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

白雪巴又回到了每次轉學後的生活模式。

一個人起床、一個人買飯、一個人上學。

然後一個人在課堂上補眠、一個人找個僻靜角落吃午餐、一個人默默的放學。

沉默幾乎成了她的代名詞。

但若是要她來說，她不會討厭這種日子，一個人可以少去很多傷害。

不論是傷害他人，亦或是被他人被傷害。

流言蜚語在經歷過許多次轉學後，早已成了她最不在意的事情。

所以她不後悔，在那個可能交到朋友的午後，說出那句被徹底壓上不良標籤的話語。

健屋花那感覺到困擾。

本意上她並不想用一次行為就對她人寫下印象，但她怎麼也無法克制自己在聽到近乎騷擾的話語後，仍然與對方保持友好交談。

所以她落荒而逃，而後是整整一周的逃避。

她親眼看著在午後露出些微放鬆本性的轉學生，從試圖與她保持溝通，到只剩早安與再見的基本對話，到現在一到校就趴下入眠、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對方現在的行為不過是證實了傳言，並沒有其他人注意到任何不對。

可偶爾在午睡清醒時，健屋花那會想起對方在那個太陽躲在雲層的午後屋頂，對方撐著頭勾起好看的笑，說出那句讓她躍躍欲試的話。

這次是歷史課。

擅長故事的年輕老師難得好心，昨天放學前預告了今天的考試。

坐在前排的貓科女孩轉身傳了考卷，回過身後難得沒有馬上趴下，而是拾起筆開始填答。

老先生與健屋花那的表情大概有幾分相似，略帶吃驚與欣慰的望著轉學生。

她眨了眨眼，低下頭開始自己的答題。

大概過了十分鐘，前桌在老師不帶驚訝的表情中放下筆，再次就著陽光入眠。

健屋花那低頭確定自己的答題進度，無法認定對方究竟是猜完全部還是真的寫完整份考卷。

以她的速度來說，整張考卷寫完大概還需要六七分鐘，她放棄猜測，繼續作答。

考試時長是四十分鐘，鐘響前十分鐘老師又分享了一個有趣的小故事。

是一個與鄰國歷史有關的故事。

有一天。

有個將軍收到了屬下的彙報，是他的領地中出現了惡魔，殺害了一個村民，在場有一個老人，幸運地躲起來看到了事發經過，通報了官府。

將軍告訴屬下，不過是個謠傳罷了，沒有什麼好信的。

而後是第二天。

將軍同時收到了上一個屬下與另一個屬下的彙報，惡魔又在昨晚出現了，殺害了隔壁一整戶的村民，全家只有一個中年男子，因為晚歸而躲過一切。

將軍再次告訴屬下，一切都是傳言罷了，世界上沒有惡魔的存在。

第三天。

將軍收到了急件，飛鴿傳書遞來了消息，惡魔居然在傍晚時分屠了整整一個村的居民，整個村莊只有一個小孩子因為在森林裡迷路而倖存。

將軍思考了許久，最終派出一整隊的兵士去捉捕惡魔。

但是，當隊伍到達事發的村鎮時，看到的是一片安穩的生活。

所有的居民都對軍隊的到來感到很意外。

不知所以的隊長詢問了居民後才知道，一切都只是鎮上說書先生的故事，卻被謠傳，意外到了將軍屬下的耳裡而彙報上去。

隊伍無功而返，屬下們非常自責，但將軍卻賞賜了獎勵。

屬下好奇的問將軍。

「為什麼要給誤報的屬下與隊伍賞賜呢？」

將軍嘆息著說。

「這樣子，大家就會知道。謠言是可怕的，是不可信的。」

「要自己親眼所見，或是證據確鑿才可信。」

歷史老師意有所指的在下課前，沉默地撇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轉學生。

同學們並沒有想太多，畢竟大家都只是熱血方剛的初中生。

轉學生仍然我行我素，上課鐘響就入眠，下課鐘響就快速地離開教室。

不久後老師發下了考卷。

「健屋花那，94分。」第一名毫無懸念是健屋花那，她平靜的起身領過考卷，開始確認錯誤的題目。

第二名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雪巴，90分。」戴著眼鏡的老師伸手扶了下鏡框，在遞出考卷時特意停了一下。「同學，希望下次妳願意把考卷寫完。」

在前桌落坐時，她看見考卷上最後的申論題，對方交了白卷。

班上同學在下課時，不出所料又開始對轉學生議論紛紛。

『作弊了吧。』

『當然，都沒聽課怎麼可能會寫。』

『要不通知老師，請老師再考她一次吧。』

『對啊對啊，她怎麼可能會寫。』

無數帶有惡意的話語從同學口中傳出，她用力的站起身，大聲制止了更多可能性的傷害。

「夠了。」她開始不能理解，為什麼大家都願意相信毫無根據的謠傳，而不是試圖接觸真相。「就像老師剛剛說的，三人成虎。」

「大家都沒有接觸過白雪同學，怎麼能這樣說話呢？」

她跑到正要走出教室的前桌旁邊，拉著對方的手跑向了隔壁大樓。

上課鐘響。

「……」白雪巴站在屋頂上，眨了眨眼看著前方氣喘吁吁，眼眶泛淚的犬科優等生。「翹課，沒有關係嗎？」

「……」對方停不下淚水的櫻色眼眸憤怒地看了過來。「白雪同學！為什麼都不否認呢？」

「明明……明明就不是那樣的。」

白雪巴遲疑片刻，才下定決心般抬起手輕輕拍拍對方銀色的髮頂。「沒關係的，白雪我已經習慣了。」

「不過是傳言而已，還是有像健屋同學一樣，願意相信白雪的人在呢。」

「……白雪太溫柔了。」健屋花那緊緊抱住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女孩，像是要替對方哭出所有委屈一樣，任由淚水打濕對方的衣襟。

只住淚水後，兩人再次躺在了野餐墊上。

剛剛情緒崩潰後的優等生明顯有些害羞，努力抑制哭泣後閉上眼享受難得的翹課時光。

轉學生沒有太多想法，只覺得曬著暖陽，似乎更好睡了。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犬科優等生翻身的聲響，而後是帶有鼻音的話語。

「說起來，白雪同學剛剛摸了健屋的耳朵對吧？」

「那麼，健屋也可以摸回去囉？」

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這位優等生小姐，不過是個小惡魔轉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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