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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eName: 火神 Status: On Duty

[db:作者] 2025-07-26 22:08 5hhhhh 4010 ℃

很多曾在初代方舟上服役,尤其是那些频繁出外勤的干员们,想必都对某条路线有共同的记忆:乘坐电梯来到倒数第二层,沿管线最多的走廊寻到接近动力部的位置,就可以在那附近找到一位不苟言笑的米诺斯女士。不是所有人都叫得出她的代号“火神”,也大概没多少干员观摩过那间为她专设的铁匠铺……因为那不重要,大家只需知道一件事:装备的事就来找她。快至只需在外稍候,慢至十天半月,她总能可靠地满足你的需求。

因而更少有人察觉得到另一个秘密:我也是她这里的常客。

“常”字是相对而言,此处是指,在造访这间偏僻铁匠铺的人当中我排得上号,没准比刻俄柏来的都多。但我与火神的关系并不如她俩般亲密……甚至于,我与火神全部的交流用十几页纸便可囊括。大部分相处时间里我都安静地坐在房内一角,看着她操作各类器械整备武装,把锻炉烧得通红锤打着同样红彤彤的钢铁。我沉默,她也无言。

如果我说这是我找了个具备类似催眠效果的白噪音环境整理心神,会有多少人理解呢?或许更多人会觉得偌大一艘方舟理应有别处更适合放松,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顶层甲板、格纳库、食堂、工作间……方舟的每个角落都踏有我寻觅的足迹,然而待我彻底熟悉了这个安身处,就总是会变成回过神来便已走在前往铁匠铺的路上,或者已经旁观了火神的工作好长时间。

因为火神一直在这里做事:升起火炉,放入原料,一锤一锤地敲打出想要的形体。只要输入确定的条件,就必定能得到确定的结果,并且是与制造厂的3D打印机不同地,将整个过程以最原始、最直观、最暴力、最毋庸置疑的方式展现在我眼前。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其实我是在羡慕火神,羡慕她能将一生都投入到如此单纯的活计中去。因为我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与她简直是另一个极端,实在太容易让人迷失了。

很多次作战前后,我都会抽时间来这里。

罗德岛行使武力的中枢是DOCTOR,这早已不是秘密。不知往后的军事著作编纂者们会如何看待我经手的那些特种作战记录……这类作战往往看似无关乎战略着重战术,有着明确的目的且不会轻易变更。但事实则是,最困扰我的却恰恰是战略层面的问题,即“该设置怎样的目标”。用最通俗的话解释,我的任务其实可以归总为“让自家的干员们活下来”——矛盾也由此而生,因为从来都没有明确的指引来让我未卜先知,不论是端坐在情报中心运筹帷幄,还是亲临前线指挥时。击溃了敌人,我是该指挥他们继续扩大战果,还是专心确保已有收获?哪个选项才能“让他们能继续活着”,激进地追踪是否会让他们落入陷阱死的更快,保守地收手又是否会因错失良机导致之后死得更多?计划再慎密也不可能囊括所有可能的意外,况且哪怕九成九的情报都在支持某方,赌输的代价仍让人难以承受,一念之差,宝贵的人才、奋斗的同志、熟络的交情便会大批大批地定格为冷冰冰的遗照,永不复往日音容笑貌。这样的赌局,每一个我都赢得心惊胆战,输得胸如刀绞。

研究攻关期间,我也经常会来寻求清静。

现在很多人听闻罗德岛大概都是通过还原疗法其地位。诚然作为医药企业我们一直致力于矿石病的治疗,很早组建了专门的团队并积累了丰富经验无误,但在“取得治疗的突破”这件事上,我却会坦白一个听上去相当辜负奉献牺牲者们的答案:很大程度是运气。这个恐怕会令许多人大跌眼镜的说法,肯定有不少学界同行们其实深有体会——如果说指挥作战还有前人们的理论战例可供参考,那么科研工作则无异于每次都是从零开始的拓荒。绝大多数时间都会花在提出一个个可能的假设,耗损大量时间物力最终将其证伪的过程上,收获则仅仅是得知这条路走不通。

