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我，也只想唱给翼华听。”

“小谷…”

我们再次把目标从远方的景物转回到她身上。

“tota pulchra es，maria…”

空旷的教堂里，琴音伴随着歌声，悠扬地回荡在于午日之阳所渲染的金色墙壁上。

伴随着苏芳学姐的弹奏，歌声从翼华的口中如同溪流般缓缓涌出。

双手合十微闭双眼浑厚的女声，一反常态的端庄，与之前的活泼完全大相庭径。

眼前的翼华，好似变了个人仿佛和圣母玛利亚共席交谈一般。

美妙的声音，于教堂回响，余音绕梁。

“千叶同学唱的不错呀，比当时正式唱的时候的我还要熟练。”

真由理学姐亲自当过圣母役，也不得不在一旁伫立着，静静地赞叹着翼华的音乐天赋。

“谢谢学姐们！”

“千叶同学唱的没问题了，只要跟着苏芳的钢琴弹奏走就行了，那么接下来是木村同学了。”

“呃…我从来都没有在大家面前唱过歌，第一次，可能会有点小紧张…”

我攥着裙摆，眼神不在焉地环顾四周。

“放松点啦，木村同学，没什么，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而且老师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就要好好完成啊，不要觉得自己不能完成。”

“小谷，加油，即使她们觉得你唱的不好听，我也会独自享受的。”

三人的不同当方式和语气的劝说惹人烦，实在是无法推辞了。

我头向上略微倾斜，看着正中心的画像“哈”长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双手贴着胸腔。

“to…ta—”

如同失了调的提琴，又如如同摩擦不均匀的二胡

第一个字刚发出，第二个字立马破音，走调，声音还非常大。

难听的声音与翼华形成鲜明对比，响彻在礼堂上空。

“啊…”

刚刚还满怀期待的她们头向后猛的一仰，倒吸一口气左手拍在额头上。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教堂里安静的可怕，我知道我的歌声，是多么的糟糕。翼华说自己唱的不好是谦虚，而我是真的外行。

本来就对音乐一窍不通，甚至连五线谱都不会看，能选上我，也是沾了翼华的光吧。

“额，木村同学加油呀，一定要注意这首歌的发音，不要有破音，不然会岔气的。”

“我尽力吧。”

尽力也无济于事。

“其实木村同学可以尝试一下假声，就是用打哈欠的那股气来唱，可能会好点。”

“假音”又是什么？是翼华那样的吗？我，一窍不通。

发音栽倒停止纠正再练习挫败感如同沾满血的匕首，无情地割在我心上。

重复，重复，再重复内心越发紧张，浓浓的汗珠，沿着额头往下掉。

瘙痒的皮肤，濡湿的后背，燥热的口舌。窗外的明亮和窗内的昏暗的交界线，格外刺眼。好累啊…

“木村同学，不要逞能啊，先在后面的座位上休息一下吧。”

苏芳学姐的温柔的话语，此时也变讽刺与讥笑般。

“唉…”

我背过身，缓步走下台，找了前排的一个位置，缩着头，躺了下来。

冰凉的椅子，刺痛着后脑勺和后背。

真由理学姐和苏芳学姐坐在前台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不想把自己狼狈的样子，展现给她们看。

“如果这次机会失去了，以后还有多少次可以给我呢。如果我真的离开了她，至少得半年才能遇见一次…”

心里越想越烦，微微闭上双眼无所谓冰冷无所谓硌身我只想用虚无的梦来逃避。

“小谷，醒醒，这样会着凉的呦。”

不知多了过了许久蒙蒙中，轻微的细语在耳边回荡。

睁开迷迷糊糊的一只眼，抬起头。

“练习归练习，着凉了可不好哦。”

翼华坐在我的旁边，轻轻地摸着我的头。

“来，小谷，头往前伸点。”

撩起墨绿色的裙摆内衣裙洁白如雪。

头枕在她的软绵绵的大腿上，陷进的皮肤包围着我的脸颊纯白的肌肤，为温暖所包围，氤氲着淡淡的体香。

寒意，烟消云散，好暖和啊。

宠溺地看着我左手轻轻地勾着，拨弄我的下巴，右手，抚摸着我的脸。

只感受到柔软的触感，随着脸颊，流至全身。

火热的心跳，躁动的呼吸，空旷的教室，桌椅的遮掩唯有空气的流动声。

仿佛此刻只有我们在这空灵的世界。

“啊…”

