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おはよう】【さよ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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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パロ。

　　一個晴朗的夏日午後，杏壽郎在充滿消毒水味的醫院走廊見到他短短7年來的人生中見過最漂亮的一個孩子。

　　彼時外頭的豔陽透過徹底消毒的玻璃在窗台灑下燦然的光照，而那個身高跟他差不多的孩子雙手攀在窗台邊緣踮腳尖試圖探頭，讓陽光把他粉色的短髮照耀得撲閃撲閃，像是鎏上一層金邊的櫻花；那和陽光一樣璀璨的金色眼珠也在他的眼眶滴溜溜地轉，轉出明顯想到外頭去的渴望。

　　杏壽郎知道這樣不對——他是陪父親過來探望剛生產完的母親的，實在不能未經允許就擅自離開病房門口——但他克制不住想碰碰那像洋娃娃一樣的孩子的衝動。看著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膚，杏壽郎吞了吞口水給自己打氣，走到對方身邊開口：

　　「你好！」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過大的嗓門讓那孩子轉過來的臉上充滿驚嚇。

　　「抱歉，我沒有想嚇你的意思！」這次杏壽郎努力放輕聲音道歉。雖然以平常人的標準來說還是滿大聲的，但這次男孩顯然明白了他的話地點點頭露出微笑。咕嚕。見到那只能用可愛來形容的笑容讓杏壽郎沒來由地又咽了一口口水，接著忍不住握住還放在窗台邊的手。

　　「我的名字是煉獄杏壽郎！我想和你做朋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把軟嫩的手掌攢到自己手中握在胸前，杏壽郎認真地盯著男孩的眼睛問。只是男孩似乎不太理解地眨了眨眼，遲疑片刻才困惑地問：「朋友？」像是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似的。

　　連聲音也是這麼好聽！杏壽郎想，然後用下巴指指窗外，「就是我想跟你一起玩的意思！我們去外面玩吧？」

　　「外面……」

　　不若杏壽郎原本的預想，男孩垂下眼簾遮住他晶亮的雙眸。「我不能到外面去玩。外面太陽好大，一出去回來就要塗好多黏黏的藥膏。」

　　所以這就是你羨慕地看著窗外的原因嗎？沒有把這句話問出口，杏壽郎也閉上眼睛沉吟思索，最後一個想法如閃電般竄過他的腦海，讓他倏地睜大眼睛。

　　「那我們晚上再偷偷地出來玩吧？晚上沒有太陽！」

　　「晚上……」男孩歪歪頭重複他的話，「我晚上也睡在這裡所以沒問題，杏壽郎也睡在這裡嗎？」

　　「唔呣！我是來看母親大人的，母親大人跟父親大人已經同意我今天在醫院陪她過夜了！」當他一說完，男孩的臉上隨即綻放出開心的光芒，這讓杏壽郎本就撲通狂跳的心臟更加鼓譟，進一步地靠近男孩再問一次：「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猗窩座！素山猗窩座！」

　　對杏壽郎揚起一個燦爛的笑靨，男孩——猗窩座彷彿在收藏寶物一般地把杏壽郎的手拉到他的臉龐，往上頭輕輕地落下一個虔誠的親吻。

　　「媽媽說這是對重要的人做的親親！她總是這樣子！」

　　——以至於杏壽郎在晚上偷跑出瑠火的病房、被猗窩座牽著手跑到醫院頂樓時，忘不了這件事的他臉紅到十分慶幸頂樓沒有燈光。

　　「這裡是我最喜歡的秘密基地！」

　　推開比自己高兩倍的大門跑到外頭的水泥地上時，猗窩座張開雙手就像那是兩片翅膀一樣地笑著對杏壽郎說：「杏壽郎看！天空是不是很近！」

　　薄紅的髮絲在樓頂的狂風中飛舞出自由的模樣，男孩背後的濃藍夜色閃爍著零星微光。星子羅列在漆黑的布幕，圍繞在半滿的月旁，一如猗窩座金色的眼眸那樣地閃閃發光。

　　杏壽郎發現他說不出話。直到猗窩座好奇地往他眼前揮了揮嫩白又瘦弱的小掌。

　　「猗、猗窩座你總是來這裡玩嗎？」

　　趕緊找個話題掩蓋掉看呆的事實，杏壽郎裝作自己也著迷地望著星空。聽到這個問題的猗窩座嘿嘿一笑，食指比在唇前輕輕地「噓」了聲。「因為我只有晚上可以來外面玩嘛，這是秘——」

　　但接下來他就噤住聲，一臉糟糕了地望向杏壽郎的後方。不懂猗窩座怎麼突然就安靜下來的他疑惑地順著視線往後看，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個幾乎和猗窩座如出一轍的黑髮男孩。男孩雙手環胸，瞪著兩人的眼神生氣非常。

