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IF ROUTE－桀驁不馴

　　南島，摩爾菲斯。

　　艾黛爾賈特穿禮服出席辦在一間飯店頂樓的餐會，正與人相談甚歡，會場氣氛突然凝結。

　　身穿黑色大衣、戴著面具的「炎帝」走進會場，艾黛爾賈特面前的熟人頓時臉色發青。

　　「您怎麼了？」

　　艾黛爾賈特拿起侍者端來的兩杯紅酒，將一杯遞給對方，若無其事地問道。

　　後者感覺非常口渴，匆忙喝了一口酒。

　　「那位是『炎帝』。」

　　對方喝完扯了扯領口，一面低聲介紹來人身分，一面挪動腳步、站到旁邊的柱子後面。

　　「聽說他從不在人前摘下面具進食，所以也不太出席餐會……」

　　「那真可惜，」艾黛爾賈特端著酒杯，儀態優雅。「這杯『金絲雀』味道相當不錯呢。」

　　「確實……」

　　對方接著轉開話題，不敢繼續談論炎帝，強行擺出笑容，握著酒杯的右手明顯顫抖。

　　艾黛爾賈特隨意瀏覽一圈，場內賓客從容談笑，唯有少數幾人對炎帝抱有戒備。

　　不久，炎帝跟主辦者說完話，帶著部下離開，看方向是去隔壁賭場。

　　場內氣氛恢復原狀。

　　艾黛爾賈特輕啜紅酒，對主動告辭的熟人微笑頷首，淡淡看著那位不曉得將要受到懲戒的「組織叛徒」走到角落、拿出手帕擦冷汗。

　　一名侍者靠近關心似乎需要幫助的客人，艾黛爾賈特移開視線，慢慢享受杯中佳釀。

　　喝完這杯沒有加料的「金絲雀」，同一名侍者過來回收空杯。

　　銀盤上還擺著一張紙條，紙上印著一句話。

　　貴客將會準時抵達。

　　艾黛爾賈特拿走紙條，迫不及待離開了無聊的會場。

　　她坐車前往另一間飯店「安巴爾」，準備用自己的方式迎接貴客──貝雷絲‧艾斯納。

　　「安巴爾」是弗雷斯貝爾古家族的飯店，她以家主身分到南島出差時，通常在這裡留宿。

　　來自西聯的商務客和觀光客也偏愛這間飯店，不過貝雷絲‧艾斯納會帶著實驗室團隊預約今晚住宿，完全是受了她前幾天在訊息中的誘導。

　　貝雷絲說要帶實驗室到摩爾菲斯參加學術研討會，於是艾黛爾賈特難得熱情回覆她。

　　『我常住的飯店也在那裡，房間看得見海，隔壁還有遊樂園和大型商場。』

　　艾黛爾賈特沒說飯店的名字，讓貝雷絲自己去查。

　　貝雷絲查到「安巴爾」，確認不在軍部黑名單上便直接預約，並未深入調查最終母公司。

　　等助理幫忙分配完房卡，貝雷絲一個人帶著背包上樓，在走廊望見艾黛爾賈特，剎那間驚喜得心跳加速。

　　艾黛爾賈特前幾天還告訴貝雷絲，她也要去南島出差，不過在貝雷絲來之前就會回國……

　　貝雷絲現在知道艾黛爾賈特又對她說謊了，但她被騙得非常開心。

　　「艾爾！」

　　艾黛爾賈特與貝雷絲隔了一小段距離，像是沒聽見叫喚，逕自開門進房。

　　貝雷絲不加思索地狂奔過去，一腳伸進房間，用皮鞋卡住即將閉合的門扉。

　　艾黛爾賈特重新打開房門，看見是貝雷絲，反應十分冷淡。

　　「艾斯納少校，妳這是在騷擾平民。」

　　「唔。」

　　貝雷絲被她這麼指責，感覺自己做錯事，乖乖收腳後退。

　　「抱歉……」

　　「謝謝您的配合。」

　　艾黛爾賈特微笑回應，無情關門。

　　她沒走開，透過門上貓眼偷看外面。

　　在那個令她心煩意亂的雷雨天後，貝雷絲被她整整晾了十天。

　　這一刻是兩人相隔多日的見面，貝雷絲不願離開，接到電話也在門外邊徘徊邊講。

　　「好，你們先去。」

　　貝雷絲結束通話，打開手機通訊軟體，問艾黛爾賈特：『妳吃晚餐了嗎？』

　　艾黛爾賈特拿起跳出優先通知的手機一看，已讀不回，轉身坐到床邊。

