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场：夜谈

深夜，格里芬与克鲁格私人安全承包商总部。

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克鲁格依然坐在办公桌前没有休息。让他留在办公室的不是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而是深夜里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加密的号码，没有显示来电人的信息，而且直接打到了他的私人电话上。而电话响起的生活，克鲁格正要下班休息。

会是谁呢，克鲁格看着手中正在震动的手机心想。不过，不管是谁，一定不会是陌生人。因为知道这个号码的人没有几个。

而且，这个时间打过来的电话，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好。”按下通话键，克鲁格轻声说道。

“晚上好，伯鲁。是我。”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

“……哈维？为什么不用公司电话？”

克鲁格感到有些意外，来电人竟然是IOP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哈维尔·维特金。作为老战友以及生意上的重要伙伴，克鲁格平日里也和他多有来往，不过维特金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个私人号码。

“呵呵，因为找你这次并非公干啊。”电话里传来一声干笑。

“哦，是吗？”

“当然。这些年我们之间的联系虽然不少，不过说来说去都是些业务往来，很少有私交上的事情咳可谈了。今天忽然想找你聊聊天。”

“你想聊点什么呢。”

“还记得我们在西伯利亚垦荒的时候吗，冻原上一年有八个月都在下雪。那时候别说机械化部队了，我们连像样的交通工具都没有，出门去一趟最近的指挥站都得走上半天，回来的时候经常都是太阳快要落山。冻原上狼群活动猖獗，我们的士兵们早出晚归经常遭到袭击，有时候天气恶劣的时候就连取补给品都成了难题，因为实在没有运货的车辆……”

“呵，所以你就砍下白桦树做了架雪橇，那之后我们终于不必背着货物在雪地里爬了。”克鲁格笑了一声，“不过那时你给我的印象是个一板一眼的军官，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真没想到你还有做木匠的手艺。”

“业余爱好罢了。不过只有雪橇是不够的，靠人力拉雪橇充其量不过是短途运输一些轻便物资。虽然我们有一辆雪地摩托车，但那东西对我们来说太宝贵了，只能在紧急情况下使用，不能用来冒险长途出行。还是你出了个主意，从带人从雪狼的巢穴里抓了几只狼崽子，然后训练它们来拉雪橇。我一开始以为这些野兽可不是那么好驯养的，但没想到你对驯犬的活计还真有两下子，对那些狼的训练非常成功。这一招解决了我们的一大难题，所以说功劳最大的还是你啊。”

“毕竟我从军前是个‘猎人’，养过许多‘猎犬’啊。不过功劳什么的就谈不上了，都是困境里的无奈之举，既然什么都没有，也只好什么都自己解决了。你深夜致电，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陈年往事吧。”

维特金说的都是他们年轻时候经历的事情了，多年后忽然提起，不免让克鲁格感到有些怀念。但克鲁格知道，维特金这个时候打过来加密电话，肯定不只是为了和他追忆往昔的峥嵘岁月。

“为什么不呢。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你的驯兽之道印象深刻，现在正想向你讨教一下：要是你养的狗不听话，该怎么办？”

“加强训练就好。犬类对精神上的鼓励非常敏感，可以通过游戏的方式强化它对命令的反应。但一定要赏罚有度、而且不可以太多使用食物刺激，因为一旦习惯了物质奖励，那么没有肉它就不肯干活了。”

“唔，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维特金的语气似乎在思考，“不过要是狗的生性十分顽劣，不仅不听从主人的命令、甚至反咬主人呢？”

“杀掉。咬主人的狗不能留。”

“哦？呵呵，你的回答倒十分果断啊。”维特金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呢。”

“狗是人的宠物，一切应该为人服务。如果不能信任，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要是非常名贵的狗呢？”

“名犬更该如此。既然血统高贵，就更该有做狗的自觉，不是吗。”

“嗯，有道理。真是受教了。”

“怎么，最近开始饲养宠物了吗？”

“是啊。不过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擅长和这些动物打交道……总觉得，本来是些喂饱了就该干活的东西，没想到里边还有这么多道道。”

“万事皆有道理……这世界就是如此啊。你半夜打电话就是想问问养狗的事吗？”

“当然不是。我是想拉拉家常，不过也有点事想请你办。”

“说吧，什么事。”

“你的老本行。”

“哦，你想去打猎？”

“呵呵，”维特金笑了一声，“别说笑了，伯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有些我不喜欢的人来了，我想让他们消失。”

