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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局的崛起】(1-4),3

[db:作者] 2025-07-26 12:47 5hhhhh 8890 ℃

  吴轩从车的后备箱拿出望远镜,那是他从军队的一个朋友那里弄到的军用高倍望远镜,一直放在车里,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他在地上找了些树枝和枯叶,盖在马自达小车上,然后一个人走上了山间的小路。除了脚下踩在干枯残叶上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风吹过山道边高高的山毛榉树叶子沙沙的作响,周围格外寂静。寒风肆无忌惮地灌入大衣的缝隙,让他全身哆嗦起来,想到一场大屠杀可能就在不远处,他感到四周就变得越来越阴森。

  这条山道虽然不长,却不知怎地让他感觉茫茫无边。想到自己很可能会遇上那些嗜血成性、不讲天理的歹徒,吴轩就提高了警觉,他边走边拿出望远镜往山路的远处眺望,以防备突遇不速之客。所幸没有什么异常,他松了口气,这个隐秘的山道应该只有熟悉山里的本地人才能知晓。

  一片鹅毛大的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瞬间化成一小滩冰水,雪又飘起来了。没过几分钟,接二连三的雪花就落在身上,雪下得越来越大,空气里溢出越来越凝重的冷肃。他加快了脚步,记忆中的那个小山洞已经不远了,绕过这个小山坡应该就可以看到。

  越来越接近目的地,远处山谷里依稀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似是人们垂死时发出的悲鸣,又似是山间野狼的嚎叫,或只是北风在呼啸。声音时断时续,就像池塘中落雨的涟漪一波波在山间回荡开。

  过了山坡后,那些瘆人的声音若有若无、时近时远,愈发清晰起来,吴轩的心越来越紧,头皮变得发麻。汽车发动声、骂声、哭叫声、枪声,这些嘈杂的声音浑如混合成一个大型舞台剧场,在山谷里不断交叉发酵。这些带着回响的可怕噪音就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出来一样,让他的心一直吊在那。

  这时候,一切都不需要再去猜疑,一场可怕的实实在在的大屠杀全景图就在这些声音里呈现出来了。吴轩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境,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让他差点无法呼吸。在现代文明社会里,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会发生这种只有中世纪野蛮时代才有的惨剧。一场大屠杀,几万人可能就在前面的山谷里被当做牲畜一样屠宰,丢失性命!这些刽子手,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吴轩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手心无意识地握成拳,此刻,愤怒、激动、悲伤,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寒冬暧霾,日隐无光。漫天雪花在整个山间飞舞,可怕的声音从前面地狱般的山谷里不断涌出。这些声音让吴轩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拼命忍受着它们带来的恐惧,努力想不去听,只想快速到达那个小山洞。在小洞里,不仅可以观察到山谷下面的全景,洞里面还有几处可隐蔽的地方,能让他稍稍安心。

  又走了几百米,山洞终于出现在吴轩眼力所及处。不顾铺了一层薄雪的山路湿滑,他快速往那个方向跑去。到了洞口,往洞内张望,灰蒙蒙的,可以看见洞内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石乳。

  吴轩钻进山洞后,没走几步,四周就变得漆黑一片,无边的黑暗一下子把他整个人吞噬了。他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往洞里一照,只见山洞深邃而狭窄,洞壁粗糙而湿滑,陡峭不平的地上还结了一层薄冰。他试着轻轻地踩上去,差点滑倒,根本无法行走。吴轩只好关上了手机,两手摸着冰冷的石壁蹑手蹑脚地迈动两脚,非常小心地慢慢往洞深处前行。

  关了手机后,山洞里就没有了一点亮光,但总算可以勉强往里走,几分钟后,那些从山谷下传来的可怕声音渐渐消失在了身后。吴轩一直悬着的心才一点点放了下来,他觉得这个石洞就是波涛汹涌的这个下午的宁静港湾,带给他难得的一丝安全感。

