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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耀在深海上,3

[db:作者] 2025-07-25 14:22 5hhhhh 4740 ℃

那天以后,凯尔希对斯卡蒂的情况尤为关注。

虽然不能阻止她出入房间,但监控摄像头未受影响。向PRTS追加了监控斯卡蒂生理指标与实时位置的命令后,凯尔希多少松了口气。必须承认的事实是,比起深海,受祂的影响要幸运得多,斯卡蒂的悲观抑郁明显减轻,精神鉴定中对未来的期许提高了太多。在服用抗精神病药物后,恍惚、出神、木僵等症状大幅缓解,但肢体兴奋性降低,行动减少,时常在甲板或廊道中眺望夕阳,陷入长久的沉思。

通过旁敲侧击,凯尔希察觉斯卡蒂对自己周围发生的异变一无所知。她最大的担忧仍是深海的呼唤,害怕肉体退回一团原生质的泡沫,或沸腾的黑亮恶臭。斯卡蒂告诉凯尔希,在返回罗德岛的最初数日,她的确连连梦到飞天的古老生物。它们体大如树,背生膜翅,有五根蜿蜒的触手,顶端如同海星盛开,裸露狰狞的牙齿与茎秆末端自由转动的眼球。

斯卡蒂梦见自己与同类待在一起,却只能“感觉到”反射着多彩虹光的浓稠粘液。在梦境的边缘,翻滚的雾气不断浓郁,而且越来越快地向她涌来。当浓雾沾染了恶臭,在空旷的站台似的廊柱大厅中持续堆积,并愈加浓郁时,梦魇般的硕大泥浆汹涌起来。斯卡蒂独自伫立于匪夷所思的混沌之中,周围的同族们像深渊的苍白蒸汽螺旋升腾,沿着通天的石柱攀援而上。最终,斯卡蒂看见了铺天盖地的无定形的原生质脓包,隐约泛着微光,无数只眼睛反复形成又分解。它们明明没有声带与耳朵,但斯卡蒂依旧听到了,沉闷回响中那怪异、嘲弄的尖啸——“Tekeli-li!Tekeli-li!”

忽然,穹顶裂开,炽烈的光辉照耀。

原生质的海洋颤抖着从石柱滑落,终究没有接近穹顶。那道威光洒在斯卡蒂的身上,她以空洞的双眸倒映无穷的光辉,意识随即消融在梦境的灰翳中。这就是日复一日的幻梦,斯卡蒂认为这是早已遗忘,却被深潜者的法术重新唤醒的久远回忆。她是同族中最古老,亦是最特殊的,却已然遗忘同族的样貌与语言。

记事的开始,是队长在大海上捞起她的时刻。

凯尔希是首次知晓这项报告,大为震惊。她再度检查了之前体检中,留存的斯卡蒂干细胞样本,果然色泽亮黑,有油脂似的复杂反光,在零下两百摄氏度仍然保持活力。隔绝氧气并不能让这种细胞死亡,它对辐射、高温、电流与化学腐蚀都保有高度的抵抗力。

虽然不至于像原本估量的那样,将对泰拉生态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极端破坏,但是被深潜者的法术激活了的,该种细胞的原始本质,就是不断自我彰显的进化潜力——准确而言,凯尔希发现这种细胞会根据环境改造自我,迅速进化出相应的细胞器与细胞结构,在宏观上分化器官、组织与系统,而当外界压力消失时,又迅速退回初始的原生质形态。

恐怕这就是斯卡蒂一直担忧的结果。

害怕失去人类的形态、偏离人类的精神,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不是之前的自己。虽然体检报告单能给予些微的信心,但最绝望的是,人格的大厦在梦境中一点一点地腐朽,变化的隐蔽与迅速甚至连本人都察觉不到。凯尔希理解,这就是所谓的“本能”。所以,当斯卡蒂的内心觉醒旧日的光景,密教的法术与太阳的光辉一同让沉睡已久的岁月再度迈进,她自然抛弃深海,选择了太阳之道。

不过,凯尔希没有斯卡蒂那么担忧。

这种原始的生命形态充满了对进化的渴望,却没有固定的形态与器官,而斯卡蒂早已得到了这一切,且保留了不断进化的能力。结论都可以从之前的体检与实验中得到例证,虽然没有如今活跃,但超自然的适应力一直都存在。斯卡蒂的模样才是进化的先驱,退回原本的原生质黏液是违背这类物种的本质的。

