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咳……抱歉十代，我有点累了……”

“约翰？约翰？！不行啊别睡着，约翰！约翰……不要……”

“抱歉……”

“不要、约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拜托了约翰……拜托……”

下一次，一定，一定要……！

“十代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约翰凑近了来伸手摸上他的脸颊用指腹擦去上面的泪痕，十代还没回过神来只呆呆地望着对方，大脑还没法好好运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很难过，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被搂进对方的怀抱，约翰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十代闭上双眼将自己埋进约翰的气息之中，明明一直在一起的却有种不可思议的非常怀念的感觉，可能是梦的影响吧。具体梦到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但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心情的也不会是什么好梦吧。

“约翰——”十代拖长了音调喊出对方的名字，朝他露出笑容，“想吃炸虾。”

“一大早的啊！”约翰颇为无奈地皱着眉，伸出双手捏了捏他两边的脸颊，“早饭已经做好了，炸虾要等到晚上。”

“好——”十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在对方离开房间后顿然消失。他和约翰在毕业后不久就互相表白了心意开始交往一直到现在，虽然不被同伴们看好，虽然也发生过冲突，但他们一路走了过来。只要和约翰在一起无论什么困难都能越过——十代是这么想的。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十代望着自己的双手，摸上自己的脸、胸膛、小腹……没有什么异常，明明和往常一样却有一丝违和感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便将其归结于梦的影响并抛在了脑后。只是一个已经忘记了内容的梦没什么好挂记的。

吃完早饭后和约翰一起去了卡店，今天正好是新卡包的发售日，根据情报有英雄的新规卡片他已经期待很久了。只是在出发的时候，十代心悸得厉害不愿让约翰开车而是硬拉着他坐的公交，对方问他怎么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含糊着说了不舒服，约翰总是会宠着他的。

海马乐园还是一如既往地聚集了大量的决斗者，为了不让他走丢约翰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十代回握了一下，盯着两人相握着的手，又抬眼打量着约翰的侧脸。怎么看也看不够，如果能和约翰永远在一起就好了。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疑惑，明明到现在都是和约翰一直在一起的，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就好像约翰会消失到哪里去一样……摇了摇头打消了脑袋里的念头，他快走几步与约翰并肩，握着的手转去挽住约翰的臂膀，就像是四处可见的情侣一般朝人最多的方向走去。

今天除了新卡包的发售，还是每个月会举行KC决斗赛的日子，人流的大部分都是朝决斗场馆去的，这让十代两人也松了口气。

抵达卡店时门口已经排起了队伍。

“十代，很热吗？”约翰见十代的脖子上都是汗液，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

十代摇了摇头，抬手覆在约翰的手上，愣了一会又放开：“还好。”并不是因为热，八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凉，他的汗都是冷汗，缘由不明，甚至在约翰出声之前他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

约翰仍然是一副担心他的样子，却也没再说什么。

柜台上除了普通贩售的补充包以外，收银台边上还摆着一个相当惹眼的盒子，上面写着“特典签”，仔细询问才知道是和新卡包发售一起搞的活动，每消费1000円可以抽一次奖，奖品从从泛用卡到各种各样的稀有卡，以及最新款的决斗盘等，然而不知为何混进了一个“双人箱根七日游”，对于决斗者来说自然是中稀有卡来得兴奋，但十代觉得和约翰去旅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哦、头奖是SER的黑魔导女孩啊，翔在的话肯定会大喊大叫的。”十代仔细地扫了遍奖品列表，说起了曾经的伙伴，现在的丸藤翔也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职业决斗者了。

“是啊。”约翰赞同地点头，视线扫过柜台上的盒子询问道，“除了新发售的还要买什么？”

“嗯嗯我看看……”十代凑过去仔细地查看盒子上面标注的卡片列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就新卡包吧。”