  突然,黑暗中一道耀眼的光闪过,让他的眼睛都无法睁开,强光过后周围又归于黑暗,这时一只手已经有力地扼住了他的脖子。他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按在洞壁,后背磕在凹凸不平的坚硬石块上,让他一阵生疼。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吴轩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胡乱猜度着,是野兽?是人?等在这的特务?还是黑暗中的厉鬼?喉咙上传来的痛楚让他透不过气,极度的恐惧从脚底一直冲上头顶。眼睛又什么都看不到,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瞬间停止了思想。

  几秒后,吴轩才渐渐回过神,他迅速评估了一下处境。喉咙正被一只手狠狠掐着,肋下心窝处顶了一个硬物,那可能是一把刀。在这样危险的地方突遭袭击,在极度惊恐下,他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他努力忍着喉咙处的疼痛,一边干咳着,一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人吗?」

  黑暗里,没人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胸口上的不明物体更加用力地顶上来,吴轩的肋上传来一阵沉闷的压痛。这反而让他不慌了,因为他已经清晰地知道,情况还不算最糟。黑暗中的袭击者不仅是个人,而且凶器既不是刀也不是枪,用力把凶器顶过来,恰恰正是对方心虚的表现。于是,吴轩决定索性不动了,静静等待黑暗中的这个人接下来的动作,毕竟主动权在对方手里。

  焦灼的对峙持续着,山洞内一下子变得死寂,两个人互相都听到了对方快速的心跳声。掐在吴轩脖子上的手有点凉,却很柔滑,手指似乎又细又长,还在轻微颤动。他的喉结被卡得很难受,但依然努力忍受着。

  僵持了一会后,那只手稍微放开了点,黑暗中的那个人大概是怕把他憋死,好放松一点让他发出声音来打破这个可怕的静默。

  「我,我……京奥村的,来……来,采药,进来……避,避雪。」吴轩吃力地说道。

  那个人没有回应,把顶在吴轩胸口的那硬物又捅了捅,把掐在他脖上的手又放开了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应该不是特务局的人,吴轩悬着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他低咳了一声,结结巴巴地道:「我不是,坏人……采药的,我,经常来这……你是谁?」

  「老实点,不要乱动!我的刀可快着呢,顶着你的心脏呢!」黑暗中,那人终于开口了,发出的居然是非常好听的女声,语调急促而凶狠,还略带了一些沙哑的抖动。

  从她掐住吴轩的脖子开始,他就怀疑这似乎不是男人的手,而且,这个人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香味。难怪她一直不说话,应该是怕吴轩知道了她女人的身份会招致危险。既然女人开了口,就表示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警惕了。

  「咳……咳……」吴轩清了清被卡得疼痛的嗓子,终于可以顺畅说话了。「我真不是坏人,坏人都在山下。我经常来这个山洞,碰巧今天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真不应该今天上来。」

  女人虽然并不相信吴轩的话,但她还是平静了下来。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若万一有山下那些人误打误撞闯了进来,也绝不会孤零零一个人守在这黑漆漆、阴森潮湿的石洞里。吴轩告诉对方经常来这,就是想告诉她自己就住在山下附近,是本地人,和山谷里的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不是一路的。

  同样的逻辑也适合这个女人,在这样的严冬大雪天里,一个弱女子独自出现在这个又冷又黑的深山山洞里,有多么不寻常。这个女人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却也不太可能是特务局的人。两人彼此都想明白这一点后,交流就开始顺畅起来。

  「我是一个摄影师,我是来这采雪景的,我老家在山下梅头村,从小就在这里玩过,知道这里有个小山洞可以休息。」女人也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两人都必须说明现在出现在山洞的理由,这是他们接下来能比较友好地待在一起的信任基础。

  「我在你邻村,京奥村。」京奥村约莫住了几百户人家,梅头村要稍大些,两村相邻,只隔了几里路。

  「我知道京奥村,虽然我早就不在梅头村住了。」

  当吴轩报出这两个村名的时候,就取得了这个女人的初步信任。

  「小时候一起玩的小伙伴中也有不少在梅头村的,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他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小时候吴轩的祖母还健在的时候,每年都有几个月在农村叔叔家住,那时候邻近的几个村颇能聚起来一群小伙伴,经常在一起掏鸟蛋、采野花野果,有时也一起放牛砍柴。还真说不准,这个女人会是他的儿时玩伴呢。

