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失

*櫂爱、三和爱

Summary：先导爱知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恋，以及不知不觉之中发生的第二次失恋。

开第三瓶的时候，三和按住了爱知的手背：“喂，爱知，喝太多了哦。”美咲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的措辞更温和一些，而且作为在座大家的长姐，她的命令比三和更有威信。爱知的手停了下来。

“对不起……”

“不是这样的吧？”莲说，“是说爱知君不要自己一个人喝闷酒，来吧，櫂，大家一起Cheers！”

“干杯——”

杯沿碰到一起，泡沫飘起来，在眼前发昏的爱知眼前看起来像浪花。在居酒屋里居然听见了海浪的声音。而夜晚的海面上有一轮圆月……不，是灯泡？他分不清，眯着眼睛看着的时候，那轮月亮就渐渐沉下去了。

他听见三和的声音：“喝太多了吧，让他睡会儿。所以，你什么时候办那个婚礼？”

“六月。”櫂说。

“在Foo Fighter总部！”莲补充。

“……真够节省的。”三和评价道。

爱知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有些晃。他现在脚步轻飘飘的，但走得很稳——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走。

他的手被拉在三和肩膀上，三和扶着他的腰，两条影子缠在一起，像小学的时候玩的二人三足。只是小学还在宫地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和爱知搭档。在运动会之后，妈妈就给他办了转校。也许是酒的问题，现在爱知的脑中一片迷蒙，却想得起小学时候的事情。

“醒啦？”三和看他有响动，停了下来。爱知还半挂在他身上，“已经散场了哦。”

“…现在是…？”爱知挣扎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离终电还有二十分钟，但是周围的景物并不熟悉，所以他无法判断如何去到车站。

“大不了打车回去。”三和说，“坐下来醒醒酒吧。你刚才喝到一半倒头就睡了，中间醒了一两次，大家都不敢让你再喝了。”

“……莲先生呢？櫂君呢？”

“都走了。新城铁他们开车来接的，也不顺路，就没蹭他们的车。”

“……是吗……”

“怎么说？没想到最后是他们两个在一块啊——”

三和似乎有很多想说的。其实爱知也有，但他其实并不清楚其中关窍。

櫂和莲在一起了。对于经历过的人而言，这可能是一个大玩笑。毕竟爱知亲眼看到过他们两人曾经有多少龃龉。——櫂与莲之间是真的有那么一刻，是无法跟对方和解的。这件事情，爱知知道得太清楚了，所以才会对两人现在的状态感到惊讶。

“说是櫂去法国之后，莲那家伙就经常飞去那边……”三和费劲地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说什么了。”

但很轻易就可以想象得到两个人渐渐与自己，与对方和解的过程。时间能够覆盖一切，能够改变一切，却也能勾起心中某些深藏着的情绪——三和明白，当时他不喜欢莲的原因就在这里，但现在，因为櫂的想法改变了，他也没有讨厌莲的立场了。

但是爱知似乎没有。看着听到这些事情，不自觉地露出失望表情的爱知，三和突然无法好好地笑了。

“爱知，怎么要喝这么多？”三和轻声问，“平时也有喝的吧，从来没见你喝这么醉过。”

“只是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值得庆贺的事情。”

刚才一直沉默的爱知看着月亮。刚才的那颗灯泡发出的光芒竟然比眼前的月亮还要闪。

“櫂和莲那家伙的？”

“嗯……”

原本就是因为櫂决定了婚期，才会把大家叫出来。虽说是认人，但莲和大家的距离不算远，在本地的总是少不了拜托他。特别是爱知，和他在之前交情就不错。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在大家中间算个大新闻——毕竟，櫂是Q4当中最早决定这方面事情的人。神居则是有心无力，虽然他和惠美都是大好年纪，但他还没把爱知从“卡店认识的哥哥”变成“老婆的哥哥”，所以到现在还为之修行中。

“你有这么喜欢莲吗？”三和笑他，“当时你爬起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谁知道你一起来就扑到大姐头怀里，一直在叫莲的名字，还喊櫂的名字。真是的，可不能因为大姐头的头发长，就把她当成莲啊。”

“不是的！”爱知有些困惑，刚才的事情难道真的是他做的？可是确实感觉自己被拥抱了，只是太醉了，除了那份温度什么也不记得，“不……我也想要祝福莲先生……但是……”

“但是？”

也许真是借着酒劲，爱知反而说得出心里在想的事情。在听到婚讯以后的烦恼。

“我不知道…不祝福是很不好的吧？莲先生和櫂君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很想祝福他们……”

“但是做不到，对吗？”三和拍了拍爱知的脑袋，感觉到对方默默点了点头，“那，爱知，你能祝福櫂吗？”

