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方式来爱你（八）

　　唔......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吗......

　　阳光焦急地透过那无意间留下的窗帘的缝隙，毫不留情地直射在我还残留着睡意的脸上。金色的光芒被灰色的毛发吸收，在带来暖洋洋的感觉的同时，也唤醒了我一整天的精神。

　　我挣扎着从刚刚睡醒时的无力中苏醒，想要找寻着爸爸的踪迹。可是我一睁开眼时所看见的光景，除了空荡荡的枕头之外，别无他物。

　　就好像——爸爸从来就没有在那里陪同我一起入睡过一般。

　　但是，我那满怀的熟悉的爸爸的味道，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

　　啊.......爸爸都掉毛了......

　　佐证爸爸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不仅仅有刚才的一点，那散落在床铺四处的灰白而干枯的毛发，也是爸爸遗留下来的痕迹。

　　嘿嘿，没想到爸爸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着我呐......

　　虽然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这么想肯定很幼稚，但我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浮想联翩了起来。

　　不知道爸爸早上会不会“精神抖擞”一下呢，都那么大年纪了......不过那样的话肯定会把我惊醒吧.......对了，爸爸昨天晚上可是抱着我睡着的，早上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我睡太死了？

　　糟糕，那现在该有几点了！

　　一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处理，时间的紧迫感一下子就让我变得慌张了起来。可当我望向床头的时钟时，上面的指针才刚刚过八点一刻。

　　爸爸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啊.......原来即便是他那样的兽人，工作也可以忙成这个样子......

　　我的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自责。虽然说平时的家务都是我在做，但是早上的时候，因为我比较嗜好睡懒觉的缘故，爸爸可是一次都没有尝过我亲爪做的早餐。而每当我睡到日上三杆苏醒之时，爸爸那忙碌的身影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这，也是我一直没有体会到爸爸的艰辛的原因。

　　既然爸爸都这么努力了，那我也不能落后才行！先去把自己的早饭解决掉再说吧。

　　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我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今天要穿的衣服给套在了身上，然后到洗爪间完成了洗漱。

　　可就当我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打算收拾起昨天没有处理掉的晚餐时，我惊奇地发现，那原本应该放置在桌子上一整个晚上的菜肴，此刻都已经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和两根炸得通体金黄的油条，以及一张放在最显眼位置处的便条。

　　“排骨汤炖的不错，只不过盐放的稍微有点多，下次试着少放一些。那个剁椒鱼头有些重口了，爸爸这段时间可不敢吃太多辛辣油腻的东西。干锅包菜做的很完美，很符合爸爸的口味......”

　　便条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对我昨天所做的饭菜的评价，一个不落，全被爸爸认认真真地品尝过并且记录下了感受与建议。即便是有些他认为不太敢吃的东西，他也依然留下了反馈。

　　看来爸爸对昨天的事情还是有一点过意不去，于是想用这种方式作为对我的补偿。

　　真是的......凉掉的饭菜有什么好吃的......大不了让我今天晚上再做一桌嘛......

　　虽然对爸爸吃隔夜的剩饭剩菜这件事情感到了些许的不满，但是我的心中更多的则是甜蜜。至少我的努力没有白费，而爸爸也感受到了我的心意，而这就完全足够了。

　　那桌子上其他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豆浆的甜香与油条的咸香还在肆意地刺激着我的味蕾，我怀着这样的疑问，将那张便条翻到了背面。

　　“早餐是我给你准备的豆浆和油条，是现磨和现炸的，外面的东西爸爸不大放心，你就现凑合着吃吧，别饿着肚子。以及家里的冰箱需要多储备些东西，早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字迹的周围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油污，看来是爸爸在时间过于紧迫的情况下写的，连爪子上的油还没有弄干净，就要来写这张便条。

　　真是的，明明也没什么必要嘛......

　　一瞬间，我只感觉自己的鼻尖开始微微泛起了酸味，但我还是强行把那种情感给压制了下来。

　　臭老头，自己工作那么忙就不要为我准备这些啊，明明我都可以自己处理的......

　　不就是，昨天多耍了点小孩子气嘛，也不要真的把我当小孩啊......

