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的老太婆…。」銀時擦拭額上流淌的汗水，已經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的石階還是相連至遠方，連盡頭都難以望見，銀時忍不住咒罵了起來，「說什麼給我介紹個好工作，但這個工作地點也太遠了吧。」得在日落前到達神社才行，銀時將肩上的背包重新背好，打起精神後繼續在山林中拾階而上。

「你什麼時候才要去找工作啊。」銀時被聲音驚得縮起了肩牓，剛才明明確認過了一樓沒人，沒想到在正要踏上樓梯回二樓時，就被房東給逮個正著了，「哈哈…，老太婆妳在啊，午安。」銀時只得停下腳步，裝作一開始就沒發現似的打了招呼。

「客套話就免了，房租你打算什麼時候要繳？」登勢手上的香菸煙霧冉冉，正如她說話時一點也不著急的語調，「這個…。」銀時只得苦笑，他也不是故意拖欠，只是他的計畫全都被打亂了，早在幾個月前他就應該能畢業，誰知道指導教授硬是拗他幫忙研究工作，不然就不讓他的論文過關，所以銀時就做了好幾個月的「熱心義工」，說是義工，當然也就拿不到酬勞了。

銀時現在總算是拿到畢業證書了，但他也錯過了企業求職潮，在大量補進新鮮人後，各家企業目前都沒什麼空缺，銀時的處境便顯得有些尷尬，在新的機會到來前，他就只好打打零工過活，所以錢包裡剩餘的金額，就讓銀時更加尷尬了。

「我會儘快想辦法的。」銀時也不怪登勢多問幾句，畢竟自己已經有四、五個月的房租沒繳了，登勢在知道他學業上遇到困難時，不但沒什麼催促房租，在研究最忙的時候，也主動喊自己去她的小酒館吃飯，只是一直受人照顧實在是不好意思，銀時才會這樣一直躲著她。

「我也沒讓你馬上把錢變出來，這樣吧，我有份工作介紹給你，薪水待遇正常水準，如果你接受的話，之前欠的房租就算了吧。」登勢邊說邊吐出了一個白色的煙圈，「不是什麼危險的工作吧？」銀時皺了皺眉，這條件實在是好到太過可疑，「很安全的，只是地點偏僻了點，加上需要體力，以前負責的人年紀大了做不來而已，少囉嗦，你接不接？」登勢看了銀時一眼，「…我接，是什麼工作，要體力的工作啊…，是要幫忙搬家嗎？」別說房租了，銀時現在連生活都有些急迫，所以由不得他細想，便直接開口答應了下來。

「你到這個地方去，住下來後順便把那邊給整理整理就行了。」登勢轉身找出一張寫著地址的紙片，「這是哪裡啊，該不會是有錢人的別墅吧？」銀時接過紙片後好奇的問，他聽說過有些大富豪會找人到自己沒在使用的別墅去生活，這樣除了可以保持房子的整潔外，也能順便確保不會有可疑人士入侵。

「是廢棄神社。」登勢的嘴角若有似無的泛起了微笑，「廢、廢棄神社！？該不會是鬧鬼…。」銀時光是說出那個字都覺得害怕，「說神社鬧鬼會遭天譴的，只是那邊年久失修，需要有人去整理而已。」登勢早就知道銀時會是這個反應，所以才要他先答應下來再說。

「不行啦！就算沒有…替身使者，我又不信佛也不信神，不適合去神社幫忙啦！」銀時搖手加擺頭，連忙極力拒絕，「又不是叫你去當神主或是宮司，那樣真的會遭天譴的，只是去當個巫子幫忙維持神社環境而已，誰都能做的。」登勢將已燃至盡頭的香菸在菸灰缸裡按熄，「好吧，薪水我再幫你多要點，然後除了這裡的房租我也給你打折外，你在那邊一日三餐的伙食也是可以公費支付，你就當做去有員工宿舍的地方工作，六日還能放假出去玩吧，我覺得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條件了。」「好，成交。」銀時實在是需要有些固定收入了，所以明知不太對勁，他還是無法抗拒的答應了。