  女人也轻笑起来,语气变得越来越友善,说道:「我去过京奥村,小时候,不过我不住那。这个山上倒常来,烦恼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进山散散心。」

  「不管怎么样,都是老乡。那么,小伙伴!能不能别再用刀子顶着我的胸,一不小心扎进去就不好玩了。」吴轩被她逼着顶在粗糙的石壁上,有点坚持不住了。

  「哈哈,听说坏人的血黑,我准备扎进去看看,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女人咯咯笑了起来,也意识到了有点失礼。

  「这……」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居然笑得出来,颇有点女中豪杰的味道,吴轩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胆识。

  女人把硬物从吴轩胸口挪走,另一只手也离开了他的脖子,轻声说道:「你看,我没什么刀子。你也别想起歪心,我有很多办法制服你。」

  说完,她打开手机电筒。黑暗中,刺眼的光射入吴轩的眼睛里,让他睁不开。女人仔细端详着他。透过在洞内漫射的微光,吴轩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轮廓,看上去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个子比他稍矮,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却能感觉到她的秀气。

  女人用手机电筒照着握着硬物的手,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白白净净的手。五个指头修长,指甲被精心修剪过,整整齐齐,涂着在微光下看不清颜色的指甲油,手指微微地抖动着,显示她仍有点紧张。那把所谓的刀,原来是一个小盒子,顶着吴轩胸口的是盒子尖尖的一个角。吴轩不禁有点想笑,刚才让他害怕的凶器原来就是这东西,怪不得她比自己更紧张。

  女人放开了对吴轩的控制,应该已经相信他和山谷里的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但依然没有完全排除对他的戒心,「你到底是谁?这个季节没人会在山里采药。这个时候来这个地方,你很可疑!」

  「这也是我想说的,你也很可疑啊!这个时间点同样不会有一个独身女人在这里玩摄影艺术。」

  女人听了,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确实不会有,哈哈!」

  两个奇怪的人,在一个奇怪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地点,一起经历着一个不同寻常的事件。这么多的巧合发生,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两个人都在撒谎。

  从下面的山谷传上来的声音在山洞里显得小了很多,但枪声却越来越密,随着一串「嗒嗒嗒」的声音想起,瞬间传来了一阵哭泣和哀嚎。

  明确了女人不是特务局的特务后,吴轩现在只想快点摆脱她,急切地想看看此刻那地狱般的山谷里的究竟。「我不是下面那些人。我们应该不是敌人,现在我想看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嗯……」了声表示赞同。在这样压抑到令人窒息、恐惧的空气中,有一个不是敌人的人在身边,一定程度上,可以互相壮一下胆,万一出事也能有个照应。吴轩竟然觉得她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好朋友。

  「你真的要看?下面在杀人,杀很多人,听着声音我都怕。」她的声音确实在微微抖动,别有一番滋味,令人生怜。吴轩有点同情她,让一个弱女子去面对此时山下发生的一切,简直太残酷了。

  吴轩走到山洞的尽头,他记得那里有一条约一人宽的石缝,从石缝中远眺,可以看到对面正下方的山谷。

  此时,外面已经是风雪交加,凛冽的北风从石缝里簌簌地往里面钻,让这个潮湿的小洞更加阴冷。不过,当他想到这时候山下那些降兵的遭遇时,寒冷又算得了什么呢?山谷里的人们大概早已无暇顾及寒冷带来的肉体痛苦了,风雪带来的冷冻可能已经是他们在这人间难得的最后感知了。

  对那些可怜人来说,面对着刽子手的屠刀和即将到来的死亡,人世间,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恐惧,吴轩鼓起勇气端起望远镜准备往石缝下张望。这时,不知何时已尾随而来的女人,扯了扯他的衣服,颤声说道:「望远镜,注意别对着光,会有反光。」

