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實驗服都沒換上就被強硬的摁進實驗室的座椅上進行繁瑣的檢查，終於結束的那刻早已煩躁到了極點的黑髮青年無視於周遭談論的測定數值是否與自身有關，腳步飛快的脫離一切令他煩心的亂源徑直將自己鎖進了房間內的獨立衛浴之中。

鏡面中倒映出自己的臉色難看無比，纖長的手指一點一點的解開衣扣曝露出經過扎實鍛鍊卻沒有生成過多肌肉的單薄身軀。

青年用力按住鏡面中的身軀，像是被逼入絕境的猛獸一般緩緩的閉上眼睛。

「看來那些不小心撞上槍口的倒霉傢伙只不過是最末端不受控制的暴亂份子，離我們要追捕的核心八竿子構不著。」無奈地晃了晃手中的報告資料，貝爾庫利臉上的表情倒也不像語氣中那般的遺憾。看著並肩站在他面前的兩個部下，男人露出了些許不懷好意的笑容。

「所以，刺探情報就交給你們了。」

與面無表情的尤吉歐相對，另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面上則是十分明顯地露出了抗拒。

「請恕我失禮、為什麼要和這個傢伙一起？」

「因為這邊撲空了，前段時間從歇斯基家的下人那邊順藤摸瓜查到的是拉蒂諾家的人。不是有個傢伙打算拉攏剛成為騎士不久的你所以給你發了宴會的邀請函嗎，艾爾托利耶。」

「宴會再怎麼說也該是攜帶女伴，在這種時候應該讓愛麗絲大人跟我一起——」

「小姑娘外派去其他地方調查了，更何況你還不知道小姑娘的個性不適合這種情報刺探的工作嗎。」完全沒有猶豫地一口拒絕艾爾托利耶的抗議，貝爾庫利臉上的壞笑又加深了幾分。「其他的女性成員都不在塔內，如果你想帶伊迪絲去就另當別論我可以立刻叫她回來。」

「而且，現在還沒多少人知道尤吉歐少年的情報，讓他偽裝成侍者跟你一起進去剛好。出了什麼事情憑少年的手腕也可以迅速的處理，有個嚮導在身旁協助你也好套話。」

「手腕？不過就是個靠關係才進入中央的傢伙能有多少手腕。」聽見貝爾庫利的說法，認為自身能力被質疑的青年面上怒容更盛，出口的話語也更加鋒利。

「艾爾托利耶。」

「哼。」

狠瞪了一眼一直沒發話的尤吉歐，艾爾托利耶向男人行了個禮節之後毫不停頓的轉身離去，留下長嘆一口氣的貝爾庫利一臉抱歉的轉向尤吉歐發話。

「抱歉啊，因為我動用特權把你從邊境調回來的舉動讓你無端遭受非議了。」

「無所謂。」

「你不在意的話倒是無所謂。」見青年嚮導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男人終於能夠放下一直在意很久的問題。「說到小姑娘，記得你們在入學前就認識了？被調回中央之後還沒見過面吧？」

「⋯⋯」

「也是呢，小姑娘這陣子一直都在外頭奔波，該是時候給她放個假了。」

判斷貝爾庫利沒有什麼其他關於調查的事情要交代，尤吉歐也起身表達了想先行離去做準備的打算。

「艾爾托利耶也不是分不出輕重緩急，憑你的實力很快就能在宴會上讓他認可。」

離去之前貝爾庫利的話語清晰的傳入耳中，青年維持著一慣的沈默只是點頭當作回應，很快地離開男人的視線。

貴族們聚集的晚宴與聖托利亞的極簡風和截然不同，站在艾爾托利耶身後的尤吉歐冷著一張臉打量面前的華美建築，在接待人員的目光向他投來之前微微垂下視線擺出一副恭順盡職的模樣。

順利地被迎進內廳，鮮少出現在這種場合的艾爾托利耶立刻就被主辦方的拉蒂諾家繼承人給纏上。於情於理不得在這個時間分開去做情報搜集的尤吉歐垂著首聽他的同伴游刃有餘的進行應對，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精神觸鬚大範圍的鋪出去，打算替對方在任務上必要的交流鋪路、用自己的精神干涉能力降低在場的參與者們對於他人的警戒，卻意外的感到推拒的反應。

