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皮肤惨白，面部五官竟只剩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从外形来看，只能看出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有点像腿又有点像是鱼尾。不过知秋看到她的脸想起一开始石像的样子……有些相似，又有点不一样。

“这样啊……啧，那麻烦了。”听到知秋的描述，云折轻叹一声：“这家伙是个地缚灵。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过一点，传说生前有冤屈、心结未了，有仇未报的人死后不会升天，会一直留在原地。这种人的灵魂就被称为地缚灵。”琉洋有点惊讶：“可是，地缚灵的存在无法用科学解释啊！”

“谁知道呢，可能前文明不信科学。”云折吐槽一句，强忍着贫血带来的眩晕感摆出架势面对地缚灵：“如果刚才打扰到您休息了，那我表示抱歉。不过我们来这里有必须要完成的事，能不能通融一下，等一切结束我们三人自会离开。”

“必须完成的事……那么你们也和她一样，是来破坏神殿的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配合最后一声怒吼携来的冲击，压迫感直接拉满。不过云折则的重点则是：“熟悉的声音，难道……”想到这一点，他再次重整状态：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次必须要带走点东西，换句话说……我就是来破坏神殿的！开打之前先报名字，我叫云折。”

“名字……不记得了。”这么说着，幽灵开始朝云折飞去。

“直接问问不出来啊……”客套结束，云折拔掉气管连上氧气瓶，接着开足马力也对幽灵发起冲击。可那幽灵丝毫不躲，云折两刀直插胸口，结果突然而来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幽灵甩开云折，云折一个翻滚卸力起身，结果从背后冲来一道水流把他一下拍到地板上：“是替身攻击！”好在水流朝向与自己平行，云折翻身逃开水流压制，想再次利用速度冲刺，可这下他感觉自己脚下的螺旋桨动力大的有点离谱，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动力不是螺旋桨，而是幽灵控制水流在把他往上推。云折马上抬臂护头，要是氧气面罩破了那就真的完蛋了。

压力越来越大，云折有点撑不住。他勉强顶住水流，对琉洋说了句话：“这周围一定还有没被发现的地方，它的本体应该就……”话还没说完，云折又被幽灵拉住脚往墙上摔，这下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用来保护螺旋桨电池的电池仓被一下击碎，云折脚下失去了动力。

“云折！”知秋想上去帮忙，但琉洋一把拉住了她（的尾巴）：“听云折的，和它正面对上我们是没有胜算的。云折刚刚故意激怒它就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可别浪费了！”琉洋会意，立刻调整仪器参数。

“从刚才的结果来看，这里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地方和那个被堵死的地方，其他位置没有任何一种缺口。所以与其去找缺口，还不如找找看哪里是被封上的……”这样的检测并不需要详细的数据，只需要大概的样本就能知道它的材质。一般情况下缺口出的材料会比周围正常地形要松，材质也不太可能相同。顺着这条思路，琉洋果然在原先石台斜后方的墙壁发现了第三个缺口。

那是个矮长方形缺口，周围材质是开凿过的岩壁。而封口则是堆积的细碎石块。毫无疑问，有人在后面藏了什么东西。

这时失去动力的云折还在和幽灵缠斗，不过失血过多的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但奇怪的是它每次都没能下死手，而且自己每次都能找到它的破绽进攻。虽然它速度不快，但也比失血过多的自己要快。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看到知秋两人已经找到本体位置，剩下的就是怎么到那里顺便把它打开了。

幽灵的攻势越来越强，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把云折解决了。而云折看到一旁的石刺计上心来，等待着它把自己扔上石钉，接着一只手握住身后备用的一个氧气瓶。

“该结束了！”像是挣扎许久才下定决心，幽灵把把云折砸向旁边的石钉。

“要疼一下了……”撞上石钉的前几秒，云折要紧牙关随后双臂前伸护住面罩，一只手把氧气瓶顶在外面……气瓶爆炸产生的冲击竟一下把云折冲出去，调整了这么久的角度也没白费，云折挣开幽灵的控制，这下云折的后背一下撞在琉洋发现的那个碎石堆上。好在琉洋和知秋已经挖开了一部分，剩下的石块一撞就碎。