就用研究还原疗法的那次来解释所谓的“运气”吧。真相是,当时摆在我们面前的有几个可能的方向,而我们甚至无法确定正解是否就在其中。科研从来不像工业生产那样,拉出一根进度条然后从起点按部就班地往终点爬……或者说虽然有“爬”的过程,终点在哪却无人能知,很多时候得仰仗某人的灵光一闪。这更一步导致“坚持就是胜利”这句格言的作用也变得扑朔迷离……这个方向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走完?是在明天,下个月,下一年还是实际上永远不会有成果?继续投入是否会导致更大的浪费,而及时止损改换方向又是否意味着功亏一篑?每个问题都远比指挥作战更未知、无情报可循,而罗德岛也从来没有富裕到能在所有选择支上下全力,只能强压下心虚去摸索……事实也的确是,待来之不易的成功到手,有我们本不愿支付的代价被牺牲,更有数不清的时间与资源作为沉没成本付诸东流。

类似的分配上的取舍纠缠了我整个生涯,不仅限于研究领域。另一个最具代表性的案例莫过于某次本部对方舟的改修方案,考虑到之后突入战乱区的预想我们敲定了强化舰体结构的那种。然而中途突发的天灾消息扭转了我们的路线,增重后迟缓的舰体险些和救助的难民们一块葬身荒野……选择加强结构而非提升动力是错误的选择吗?显然没错,经验教训告诉我们在战争漩涡中多一层防护就能给我们多争取一分行动上的主动权;但救助难民的决定同样没错,不仅因为罗德岛的理念,救下的人里更包含了日后给予我们重要援助的人物……情况有像这样背运的,也有反过来歪打正着的,每每让人觉得是命运在嘲讽我自恃的才智和设计。

周游诸地途中,铁匠铺也时常成为我逃避现实的庇护所。

泰拉过去数十年的风云变幻中缺不了罗德岛的身影,我们自知在许多地方的局势变化中扮演了或边缘或鲜明,部分还相当关键的形象,也由此将罗德岛推上了声名和争议的前沿。罗德岛在他们前进的途中应该充当怎样的角色?实际上,即使在理念宗旨始终未变的前提下,围绕该主题产生的分歧也从未停息。作为变革的参与者我们自然必须为此一定程度上负责——然而负责到何种程度才算合适?指挥作战和研究还算本职的话,治国理政和社会工程学我可就是完全的经验主义者外行了……或者我其实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能被称为内行,每片土地都有各自不同的客观条件,适用某地的理论未必适用于另一地……过早撒手是否会让尚脆弱的胜利果实过早凋零,涉入太深又是否会在影响罗德岛标榜的中立立场的同时让受助方产生过度依赖?究竟哪种才可称得上是“负责”?相比前面那些,此处的试错成本要更千百倍地夸张,是真正实实在在关乎千百万人命运的抉择……我不敢保证每一回都选中了正确那个,亦不敢去直面后世承担骂名的可能性。

然后,哪怕是在事件尘埃落定后,复盘阶段,我来的也一点都不比之前少。

呆在DOCTOR的位置上那么多年,我迎来和送别的新人故友们数不胜数。他们的命运一些被我载入本书,一些留存在档案库里,更多的则不知何时湮没在了茫茫荒野里……我早已放弃计算曾多少次为天妒英才之事扼腕,更屡屡陷入漫散于全书的仿徨中:这真的值得吗?当中的一些,原本完全可以在历史中留下响当当的大名,却毅然决然地早早了断了前途乃至性命。即使无意贬低他们的舍生取义,即使明知现实容不下“如果”,我依然会忍不住去想,是否退一步其实才是更能践行自己理想的选择?要是普罗旺斯那时没有去上报假消息,她是否就能如愿在天灾信使的位置上为其画上一个平稳的句号,毕竟战争的前兆终究只是传闻?倘若艾雅法拉没有以近乎殉道的方式挺身而出,她毕生的夙愿,父母的研究成果是否就不至于彻底蒙尘,毕竟担当那个角色的其实并不是非得她不可?如果格雷伊并未被过重的道德感束缚,能更坚定地致力于技术进步和普及的话,又能否亲眼见证自己的成果最终惠及世界、救下更多人的一天呢?我答不上来。有时候我会赞同他们的选择,却让遗憾更深;另一些时候我则倾向于后者,但那似乎又意味着否定他们的勇气……连这样的问题我也一个都答不上来。