  吴轩马上惊觉,反光很容易暴露,要非常小心别被山下特务发现。她的这个提醒突然让吴轩感到自己仿佛就身处山谷中央,他就在现场,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而不是在看一场电影,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洞扩展开来。吴轩退后了一步,避开从洞外直射进来的光线,端起望远镜调着焦距。

  女人说道:「你先看,等会给我也看看,我要拍几张相片。」她蜷缩在吴轩身后的石壁边,虽然吴轩看不到她,却能感觉到她把一只脚有意无意地贴在他的脚外侧,他们通过这样微妙的身体接触让彼此的心灵建立沟通,分摊着山谷下传来的巨大压力。此时此刻,这个才认识几分钟的女人就像吴轩最亲密的人,他们相依为命,共同度过这可能会影响他们一生的下午。

  吴轩用望远镜开始搜索梅头坳,镜头里的影像随着焦距的调整慢慢清晰起来。

  梅头坳谷底很宽敞,中间有一条十几米宽的小溪,溪水一直往东流淌汇到山边的惊龙潭,经过惊龙潭的沉淀后再往山下去,在后山形成一条雄伟的瀑布,就是当地著名的景点龙须瀑了,天气好的时候,往往有很多游客汇聚在那里,当然现在并不是旅游季节,自然不会有人。

  四万人在这个山谷中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没费太多周章,这个屠宰场的全貌基本就收于眼底。

  惊龙潭与山脚之间有一排石楠林,积雪压盖下的茂密树林中,可以看到林中黑压压攒动的人影,周围到处站着荷枪实弹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兵。这些士兵两手端着步枪,紧张地盯着林中的这些战俘,他们全身着黑,看上去就像一群不祥的乌鸦。

  吴轩继续调近焦距,看到小树林中被押着的全是男子,每个人的手都被反绑在背后,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悲伤。在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后,有些人直接吓得瘫倒在地上,还有的人眼神呆滞地坐着,穿着乌黑军服的士兵用脚狠命踢着、用枪托砸着,嘴巴里骂骂咧咧地逼他们站起来。一些同样一身黑衣的女军官带着大檐军帽,穿着黑色的短裙和长筒高跟靴,腰间别着手枪,在人群的外层踱步,不断呵斥叫骂、用一米多长的直鞭抽打着这些可怜的战俘,使唤着士兵们维持着秩序。

  望远镜视场从树林开始沿着山脚逆时针转出,映入吴轩眼帘的是西边山脚下一排被绑着手脚连成一串的男子,他们被两名全身穿着黑色军服的持枪士兵连拉带踹往前驱赶到已经挖好的一个长条深坑中,然后一个个被强迫着跪倒在坑中。他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曾经在某些战争纪录片上看到的场景马上要在眼前上演了,让他泪从心来,实在不忍再看下去。

  于是强忍着内心的澎湃,扭过头去调整了一下角度,往山谷的另一个地方看去。这样已经挖好的深坑还有十来个,在旁边一些地方,还有士兵用铁锹和铁镐持续在开挖中,而被连成一串串的战俘也不断地从树林里被牵出。整个山谷成了流水线生产死亡的加工厂。

  士兵们全部穿着深黑色的军服,这是特务局的标准制服,黑色的钢盔上带着的诡异蛇形徽章是特务局的标志,仔细看徽章中的毒蛇吐着信,缠绕在一个有着两个可怕的黑洞洞眼眶的骷髅上。很难想通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怎么会选用这么狰狞可怖的徽章构图,透出令人极为憎恶的阴邪黑暗感,怪不得很多人会暗地里把特务局又称为骷髅局或者毒蛇局,把特务局的行动队叫做黑衫军。

