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26

　　ラギー帶著哭得紅腫的雙眼來到鏡舍，ジャック穿著式典服站在通往サバナクロー的鏡子前，他低著頭，似乎正在檢查衣服上有沒有起毛球。明亮的火炬立在兩側，還有幾根尖銳的骸骨裝飾在鏡邊，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新生的身影，只剩下肉食動物混雜的氣味，ラギー抬頭看了看完全就是照著レオナ的造型刻出來的寮徽，說：「辛苦啦ジャックくん。」

　　「ラギー前輩你還好嗎？」ジャック有些擔心地走過來，說：「レオナ前輩特別吩咐我在這裡等著，說開學典禮結束，大家都有歸屬的寮之後，ラギー前輩就會到，還說你昨天晚上睡姿不良，今天一定會腰酸背痛。」

　　「ジャックくん真是個乖孩子啊，NRC怎麼會收你這樣的傢伙？確實昨天沒睡飽，レオナさん難得這麼善解人意，我有點累了，想回房間繼續休息啦——」

　　「是！請讓我送你回去吧！」

　　「對了，レオナさん還有跟你說什麼嗎？」

　　「前輩說他都已經告訴ラギー前輩了。」

　　「有嗎？」

　　ラギー甩了甩藏在衣服裡的尾巴，開始回想早上和レオナ的對話，卻想不起被交代了什麼。

　　他許久未歸自己狹小的房間，幾乎都快忘記他的床不是可以塞下兩人的大床，也不記得上面的被子是斑點的圖樣，更不記得書桌上有兩隻山豬造型的存錢筒。他有點急促地走了過去，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原本只擺著一個撲滿的桌面被多出來的同伴佔據了空間。

　　「怎麼多了一隻？」ラギー拿起比較輕的山豬撲滿，發現投入錢幣的孔被塞了一張紙。

　　書寫在上面的字跡很有王子的風範，流暢而且優雅，絲毫想像不出寫字的人平日在學校的生活起居都需要別人打理。不過ラギー當然知道這些都是假象，畢竟レオナ只是不知道還能靠自己的力量改變什麼，才會覺得持續地努力毫無用處。

　　他將錢幣孔裡的信紙攤開，上面寫著——

　　「我看你那隻豬快塞滿了所以買了新的，還有我已經跟那些一年級的說過了，即將代替我帶領サバナクロー的『ラギー』會好好地跟他們見面，之後有什麼事情就找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本來有什麼事也是找我啊，他想。

　　ラギー總感覺耳邊又響起昨天晚上激烈之中參雜的沉穩聲音，レオナ會這麼寫，就表示他沒跟新生挑明自己長什麼樣子，這個意思是要給他機會去管教這些一年級？

　　明明妄想レオナ去見過就沒有他的事情了，沒想到又被擺了一道。

　　「又逃跑了。」

　　不管是遇到麻煩事的時候，還是萬聖節的時候，每次都反將他一軍。

　　癱倒在床上，ラギー覺得身體已經不那麼痛了，選什麼時間好呢？倘若想要讓這些滿是肌肉的肉食動物認命地低頭喊「前輩好」，這種認清上位者的事情果然還是越快處理越好。

　　「那就……今天晚上吧。」

　　挑個會讓人懷念的地方。

　　▶▶▶

　　找ジャック討論過時間跟地點之後，就由他負責和新生們宣傳，因為跟レオナ一起參加開學典禮的人就是這隻狼，也就是說，新生只認得他的臉。而且ジャック還有人人稱羨的身材，沒有人會想直接找他打架，更別說這個傢伙還很喜歡用實力說話。

　　ラギー不必特意等待可愛的後輩回來，這一點小事ジャック自然可以完美地完成，依他的經驗來看，絕對不能小看這個可以翻遍學校所有烏鴉巢的人。

　　「突然好輕鬆啊。」

　　他躺在床上，忍不住困倦便進入了夢鄉，也許是被レオナ傳染了瞌睡蟲，原本勤勞的ラギー今天變得十分慵懶。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鬣狗在床上偷懶著，直到夕陽拉下夜晚的簾幕。

　　讓ジャック一間一間地去告知新生是正確的選擇，時間一到，廊上便傳來了粗暴的步伐聲和不知克制的大嗓門。ラギー立起耳朵，從捷徑——其實就是靠著自身的靈巧走非正常的道路——先到了入口。

