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塔露拉离开了衣柜，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在工业区整个童年的破衣柜没落地待在这个小巷子里，抱着怀念的好奇心她打开衣柜走进去，却万万没想到里面会通往一家从来不知道的钟表店。

虽然处得有点不愉快，也许下次再回去的时候再多谈谈吧，改正一下她那瞧不起大家的自大观念——等今晚过去后。

“纳尼亚，过会儿见！”记下了这个“纳尼亚”衣柜的位置，塔露拉怀念地笑了笑，拍拍它，继续今晚的未尽之事。

塔露拉在白卫军下水道的秘密据点找了张板凳坐着等，旁边那些白卫军的大人们在教课。

“……罢工是任何一个人与生俱来不可剥夺的权利，通过罢工，可以让那些奴役的人明白没了手下的人他们屁都不是，让被奴役的人明白自己并非一无所有、反之拥有一切的力量。而组织罢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团结一切可能的力量。”

“过去红旗军起义就曾经发动过沿海工商业发达地区手工工场的罢工，因此现在的赤匪对这方面有很丰富的经验，十分擅长反其道而行之，用一些暂时的蝇头小利去蒙骗个别意志不坚定的大众，实现对劳动群众的分化、击破，不可不小心，你们各自车间的关键岗位若把持住则可以事半功倍，那些与老板比较亲近的，要注意，那些待遇比一般人要好的，比如工程师、高级技工之类，要注意，要做好这类人的思想工作。当然如果有同志已经在车间能取代这些关键岗位就再好不过了，不用费心费神……”

“至于那些没能完成对这些关键岗位工作的同志也不用着急，这种事强取不来，实在不行就转移一下专注于其他岗位群众的思想工作。人民群众群众才是我们白卫军生存的根基，不必为了这些人舍本逐末，你们只要到时候把这些争取不来的关键岗位和临阵脱逃的工贼列个名单给组织就行。等‘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到来的那天，组织自然会多多关照这些人的……”

闲着等的塔露拉也听取了这些白卫军大人们的讲课，听见他们说的那些软弱的岗位：经理、秘书、工程师、高级技工、流水线组长，回忆了一下他们的面貌，有不少熟悉的。

接着白卫军的大人们又聊到如何争取工业区外面的岗位支持，也提到了一些因为跟老板们靠得比较近都忘记自己姓什么自认高人一等的岗位，比如白鲸证券交易所、银行这种地方的职员们。

除此之外还有手工艺小生产者、文艺工作者之类，都是值得注意和警惕的。并不是说这类人如那些跟老板靠太近的人一样过于软弱，而是说他们这种人，跟工业区的人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还有，今晚双子星这件事，也有许多群众的亲眷死伤……多多安抚一下大家，也调查一下，散会。”

白卫军的大人们四散而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塔露拉一直坐在这里，等白卫军跟她说的大人……

一个背着剑匣的白卫军似乎是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四处张望了一下，喘了口气，找到塔露拉身旁的位置坐下歇息，拿起水壶喝口水，缓和了点，似乎是为了打发时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着。

这些白卫军大人们看的书一定是很重要很厉害的书吧。

塔露拉如此地想，然而这个大人看着这本书时不时发出笑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这让塔露拉的第一判断不由得生起怀疑。

塔露拉问他：“你在看什么书？笑成这样。”

“《倚天屠龙记》。”他拿着书，笑着说，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朝塔露拉晃悠一下，“我这儿还有一本《笑傲江湖》，你要吗？”

“这些是什么书？”

“是武侠小说，林有德写的，流行好几年了了，没想到林有德这个家伙不但会做生意，还这么会写小说，嗨，在他把新写的《鹿鼎记》更新完前我都有点不忍心干死他了。”这个看起来老练的白卫军抚摩了一下自己似乎因为长久邋遢生活而积攒的络腮胡，脸上笑容止不住，“像极了当年我老爹跟我讲的过去江湖上的传奇故事，嘿，被这姓林的写出来倒好生有趣。”

塔露拉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还看这人的书啊。”

“怎么不能看了，他写的是好啊，怎么，你不喜欢他书？你看过没？”

“没看过。”

白卫军呵笑一声：“还好，幸好，你还是不要看得比较好。”

塔露拉不服气：“只许你们大人看，不许我看么？”

“倒不是这个意思，你若大了，有善恶是非了，闲暇时间看看这些，讨个兴趣倒也无妨，只是这姓林的写的这些武侠小说，着实不是什么正书，劝你莫看较好。”白卫军不停摇头，看得少女生了疑惑。

武侠是什么，在城里上学念书时从同学那里听过，无非是大侠打打杀杀，各处冒险的故事，其中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赤红女神神选、大设计师、大建筑师、大科学家，大音乐家之外还要兼一个享誉苍穹大陆的大作家林有德所写的武侠丛书，什么“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她在学校听喜欢武侠的同学讲这些耳朵茧子都要出来了，只是从没看过耳。

为什么这个大人劝她不要看呢？

是因为里面打打杀杀太多？

是里面有什么恩恩爱爱、鸳鸯缠绵？

“我发现在林有德这厮写的这些武侠书里，里面总是有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和歪魔邪道，他们因为一些无谓的门派之间相互屠戮，而作为主角的大侠就会脱颖而出，在黑白两道之间盘桓斡旋，这白道黑道，着实都不是好东西，结果啊，通常是左手一个名门侠女，右手一个魔教妖女，嘿，好不自在！要说有什么，那大概是国破山河在的民族大义气节能束缚一下大侠们吧。”白卫军不住摇头，说道，“身为一介大侠，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天盖不了他，地遮不住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如此倒是不错。可是你们这些大侠自在了，人在哪里？”

白卫军一直摇头，合上了手中林有德写的《倚天屠龙记》：“没有人呐，没有人呐，我翻遍了书，看不到人在哪里。里面说歪魔邪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说名门正派守护苍生，终归起来倒是没有区别。说杀的血流成河，只是甚么剑与气的无谓之争。说蒙古人大军破城屠戮生灵，民族气节，山河大义……我却从来没看过他口口声声或杀或保的‘人’，只有一位位个性鲜明的大侠，和他们的大勇气，大气节，倘若他写出来的这些武侠真如他内心所想……”

“我纵观他写的小说，恐怕有个结论，写这武侠书的林有德，心里头是没有‘人’的。”白卫军叹了口气，说，“身为常人，却心里没‘人’，想要当大侠，跟他林有德似的心比天高，害‘人’害己耳。倘若是一般人写了这样的书，只能说他不知甚姓，白日做梦。而这书既然是他林大侠林有德写的，那便是他林大侠蓄意害‘人’啦。”

“可惜你的文笔啦，有这文笔，你姓林的为啥就不做点好事呢？”白卫军从身后的剑匣取出一把古朴的锋利长剑，在手中掂量，剑锋吹发即破，似乎是惋惜，这么会写小说的一位大作家到底要砍他哪里比较好，“说起来，他们跟我说的那个真理的朋友在哪儿……”

塔露拉听到白卫军的话，连忙说道：“我就是真理的朋友！你是来帮我的吗？”

“原来就是你啊！好了，事不宜迟，咱们去找你朋友‘真理’吧，叫我‘南方’就行。”

“哇！”名为南方的白卫军高兴地笑起来，站起身，剑归匣，一把拎起惊惶未定的塔露拉的领子，一溜烟地飞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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