  特务局脱胎于原来米纳洛南行省警察局,成立时间并不久。他们行事隐秘,神秘莫测,平时很少有人能看到他们,今天是吴轩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近距离观察到这么多特务局特务。虽然吴轩没怎么见过这些特务,对他们却并不陌生,不仅听了坊间很多关于他们无法无天的传言,更是从市政府归档的卷宗里了解到很多他们无法启齿的龌龊勾当和草菅人命的恶行。

  在吴轩的眼中,现在的这些特务就像一群地狱来的妖魔,十分令人深恶痛绝,同时,吴轩对他们隐隐的恐惧感也从心底升起。望远镜里出现这些黑衣瘟神的时候,他就会快速躲开,唯恐不及。

  吴轩关心那些在待宰等死的可怜俘虏们悲怆的命运。他要尽量多看一点,把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后时刻的焦灼绝望眼神记在心里,当做最后的一点祭奠。他要根据这些写一份详实的报告,等待一个成熟的机会公布出来,让全世界有良知的人们来谴责这个暴行。

  从没见过杀人,今天却把几辈子的份都补上了。又一阵带着回音的密集枪声响起,马上是有人纷纷倒下的声音,然后树林中响起短暂的骚动声。这样的屠杀小组还有十几队,分布在山谷的各处,这个过程在这个灰色的雪天中不断重复运行,有序地循环着。

  梅头坳里的溪水泛着红光,惊龙潭本来墨绿的水色,现在也被注入的溪水染红,呈现一种非常污浊的色调。恍恍惚惚,吴轩看到了山谷的上空飘荡着很多幽怨的灵魂,他们在和飞雪共舞。

  人最宝贵的生命在这里分文不值,就像一堆垃圾被随意遗弃,灵魂就这样与肉体分离。

  吴轩的心寒冷如冰,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热泪流过冰冷的皮肤迅速变成一串冰渣子挂在下巴上。这令人发指的暴行让他悲愤得浑身发抖。

  黑暗中,一直用脚勾着他的女人感受到了吴轩的悲伤,也在一边断断续续呜咽起来,她哭得越来越悲痛,让吴轩感到更加心酸。

  「不要哭了……」吴轩想安慰她,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而他自己的眼泪却无法控制地流淌着。眼泪和鼻涕塞住了鼻孔,说话变得含糊不清。

  「嗯。」女人慢慢安静下来,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吴轩身边。

  「别伤心了……」她反过来安慰吴轩,用衣袖擦着他脸颊上的眼泪,恨恨地说:「这群禽兽,迟早会跟他们算账的。」

  会的,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吴轩默默在心里发誓。

  女人把身体贴在他的背上,他们就像一对情侣相依相成,在患难中无言地交流着心声。

  除了石缝外漏进来的几束光,洞内一片漆黑,虽然吴轩看不见女人的样子,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此刻两颗心却是在一起的,觉得和她愈发亲近,冥冥之中他们被牵在了一起。

  梅头坳已裹上银妆。厚厚的浊云隙缝里漏下冬天微弱的日光,东北风呜呜地吼叫,夹着鹅毛大雪在旷野里肆虐、奔跑,仿佛是飞舞的锐利剑气,刺穿了在雪天里蜷曲着、愁眉紧锁的人们稀薄的单衣,他们暴露在衣服外的粗糙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难熬的疼痛,但对于即将来临的死亡,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相对于人生马上到站的终点,等待它到来的过程可能更加折磨人。

  对这些安坐待毙的人来说,哪怕看到只有萤火虫般暗淡的火星都足以成为他们心中的希望。现在的吴轩,可能就是身后紧紧贴在他背上体如筛糠似抖动的女人心里的依托。女人似乎忘记了他们彼此之间甚至连姓名都还没通报,连来到这里的理由都夹杂着满口谎言,她贴得越来越紧了。对吴轩来说这同样是心理的一个宽慰,一定程度上这个女人的存在舒缓了他紧张的心境。