如同坚冰消融。

“小谷不要紧张，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

“可是，我实在是唱不好…”

“小谷没必要强求自己，能唱出来就可以了呀。”

“但是我唱的…实在是不好啊。”

“不是说了嘛，你只需要唱给我听，没必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啊…唔…”

“我是主圣母役，姑且也算是玛利亚了吧。你就当这首歌是唱给我听的吧。”

“翼华…”

“小谷，不要用你的能力去唱，用你的心去唱吧。”

她的手，放在了我的胸口上轻轻地抚摸着。

“用我的心？”

“小谷不是最喜欢我了吗，就带着这个感情，唱吧。”

“真的可以吗…”

“平常都是我依靠小谷黏着小谷，今天就让小谷依靠我一下吧。”

为什么，我会有些许哽咽？

我怜惜你，我宠爱着你，我将你当成珍宝，我一直都在你面前，展现我的可靠与强大。

却不曾把深渊处真实的自己，与你分享，却不曾将自己身体最脆弱的阴暗，交付于你，却不曾将自己痛哭流涕的脸颊，埋向你的怀中。

“翼华，谢谢你。”

全身都温柔起来了，脸埋在你的大腿上像小孩子一样来回蹭蹭，感受她的那份柔和。

“小谷的脸好软。”

翼华咯咯地笑着。一切纠结，都在我们的二人相处的世界中，化为乌有。

“好啦，小谷，为我而唱吧。”

我缓慢地挪起身不情愿地离开这个温暖的“枕头”面无表情，慢慢走到台前。

卷土重来一般的气势我透过窗户，往向远方的景物。

对翼华的所有感情，凝聚在胸腔的丹田上升到咽喉，通过歌声的形式，尽数流淌而出。

“啊，这是木村同学的声音吗？是我听错了吗？”

“谷日向，唱的很好啊。”

真由理学姐惊讶语言，苏芳学姐欣慰的笑容。

“我说了吧，小谷一定能唱好。”

“那么，把流程走一遍，今天就到这。木村同学和千叶同学一定要跟上节奏，不能乱哦。”

苏芳学姐指尖在钢琴上跳起圆舞曲。

圣曲的伴奏下，我们完成了从认识以来第一次合唱排练。

如同悠扬的歌声

有峰谷，但又绵长

有起伏，但又深入

有波折，但又婉转

纵使前方道路未知，我与你共同踏上我们的舞台。

向学姐们告别，已经是黄昏。

落日的余晖抛在无人的教堂里，光暗分明，给墙壁镀上一层金光。

翼华先去洗手间了，我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下等着她。

太阳一点一点地落山，周围的楼房、树木全是黑压压的一片，如同影子，影子的边缘透过来无数的光亮。

“啊！”

怎么回事…我的后脑勺感觉被重物压了一下。头脑沉重，两眼昏花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眼前，只有模糊的景象和天边糊成一团的橙黄。

“我…”

“小谷，你终于醒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睁开眼睛。

翼华焦急地看着我，晶莹的眼泪在眼眶周围打转。

周围白花花一片，完全没有宿舍那种米黄色的感觉，淡淡的难闻的味道充斥在房间里，看来是医院。

“其实还好啦小谷，别担心。你只是突发的先天性慢性咽炎，跌倒后大脑有点轻微的损伤，稍微修养一下，弄点药就好了，大概几天时间吧，肯定能赶上圣母祭的啦。”

翼华握住我的手，莫名的激动。

“啊，那…啊…啊…”

却只感觉喉咙被梗住了，只能说悄悄话，一旦大声了，只会发出如此的哽咽。

“天那，小谷，你怎么了！你的声音…”

医生再次进行了进一步检查。我的炎症，使得声带周围肿胀，发声系统恢复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神啊，啊…告诉我，为…啊…什么！”

我猛抬头，双手伸起，用沙哑不成调的嗓音，绝望地呐喊。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难得的能和她一起出场的机会，也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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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总是会捉弄人，所有幻想，在于那一刻，全部幻灭，消散无踪。

“啊！”

小谷的惨叫声，在宁静无声的黄昏，更加刺耳，脸很痛苦，咬紧牙关，眼睛半闭，双手摊开。

“小谷，小谷，你没事吧？！”

我拍着她的身子，心都快碎了。

“嗯…嗯…”

小谷痛苦地呻吟几声，昏了过去。

夕阳完全西下光的偏向与对比，让围着的建筑、物体的轮廓，比晚上更加漆黑。

跑到医务室，向保健老师说明情况，之后小谷就被送进医院了。

呼吸越发的急促，只为小谷。

“小谷，醒醒…”