见缺口已经被撞开，云折也顾不得疼痛，让两人先进去。自己则是确定幽灵还没反应过来后再进去。最后他把自己身上已经损坏的装备卸下来堵住缺口。

缺口下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隧道，从周围的痕迹来看像是一点点凿出来的。云折扶着石壁缓慢前进。感觉了一下发现四周的石壁有些表面很滑，有些则很粗糙。光滑的痕迹出现的断断续续，且都不超过一个手掌大小。打开面罩自带的探照灯发现这应该是种不溶于水的粘液，手感上感觉很新鲜。联想到知秋……

“真是，我就知道她有什么瞒着我！”云折爬出隧道，结果却是没料到这里还有一阶台阶，自己一屁股摔在地上，双手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地面是干的：“嘶……这里面居然没有水吗？”他摘掉面罩，这里果然是干燥的。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知秋和一脸惊讶的琉洋。，不过等他看清周围情况后，自己也变成了一脸惊讶。

这里的空间比起刚刚小了许多，整体看下来像是个墓室。四周除了她们下来的那面墙，其他的墙壁上都规规整整地刻上了满墙的奇怪符号。墓室中间放着一个石台，石台旁边的石块上堆着一具没有腿的人类骨架。她的双手放在一个已经泛黄的笔记本上。看样子她生前的状态应该是趴在石台上死去的。石台上方放着一本书和笔记本。云折走到石台旁边拿起那本书，从里面那些意义不明的符号逻辑来看这并不是现代文明的产物。而旁边放着的那个笔记本，是那么眼熟，以至于云折都不愿意相信……

这是一本非常精致的笔记，里面记满了它的主人曾经历过和发现过的一切。而且每一章节结束后主人都会写上自己的名字——云锦。

毫无疑问，这就是云折的姐姐，云锦的遗物。日记最后的时间是五年前的5月24日。云锦也是在一周后确认死亡的……看样子，这具遗骸，应该就是……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这儿啊……”云折尽力克制住情绪，不让自己落泪。

“云折！看地上！”琉洋一声大喊突然让自己回过神来，如果不是这一声他估计还要再沉浸一会儿。可敌人应该不会给自己这个时间。云折这才发现脚下和手上都沾了水，而源头就是那个几人下来的那个缺口。此时海水还在一点点慢慢流进来。看到这场景，云折不由得想到五年前……冰凉的海水碰触身体的感觉让他两腿发软，但看着自己身后两人，他还是尽力克制住，不让它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那家伙想就在这儿把我们淹死。从流速来看我们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云折整理整理情绪，快速抹了一把眼泪后开始整理情况。

“你…不要用这么平和的语气说这么吓人的话好吗？！”知秋被吓到，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放心，我们都能出去。”云折走到知秋身前蹲下，看眼神和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愿意相信我。”

看到云折这样认真，知秋不知为何也放下心来：“嗯，交给你了。”

“呼……谢谢，我现在情绪有点复杂，所以无法确定自己接下来会干什么。但无论我怎么做，你们都只要在一边看着，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就好。”云折舒了口气，走到石台旁边拿起那本笔记试着撕了一角，同时他感觉脚下地面轻轻颤动了一下，接着几块儿碎石落在他身上。同时水流混乱发出相互碰击的声音。这说明，它要来了。

“离她远点！”幽灵一上来就看到云折在碰笔记本，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直接操纵云折脚下的水流想把他冲倒。但云折也早有防备，右手迅速在笔记的空白页撕掉了一张纸。下一秒一道撕裂伤也出现在幽灵身上（可惜它没有痛觉）。虽然伤口没多久就消失了，但从幽灵的样子来看这应该消耗了她不少的能量。同时还伴随着头顶传来的一阵剧烈抖动。

“看样子我猜的没错，她就是你的本体，伤害她就等于伤害你。不过她也在维持着这个遗迹，不让它崩塌。”云折看了看伤口，随后抽出匕首举到笔记本上：“现在，你想怎么做？”云折眼里像是也藏了把刀。

“你！”

“这是威胁！”云折大喊。

“离她远点！”它没有停下

“我说过，这是威胁！”云折又撕下一张，同时他的声音又高了几分贝，但知秋有种感觉：这是云折在压制自己的感情。

“…离她…远点……”又一次受伤，幽灵伤口的愈合速度明显慢了一些。为了维持生命它不得不缩小体型。

“别再过来了……”云折有点压不住，但他看到幽灵没有停下还是又撕下一张。看样子在确保安全之前，云折的手都不会停。

终于，幽灵的体力接近耗尽，停在原地不动了：“你……”