  他想转过身抱住女人,让她停止战栗,让波涛中颠簸的这叶小舟停靠在宁静的港湾,但终归还是忍住了没那么做。

  「等下我能用你的相机拍些照片么?我想留点证据!」他的语气故意变重,想在一个弱女子前让自己显得更加坚强。

  女人沉吟了几秒钟,似乎才醒过来,轻轻地道:「是的,要拍些的。我不敢拍,你来吧。」

  吴轩接过她从后面递过来的摄影机挂在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再看看,选几个合适的角度,拍一些清楚的。这些人一定要付出代价,一定要送这些刽子手上断头台。」

  「你要快一点,我担心这里不安全。拍好后我们赶紧离开。」女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天幸亏有你在,真好!我不敢看下面,不敢拍,可……」她欲言又止。

  一个女摄影师在这样的大雪天独自跑到深山老林里搞艺术创作,恰巧遇上一场几乎不可能遇到的屠杀事件,这种故事只能出现在玄幻小说中,吴轩是不会相信的。她的背景显见并不简单,这个女人一定知道在梅头坳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用相机记录下这个事件本来就是她此行的任务。

  吴轩悄悄提醒自己,决不能对这个女人放松了警惕,失去戒心,危险说不定就在身边。

              (4)宫前市集

  2037年1 月12日,14:30宫前步行街

  黄龙山梅头坳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件。而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此刻也在静悄悄地酝酿着一场风暴。

  天海城南著名的闹市宫前街上,一年一度的宫前新年前市集如期到来。只见狭窄的古街上人山人海,喧闹非凡,赶场而来的闲男游女、老叟孩童,都趋之若鹜,户限为穿,使横跨两条街的步行街上人声鼎沸,好一个热闹繁华。

  古代米纳东南方曾经建立过一个时间不长的地方政权,天海就是当时的古都旧地,顾名思义,宫前街就是临靠皇宫的一条街。一年一度的宫前集市已经延续了近千年了,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偌大的民间百货交易场所,还是天海市民传统的逛街采购的佳节。

  虽然大雪依然纷飞,空气都差点被冻住了,却一点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置身其中,小贩们的叫卖声、顾客们的讨价还价声、游客的吆喝让行声,交织在一起,使集市变得一片喧闹,人们呼出的热气似乎让整条街都变得温暖。集市上的货物琳琅满目。赶集的人,东瞅瞅,西转转,有的正蹲在货摊前,专心致志地挑选货物;有的则很悠闲,买点吃喝,尽兴而为。

  著名的宫前街牌坊是集市的一个热闹所在,这里平日就星罗密布着各色美食小吃,总是人头接踵,挨肩搭背,今天就更不用说了,熙熙攘攘的人流,热热闹闹的集市,一派繁荣和谐的景象。

  宫前街牌坊立在宫前街中段,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一直以来就是天海南区的一个标志性景观。每日过往人流不息,热闹非凡,牌坊下附近的铺面,租金比其他地段要高出好多,很多天海市民耳熟能详的百年老店都坐落于此。牌坊左首第一家小铺是「吴氏糖炒栗子」,过往行人老远便能闻到飘来的甜腻清香,铺子门口排了一溜长长的队,颇为壮观。

  炒栗子店再往东,隔了一个炒货店,是三间门面并作一处的一家小酒楼。酒店不大,虽然没有星级,人气却旺,木质仿古的两层小楼上到处挂着红灯笼,装饰甚是气派。大门口两侧立着两位红色旗袍迎宾小姐,对进出的酒客满脸笑脸,频频鞠躬行礼。门柱子上挂着毛笔字写的对联,「香气袭人,三杯再进还嫌少;味儿可口,两碗仍添不算多」,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金色大字「望北楼」。这家酒楼开在这闹市区已经很有年头,以前主打本地土菜水酒,外来游客都喜欢来此品评天海本地菜肴,有点名气。两年前,不知怎的,酒店换了经营策略,不仅把本地特色的菜单改成了北方菜风味,还把店名也改了,大概是老板管理得当,生意比以前愈发好了。这时虽然已经过了午餐高峰期,前来就餐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一波波吃客酒徒进进出出,门口还有几个人坐在那排队等号的。