我坐在救护车上，眼睛时刻不离开她，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如同海浪侵蚀般刺激着我的泪腺。

一路上，眼前擦过无数的景和人，在车的飞驰和夜色下变成了闪烁的剪影。他们何曾，遭遇过如此不测？又何曾，停下来看看自己迷茫的心？

小谷醒来的那一刻，有如绝处逢生。

多想上前去搂住她，感受她的柔软又温暖的身躯。

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刚刚有了起色，却在中途，再次飞速坠入黑暗的深渊。

初诊时，本以为她的疾病只需要保养两三天。

但是，她一开口，我们就知道，我们可以收回妄想了。咿咿呀呀、细细碎碎，只能凑近了，才能听清楚。

她的炎症让她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声音。恢复时间，远远超出了圣母祭的期限。

我和小谷的努力，化为乌有，我们的第一次合唱，也泡汤了。

“翼华，麻烦你也跟着过来了。”

细细的声音，伴随着沙哑的梗气声。完全没有平时的舒适而温柔的话语

“小谷没事就好。”

虚弱的手，扣在我的手背上。

我双手包裹着她的手好冰凉平常，都是你关心我，如今就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吧。

“小谷我其实今天晚上想小翼华陪在身边呢。”

她张着嘴，尽全力地小声地说着，想要让我听见，最后只能露出微微的笑容，前所未有地向我撒娇，仿佛要扑到我的怀里般。

“小谷现在是离开我就不行嘛—”

“别…别”

我们都一起尴尬地笑了起来。

“晚饭来了，瞧你们，笑成什么样了。”

年轻的护士小姐，穿着洁白的衣服，将一碟朴素的肉末和青菜饭，还有一杯水，放在病床的桌上。

“先吃饭吧。”

“啊…”

小谷张开嘴，拿手指指了指。

“要我主动喂呀。”

就像一年前她在病床前喂我一样。如今，就让我来关心她吧。

“唉…”

饭刚吃完，我刚转过身，她叹了口气，如同一阵狂风，将我们短暂的喜悦扫除。

“小谷…怎么了？”

“我…啊…啊”

她极力地想将自己的话表达出来，却只能听到那如同被扼住喉咙惨叫般的嗓音。

“小谷，说。”

我的耳朵凑近在她的嘴边，仔细聆听着。

“我在叹息我这次的圣母祭无法参加了。”

虽然是轻声，但我却听出了无限的惆怅。

“为什么，又不是永久性的。以后我们的机会挺多的呀。”

知道那个真相的我，也只能用平淡的语气过渡，尽管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

“翼华。”

她又长叹一下，白气全部打在我的脸上。

“其实，我马上就要离开你了。”

“啊，为什么？小谷要转学吗？”

我所装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嗯。巴斯奎娅教谕在那天晚上跟我说，鉴于我出色的成绩，让我转学到其他的理科针对的学校。”

哀伤的话语中，带有一丝的喘息。

“本来我那个时候就应该离开这个学校的，在我的求情的份上，就让我留到圣母祭后。我们最晚可能要三年以后才会再见了，最早也是半年后。”

即使我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也在静静地聆听着。

“所以，翼华，我珍惜这一次难逢的机会，也是属于我们的舞台。我说无法正常发声了，不就代表我无法再与你一起走过这段了吗？”

“所以翼华，我决定等出院后就离开圣彗星兰，你一个人上台也好，我相信你的歌喉。”

小谷宽大的手包裹住着我的手

“呵…”

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究竟是心酸的苦笑，沙哑而轻微，却如同霹雳，狠狠地震荡了我的心灵。

我停留片刻，等她完全不开口后，才起身。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我仿佛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明明是她提出的归宿说法，为什么她会充满了忧伤？

明明是她带着我走出了极寒而痛苦的冷战深渊，为什么她却将自己重新拉入黑暗？

“不，小谷，我就要和你一起唱！没有小谷的舞台，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跑调也好，拖累也好，只要小谷能上台，对我来说，就是最精彩的表演…没有小谷，我宁愿放弃圣母役…”