“再来一次你应该就魂飞魄散了，所以在这之前我问你几个问题。我朋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那个石像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那个石像，但在我来到这儿之前它就已经在这儿了。”眼看败局已定，幽灵看了一眼云折身后的知秋。“石头承载着记忆，可就算把记忆刻在石头上，石头也会因为时光的冲刷而磨损。或许这就是原因。”

“是吗，那能变回去吗，你应该知道，人鱼的身体结构不适合在陆地上生存。”

“我做不到。”幽灵摇摇头：

“……好吧，那么，你的名字是？”这一句，知秋听出了哀求的语气。

“忘记了……”幽灵已经没有力量再维持下去：“奇怪，这种感觉……好熟悉？你……！”

幽灵感觉自己又有了些许力量，但当它抬头看时，发现那个叫云折的人类居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血淋在那具尸骸上。血液融入骸骨，力量也随之而来。这一幕让三人都看傻了眼。

“在给出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我把我的血分享给你。”云折终于抬起头，这时他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刚才这句他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快想起来吧，姐……”

“这……这是？”一阵回忆涌入脑海，这些不属于她的回忆，自己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告诉我吧，你的名字。”

“云……锦。”过往的一幕幕重新回到脑海，幽灵的面容终于清晰，云折又一次看到这熟悉的脸，一下扑倒在她怀里。云锦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回抱住云折：“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是个爱哭鬼……”

“不还是因为你吗。”云折擦掉眼泪，变回了那个知秋记忆中的那个傲娇娃娃脸。

“那两个人是？”

“知秋，那个叫琉洋。多亏了她们才能找到你。”

简单几句，云折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云锦：“我要把这里的东西带出去，虽然还是没搞清楚知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算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姐？”

“或许你已经发现了呢。”云锦只是微微一笑：“我现在是幽灵啊，哪儿都去不了。”

“嗯。”云折不知该如何回答，把姐姐的遗物包好交给琉洋。自己则是搀上知秋的手腕。知秋被这一下吓到：“等等，当着你姐姐的面干什么啊？”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云折的头还是有点晕：“刚刚流了太多血了。还有，你忘了我不会游泳了？没了你我可能就上不去了。”

“……好像也是。”最后一句知秋装作没听到。她挪到洞口准备让云折先把自己带上去。可这时，她发觉现在洞里的水比刚才少了些，顺着水流……她发现了一个裂缝。而且这裂缝还在不断变大！

“什么情况！？”琉洋也察觉到异常，因为她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同时知秋身边的那个裂缝也延伸到自己脚下，她赶忙跳开靠向一边石壁。云折也赶紧抱起知秋，可自己现在的身体还是太勉强，没多久还是撑不住蹲了下去。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云锦想到了自己笔记里的一句：

「第四壁为［］而留，为了你，为了文明。我会一直等待。直到冰潮再度消融。亦或文明永熄残焰……期待的继承者，你若真的出现，愿我的意志能为你扫平眼下的阻碍。」

云锦终于理解这晦涩难懂的铭文，眼下的情况：最后带有亚兰文明印痕的古书也与遗迹断开联系：“遗迹……要自毁了！”

“什么？”云折没料到这情况，但还在崩塌的石壁告诉他时间不多了。这时头顶一块碎石崩落，云折本能想躲开，可他一下感觉腿脚发软，碎石马上要把自己砸碎，云折闭上了眼。

但接下来并没有出现云折想象中的感觉，他抬头一看，发现是云锦挡在了他的身前，碎石压过她的后背，云折清楚的看到她的背出现了一道骇人的伤口。“没关系，幽灵没有痛觉。”她把三人送到缺口：“我把你们送上去。”

云锦把三人推进缺口，随后引导水流把三人推出洞穴。三人离开洞穴，云锦也跟在她们身后。上面遗迹已经开始崩塌，知秋和琉洋正在找她们来时的洞口，但最后的云折注意到，姐姐的伤口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愈合……

意识到情况，云折有点害怕，嘴里想说什么，但嘴巴却只是空张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云锦见此，也没做什么，只是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随后引导水流把他推走。