　　貝雷絲鍥而不捨地繼續發訊息。

　　『飛機餐吃不飽，實驗室的人決定去餐廳吃飯，我也打算去。』

　　──跟我沒關係。

　　艾黛爾賈特在對話框輸入這句話，準備按下發送鍵。

　　『妳還沒吃的話，願不願意跟我一起？』

　　艾黛爾賈特動作一頓，消掉那段文字，重新回答。

　　『我考慮考慮。』

　　『那我在門外等妳。』

　　『我不一定答應。』

　　『我知道。』

　　『隨妳。』

　　艾黛爾賈特後面兩句，故意比貝雷絲少一個字，好展示她真的不在乎。

　　隨後，她扔開手機，拿起桌上話筒，打了個內線電話。

　　不久，兩名服務人員推著餐車上來。

　　艾黛爾賈特打開房門，讓兩人幫忙把餐點送到桌上，等人出去，抬頭看著門口眼巴巴看著她的貝雷絲，勾了勾手指。

　　「鎖上房門、放下背包、脫掉鞋子……順便洗完手再過來。」

　　貝雷絲迅速進入房間，俐落地做完她交代的一切，穿著室內拖鞋來到艾黛爾賈特身前。

　　艾黛爾賈特坐在床上看電子紙的即時新聞，頭也不抬地說。

　　「桌上的菜是我不小心點錯的，倒掉也浪費，妳吃嗎？」

　　貝雷絲看看桌上料理，確實每一道都有艾黛爾賈特不喜歡的食材。

　　「吃。」貝雷絲點頭。「妳呢？」

　　「我晚上吃過了，現在不餓。」

　　「那妳為什麼要點這些……？」

　　艾黛爾賈特皺眉拿起手機，把剛才想發沒發的句子改了個字重新鍵入，按下發送鍵。

　　感覺到手機震動，貝雷絲疑惑地掏出一看。

　　『跟妳沒關係。』

　　「……」

　　貝雷絲坐到沙發上，一面吃著餐點，一面觀察艾黛爾賈特看新聞的樣子。

　　「──不准妳一直盯著我。」

　　片刻後，艾黛爾賈特不高興地抬眸瞪她。

　　「妳的視線讓我分心。」

　　「……嗯。」

　　貝雷絲低頭繼續吃飯，神色有點落寞。

　　艾黛爾賈特冷哼一聲，正要命令她不准低頭吃飯，手機突然響了。

　　艾黛爾賈特瞄一眼來電者名稱，起身坐到床的另一側，背對貝雷絲接聽。

　　「我正在忙，簡短報告。」

　　『是，叛徒已經解決。』

　　「替身呢？」

　　『電力充足，正在備份今天的活動資料，稍後要進行行為應對分析訓練。』

　　「好。今天的活動整理成書面報告給我，還有別的事嗎？我不會再接電話。」

　　『沒事了，祝您今晚愉快。』

　　艾黛爾賈特掛掉電話，回頭一看，貝雷絲已經吃飽，順手把餐具整齊堆疊起來。

　　艾黛爾賈特靜靜審視貝雷絲，她剛才是故意在貝雷絲面前接聽電話的。

　　貝雷絲今晚帶著實驗室團隊來到南島，說是要參加明天的學術研討會。

　　確實，從明天到後天，摩爾菲斯國際會議中心有為期兩天的學術研討會。

　　舉辦單位看起來跟西聯政府沒關係，但日期剛好在炎帝跟「香巴拉」領袖會面的隔天。

　　艾黛爾賈特不相信巧合。

　　她跟貝雷絲沉默對望，後者跟學生時代相比，身上多了一層內斂的鋒芒。

　　很明亮，很耀眼，讓她想被這樣的貝雷絲狠狠劃破刺穿，留下一輩子無法消除的傷疤。

　　現代醫療科技發達，沒有消不掉的傷疤──但她可以學習貝雷絲，特意把傷疤留在身上。

　　艾黛爾賈特邊想邊揚起笑容，起身走到沙發旁。

　　貝雷絲正在喝茶，盯著她如同獵食者般充滿威脅性的靠近，不由得放下喝到一半的熱茶。

　　杯底敲擊碟子，發出一聲清音。

　　艾黛爾賈特緩緩傾下身子，咬了一下貝雷絲的嘴唇，露出溫柔笑容。

　　「為了增添一點樂趣，我正在錄音，」她笑著說。「說出妳的全名吧？我親愛的少校。」

　　貝雷絲望著用雙臂將她困在椅背上的艾黛爾賈特，沉著回答：「貝雷絲‧艾斯納。」

　　「好勇敢啊，不愧是西聯的英雄。」艾黛爾賈特誇讚。「不怕妳的聲音被我拿去做壞事？」

