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被海洋所眷顧的西島是從教會離開的半個月之後。

並沒有在熱鬧繁華的港口停留太久，雖然她們都「聞到」同族的氣，但因為這兒的風俗本就不排斥異族和外來者，所以誰都沒有把這件事認真看待。「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嗎？還是巴另外有打算？」健屋一邊轉動著眼睛觀察夜深了依舊車水馬龍的港口大街，一邊捏了捏把自己牽得牢牢的伴侶手掌徵求著意見。

「……哦哦，先找個地方休息吧。」被什麼給吸引注意力的巴收回視線，和看過來的健屋對了一眼，搖搖頭表示不是說話的地方。

小惡魔知道彼此其實才在船上剛休息完，精神還很充足，視線逡巡一周之後把目標鎖定在靠近下個街口轉角的餐酒館，「去那邊吧。」順著健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都沒有異議，於是就這麼進了街口角店旁不起眼的餐酒館。

而從挑選位置到點單全都交由伴侶處理的巴還在分神注意著剛才大街上的不對勁，那種帶著自己氣息的同族氣味……太陌生了，她沒印象自己有養過寵物之類的。

牽著伴侶到角落坐下的健屋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出什麼事情，很自在地倒了剛才服務生帶位時留下的茶水正要拿起，「別喝。」被按住的杯子在巴的手裡直接化成齏粉，浮出來的那層硬殼甚至冒出被強酸腐蝕的可怕燒灼聲。

服務生彷彿巧合一般的回過頭露出抹笑。

——然後就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白雪巴給用力扼住脖頸到下個瞬間就斷氣也不意外。

「咳咳咳咳、咳咳……」

呃啊啊啊哪個渾蛋說這樣是魔族經典的打招呼方式本魔要揍扁他！

我要被殺掉了！要被大人殺掉了啊！

「巴、巴！他是那個雜魚……」率先認出來的健屋叫住正打算使勁的伴侶，停下來的大惡魔眉頭皺了起來，手上的勁沒鬆，反而隨著思考逐漸用力。「誰啊？我怎麼沒有印象？」邊說手邊打算再次使力的巴被走過來的健屋拍了下手臂。「再繼續用力他真的要死了。」知道伴侶很不高興，健屋只是微笑著開口：「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

巴微微愣住，過了一會還是無奈地笑了。

好不容易從差點死掉的狀態逃生，變成面對面端坐著被審問的雜魚……噢，是查理（對的，雜魚喜獲名字！）很是坐立不安，看見大人本來是很高興的，但這個發展是他原本沒有想過的。

「所以你是那次嚇昏的笨蛋……」沉吟一會後，巴下了結論：「你怎麼還沒蠢死。」

被這麼說的查理欲哭無淚，然而剛剛發生的事情讓他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旁觀的健屋喝著重新端上來的茶水，什麼話都沒說，安靜地喝完水後慢慢吃著跟著茶水一起上來的餐點。

「那你到底來幹嘛的？」

「我、我只是想打招呼……」

「招呼？你要不要看看我還在重生的手還有你的脖子？」

「嗚……」

到後來還是默默吃完餐的健屋喊了停，一人一個往手裡跟嘴裡放食物才終於結束這場大小瞪小眼的鬧劇。

被健屋一口一口親手餵食的巴臉色總算好看些，縮在角落啃小麥麵包配水的查理大氣都不敢吭，視線很是乖巧的只盯著自己膝蓋。「那雜……哎不是，那查理這樣算是巴收的下屬嗎？他身上有味道。」聽著應該是大人伴侶的生面孔魔族開口，查理小心翼翼地想往那個魔族的方向投去視線，但視線只是稍微一抬就立刻接收到威嚇的氣息，嚇得他馬上咬了口麵包塞住嘴巴假裝沒事。

氣呼呼地往這個不會看氣氛的雜魚惡魔瞪了一眼過去，想著伴侶認真的提問，巴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側思考這個問題，「嗯……嚴格來說是這樣沒錯。」儘管當初只是想讓這傢伙回去魔界的時候替她威嚇一些可能存在的威脅，畢竟身上有她的氣息，某些蠢蠢欲動的滑頭就會安分些。

「大、大人！」

「安靜。」

他是個好下屬，他安靜。

「給他找個事情做？不然他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跟行蹤了。」健屋提出來的建議跟點出來的地方很棒也是需要注意的一塊，但到底要派什麼事……啊！想到了！

站起身來的巴摸了摸健屋的臉，要對方放心的同時用另外一隻手朝查理的方向勾勾手指，接著又指指不遠處的無人角落示意單獨說話。查理不敢四處張望，因為大人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三兩口把剩下的麵包配水吞下肚，跟著巴的後頭往角落走去。

獨自坐在四人卡座等待的健屋撐著臉發呆，想起初次見到查理的那天將還是個孩子的莉莉帶回了教會。不同立場的她們和他在這裡再次相逢，也許有天也會在教會以外的地方見到能夠獨當一面的莉莉吧。

「走吧。」

沉浸在回憶裡的思緒被這一聲拉回，轉過頭看見巴的身後空無一人，健屋挑了挑眉：「處理好了？」彎身的巴先是索取一個吻之後才笑著回答問題，「是啊，把他丟回去莊園當清潔工了。」莊園……嗯？

「還不走嗎？這裡的晨曦很美哦！」已經恢復原狀的那隻手重新牽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拉起身。

沒辦法，只好先跟著去吧。

不過剛剛快要想起來的是什麼事來著……

「花那花那？花那——嗚不理我！」

哎！這人！

不想了不想了。

海風在吹拂。

潮濕又溫熱的暖風正不停地輕撫雙頰，有些濕黏的感覺意外地並不討厭，或許是腳下踩著的細沙和身邊人的存在讓感受到的一切都覺得美好，也或許只是單純體質改變後對於這種濕黏感的抗性提高了不少。

「看。」

順著對方手指尖端望過去，遙遠海平面的極點正慢慢地升起光亮。

從點暈染成面，再漸漸擴散開來。

彷彿生命之光般的金色晨曦就這麼深深烙印在不知不覺就這麼停下腳步觀看的她們眼中。

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不疾不徐地交換了個日常平淡的吻，長長的尾巴也跟著主人的心情狀態纏在一起，「多待一會？還是回去街上找地方補個眠？」耳鬢廝磨間聽見巴的詢問，稍微瞇起了眼睛的小惡魔享受著來自枕邊人的親暱，思考幾秒才小聲回應：「我想多待一陣子。」

……如此溫暖的光、如此美好的瞬間，真想永遠停止在這一刻呢。

她這麼想著，那雙因為沐浴在海風裡而帶著鹹味的唇瓣又不著痕跡地貼了上來。

太陽，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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