她。

　　頭又暈又重，掙扎著從一個很長的夢中醒過來，Kiara意識不清的嘟囔著，揉揉發脹的太陽穴，眼睛也皺了起來。

　　「……嗯？Mori？」

　　「我才不是妳夢中情人！快起來！」

　　一雙手搖晃著肩膀，讓Kiara發出難受呻吟。頭真的好痛，現在是怎樣……

　　「啊、啊……不要再搖我了！」尖叫出聲，Kiara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坐在教室後排角落的位置上，死黨站在旁邊，她正雙手插在脅下，用不滿的表情盯著自己。

　　在深眠中被喚醒，她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麼夢。依稀記得充滿奇幻感的場景和某個熟悉的人物……

　　「妳還好嗎？」

　　好友關切道，Kiara只能呆滯的點點頭，感覺身體仍舊沉重如鉛。

　　「再不快點去球場就太晚了！快把妳的大屁股抬起來！」

　　聽著無禮的催促，Kiara看著壁鐘驚呼一聲，彈起來抓著死黨的手腕就向外跑。這段熱身慢跑彷彿將耗弱感代謝掉，抵達目的地時，他們停留在階梯式的觀眾席上方，Kiara抹去汗水，掩飾不住興奮地往球場看去。

　　籃球場正進行對賽，哨音響起，大家注意力都在那顆紅球上。但Kiara掃視過去，便發現站在半圓線旁，長髮紮成馬尾的女孩子。那人專注於隊友的動態，想辦法卡住好位置，在空檔間伸長手接住球，隨即用一個小跳投成功帶進了兩分。場邊爆出幾個讚許的聲音，隊伍再度散開，輪到另一組控球。

　　感覺肩膀被撞了一下，Kiara見好友那副調侃表情，沒好氣地哼了聲，才動身順著階段往下。球隊經理已經帶著練習球，在排球場邊等著上一組隊伍撤場。

　　籃球隊那個女孩子是Mori Calliope──這是她上個月才知道的名字──在完全不同系所和運動項目，兩人本該是陌生人。但在不久前，手因故受傷而不能參加正式比賽，加上連串的衰事令她非常消沉，甚至難過到不想待在宿舍，跑來運動場散心。就在她被胡思亂想的情緒惹到暗自掉淚時，Calli就像天使一樣出現了。

　　儘管她打招呼方式非常笨拙，但好吃的巧克力成功讓Kiara心情軟化許多。而不便對隊友們訴說的情緒，如流水般在Calli的傾聽之下釋放，她認真專注、沒有多做評論，單是輕聲應和，便給人一種如摯友般的親切感。那晚之後她很快打起精神，讓生活重新上軌道。

　　Calli自認在隊上表現不算優異，所以常常會獨自出來練習。問起她怎麼會搭訕Kiara，是因為兩種球場就在旁邊，而她的熱情非常耀眼，連日消沉反而讓人在意起來。

　　「妳的笑聲很有感染力，讓人感到快樂。」

　　Calli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這話時，卻讓Kiara感覺心臟狂跳。

　　默默打聽學院內八卦，知道她是一個低調的轉學生，除了球隊之外交友圈很單純；發現他們練球比自己早一個時段，Kiara便會提早過去，藉故暖身實則偷看籃球場動靜。她們像是若即若離的朋友，但會在固定周五晚上，同學們開趴的時間，在體育場看Calli練習。

　　漸漸地、開始會互相去賽場上替對方加油，還訂了約定晨跑，爬不起來的人當天要請吃午餐……互動逐漸密切，Kiara的心情已經是路人皆知，卻總不明白Calli好是友情還是更多。

　　直到閨蜜想方設法安排了女孩之夜，好不容易在夜深人靜的小客廳裡享受兩人時光，正打算和Calli傳達心意的Kiara，得知Calli剩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就要離開時，心頭就像捱了一記悶棍。

　　她們為此大吵一架──或該說Kiara單方面的生氣。事後看來，Kiara還是不能明白，或許她真的是唯一知道Calli要離開的人，那又為什麼他們不能保留任何聯繫方式呢？

　　「什麼？這個時代不是通訊很方便嗎？距離會是問題嗎？」

　　「這是無法克服的距離，Kiara。」Calli的表情相當難過。「抱歉、我真的不應該這樣，這已經違反規則了……」

　　「什麼規則？難道妳也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嗎？」

　　Calli悲傷的神情不肯與她對視，「就當作是這樣吧。」

　　Kiara太生氣了，以至於她重重甩了她耳光時，即使掌心熱辣作痛，也一點都不心疼這個傢伙。比起這下，她感覺到更多的是搗在心上的苦楚，幾乎是忍著眼淚把Calli趕出門，甚至不在乎當時還是半夜兩點。

　　那天後，Kiara就再也不跟她說話了。Calli不久之後也退出球隊，最後那段時間在校園中，只有遠遠見過彼此幾次。甚至在Kiara驚覺時，她已經離開了──更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

　　Calli是謎一般的人物，不住在宿舍，交際活動也很少。沒有人在她離開之後真正聯繫上她，讓Kiara更痛苦的是，她們最後的回憶停留在那一巴掌以及Calli難過的表情上。如果可以好好道別的話，這份情緒是否就不會如鬼魅一樣纏著她一輩子？

　　接受新對象告白時，她以為Calli出現在咖啡廳櫃台邊，點了杯瑪奇朵。孩子出生時，差點誤認了隔壁病房出院時那聲「恭喜妳」，就連她臨終闔眼之際，都懷疑在窗旁靜靜看著她的年輕人影，是她藏在心底的Mori Calliope。

　　──「那都是妳嗎？」亡靈Kiara看著死神，與年輕回憶中的相貌不謀而合。

　　「或許是，或許不是。」死神打著啞謎。「我時常去地下世界工作，但我並不那麼純熟。」

　　「死神的工作嗎？」

　　「……是指藏身在人群的技巧。」她召出了鐮刀，緩緩舉起。

　　亡靈被刀鋒反光照得發愣，須臾間、周身突然竄出火焰，眼前的景象被猛然打碎，雜揉成一團炙熱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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