“……我应该祝福櫂君……对了，我要发信息给他……”

爱知又把手机拿出来，指纹解锁，好不容易找到Line，点开櫂的头像的时候，三和看见他们极不平衡的对话，爱知会用长篇大论，而櫂依旧惜字如金。爱知还醉着，手颤抖得打字都打错了。一篇结婚贺词里一行错了三个字。三和就任他打。他打了好长好长，自己也开始无法估计字数，好像要把回忆拉得无限长。

——櫂君让我与狂风剑刃相遇的时候。櫂君让我看到新的世界。他翻来覆去地讲，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也许会变成回忆录了。但，这真的是结婚贺词吗？

三和的手盖在爱知的荧幕上，把他的荧幕熄掉了。

“过来，爱知。”他扶起爱知，不远处有一家便利店，他把爱知放在台阶上，自己进去。过了不久提了一袋啤酒出来。

“三和君……？”

“是女士酒，不会醉。”他把花花绿绿包装的罐子递给爱知。爱知也就接过去，打开。碳酸和香精的甜味让他的脑中更加混乱了，“你还没喝够吧。”

即使喝了那么多也没喝够。流入喉中的液体不一定能填补那个巨大的空洞，但酒精可以让爱知忽略空洞之深。就好像这些真的可以填补一样。

“谢谢你，三和君。”

于是他们对着马路喝。三和也买了啤酒，他酒量稍好一些，也敢买度数高的。若不是爱知醉成这样，作为近邻应该把他带回去，现在三和也许会和神居去喝下一摊。他们都需要很多很多酒精去填补一些不知名的感觉。

“爱知，你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三和问。这个问题在杂志采访的时候经常出现，爱知已经答习惯了。

“应该没有…”

“那喜欢过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一问三不知吗？”三和把铁罐贴在爱知的面前，“嘛，总之先干杯吧。”

沉默，以及碰在一起激荡起来的罐中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思绪。

“那么接下来是海龟汤！赢了的人问，输了的人回答。”

“三和君也醉了…？”

“来吧！”三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小叠Vanguard卡，“猜拳吧，抽到Grade较低的就输了。”

“是…”爱知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但昏沉的脑子已经不足以支持他说谎，于是他从那一叠卡片中抽了一张出来。Grade3。但是三和秀出来的是Grade4。

“那，我来问了——”

三和很轻巧地从爱知的口袋里把他的手机顺走了。

“对你而言，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人是莲吗？Yes或No。”

海龟汤会有谜面。要从知道谜底的人口中的回答推理出答案，但没有谜面，三和问的问题很奇怪。可酒醉之下的爱知什么也没想到。

“No……吧。”

“你想和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人一直一起吗？”

“Yes。我想和大家都一直一起。”

“那你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会很高兴吗？”

“Yes。”

“你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会比见到别人都更高兴吗？”

“…Yes。”

“你想要和那个人交往吗？”

三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爱知手上的酒罐掉在地上，就这样滚了出去。他满脸涨得通红，就好像要挥掉这种怪异的气氛。

“怎么会……！”他对着空气做无用功，半晌，突然摇摇头，弯下腰，把脸埋在手心里。

“我不知道啊……”

——虽然不确定，但我大概知道吧。三和想，我已经喝到你和櫂的谜底了。

“那，我换个说法吧。你没有祝福櫂和莲，是因为你觉得他们不相配吗？Yes或No。”

“我没有——”爱知词穷了，“他们在一起一点也不奇怪……”

“那，你没有祝福櫂和莲，是因为你不希望櫂结婚吗？Yes或No。”

“……”爱知摇头，“我没有这种权力。”

“那，你想祝福櫂和莲吗？”

“……想，的。”

真的是这样吗？就连爱知也迷惑于自己的停顿。如果不是因为酒，也许他真的可以堂堂正正微笑着说，我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幸福。但现在的爱知，仿佛通过酒变回了还未遇见櫂，小学时无措的自己。就连说谎也说不圆。

三和按亮了爱知的手机。

——櫂君。

他开始念爱知打了却没有发出去的结婚贺词。

——恭喜你结婚。我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想櫂君把狂风剑刃递给我的时候的事情，离那个时候真的过了很久。能够通过櫂君与Vanguard相遇，而且能和櫂君一起打Vanguard，真的非常开心。

三和读着可以说是冗长的回忆录，即便是爱知察觉到了什么，捂住了耳朵，那些东西都还是从他的耳朵里钻了进去。爱知写了太多琐事，想必那些事情，就连櫂肯定也不太记得了。即便是分离了也有话说，毕竟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的事情。