  望北楼对面不远处有一些街边摆着的露天小吃摊,因为雪下得越来越大,此时都纷纷搭起了庞大的伞盖。这些小吃摊平时也三三两两摆着,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宫前市集,生意异常火爆,所以额外加了很多摊位。

  天海市具有本地风味特点的馄饨非常知名,这个馄饨摊的生意也特别好,逛街的人走累了都喜欢在这喝一碗香喷喷的馄饨汤,顺便停下歇歇脚。馄饨摊靠外的一个大伞下摆了几张小桌,桌边的小凳子被满满堂堂的人占满,老板娘忙前忙后,应接不暇,生意好不红火。

  最靠外边的一张小桌上,本可以挤挤坐下五个人,这时却只坐了三人,整个馄饨小吃摊就只这桌稍显宽松些。可以最方便看到街对面的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女,她点了一碗热腾腾的看上去非常美味的馄饨汤。

  美女带了个墨镜,薄施粉黛,相貌出众,十分惹人注目。宝蓝色牛仔连衣裙和同色牛仔裤,给人一种洒脱的飘逸感。宽松的裤管下露出黑色高跟马丁靴,即时尚又精干。此刻,她没有理睬桌上的那碗馄饨,右臂拉开,斜靠在椅背上,舒展的牛仔衣内露出白色高领羊毛紧身衣,展现出健美挺拔的胸部。她蹙眉凝视着街对角,神情冷峻,不怒自威,身体周围似有无形结界,无论身后如何拥挤,都不会触碰到她的身躯。

  小桌边还坐着另外两个人,分坐在女人两侧,他们各点了一碗馄饨。一个衣着青色西装的肥胖男子自顾埋首海吃,口里还发出吃馄饨的「呼呼」声,全然不顾旁边美女的观感。另一小个子则偷偷用眼角瞟向美女,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碗馄饨,手上拿着勺子不动,他好像对女人非常忌惮。

  小个子看了看手机,低声说道:「科长,那边兄弟汇报,目标就要出现了。」

  女人好像没听到似的,也不搭话,只用留着精心修剪指甲的纤细修长手指有节律地轻轻敲着桌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墨镜后锐利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那家小酒楼。

  小个子见科长没理自己,急忙表功,道:「我已经让弟兄们跟好几天了,准没错,就是这个酒楼。科长,这次我保证,要是有问题您撤我的职。」

  女人嫌他啰嗦,一脸不悦,阴阳怪气地道:「王童,我只是一个小小科长,哪有资格撤你的职。这次行动是局座亲自过问的,要是出错,你就去她老人家那里好好解释吧!」

  被称作王童的小个子听到局座两个字,马上气就短了一截,变得惶惶不安起来,连回一句嘴都不敢,吞吞吐吐地道:「她……她老人家,还能注意到我……吗,我这种小角色,科长,您在……面前一定要给我说说好话!」他语无伦次,对那个人害怕得连称呼都不敢说出口,其实王童可能没想过,岂止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特务局行动队队长,就连他的直属上级,行动科的科长又何尝见过局里这个传说中的大BOSS呢。

  两人说话间,街角转出一个人来,他先在牌坊附近转了转,然后排进购买糖炒栗子的队伍里。

  王童眼神中露出了精光,低下头对女人说道:「科长,陈浩诚,排队里倒数第三个,黑色西装那人,没错就是他!」说话间,他才注意到身边的领导利剑一样的视线早已瞄准了那个方向,这让他不得不佩服科长的敏锐的观察力。

  排在队伍里的人上身穿一件雪白的衬衣,外面套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下面是黑色西裤,一件西装外套挂在他手臂上。男人头发梳得溜光,文质彬彬,潇洒倜傥。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眼神飘忽,东张西望。过了几分钟,男人才从排队中悠悠闲闲地走出来,顺着街边径直向望北楼走去,他刚才排队的时候已经观察过四周,确定没什么可疑的情况,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酒楼,他知道在酒楼前鬼鬼祟祟的,反倒容易引起可能监视者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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