　　「不怕。」

　　「這也是情報局教妳的應對方式？」

　　「不是。」

　　「不可能。」

　　艾黛爾賈特輕笑一聲，右手環在她脖前，感受頸動脈的搏動。

　　「艾斯納少校，妳很熟悉過去的我，卻不瞭解現在的我──事實上，每一次我們上床，我都有錄音，還記得我在床上叫了妳的名字多少次嗎？再加上妳容易辨識的聲音……這些錄音在我的手機裡也有一份，只要聲控說出一個關鍵詞，就會自動發送到妳部下的信箱。」

　　她慢條斯理地說。

　　「那個關鍵詞就是──『貝雷絲‧艾斯納』。」

　　「……」

　　貝雷絲剛剛親口說出了那個關鍵詞，在艾黛爾賈特的要求下。

　　「是的，現在他們都知道長官的真面目了，努力為自己辯解吧。」

　　「……艾黛爾賈特。」

　　貝雷絲依然面無表情，唯有眼眸中的藍色變得深沉，艾黛爾賈特鬆開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期待遭到報復。

　　「我並不在意讓別人知道，我喜歡與妳上床。」

　　「別逞強了，妳以為我在說謊吧。」

　　「如果是謊言，成真也無妨。」

　　「嘴上說說當然很簡單，實際發生的話──」

　　「我不介意。」

　　「妳明明會害怕！現代社會，誰不怕身敗名裂？」

　　「妳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錄下過程，發送給妳指定的對象。」

　　貝雷絲拿出手機按下錄音鍵，對艾黛爾賈特展示畫面後，抬頭親吻她。

　　從臉頰到雙唇，對待易碎寶物般疼惜落下一個個輕柔的愛吻。

　　「對不起，留妳一個人在國內，如果知道妳會遭遇痛苦的事，我……」

　　「住口。」

　　艾黛爾賈特捂住貝雷絲的嘴，惡狠狠地警告。

　　「我家裡的事跟妳沒半點關係，也不容許妳隨意置喙。」

　　不熄的怒火又旺盛燃燒起來，艾黛爾賈特移開手掌，低頭咬住貝雷絲肩膀。

　　隔著襯衫的狠咬留下深深的牙印，但並沒有真正出血。

　　「我想要更加瞭解、現在的妳……」

　　貝雷絲忍受著被她緊咬的疼痛，輕柔地道出心聲。

　　「我叫妳住口！」

　　艾黛爾賈特抬頭怒喊，試圖用渾身尖刺逼迫貝雷絲害怕自己。

　　貝雷絲與氣急敗壞的她互相對看，慢慢伸手抱住她。

　　不管貝雷絲動作有多慢，她都來不及抵抗。

　　艾黛爾賈特感到自我厭惡，低頭埋進貝雷絲散發柔香的頸間，舔舐這個或許趕不走的人。

　　……我討厭妳。

　　艾黛爾賈特喘著氣迎合貝雷絲的愛撫和佔據，用唇語無聲重複著到死也無法成真的謊言。

　　從沙發到床鋪，兩人互相迎來無數高潮，直到深夜暫時滿足，相擁著等待餘韻退去。

　　她們對彼此的身體瞭若指掌，這是雙方關係唯一勝過學生時代的進步。

　　「把妳的手機給我。」

　　艾黛爾賈特躺在床上要求，看著貝雷絲裸身下床、摸黑拿來手機。

　　艾黛爾賈特當著她的面按下停止錄音鍵，把檔案寄給自己後，刪除了原始檔。

　　「決定權在我手上。」

　　艾黛爾賈特懶洋洋說完，拋開手機，翻身背對貝雷絲，自顧自地睡了。

　　貝雷絲盯著她露在棉被外的背部，心中湧現憐愛之情，爬回床上，從背後貼身抱住她。

　　「──我愛妳，艾黛爾賈特。」

　　不曉得她願不願意聽，貝雷絲只說一次，便安靜擁著她，再度守護起心愛之人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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