“怎么……我们才刚见面啊！”云折顶着水流想抓住云锦的手。云锦也伸出手……可两手相握时云折却直接透了过去。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云锦见此加大了水流……

“知秋……麻烦你了。”

从一开始云锦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把几人送出洞穴，自己的力量就已经耗尽。云折，看着至亲之人在面前消散，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但这种真实感一直在告诉他姐姐已经回不来了。云折只能忍住眼泪。可他和知秋赶到遗迹上面的缺口时，却发现它已经被堵住了。云折试着砸了几下，没反应。

几人的氧气储备已经所剩无几，云折却好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看着其他人的氧气瓶：“三……二……一共六瓶，足够了。”

“知秋，琉洋，你们一人留一瓶，剩下的气瓶都给我。”云折先卸下自己的所有气瓶：“快！我的只能用三分钟了。

两人似乎明白云折到底要干什么，都将自己的气瓶交到云折手上。云折接住，接着把气瓶都接在一起：“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云折示意两人退后，他找了个地方把气瓶塞进去，随后一手抓住石壁，另一手拿出在洞穴口扔掉的电池仓，把它放在气瓶中间。

没有一点犹豫，云折一刀扎上电池仓，里面的化学物质迅速和水发生反应发生爆炸，爆炸的火焰窜入气瓶。六瓶氧气同时爆炸，云折被炸飞出去，但相对的，那个救命缺口也被打开了。

“我没事！你们快上去。”云折抓住一边的石壁，琉洋先来到洞口，她找到一边放着的绳索扔下去，知秋在水下接住绳索，确定云折已经抓住绳索，她也坐在洞口和琉洋一起把云折拉上来。可拉到一半，云折，消失了……

（云折视角）

“还好没问题……”云折看了看自己的氧气：“一分半，还好。”云折看着自己身边的绳索，舒了口气。他拉了两下绳索，示意自己已经抓住。最后，他望了望姐姐一生追寻的遗迹。

可这时，云折发现自己的嘴角好像有些湿润，接着抬头眼睛里又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张嘴，咸味，腥味……是海水！

自己的面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打碎了，现在那裂缝越来越大，云折又一次想起五年前那件事：“不……不要！”

又一块碎石砸中面罩，这下云折的面罩整个破碎，海水瞬间冲入面罩。窒息感，恐惧各种情绪冲入云折脑海，他松开绳索

“呼吸不上来，头好晕……身体好重……意识要消失了。”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看到姐姐想要拥抱自己，云折伸出双手，这次她真的抱住了……

（知秋视角）

意识到云折有危险，知秋深吸一口气后又一次跳入水中，她看到正在下沉的奄奄一息的云折。她想要快点拉住云折，但鱼尾在胶衣下很难发挥出本来的力量。为了救云折知秋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将身上的乳胶衣脱了下来。摆脱束缚的鱼尾一下就将知秋送到云折身边。知秋拉住云折的双手，将最后一口氧气送进云折肺部。随后抱住云折往上游。

但自己现在没有氧气还拉着云折，上游的速度慢了许多。肺渴求着氧气，知秋终于忍不住，结果却是喝进几口腥咸的海水。

“肺好痛……意识……不行，要活下去！不能就这么死！”知秋现在真心希望自己是条真正的人鱼。

身体好像回应了她的想法，肺部的剧痛和充水感慢慢消失，重新有了呼吸空气的感觉。手上的蹼也伸展到整个手掌。知秋看着这样的身体有些高兴，给云折送了几口氧气后终于带他回到了陆地。

相比下面的遗迹，上面还算安全，起码不用担心突然倒塌什么的。知秋把云折带到一边，接着自己感觉一阵反胃从嘴里吐了好几口水。重新再看手掌，蹼也消失了。一边的云折也恢复了意识，把肺里积水吐干净之后，他躺在地上休息。这时琉洋已经给知秋拿来了备用衣物。给知秋披上之后，琉洋抱着云锦的遗物：“这是你姐姐的遗物，你打算怎么办？”

云折看了看袋子，用胳膊盖住眼睛：“她说得对，这么久的事，我也该放下了。”

又躺了一会儿，云折轻轻拿起遗物。

“走吧，是时候回家了。”云折背对着两人，这句话，也不清楚是对谁说的。

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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