結果條件這麼好真的是有原因的，因為銀時光是搭車去見那個廢棄神社的管理人就花了三個小時，對方是個相當和藹的老太太，和兒孫一起住在樸素的獨棟平房裡，當銀時到訪時，因為正是白天，家裡人都出門了，老太太便熱情的招待久違的客人進來喝杯茶，銀時本就是個很能接話的人，所以他們兩人什麼都聊，從小鎮的歷史到現在商店街的促銷活動都能聊得很起勁，趁老太太心情大好的機會，銀時便開口問起這份神秘的工作的內容。

原來在這個小鎮邊緣的山上有座神社，是老太太家裡世代管理著的地方，老太太以前就住在神社裡面，後來結了婚便天天走著長石梯，往返山上和山下的家，但她年紀大了腰腿不方便後，就被兒孫接在山下來一起住，現在她只能久久上山一次，兒孫又都有自己的生活，於是她就想找人住進神社，有人管理和打掃的話，便能使其不致於破敗，而經由多年朋友的登勢介紹來的幫手就是銀時了。

「照妳這麼說，妳沒上山也已經好幾年了，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找人整理神社啊？」銀時吃著老太太招待的甜饅頭問，「我當初沒上山是神明大人允許過的，但前幾天夜裡，神明大人在夢裡說偏廳的屋頂塌了。我既然知道當然就不能怠慢神明住的地方，但我已經很難自己上山，就只好找人來幫忙了。」老太太端起茶壺又幫銀時加了點茶，「既然拿了薪水，我就會好好整理房子的。」銀時雖不相信神佛，但也不至於當場和老人家爭論這種通靈徵兆的真實性。

「這是你會用到的東西和今天的食物，其餘要注意的事情我都寫下來了，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和神明大人報告過有新的巫子要去侍奉祂了，祂一定會保佑你的。」老太太拿出一個有著奇妙花紋的黑色背包，「今後神明大人就拜託你了。」她彎下腰深深的低頭示意，「是的，我會加油的。」銀時見對方如此多禮，連忙也低下身體回應。「吃過中餐了嗎，要不要再來點饅頭，茶也還有很多喔。」老太太熱情的勸他再多用點，「沒關係，我這樣就很夠了。」銀時客氣的說，「不好好補充點營養的話，等會可會沒精神的。」老太太的笑裡，突然多了幾分的神秘。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啊！」銀時在爬上另一段階梯後，才想起當時老太太語中的意思，「加油，快要到了。」銀時忍不住給自己打氣著，從剛才開始便長得數不盡的石階總算要有到底的時候了，現在他抬起頭後，就能看見神社門口那朱紅的鳥居，銀時奮力抬腿爬上最後兩段石階，結束了這如同忍者般的修練。

「總算…。」他站在長階梯的最頂端緩了口氣，然後一腳踏進了鳥居內側，涼風拂面而來，銀時渾身一涼，瞬間忘了衣服裡全是被烈日蒸出的汗，神社裡落葉片片貼地，看得出來少有人跡，整個空間沉寂又安靜的，像是被時間給遺忘於此，卻又有種令人安心的氣氛。

神社看起來相當寬廣，有著樸實的時代感，而後方的平房應該就是居住的地方吧，離主屋一段距離外還有著像是倉庫的建築物，銀時環顧四周，好好的觀察著接下來他得要住上一陣子的地方。

「比想像的要大上很多呢，不過只要好好打掃的話，應該就能變回以前的樣子了吧。」銀時抱胸思考了一下，雖然會是個大工程，但花點時間還是做得到的，不過整理環境這件事既然已經擱置了數年，想必也不差今天了，銀時打算趁天還亮的時候熟識一下神社裡的環境，順便確保能夠過夜休息的位置。他從背包裡找出寫著注意事項的紙張，上頭第一點便貼心的用圖示標明了管理人的寢間位置，銀時按圖索驥，很快就在神社的右邊偏房找到了小巧的臥室。

「連棉被都是新的啊。」銀時打開臥室的壁櫥，裡面的寢具看來都是新添購的，甚至有些連標籤都還沒拆，「她一定是覺得總有一天能再回來這裡吧。」想想老太太一輩子都在這生活，那份不捨的心情銀時似乎也有點能夠理解，「不過這還真是幫大忙了，只要把榻榻米擦過，今晚就能躺下來睡個好覺啦。」銀時放下背包，將注意事項拿在手中後，他便隨意在偌大的神社內走動。

