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莉亞……」

瑪莉亞抱著翼，溫柔地親了上去。輕輕吸吮惡魔乾槁的上唇，打住，再吸吮下唇，再度遲疑。

從前的自己懂得這種感情嗎？

這種……夾著甜與苦的感情。

四目相交，瑪莉亞靠到翼的懷裡，這樣沉浸在對方的氣息中，就會莫名覺得安心。

某天深夜，天使和惡魔登上了城郊的觀景台。他們收起了翅膀，像是人類那般，憑著雙腿，登上了一千步。

月，無垠，對於許多人來說沉悶的寧靜，對他們來說則是佳音。翼圍著瑪莉亞給他選的粉紅色圍巾，瑪莉亞穿上和翼一起選的蒼青色外套，享受著只有他們明白的，最後的寧靜。

翼默默地牽起瑪莉亞的手，寒風帶來薄雪，無阻他們的雅緻。

這天後，他們又將再度分開。

瑪莉亞低下頭，回想這些日子，那些如人類般的生活，就覺得不捨。他不想再回到昔日那紛爭不斷的日子，不想再殺人，不想再沾滿血。

終究，這場戰爭到底有何意義。

「吶，瑪莉亞。臨別之前，我想再確認你的心意。」

翼的話，打斷了瑪莉亞的寂寞。

「是什麼？」

「等到我成為魔王，你能夠跟我到魔界嗎？」

聞言的瑪莉亞一時無語。

這畢竟意味著，讓瑪莉亞放棄天界的一切，放棄天使的身份，成為一名墮天使。

「如果哪天三界能夠和平共存，我們能自由交往的話……我還想像現在這樣生活。」

瑪莉亞沒有正面回答，而這拐彎也留給翼許多的想像空間。

「那假如還有下個休戰期，我們在人界來一次世界旅行吧。」

惡魔同樣沒有正面回答。

「……到那時候，人界可能又是另一副面貌。」

兩人最後都沒有共識，便又再度分開。

這也是兩人，最後一次在人界一起生活。

兩人的關係一直如是重覆，在戰場上是敵人，休戰時是情人。他們都很固執，只要是對戰其間，就都絕不手下留情，殺傷對方的同胞，傷害對方的身體，同時也傷害自己的心。

久戰之後迎來的短暫休戰是兩人的療傷期，盡情地過渴求的和平生活，盡情地融入人類平凡的社會之中，盡情地快樂，盡情地愛。他們帶著這痊癒了，卻也綑得更緊的心，再次回到戰場上。

愛得越深，在對峙時就會傷得越深。從最初只在傷害對方時感到痛，到兵戈交碰，以至只是眼神對上，都會感到比死還要難受的情感。

直至某天，魔王軍宣告全面撤出人界。

翼和瑪莉亞最後一下交鋒時，惡魔留下這樣的話：

「我會在一切開始的地方等你。」

於是瑪莉亞不顧天界的指示，孤身一下提著槍，來到最初相遇的，曾經的戰地。

如今那個地方，也建起了小小的城鎮。

惡魔就在那裡等著天使。

不是休戰，仍是敵對的兩人相擁在一起。他們第一次把情理混雜，都拋開了自己的責任，背棄了自己的承諾。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祖父大人死了，我要回去繼承王位。」

惡魔的這番話，比起兩軍宣告休戰，對瑪莉亞來說更為殘酷。

天使無法進入魔界，繼承王位的惡魔也無法隨意離開自己的領土。兩人在人界的過家家宣告終結，屬於兩人的休憩處已經不會存在。

他們都該做回，自己本身被賦予的事。

如果瑪莉亞在這刻，將翼束縛住，勝利就會完全屬於天界。

失去魔王，人界也不會受到威脅。

只不過……

「一路順風。」

天使喃喃說道，他其實一點也不想這麼說。

「瑪莉亞也要回去天界吧？」翼如是說著時，聲音有些抖。「但願下次，會是在天界和魔界的交界再見。」

惡魔放開對方，背著天使離去。只是路到半途，又中的不捨又讓黑色的羽翼回了頭，附上最後的話：

「如果下次重遇時，三界能夠共存，希望你能成為我的王妃。」

翼送上一吻，和平常得意的微笑，這次再沒回頭，直至身影消失在傳送門裡。惡魔那像是輕鬆的離別，卻也在瑪莉亞心裡留下了信心。

這頭惡魔始終沒有忘記最初的諾言。

持續近五十年的輪回，在這刻宣告結束。

不久後，瑪莉亞也回到了天界，作為三界邊緣的守衛者，等待著那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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