　　比一般獸人矮小瘦弱的他佇立在那裡，像是捕捉獵物時的鬣狗一般，靜靜地等待時機到來。果不其然，刺耳的話語立刻像箭矢一樣地朝他射來。

　　「喂，走啊，不過就是一隻鬣狗還站在這裡打混？」其中一個人舉起手，比向前方，道：「長這麼矮，不如你走前面好了？」

　　「就是說啊，鬣狗進NRC唸書，想著想著就覺得很可笑。你確定你真的是被鏡子選上，而不是偷偷溜進來的嗎？」

　　諸如此類的嘲笑讓ラギー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一邊傳訊息跟ジャック說遇到了有趣的事，要他跟大家說「ラギー」有事情會晚一點到，一邊裝作認命地走在隊伍最前方。

　　其他二、三年級的人都明白ラギー是レオナ的心腹，如果說他真的想這樣做，那一定是有什麼計謀。所以他們只是站在一旁，並沒有出手阻止那些新生。

　　不太懂得算計的ジャック抓了抓頭，先到了ラギー和自己約定的場所，無論何時，這裡都有神秘的藍色月光。

　　他曾經聽其他前輩提起，這裡是サバナクロー第一次在マジフト大会輸掉之後，レオナ狠狠地教訓了寮生的地方，當時他們的懦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和寮長手上的骨頭一起被化為砂。

　　從崖上往下看，可以捕捉到入口處每一個角落，ラギー就站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呃……ラギー前輩說他有點事所以會晚一點到。」

　　ジャック說完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能尷尬地看向ラギー，他有點後悔自己剛剛怎麼沒有問清楚怎麼打發時間。只見對方悄悄地比了OK的手勢，沒多久，新生們就暴動了起來。

　　「雖然寮長說ラギー前輩是即將帶領サバナクロー的人，可是開學典禮沒有出現，現在也遲到，要我們聽從他的指令不是讓人很不服氣嗎？」

　　「況且沒有寮長的サバナクロー根本就不是個完整的寮吧？」

　　「就是說啊！我們不是弱肉強食嗎！我們要用實力推翻那個遲到又不負責任的傢伙！」

　　聽到這些話的ジャック握緊拳頭，這些人並不知道上一個學期的マジフト大会他們經歷了什麼，只是仗著レオナ不在所以想自己稱王，面對這樣的傢伙，他恨不得每一個都用拳頭讓他們清醒。

　　這像是要發動戰爭一樣的吼叫聲著實讓ラギー的聽力感到不適，雖說這是自己的計畫，但好像拖得太久了。

　　「真是……我可不記得我入學的時候有這種場面，果然是因為那時レオナさん在吧，有天生的氣場就是不一樣呀。」

　　反正這麼沸騰的氛圍，ラギー這些話也不會被任何人聽見，於是他一邊捂住耳朵抱怨著，一邊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剎那間，現場變得鴉雀無聲。

　　「怎麼？難道你這隻鬣狗想要先上場？」方才推著他走第一個的獸人說道。

　　ラギー沒有回答，只是從一旁的樓梯走上マジフト練習場，隨後出現在ジャック身邊。月光從他的瞳孔反射出來，晚風吹拂過他們蓬鬆的毛髮，只要是和ラギー同年級的人都很熟悉這個眼神和壓迫感。

　　「欸——今年的新生都挺有精神的嘛，ジャックくん，你覺得呢？真是的，レオナさん如果在這裡，一定會說『趕緊把這些吵死人的傢伙給收拾了』這樣的話。嗯……既然這裡是サバナクロー，那我們就用身體和腦袋來一決勝負怎麼樣？現在燈光微弱，很適合狩獵，鬣狗最喜歡做掃除了，シシシッ！」ラギー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那麼……是誰覺得自己是懲奸除惡的勇者？」

　　▶▶▶

　　サバナクロー的マジフト練習場裡，在場的新生大概都能猜到他就是レオナ所說的「ラギー」，但他們並沒有打算就這麼屈服，大多數人此刻仍覺得沒有寮長的サバナクロー是一盤散沙，鄙視地詢問他是否要第一個上場的獸人自告奮勇地走到場中間，折著手指發出了啪啪的聲音。

　　「ラギー前輩，真的不用我幫忙嗎？」ジャック緊張地跟在他身後問道，他知道無論是レオナ還是ラギー都有逞強的性格。

　　「沒關係ジャックくん，鬣狗就算嘴裡含著血也會連皮帶骨地將獵物啃食殆盡。」

　　這句話一說出口，ジャック反而更加擔心了，但他不能放任自己做出逾越位階的事，所以他垂下尾巴，說：「ラギー前輩小心。」

　　「放心好啦，一對一肯定不會輸的。」

　　這麼說著，ラギー彎下身，將重心放在右腳，藉由風的魔法作為輔助，一個箭步便來到那人眼前。他將雙腳踏在對方依靠反射神經擋在臉前的雙手上，以此當作支撐做了漂亮的後空翻，而那人也因為強大的反作用力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往後滑行了一段距離，深覺自己不能再屈居弱勢，便以靈活的動作重新穩住身子，朝早已穩穩落地的ラギー衝了過去。