　　可是，那舌尖流过的醇香，那金黄酥脆在口腔之中炸裂的感觉，又是如此的温暖，以及——令我怀念。

　　在过去的十八年岁月中，我都是这样吃着爸爸的早餐来开启新的一天的，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我已经遗忘了这种味道。

　　这种倾注了全部的，至深至纯的爱的味道。

　　真好啊，吃着爸爸用心烹饪出来的美味......我想，我最开始不选择读大学而是选择留在家里，为的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吧。

　　我为爸爸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而他也自始至终地爱着我。

　　有着爸爸的爱的包裹，不知不觉间，我就将所有的豆浆和油条都消灭干净了，快到我还没有真正细细体会到里面的滋味。

　　不过，还是好饿啊......昨天因为爸爸的事情，自己也没有来得及吃饭。不过好在有这些东西垫垫肚子，撑到中午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爸爸。早上的时间那么少，他又要为我准备早餐，昨天还光喝酒没有吃别的东西，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撑得住。

　　不如，去爸爸那里看看吧？

　　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在我的心底悄然地发芽了。我忽然在想起，整整十八年，我都没有好好地参观过爸爸挣钱养家的地方。

　　反正我一直都没什么事，今天去健身馆的锻炼就稍微停一下吧。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没有丝毫的犹豫，在逐渐升腾起的光芒之中，我坚定地踏上了寻找爸爸的道路。

换一种方式来爱你（九）

　　“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我费尽千辛万苦，跨过车流与人海，终于在偌大的东城里找到爸爸的时候，最终的结果却是他这样的一句话。

　　“我......我想你了。”

　　我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将那种话语说出口，没办法，我只能用这几个潦草的字匆匆概括我早上的那一系列心路历程。

　　但爸爸的眼神早已失去了昨晚的温柔和慈祥，此刻，唯有严厉与冷静蕴含在其中。

　　“马上就有案子要处理了，你这样一来不是给我添乱吗？听爸爸的话，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要呆在这里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爸爸就只留给我一个孤寂而又庄严的身影，带着冷漠的气息离开了。

　　“我......”

　　我还想挣扎着再说些什么，可爸爸连儿子的第一个字都不愿意去倾听，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连半秒都未曾停下。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悲伤瞬间满溢出了我的心房，我将爪指狠狠地扣进爪垫中，用剧烈的疼痛来麻痹我那颗受伤的心。而在我又一次施加伤害的部位，上面还仍然残留着爸爸昨天为我舔舐过的痕迹。

　　我原以为我和爸爸之间的隔阂已经彻底消除了，没想到啊，这一切依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没有什么，会比曾经拥有再失去，再次拥有和再次失去更令兽难过了吧。

　　不行，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过去！

　　或许是接二连三的变革让我的内心诞生出了一股狠劲，又或者是从爸爸那遗传到的不服输的品格，我觉得现在的我不能干坐在这里，我必须要探清事情的真相。

　　因为，那个刚刚离去的身影，不是我在街上随便认识的陌生兽，不是我相处时间长久的同窗好友，也不是今后或许会陪伴我直到永远的伴侣。

　　他是我的父亲，我此生只能拥有一个的父亲，我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父亲。

　　他不可能被任何兽代替，而他的问题，也应该由我亲自解决，而不是任由时间继续让它发展下去。

　　那么，计划的第一部分自然是继续跟着爸爸，至于而目的地在哪里，我的内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爸爸的律师事务所叫做“沧澜”，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爸爸一直没有对我正面解释过。不过，但凭名字里的谐音，不用去深究太多，我都知道这肯定与我有关。

　　而作为全城最为知名的律师，爸爸的事务所很嚣张也很自然地就设立在法院的旁边，方圆十里也仅此一家。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同行竞争对手呢？并不是因为这附近的地价有多么的昂贵，而是无一例外，都因为弱小的实力而经营不下去，主动放弃了竞争。

　　由此可见，爸爸工作的态度是有多么的认真，而他的实力也是有多么的强劲——而他陪伴我的时间，也有多么的少。

　　既然刚刚爸爸说有案子要处理，那么他前往的应该就是旁边的法院吧。很好，现在我也是成年的兽人了，要进去旁听庭审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此刻我也有些庆幸，爸爸刚才仍然有对我说出那些话，而这也代表他并不是真的不关心我。又或者，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把我拒之门外，甚至连话都是他故意说出来的呢？

　　说到底，我无论如何都生不起对爸爸的怨气，也因为如此，我内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打了起来。

　　至少，也让我再多看看他几眼吧。

　　步行来到了法院，我很容易地就从公开栏上找到了爸爸所受理的案子。而通过了安检之后，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了一个空的位置，终于是有了一个可以休息一下的地方。

　　真是热门啊.......爸爸的魅力真的就这么大嘛？

　　在我的周围，除了看热闹的百姓之外，还有一些学法的大学生，甚至是见习律师模样的兽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拿着记录的工具，以便在整个庭审过程记录下他们值得学习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经验老道的律师，就是最好的学习对象。

　　我为自己能有这样的一个爸爸而自豪，但同时我也很苦恼，因为正是爸爸的名气太大，让他的儿子连一个能好好欣赏他的英姿的机会都没有！

　　抱着这样的牢骚，庭审很快就在嘈杂的兽群变得寂静之下开始了。

　　由于平时并没有对法律这一块有着更多的涉猎，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我只得通过周围学生的细声讨论，才能有对这件案子的一知半解。