　　「狛、狛治……」杏壽郎聽見猗窩座囁嚅地叫喚著男孩的名字。從兩人的長相來看他們想必是——

　　「是你的兄弟嗎？」他轉回頭問，並驚訝地發現原本活力充沛的猗窩座躲到了自己背後。來回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孩，杏壽郎說出自己的猜測：「你該不會也是偷偷跑出來？」

　　「也？」「沒錯！」

　　前者來自猗窩座，後者來自正氣勢洶洶往他們的方向走來的狛治，兩人的話音重疊在一起令杏壽郎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誰說了哪句話。不過這顯然不是很重要，因為下一秒他就被猗窩座拉著在頂樓四處跑。

　　「猗窩座？」不解地問著他慌慌張張的新朋友，粉髮男孩只跑了半圈就氣喘吁吁地蹲坐在地上呼著氣，喘不過氣來的呼吸讓杏壽郎求救地望向雖然一臉怒氣沖沖卻似乎不是真的生氣的狛治：「猗窩座他怎麼了？」

　　「他生病了，所以才會在醫院。」狛治簡短地說，伸手把猗窩座從地上拉起來：「明天就要動手術了，你怎麼還偷偷跑出來！」他的語氣不無責備。

　　「因、因為……」

　　「請不要責怪猗窩座！是我硬邀他出來玩的！」從短短幾句話就理解自己做出了多糟糕的邀請，杏壽郎插進兩兄弟之間試圖讓猗窩座少挨點罵。「我在走廊上看到猗窩座，覺得他好漂亮想和他一起玩才、」

　　「不管事實如何，」狛治冷冷地打斷杏壽郎的話，紺藍的眼珠只停留在他身上一秒就又轉回去他的兄弟身上。「猗窩座該回病房了，醫生說過不能在開刀前過度勞累。」

　　「我知道啦……」沮喪地低下頭盯著地板，猗窩座就這麼給狛治牽著走出頂樓大門。杏壽郎當然也跟在兩人身後，他試了幾個不同施力角度才好好地關起門，內心不由得閃過一絲看來猗窩座確實真的很常偷跑到頂樓來玩的念頭，他剛剛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開了門。

　　三人沉默地走到了七樓——那是猗窩座住院的樓層，杏壽郎還要再下兩層才行——這時猗窩座才抬起頭，眨巴著眼對杏壽郎露出一個有點單薄的笑。

　　「那……就再見囉，杏壽郎。」他說。聲音裡飽含著明顯的不確定，不只讓杏壽郎皺起眉想追問怎麼回事，連狛治本來就不怎麼高興的眉頭又蹙的更緊。然而在他問出口之前猗窩座就被狛治拽著手走進病房，他只看得見那隻曾在自己眼前揮著的小掌消失在病房的門後。

　　——他說「再見」，並沒有說「何時見」。

　　對自己沒來由閃過的念頭，杏壽郎很想衝進病房一探究竟。但他強迫自己壓下這個念頭，反覆對自己說著沒事的走回母親所住的病房。

　　他一走進病房就被一臉嚴肅的母親訓了一頓，隨後而來的父親也對他擅自離開他們視線這件事下了懲處：他不能再留宿在醫院陪母親，明天一早就回家。

　　這個禁令一直到一個月後他們一起去接母親跟還是嬰兒的千壽郎才獲赦免。時隔一個月才又踏進醫院的他立刻循著記憶跑去猗窩座的病房，那裡卻沒有那奪走他呼吸跟目光的櫻髮金眼，有著的只有疑惑地問他急急忙忙來這裡做什麼的護理師及沒看過的孩子。

　　「我……猗窩座……」杏壽郎斷斷續續地說，只收穫一雙雙茫然的眼神。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的他只好放棄，離開七樓走回他父母待著的地方。

　　八載光陰一晃而逝，轉眼間他已經要步入高中踏上人生的新一道階梯，這三千多個日子來他再也沒見過猗窩座。他不只一次懷疑起那個孩子該不會只是自己幼時幻想出來的朋友或是一場夢，但是對那男孩的外表鮮明印象跟父母向他保證過自己確實曾在千壽郎出生的那一年的某個晚上在醫院裡亂跑被懲罰，因此他只能用這兩項薄弱的依靠相信自己的生命中確實有出現過這麼一個人。

　　每每想起那句沒有說何時見的再見，總是會讓杏壽郎的內心感到一陣酸楚。

　　「唉……」

　　走進教室確認自己座位後嘆口氣，腦中盡是思念的杏壽郎沒注意到座位旁坐了個人，正滿臉帶笑地望著他步伐緩慢地坐下。

　　「——早安。」那個人說。

　　想著這只是開學第一天，該有禮貌不給同學留下壞印象的他趕走腦袋裡頭的煩悶抬起頭，試圖擺出一個溫和的表情。「早、」

　　在對上那雙澄金時他忽地沒了聲音。

　　坐在那裡的，是他想念許久的稚嫩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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