　　「呃啊啊啊啊啊！」

　　像是宣告勝利的表情和吼叫聲隨著距離拉近而越發清晰，但ラギー絲毫沒有動靜，反而「シシシッ」地笑出了聲，一旁看著的同級生都替新生捏了把冷汗，他們可是一群人也抓不到這隻鬣狗，更何況是一隻連大腦都沒有使用的獸人？

　　果然，這人千算萬算也沒算到，ラギー竟然從口袋裡拿出マジカルペン，心平氣和地說——

　　「ラフ・ウィズ・ミー。」

　　即使是レオナ中了ラギー的ユニーク魔法也會稍微地被牽制，乖乖地跟著笑，那麼一般的寮生又能如何？

　　ラギー攤開雙手，說：「呀，你的運氣有點差啊，因為我沒辦法像レオナさん那樣詠唱出漂亮的古代咒語，所以只能委屈你啦。」

　　鐵製器具落在地上的聲音在マジフト的練習場迴盪著，那是半邊鏽蝕得很嚴重的捕獸夾，說到底不過是他在礦山附近閒晃時撿到的垃圾，用來對付一年級已經是綽綽有餘。

　　「唔。」被迫做出相同動作的新生臉上冒出冷汗，他看著ラギー有如鐵製牢籠一般冰冷的雙眸，似乎還嗅到了來自想像裡的血腥味，現在就算想喊救命也來不及了。

　　「只會痛一陣子而已，不會殘廢的。」

　　ラギー說著，從容不迫地向前方踏出一步。

　　「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叫聲響起，許多人嚇得閉上雙眼，原本這種看起來就像私刑的事就足以讓人震懾，現在又是晚上，不免添增了更多恐懼。不過ジャック很清楚地看見，ラギー並沒有真的讓他踩下去，只不過是趁著解開ユニーク魔法時的空隙狠狠地踢了他幾腳，嚇唬嚇唬他而已。

　　「這麼快就腿軟了啊？」鬣狗緩慢地靠近那個新生，而後蹲在他身邊，眼神裡滿是揶揄。

　　「你、你這隻卑鄙的鬣狗！居然用魔法！」

　　「我沒有說不能用魔法吧？而且這不是卑鄙，是會動腦。」ラギー用平時握筆的姿勢舉起マジカルペン，手落下的瞬間，筆尖停在那人眼前一公分的位置。

　　「……」

　　「記住了，我是ラギー，サバナクロー寮長的副手，如果還記不住，我就只好把這顆眼睛當作點心吃掉了。」

　　「什麼……」

　　「如果對這個寮還有不了解的事情都可以找我，最後提醒你們一些事。」ラギー站起身，說：「我們的宗旨是弱肉強食，我的王是レオナさん。只要レオナさん還沒畢業，我會永遠守著寮長的位子。」

　　被懼怕支配的新生呼吸變得急促，他在ラギー身上嗅到了一個濃厚、熟悉且充滿雄性激素的氣味，這和他開學典禮在レオナ身上聞到的一樣。

　　「這是……寮長的味道？」

　　「有這麼明顯嗎？」ラギー摸了摸脖子，很小聲地抱怨道：「レオナさん果然咬得太用力了。」

　　「咬……咬？」

　　「獅子跟鬣狗本來就常常打架，再說我身上有些飾品也是レオナさん給的，有氣味也不稀奇吧？對了，這些還給你們。」ラギー把幾個錢包放在地上，說：「總不能讓你們免費羞辱我，小費我就拿走啦，解散。」

　　見他從場上退下，ジャック馬上湊了過去，說：「ラギー前輩沒有受傷吧？」

　　「沒有啦，你看。」

　　ラギー帶著後輩走遠了，從地上爬起的敗犬雙手依然不停地顫抖著，一旁的學長見狀便過來將他拉起，說：「一年級的也差不多該開始習慣了。」

　　「習慣……什麼？」

　　「ラギー說的不是普通的打架，是情侶之間的那種，如果不早點適應，等到寮長有空回來，我怕你承受不了。」

　　叮嚀的話才剛說完，ラギー又掉頭走了回來，說：「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レオナさん幫大家準備了禮物，一人一個甜甜圈，不要的我通通收下了，シシシッ！」

　　「甜甜圈？為什麼是甜甜圈？」

　　聽到新生這個問句的鬣狗動了動耳朵，停頓了幾秒，說：「因為我最喜歡甜甜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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