偏房、廚房、客廳、廁所、浴室等等，生活所需的空間都集中在神社的右後側，銀時試著打開水龍頭和電燈開關，除了幾個燈泡看來需要更換外，這裡有水有電，在這裡生活看來不成問題。

他好奇的往房屋的另一側走去，庭院外的地上鋪滿了漂亮的白色碎石子，四周滿是生長過盛的翠綠植物，「還真的是很有神社的樣子呢。」雖然在神社裡說這種話很奇怪，但銀時原本預計會看到更破敗、有如廢墟的地方，如果這裡有好幾年都沒人打掃，卻還能保持現況，也許還真是有神力保佑也說不定呢。

銀時走到了正殿，他被四周的說不出用途的擺設吸引，忍不住往裡頭走去，沒想到正殿盡頭不是擺放著佛像，簡單的木桌上供著一把黑色的金屬長劍，劍柄上滿是繁複的花紋，銀時走近低頭細看了一會，但他對這種東西沒什麼研究，實在看不出來這裡供奉的是什麼樣的神明，但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心意對吧。

銀時站在黑色長劍前雙手合十默念道，「今天起我要在這裡工作一段時間了，請神明大人多多指教。」銀時說完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上個禮拜他才在研究室裡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現在居然就跑到未曾到過的城鎮當起了神社的巫子，這改變也太大了吧。

「總之先把臥室給整理好吧。」睡覺可是很重要的，銀時在尋找打掃用具時，發現偏僻處有個房間的屋頂崩塌了一小部份，「難道神明大人真的有告訴她嗎…？」銀時不由得思考起了這個問題，但至少這幾天看來不會下雨，那麼就得趕緊聯絡工匠上來修理了。

銀時邊想邊用抹布將寢間裡的地板、桌子和家具都擦了一遍，沒有了灰塵後，房裡的東西看起來便煥然一新，銀時這才發現衣櫃旁有台小電視，他試著按下電源鈕後，居然能正常播放出節目畫面來，這真是意外的收獲，銀時開心的將電視螢幕也擦了擦，看來這就是入夜後最好的消遣啦。

今天一早便舟車勞頓，把自己送上山也消耗了不少體力，所以在整理好睡覺的地方後，銀時實在是餓了，但如果要爬那段長梯下山去覓食的話，他寧可選擇挨餓，這時，他突然想起老太太給他準備的黑色背包，銀時翻找著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可以充饑的東西，結果沉甸甸的包裡不但有兩罐啤酒、幾包餅乾、大罐礦泉水，底部還放著手作便當和幾個麵包，不要說晚餐了，連充當宵夜都綽綽有餘。

銀時在誠心誠意的感謝老太太後，把便當開心的拿在手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將便當放在矮桌上後，抓起兩罐啤酒就往房外走去，銀時依記憶走進了廚房，彎腰將冰箱的電源接上插座，他滿意的把啤酒給放了進去，為宵夜做好準備後，銀時這才回到臥室裡提筷享用了便當。那個便當不僅份量相當足夠，味道也很不錯，當銀時將盒中食物一掃而空後，肚皮也充份的感受到了這點。

解決了吃飯大事後，外頭的天色才剛暗下來，銀時並不是那麼早歇息的人，但夏日裡的勞動讓他全身都黏膩的難受，所幸浴室裡還算乾淨，銀時簡單淋浴後，總算重獲了一身清爽。既然沒什麼要緊的事要做，在換上睡衣後，銀時便好奇的沿著屋外的長廊走動，打算來個小小的探險。

月色將視線所及之處都照得微亮，神社裡的景物都被映成了深淺不同的靛藍色，反正也沒有特別要看清楚的東西，銀時便沒有開燈，連背包裡的手電筒他都懶得拿，便這樣裸著足在接著庭院的木廊上走動。