读到了句尾，就算做了打算要铁石心肠的三和也不忍继续了。他读得很轻。

——我希望櫂君能够变得幸福，无论是有没有结婚都是一样的。即便是结婚之后，我也希望櫂君还能在赛场上继续活跃，这样我也还能和櫂君在赛场相见。

也许他自己已经察觉到了，但三和还是要把这层遮羞布扯开。否则爱知没有意识到的话，将会无法继续前进的。

“……你听懂了吗，爱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祝福过櫂和莲在一起会幸福。”

——明明你说莲是你的好友。

“不，不是……我一定要祝福莲先生……我……”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爱知的眼角落下来。我希望他们幸福。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做不到——

三和将爱知搂在怀里，把爱知按在自己肩膀上，感觉到爱知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肩头也暖乎乎、湿漉漉的。

“我……”

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三和把脑袋搁在爱知的头上，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会不想祝福櫂君和莲先生呢……而且，在听到櫂君要结婚的时候，我好害怕……就好像要失去櫂君一样。但是，这很奇怪啊，櫂君不是一件物品……也不会因为结婚就失去他的……”

就像坏小孩一样。爱知几乎不做违反公共秩序的事情，所以他一定在心中一直否认着，但他自己已经察觉到了。三和抑制不住心中与爱知共鸣的痛楚。

“…你的本质不坏的，爱知，这不是因为你堕落了。”他说，他的声音淹没在哭声中，但好好地传到了爱知的耳朵里。

“你只是喜欢上他了，仅此而已。”

——爱知从来没有察觉到。

因为把櫂放在最高处，所以没有人能够进入自己的心房。爱知也就当自己天生没有这根筋，把心思放在Vanguard上所以没有心思去恋爱。他能给自己找无数个理由，但真相只有一个。

“所以。”三和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入眠，“从櫂那里毕业吧，爱知。从意识到这件事情开始。”

从意识到你从小学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坠入爱河，但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是什么心情开始。即便是要面对刚意识到自己的爱，就会失去对方的局面。

很困难吧。但你一定办得到的。

三和把袋子底下的一袋牛奶递给爱知。爱知把它喝空了。他们面对着的马路对面，在那一刻，太阳升了起来。

——即便是早就意识到了，也不一定比从没意识到幸福。为了不让櫂一个人，三和放弃了许多，但在这途中，那种心情也开始转变了。只是，在知道櫂与莲最后走在一起的时候，三和没能祝福莲。即使他现在已经没有讨厌莲的理由了。这个原因他自己是知道的，他早就喝透了自己的海龟汤的汤底。但是，最让他后悔的事情也许最让他放心，因为他知道，莲绝不会让櫂一个人。无论好与坏，天堂或者地狱，总不会让櫂一个人去的。

三和一夜没睡，就这样看着太阳升起来。他摸了摸在他怀里睡着了的爱知的脑袋。有一些东西从他和爱知身体中离开了，但剩下的仍然丰沛。

“你也是，櫂也是，你们都要幸福啊。”三和说。他看向远方，清晨，已经有车在通过，“……我也大概，会变得幸福吧。”

爱知再一次见到三和的时候，已经是他和美咲的订婚宴上了。神居哀嚎着说你们也太快了吧！本大爷怎么现在还看不到终点线的车尾灯呢……被美咲吐槽说终点线要是有车尾灯你不就输惨了。

三和“穿得人模狗样的”（神居语），和美咲站在一起。美咲说，再不决定结婚的话，真先生大概会愧疚得一辈子都不找女朋友吧。当然，看得出真对于三和也从看自家人（店员）的表情变成了审视女婿的表情，看来要达到真心中配得上美咲的标准，三和还离得远呢。

爱知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三和笑着调侃他：“可别像上次一样乱抱了，大姐头的怀抱可是有主的了！”不过被美咲瞪了一眼。

“别听他乱说，爱知。”美咲的双臂环住了爱知的肩膀，她的拥抱很温暖，“我们都是你的后盾，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都在你身边。”

她似乎在暗示什么。爱知的眼睛又有湿漉漉的倾向，三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他好好地，真诚地祝愿这两个人在一起会变得幸福。

在宴席上他坐在新郎新娘的那一桌，看着两个人在台上说话，自然逃不过彼此之间怎么认识的，又是怎样在爱情长跑之后选择对方的。

一切似乎都是最好的安排，爱知看着他们。那个夜晚从三和那里所得到的丰沛的东西似乎让他变得从容多了。即便是结婚，这两人也还会是爱知的朋友。所以，这一次，下一次，他会抬起头微笑着送上礼物，告诉自己的两位好友。

“你们很般配，我希望你们在一起，能够一生幸福。”

即便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些他所想要的，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Fin.

自用bgm是陈百强的一生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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