在北帝國中有能力推拒他的精神干涉的人並不多，而大多數都被集中在貝爾庫利的麾下。如果在別有所圖的貴族手下有這種等級的人手，確實無法保證他們會不會做出什麼不利於現今社會的事情。

帶著些許警戒的將視線朝著感受到拒絕的方向轉去，在目光的盡頭是被幾個貴族圍住的，前些天才見過一面的黑髮哨兵。

面無表情的哨兵雙手環胸朝著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地就錯開視線對周遭的污言穢語充耳不聞。明顯習慣這種場合的哨兵做得到充耳不聞，根本沒把算壓抑的音量所傳遞過來的貴族嗓音讓尤吉歐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你長得還挺不錯的啊，是今天的『玩具』嗎？」

「⋯⋯」

「低賤的傢伙連回話都辦不到嗎？你當自己是什麼身份——」

「喂、住手。那傢伙的主子可是安提諾斯家的那一位，你可惹不起。」

「安提諾斯⋯⋯這傢伙就是傳聞中的⋯⋯」

「是啊，傳聞中的『那個』。」攔阻對方的另一位貴族露出相當扭曲的笑容。「雖然不能直接出手，但畢竟是安提諾斯家安排的『遊戲』，肯定還是有相當的樂趣的。」

「哈、是那個只要有本事馴服就可以隨意玩弄的『遊戲』對吧。」

「你在走什麼神。」

艾爾托利耶的聲音讓尤吉歐猛然將注意力從遠方抽回重新集中到眼前，青年正一臉不滿的瞇起眼睛訓斥著在公開場合走神給他難堪的『侍者』。尤吉歐做出慚愧的模樣讓艾爾托利耶將他領到比較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重視顏面的貴族們也只是各自嗤笑了幾聲過後理解的不上前去打擾艾爾托利耶訓斥下人。

「查到什麼了？」以其他人聽不見的音量詢問著狀態不對的行動搭檔，艾爾托利耶很快的順著對方的視線找到了目標。「那個哨兵？」

「前幾天在塔內失控的那一個。」

即使知道對方的五感已經被他調回了正常直，此刻黑髮哨兵仍像是聽見了他們對話一樣將注意力投往尤吉歐和艾爾托利耶的方向。

「也就是說你的身份已經被知道了嗎。」看見那雙漆黑的眼瞳在與他對上視線的幾秒後移開，艾爾托利耶也收回視線直視著面前歡聲笑語的宴會廳。「他似乎是作為宴會的護衛人員被拉蒂諾家借過來。」

「⋯⋯我不覺得他對安提諾斯家會有多麽順服。」毫不避諱地讓視線追著似乎終於忍受不了貴族言語而移動腳步的哨兵，尤吉歐淡然地表示出他和貝爾庫利之間的共識。

「確實，是我也不會心甘情願的乖乖聽話，即使無法在明面上進行反抗，不被察覺的範圍裡倒是不會客氣。」推拒掉在宴會場內分發飲品的侍者，艾爾托利耶重新掛起交際用的笑容，在離開牆邊之前低聲對尤吉歐說到。「拉蒂諾讓我在宴會結束後留下，你可別掉了鏈子。」

跟在艾爾托利耶身後穿梭晚宴，暗自記下參與晚宴的貴族家系的尤吉歐察覺在場的貴族大多都是對哨嚮抱持著一定程度歧視的人。

在這樣的場合特地邀請剛加入白塔中樞不久的威魯茲布魯克家繼承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也許是因為覺得年紀尚輕涉世未深的艾爾托利耶相比起其他成員要來得容易勸誘，也許是貴族派系之間明爭暗鬥的拉攏交流。

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認為這麼莽撞的撞上正在調查事件的聖托利亞的槍口是有能力在暗地裡援助反哨嚮組織的貴族會做出的決策。

這是試探？還是挑釁？

試探他們調查到了何種程度，挑釁他們沒有能力追根究底。

沒由來的、尤吉歐想起了萊歐斯·安提諾斯與溫貝爾·吉傑克從他面前帶走那位黑髮哨兵時露出的勝利般的神色，以及後者在見到兩位貴族之後突然成為死水一般的異樣情緒。

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堆積在胸口的煩躁感讓青年下意識的攢緊自己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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