“我这里是保全公司，可不是刺客行会。”

“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我们只提供正当的军事服务，而且只有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才用武力反击。”

“我现在就正在受到威胁。本来不该出现的人，正在我的地盘上闻闻嗅嗅，这对我的商业利益造成了损害。你知道，我是个商人。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无异于对领土的侵犯。”

“既然是商业行为，你应该用商业手段进行竞争，而不是求助于武装势力。”

“怎么做生意我不用你来教，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容忍范围了，我没耐性去搞什么商业会谈。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的。帮我干了这票，明年的订单我都给你打九折，怎么样？”

“哈维，你所需的业务不在我的经营范围之内。”

“八五折。”

“我说了，我不是……

“八折。”

“……”

克鲁格沉默了。公司的账务中，有一多半的开销都花在战术人形的订购和维护上。如果明年在IOP公司的订单都减少两成的费用，那么公司的成本将会大大降低。

不得不承认，维特金的提议很有吸引力。

“目标是什么人？”思考了一阵，克鲁格问道。

“规矩你懂的，伯鲁，别问那么多。收钱办事，利人利己。”

“好吧，资料发过来。”

“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手真快啊。你就那么确定我肯干？”

“当然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再说我让你吃过亏吗？”

“呵，这话倒不假。对方几个人、有武装吗？”

“三个人，武装的话最多也就是一些自卫武器，不足为虑。不过如果他们和当地人接触的话，说不定会有当地人的协助，所以你最好派点能干的人。”

“只搞掉这三个人就够了？”

“如果你能抓到他们落单，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我想他们一定也掂量过自己的分寸，不会轻易单独行动的。所以如果他们跟前还有其他人的话，你就得做得干净点了……和他们接触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下。”

“也就是说，我也许要帮你清理一整条街区？”

“你不会干那么业余的事，对吗。”

“话虽如此，不过这行我可很久没碰过了，难免会担心失手。”

“就算很久没碰过了，我也相信你的手段。再说你不说还有点特别的设备在手里吗，偶尔也该拿出来用用吧。”

“听起来你还挺了解我。这戏码，让人感觉就像往日时光一样啊。”

“哈，有那么点意思吧。对了，如果有机会，顺便帮我摸摸他们底细，看他们到底搞到了点什么。那就这么定了，我等你回话。但别让我等太久。”

“办妥了我会告诉你的。”

“还有，我说……伯鲁。”

“嗯？”

“咬主人的狗，真的只能杀掉了吗？”

“……”

克鲁格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听得出，维特金对是否采纳他的解决方案感到有些犹豫。“咬主人的狗”？维特金手下的狗可不少，不知道是哪一条咬了他呢。

猜不透啊，克鲁格嘲弄地想到。

“舍不得的话就栓起来吧。不过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因为动物的野性一起，就不好收了。”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晚安，老朋友。”

说完，维特金结束了通话。克鲁格从烟盒拿出一根烟，叼在了嘴上，然后沉思了一阵。这下他更加睡意全无了。

克鲁格曾经是个“猎人”，但他狩猎的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两条腿走路的人。而维特金那时是个年轻的军官，做一些不上台面的工作，所以经常要和克鲁格这一行的人打交道。买凶的雇主和行凶的杀手——两个人就是以这样的身份认识的。后来因为活干得不错，克鲁格在维特金的引荐下混进了部队，那都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两个人虽然都已经双双退休，但做的依然是和过去相关的工作——只不过彼此的身份，变成了佣兵首领和军火商。

维特金的请求克鲁格一般都会支持，因为他们不仅是共事几十年的老朋友，以后还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

不过，“特别的设备”吗。这老家伙知道的还真不少。

克鲁格点上烟猛抽了一口，那根烟瞬间烧掉了三分之一。他在烟灰缸里敲掉了烟灰，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内线座机。

“郝丽安，休息了吗。”

“没……还没有。有何指示，元帅先生？”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忙乱，显然是已经休息了。但事不宜迟，克鲁格也顾不得深夜扰人清梦的唐突了。

“那个人形回来了吗。”

“那个人形……？哦，还没有，但我们已经锁定了她的位置……”

“把她带回来，我有件工作要交给她。”克鲁格再次抽了一口手里的烟，那支烟剩余的三分之二也烧掉了。

“你明天一早就去、亲自去。”

说完，他将那只只剩下滤嘴的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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