深海在侵蚀她,而太阳在保护她。

斯卡蒂与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凯尔希就斯卡蒂的梦境,询问过歌蕾蒂娅,她对此全然无知,不曾听闻类似古老文明的洞窟。线索中断以后,凯尔希只能将注意集中在斯卡蒂身上,她的回忆与经历可能暗示着某个宏大的真相。当年凯尔希主持考古,挖掘了罗德岛,极大改变了自身与卡兹戴尔的未来;如果能从斯卡蒂获得考古学与生物学的重大突破,再度完善凯尔希的计划也不是不可能。

发现必需观察与研究,而针对斯卡蒂的观察,还需很多时间。

凯尔希命令PRTS,将斯卡蒂离开房间后的所有活动录像发送到自己的个人终端。每天睡觉之前,凯尔希都会检查今天斯卡蒂的行动有无特异之处。值得高兴又值得失望的是,斯卡蒂的行为举止相当正常,她在凯尔希开始特别关注后,渐渐会偶遇其他干员。日常交流并无问题,比起原本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态度,如今的状态简直能称作欣快。或许,这是人格上的艰难转变,她花费相当大的力气试着与人相处。

不禁叹惋,前途茫茫。

凯尔希抿了一口牛奶,忽的尝到了一口浓烈的涩味。将过期牛奶吐在杯子里,有殷红的血色扩散开来。她连忙擦了一下嘴唇,看见粘稠的血丝淤积在掌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凯尔希不相信自己突然患病,她定睛一瞧,这根本不是什么血液,只是牛奶罢了;再仔细一嗅,根本没有什么涩味。

大概,是自己劳累过度,精神紧张了。

凯尔希到盥洗室洗干净杯子,放进消毒柜里。此时,窗外的月色皎洁明亮,银白的华光寂静照耀。但她无心欣赏自然界的美丽,猛然将窗帘拉上。日月与繁星都是祂的眼睛,释放令人憎恶的光芒。凯尔希扶着额头,跌坐在床上,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熄灯睡觉。

今夜入睡以后,浅眠的大脑竟异常活跃。

一股漆黑的污泥在梦中肿胀,其内部响彻着惊涛骇浪的汹涌声。一滩污秽在沸腾,大量光滑粘稠的物质从烂泥中升起,唐突的恶臭刺激凯尔希的鼻腔。它似乎要组成什么形状,反射什么光芒,但凯尔希在最后的形态完成前,被一闪而逝的、怪异陌生的强烈光线模糊了双眼。在这片光线中,红橙黄绿等多种颜色疯狂地纠缠混杂在一起。

它是如此明亮,以至于凯尔希相信自己已经睡过头了。

然而,真正睁开眼时,凯尔希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长椅上,这里是一座高台。她慢慢从长椅起身,环视四周。高台笼罩在朦胧的红雾中,地面由红泥与未知的石头铺就。这些石头每颗都经过细致打磨,类似球形,但不完全是球形,更像复杂的多面体。一路扫视,能归纳出某种奇异的对称性与角度法则主宰着它们。

可是,这种非凡的几何结构是凯尔希从未想象的。

高台的栏杆平齐凯尔希的腰部,雕刻精巧,风格却迥异于任何已知的泰拉艺术体系。栏杆每隔一段都会凸起一根立柱,而立柱顶端焊接着怪诞的雕塑。它们与整个栏杆一样,都是以金属、岩石与泥土混合制成。在红雾茫茫之中,材质的原本特征无从辨别,凯尔希只能判断这种艺术品描绘的是某个残缺不全的畸形存在。

类似象征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的轮廓,勾勒出有别于任何清晰审美概念的模糊样貌,凯尔希仔细观察却始终无法牢记它的形态。它似乎是怪物,又或者象征着怪物;似乎是泰拉人的模仿,又或者泰拉人是它的拙劣的模仿。凯尔希不记得自己见过如此逼真的塑像,章鱼、蝙蝠、龙与猿猴的特征病态地综合在一起,但又对所有的组成元素都加以极尽夸张、讽刺、厌恶的改造。滋生触须的肿胀头颅,披盖鳞片的肥硕身躯,萎缩干瘪的膜状翅膀,不能说它到底是单纯的艺术造型,还是某种疯狂的写实主义受到了疯狂的追捧。

雕塑正面朝着高台外侧,凯尔希庆幸无缘一睹它的尊容。

身边空无一人,偌大的瞭望台只有她在此。

来到高台边缘,走出红雾,从此眺望。

高台之下,奇谲的城市遍布着高耸的尖塔,三角的窗棂,夸张的扶墙,扭曲的穹顶,非欧几里得几何的街道在大地的曲面延伸,这是疯狂怪异的线条组成的原始丛林。难以置信的宏伟城市一望无尽,以金属与岩石的洪流吞噬了地平线,并在七彩斑斓的、自上而下投射的眩目光辉中,泛起令人反胃的油腻色调。凯尔希向上望去,光源是一个悬浮的球体,至少五十米宽,内部似乎在不断交叠、转动,应该是多层结构。