……诸如此类的迷惘,纠缠贯穿整个人生,困扰着每一个逃进铁匠铺盯着炉火沉思的我。

因为我从来不是先知,无法像火神的工作那般,确定用怎样的力道锤下去就一定会塑造怎样形体的结果。

某些学者在研究史料时会一条一条地将各方面客观条件理清,分析出当中偶然和必然的成分,并以后者为主得出结论。这很容易使读者产生一种宿命论式的错觉,并在此基础上笑话起选错路者们目光短浅,或者感慨“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不会吸取任何教训”……果真如此么?卡兹戴尔会摒弃传承千年的王权制?伊比利亚会在短短三十年内开发起远洋资源?拉特兰教廷会一朝崩溃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重组?倒退回当时这些说法才更会被当作天方夜谭。真相是,与掌握了多少情报、学习过多少知识、积累了多少经验统统无关,只要失败的代价足够重大,任何人都会被风险催生疑虑和不自信。情况真的就如我所学、所知、所掌握的那般?自己面对的究竟是往昔重复过一千次的循环,还是本质上已然不同的局面?往左走是否太激进,陷入教条主义的困境,被批不懂得借鉴前人经验;往右走又是否太保守,犯经验主义错误,落得“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的下场?没有人能先知先觉,时代牢牢扣住了每一个人的眼界,直到种种猜想被后续的结果证实证伪。

所以长期沉浸其中的我必然,也只能去羡慕火神,盯着她专心致志地不断将矿料铸造成锭简直是一种享受。我从未透露过自己奇特的癖好,她也不曾来问。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我俩都临近退休,我将在初代方舟的退役式上交接职务,而她的工作在第二方舟上也将有专业的班组接手。某次造访期间她停下来,破天荒地主动接近我。

于是我们有了迄今最长的一段交流。我这才知道火神其实并非完全心无旁骛,相似的烦恼多少也同样困扰着她。早在她加入罗德岛的时节现代化的生产模式就已开始挤占传统工匠的生存空间,她虽积极适应潮流,却也免不了前途未卜的担忧。“每当这种时候,”她告诉我说,“我就会去升起炉子打一阵铁,还是重温古老的手艺最能平复心神。”

“那你找到出路了吗?”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或许传统定义的工匠注定要被淘汰,如同那些铁锭大部分最后也并没能用于装备制造。但这并不意味着日子就没法过,过得就毫无意义,她接着表示,并抬手示意某个方向。我意识到那边的大片金属色源自她经年累月堆积的铁锭,几乎铺满了一整面墙。即便真的都是无用功,那也都是实实在在出自你手中的,记录着你的轨迹,不会消失也无法否认——火神就那样直视着我道,然后提了一个问题:

“那么,DOCTOR,你的铁锭在哪?”

我恍然大悟。是啊,人生正是如此,无关谁主观意愿地以恒定的速度推进。不论曾经的我做决定时再纠结,遭遇失败后再痛心疾首,它们终究都化作了我轨迹的一部分。罗德岛这一叶扁舟在时代的涌流中几度沉浮,最终还是磕磕碰碰地经营到了现在,没有任何部分是所谓的“无用功”,正是曾发生过的一切造就了当下的我们,并将继续支持众人追求笃信的事业。或许对领导者而言,最重要的素质是做决定时敢为天下先的魄力和承担责任的胆识,但那些完全不知迷惘与恐惧为何物的人,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吧。

近期在罗德岛本部常驻工作过的人,或许会对这样一条路线有印象:以正门为起点,沿着左面墙壁进入博物馆区域,来到战争军事博物馆那部分,就可以在显眼的巨大锻造台和火炉附近找到一位不苟言笑的米诺斯女士。不是所有人都叫得出她的代号“火神”,也大概没多少人了解过她坚持原始手工的缘由……因为那些都不重要,只需知道一件事:博物馆的事就去找她。与装备相关的任何内容,她都能给你一个满意的解答。

迷途的旅人们,倘若对漫漫前途茫然无所适从,不如去观摩一下她的劳作,看一看那座用铁锭堆成的墙壁,或许能从中品出一丝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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