似乎有人說過，月色似水，此話也許不假，銀時覺得他每一次與廊面的接觸，都像踏進了淺池裡，每一個腳步聲都伴隨著水聲，涼得讓人忘了現在正值炎夏，而夜晚卻又靜得讓人忘了，只要步下長長石階後，就會發現自己已身處於人群之中的事。

銀時走到了正殿門口，他本來要直接往前走去，但想想在這罕無人煙的地方，有神明保佑的話也不是件壞事，轉念至此，銀時便在殿前站直，他輕輕彎腰，向仍不知名諱的神明大人道了晚安，希望祂能保佑自己一夜好眠，然後，銀時才往神社的另一端繼續散步。

拐過彎後就是神社的後方，平常可是很難得能看到這些地方的，銀時彎過長廊轉角，打算將神社的主屋繞上一圈，突地，一大團黑影唰地騰空飛起，樹木劇烈搖晃，銀時有點被嚇到，他揉了揉眼再次細看，眼前卻什麼也沒有。

「是看錯了嗎…？」銀時雖有些在意但沒特別細想，或許是老鷹之類的鳥獸吧，剛才似乎有看見黑色的羽毛之類的東西，此處除了神社外沒有其他住家，有野生動物生活著也是很合理的，「只不過現在的動物也太大隻了吧，都要和人一樣大了呢。」銀時邊走邊叨念著，絲毫沒發現鳥會比人還大這點有多麼的不合理

沿著屋外走了一大圈後，銀時又回到了可以過夜的房間門口，但他特意先繞到廚房後，才回到此處，夜晚當然是要和冰涼的啤酒以及電視一起度過，所以怎麼能少了這個呢。銀時啪地一聲打開鋁罐拉環，迫不及待的將金黃色的液體大口大口的灌進了嘴裡。

「啊啊…。」銀時感覺又活過來了一次，他打開電視時順手拆開了仙貝的包裝袋，綜藝節目裡藝人的聲音和笑聲都很興奮，所以即使音量不大，在這安靜的夜裡還是顯得相當活潑，銀時偶爾喝口啤酒、偶爾啃口仙貝，更多的時候是跟著電視裡的人哈哈大笑，夜晚意外的過得很愉快，等到主持人跟觀眾道了別，銀時才發現真的是已經晚了。

「還是早點睡吧…。」銀時打了個哈欠，只怕明天還少不了體力勞動呢，他關上電視老實的鑽進被窩裡，新的棉被有種說不出來的觸感和氣味，但就是能連腦海裡一起被刷白似的，讓人安穩香甜的在晚風裡睡去。

黑色的身影在高大的樹上靜靜蹲伏，像是在觀察神社裡唯一亮著燈的房間，直到燈滅了，聲音也靜下來後，黑影仍在那裡候著，雲緩緩的移動著，將月亮照射下來的光芒給掩住，樹木也因此被遮成了影，黑影藉此瞬間閃進了房中，下一秒又從另一個窗口離開，當樹梢重見光亮，黑色巨物卻已不知飛往何處，一切又變得和先前相同，看似沒有任何差別。

太陽已經上工許久，日光也從敞開的拉門映進了室內，銀時被陽光給曬得張開了眼，他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裡伸了一個懶腰，這才稍微清醒了些，「睡得真好呢。」銀時本來還擔心在陌生環境會難以入眠，沒想到現在卻睡得精神飽滿，「啊啊…。」銀時看到桌上的空啤酒罐才想到自己昨晚就直接睡了，他找出一個塑膠袋，動手將空罐和餅乾的空包裝都丟了進去。

「怪了，我記得我只喝了一罐啊？」銀時搖了搖桌上的兩個啤酒鋁罐，裡頭都只殘存了一點點液體，「大概是我記錯了吧。」銀時沒有多想，只是將盥洗用具找了出來，好在刷牙洗臉後，為將來的大掃除做點準備，或許在那之前，也可以為自己今天的早餐先做準備吧。

「是說這裡是神明大人的家對吧，要是祂也能來幫點忙就好了呢。」銀時將滿嘴的牙膏泡沫吐進洗手台時忍不住這麼想著，至於他的這個請求會不會被聽見，大概，也只有神明大人自己知道了吧。

小说相关章节：打工巫子的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