我有些歇斯底里地向她喊着，眼角有少许的泪花。

明月从不嫌弃繁星的微光，红花从不嫌弃绿叶的平凡。即使我才是主角，即使我才是大家的关注点，即使我才是舞台上最耀眼的。

我的眼里，只有你温润的脸庞，我的心里，只有你永恒的温情。

我再次走到她的床边，低垂着头，早已看不清她被黑暗所覆盖的面庞。

我的眼泪浸湿了床单，她抬起手，擦拭着我的眼泪。

“小谷，你知不知道，一年了，我们什么都经历过，不还是我们俩一起，手拉着手，相互拉对方一把，走了过来吗？

“其实，在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了你的事情，只是我没说而已。我也在纠结着。但是看着你不怎么在意，我也就觉得你不会有这样的纠结，可是…

“你看我，即使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也能和你一起平淡地渡过温馨的amitie时光。

“之前，在我住院时，你一直叫我要乐观、开朗，现在我的确变成你想要的，但是你现在却逐渐变得失落，让我好难受…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们心中有归宿，无论相距多远，都能感到无比的温暖吗？你自己说的，自己却无法实现…

我在她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左手再次放在了她的心胸部位。

“小谷，你听下你的这里吧，我一直感受到的，是那份温柔而炽热的心，而不是那些人以为的冷漠而高傲。而如今，你为什么要往这边靠呢？”

“不过我相信小谷一定能走出来的，毕竟，有我千叶翼华在呀。这次，就让我，来给你带来阳光的温暖吧。”

我抓着着小谷碧山般曲线的脊梁不放，虽然是哭诉，但话语逐渐变得温柔而微弱。

不由得紧紧地贴近她的脸，头埋入被子，她倾听着我的诉说。

我静静地背对着她，走向窗台

雾蒙蒙的月色，树影丛生，随风飘荡，仿佛置身于神话中孕育着灵芝的圣地

即使在城市之中，依然有几点荧星的光亮，突破云朵的阻挡映入眼帘。

这份月色中，一年和她度过的岁月，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放映。

我抬头闭眼，发自内心地轻唱一曲。

《彩翼向高阳》，我们去年学的歌。

如同插上翅膀，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暂时忘却一切烦恼，我想以歌声，给她带来阳光的温暖。

“嗯…嗯…”

幽幽地响起的轻哼唱宛如和声，丰富了我的歌声，萦绕在我耳边。

“翼华，我想好了，就算我无法成为主唱，我依然能成为翼华的和声，在一旁支持你。”

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自己的心声用最微弱却又最温暖的话语，传递给我。

“小谷真是的，害我担心了。”

跑到小谷的床前，搂住了她柔软又可靠的身躯，任凭那重回的温暖铺盖着我的心灵。

“那么，翼华，能和我一起完成合唱吗？”

小谷的轻声波一般，传入我的心里。

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心去感受。

即使寡言少语，也胜于千言万语，即使轻声细语，也胜于豪言壮语。

如同天空的几颗不是那么明亮的星星，虽微弱，但也照亮了夜空。

“好的，小谷，我们一定要这个舞台成为仅属于我们的。”

我久违地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那么翼华，圣母祭过后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呢？”

她拍着我的肩膀，嘴角微妙地上扬着。

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好似松开就会分离。

“你觉得那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要不你现在就和我说？”

呼吸都变得紊乱，急剧的心跳和涌动的脉搏，让全身的皮肤，好似一齐狂烈地躁动着。

“不要。小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我，而不是其他女生呢？”

相互攥着的手，逐渐地十指相扣，温暖在身体间传递着。

“可能是觉得，你比较特殊吧。”

“这和没回答一样嘛。那么，小谷觉得我们能这样走多久呢？”

“走一步是一步吧。不过，我相信一定能一直走到宇宙的尽头的。”

她的话语也开始含糊而急促。

“总之翼华想做什么就做吧。”

“那么请小谷放松，闭上眼哦。”

她乖巧地合上了眼，将身体托付于我。极力地妄图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但也无法抑制住那份心意。

我慢慢地，轻轻地，凑近她的脸庞，抚着她温润的脸颊，感受她的每一份呼吸，每一淌流动的血液。

我们的双唇，拥在了一起。

舌尖彼此交缠在一起，感受着对方永恒的温暖。

“怎么样，小谷，这就是我所说的礼物。”

“翼华，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我看着失神的小谷，另一只手颤抖着拽紧了床单，即使早已预料到，心里也早已小鹿乱撞。

“翼华，我还要…”

我再次给她一个紧贴着的深吻。

我们拉着手看着对方的脸庞共枕而眠，皎洁的明月，冲破乌云的缝隙，将明亮的银辉照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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