　　“啊，法律里面真的有刚刚那一条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有啦，看看你平时背的都是啥！不过那一条确实够偏的，但是运用到这个案子上非常的切合和完美。”

　　“嘶，真是恐怖，这就是东城最强的律师嘛，怕不是把所有的法律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那还要你说，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了吧。还有，在这种紧张紧迫的场面下，就算你有记住一些东西，但要把它表达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感觉学法律真的难啊，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得了吧，既然选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吧。我想，要是我有一天也能像夜黑一样出色，我的儿子肯定也会为我骄傲的吧。”

　　“你得先有老婆再说。”

　　“你能不能闭嘴啊！”

　　............

　　周围的学生讨论的内容过于有趣，让我在聆听的过程中过于专注，连自己“噗嗤”一声地笑出来都浑然不觉。

　　虽然我的声音也不算太大，周围也有一点悉悉索索的杂音，但是对于早就对我的声音耳熟能详的爸爸来说，我的这一下足以让他意识到我的存在了。

　　我只感觉一道冷厉的目光从台上直直地投射到我这里，紧接着，那中气十足的辩论的声音停下来了。我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了爸爸原本充满自信与智慧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皱眉与不理解。

　　顿时，冷汗在我的背上细细密密地渗透了出来，莫大的惶恐在我的心底滋生。

　　我，好像闯祸了。

　　不过爸爸毕竟是爸爸，在刚才我的小插曲结束之后，他又很快重新进入了状态，继续开始他对对手的攻势。而周围的群众除了对那停顿感到了些许的疑惑之外，也并没有其他的声音产生。

　　呼......还好，没有把事情闹得更大。

　　我突然开始理解起爸爸之前对我说的“你来只会给我提案麻烦”这一句话了，确实，我在这里除了打扰爸爸之外，似乎对他工作没有任何的益处。

　　或许，我真的只是多余的吧。

　　失落此刻成为了我情绪的主旋律，我本打算灰心丧气地离开，但只要一看到爸爸那威武高大的身影在法庭上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的风采，我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更多地将这只上天赐予给我的雄兽的每一处画面，都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爸爸，我到底该怎样，才能跟得上你的步伐......

　　庭审很快就结束了，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以爸爸的完胜告终。

　　而在出法院的时候，我的内心之中满怀的是忐忑。我并不知道爸爸对刚才我的介入有什么看法，我只知道，我确实犯下了错误，而我也应该接受爸爸的惩罚。

　　可是，我在爸爸的事务所一直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重新回到这里，甚至连他的助手都回来处理文件了，他依然是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连事务所也不回就为了避开我吗......

　　更大的焦虑诞生在我的心底，可是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只能继续安静地等着，即便不认识我的工作人员都询问了好几遍，我依然还是选择待在这里。

　　我总归，得道个歉吧。

　　不过，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挨饿能力，这才过去没有太久，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早上吃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哇，可是如果我早上多吃一点早饭，也就遇不到爸爸了吧......

　　现在自责也没什么用了，我就是尽力地去想一些待会可能会用到的说辞，以此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这样就不会被饥饿感控制太多了。

　　可是，我的努力在一阵肉包的香气之下瞬间被瓦解了。

　　我还在惊奇着到底是谁会在这种地方吃味道这么大的东西，可下一刻，一个提着早餐袋子的灰黑色身影将我的视线全部侵占了。

　　“这么点时间，还没吃早饭吧，快点吃完，然后回家。”

　　爸爸的声音里仍然还有着更早之前的冷酷与不可置疑，但我能感觉的到，他已经尽力地让自己柔和下来了。

　　“可是，您不是说不能在事务所里吃东西吗，您自己也不可以违规......”

　　临近中午的饭点，事务所里的其他员工也被爸爸所带进来的食物所吸引了。似乎是平时的规则都遵守得很好，大家也对爸爸的权威十分信服，此刻，只有几个声音在小声地提出质疑。

　　“......这是我儿子，只有他可以。”

　　爸爸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挤出了这几个字，来掩饰他的尴尬。

　　“那个，爸爸，刚才，对不起......”

　　爸爸的到来让我长舒了一口气，至少他还愿意理我。但是，当我打算把之前想好的说辞都倒出来的时候，我却被一只带着粉粉爪垫的，覆盖着灰黑色毛发的毛茸茸的爪子抓着的大肉包给堵上了嘴巴。

　　“快点吃，爸爸还有事。”

　　我怔怔地坐在原地，就这么咬着肉包，看着那个身影又一次淹没在事务所的深处。

　　但是我也知道啊，他能背下来所有现行的法律。

　　也肯定会记得如何去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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