无法目击地平线的诡异景象,令人误以为大地没有尽头。

凯尔希俯瞰城市,闯入眼帘的匪夷所思的高度让她一阵昏眩,距离如此之远,城市为何如此之大?无边无际的庞大城市,本应在宏伟中吞噬了声响,却忽然有一种音域宽广的、犹如即兴演奏的袅袅歌声,从穿刺而上的哥特尖塔间飘了出来。每一个调子都听得非常清晰,但凯尔希惊恐地意识到,这道歌声来自自己的视野尽头之外。

大地随从歌声呼吸,石砖开始发烫。

脑内的昏眩感更沉重了,她不敢再俯视。收回视线的刹那,疲惫不堪的身体软倒在栏杆边,凯尔希连忙伸手,抓住立柱,稳定重心,掌心却被什么精细的骨刺扎了一下。剧痛激活了沉睡的骨髓,脊椎猛然一跳,凯尔希被Mon3tr的出现惊醒了。

这是自己的房间,位于医疗部的职工宿舍。

窗帘外天色大亮,枕头与床垫都被汗水浸透,阵阵刺痛从手心传来。

凯尔希坐起身,怔怔盯着滴落的血珠。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只知道今天计划的手术要取消了。跳下床,寻找医疗箱给自己处理一下,但首先要保证室内的采光,她的左手明明已经抓住了窗帘的一侧,却在罅隙疏漏的光线前犹豫了。

Mon3tr不安地低吟着;凯尔希理解它的担忧,沉默了数十秒,才叹息似的拉开。倏地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噩梦的疲乏一扫而空,右手的刺痛有所缓解。内心莫名轻松,凯尔希却因此自责不已。她抬起手,倔强地想要拉回来,又最终在Mon3tr的注视中放弃了。

终端传来PRTS的简讯,斯卡蒂离开了房间前往食堂。凯尔希稍微包扎苍白的伤口,便急忙往食堂走去。与平常的就餐时间差别不大,但提前行动仍然值得紧张,当深海的侵蚀蔓延至自己,凯尔希必须更加严肃对待,从斯卡蒂的病例中寻求解决办法。

然而,在食堂亲眼见到斯卡蒂时,医学探究的信心又动摇了。

骄阳从东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洒在少女的白发上,发丝与绸缎都在闪闪发光。斯卡蒂没有注意到凯尔希的接近,右手轻轻捏着汤匙,左手撑着下巴,静静侧望着明亮的荒野与淡薄的远山。独处的角落无人打搅,其他早餐中的干员都小心翼翼,避免惊扰她的雅兴。凯尔希蹙着眉眯着眼,认真检查这个小天地:这里与世隔绝,被与众不同的偏爱支配,光线似乎明丽一些,色彩似乎浓郁一些,空气似乎温暖一些,甚至那双眺望的眼,都充满了希冀。

斯卡蒂越来越远了。

明明还坐着,但已经转身了。

凯尔希在三米以外驻步,她差点以为这又是一次目送。

这里找不到深海的意志。或许,斯卡蒂已摆脱了尘世的烦扰,犹如断了线的纸鸢,乘着旋风越飞越高。刹那间,凯尔希有一种预感,就好像一切曾发生在跟前:斯卡蒂不会羁留多久了,她将离开,抵达任何人都看不见、摸不到、想象不了的远方。凯尔希注视着她,内心复杂,忘却言语,无可奈何的阴云覆盖心头。

这里是暗的,那里是明的。

至于这里、那里,到底是何处,凯尔希突然不那么明白了。

“唉……”

唯有一声叹息。她先转身离开。

“——哎!你好啊!”

似乎方才发现有人站在那里,后方的少女略带歉意的呼唤制止了凯尔希的离去。

可是,她回过头,没有人望向自己。

斯卡蒂仍然面向窗外;透过玻璃的朦胧光线,变幻莫测,凯尔希只明白这些。

她看到了;她害怕看到。

绚烂的光辉从上方、从这片大地之上、从这片天空之上而来,是人类到达不了的远方。

不需要再关注了,凯尔希径直离开。她不接纳那份光。

这里最后的倔强究竟源自什么?

医生的自尊,人类的自尊,还是长寿者的自尊?亦或……仅仅顽固的仇恨?

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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