“一发胜负？”约翰随意地挑了几包出来付好钱，将一包递给十代。

“哼哼——上一回是约翰赢了吧？这次我要扳回一成才行。”十代搓了搓手掌，捏着卡包的边缘深吸一口气，撕开，“啊这张，是NR吧？”除了必出的银字外都是平卡中却有一张是在卡片列表里特别标出的，虽然是平卡封入率却极低。十代仔细地阅读了一番效果栏，露出沮丧的表情：“我的卡组不能用啊……”

“嗯？我看看。”约翰手中的卡包正撕到一半，手上也没停凑到了十代边上探头瞧了瞧，“啊我能用。”

“那就给约翰啦。”十代顺手递给他，然后愣愣地从他手上接回了一张卡，看清后不由地惊呼一声，“神召魔法？！”

“你的话用得上吧？可以用来检索超融合。”

听到他的话，十代不知怎么地觉得心有点堵，含糊着应下来赶紧转移了话题：“那抽奖我来吧。”

“好。”

没想到真的会抽到双人游啊——十代感慨着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邻座正在看书的约翰，那是约翰从自己国家带来的书，十代并不能看明白，但见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禁起了好奇心：“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十代会对书感兴趣真是罕见啊。”约翰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在对方恼羞成怒之前安抚了他，“你应该也看过的吧？很有名的彼得•潘的故事哦。”

“啊——”十代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自己的童年时期都是一个人度过，闲着的时候将家里的书都翻了个遍，当然也没错过彼得•潘，何况这还被改编成过动画、音乐剧之类的作品。他回忆着故事的内容，不自觉地将彼得•潘和眼前的约翰重叠了起来，明明完全不一样，但是……

“十代？”

约翰的手伸到他的脸颊，十代才惊觉自己又落了泪，摇了摇头，挽住约翰的手臂靠过去：“约翰……不会消失的吧？”

“说什么呢，我就在这里啊。”约翰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在他发顶落下一吻。

约翰就在这里。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十代总是觉得没有实感，明明像这样能够触碰到对方，能够与他拥抱亲吻，但心里这莫名的空洞究竟是为什么……他无从得知，也无法向约翰描述，只能当作是自己做了噩梦之后的焦虑，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到脑后他开始期待起这次的温泉旅行来。

在毕业之后曾经有过一段独自放浪的旅行，像这样和谁一起，尤其是和约翰一起旅行还是第一次。这样想着心情便雀跃了起来，十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拿起分发的宣传册看了起来，放在扶手上的右手默默地往旁边伸去抓住约翰的左手在他掌心挠了挠，对方反握过来十指相扣。

仅仅是这样牵着手他便感到了满足，十代收紧了手指牢牢地抓住对方，身体一歪靠在约翰肩膀上睡去。

他原本是不怎么会做梦的类型，偶尔的梦境多多少少带着对未来的预见，但最近梦愈发频繁起来，而且内容都是相似的关于约翰的死亡。

在梦里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地认知到这点。

如果去卡店的那天开着自己的车出门会在路上遇到失控的卡车，约翰为了保护副驾驶座上的他整个人无防备地暴露在卡车底下。

如果那天他们绕路去看了比赛，青眼场馆会发生爆炸——而现实中并没有发生，十代也就认为只是单纯的梦。

这一回的梦更加真实，他和约翰坐在去往温泉旅馆的巴士上，途中有一名乘客晕车要求司机停车，而就在停车的时机有强盗持枪冲了上来，很不巧的是十代被指名当了人质。

就算这一次躲过，在前方等着的还有隧道的塌方、山体滑坡、躲进山里的在逃杀人犯……灾难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卯足了劲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一样。

那些灾难都与十代有着联系，而那每一次都是约翰牺牲自己让十代存活下来。

可是失去约翰后的世界对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痛到无法呼吸，每一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约翰死去的绝望不断侵蚀着他，不断地寻找能够拯救约翰的方法而一次次重来，但依旧无法逃脱约翰死去的结局，好像约翰的死亡是必定会发生的命运。

是的，他已经在这封闭的轮回中往返了无数次，一次又一次目睹约翰死亡带来的崩溃让他忘记了一切。

十代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约翰望向自己温柔的微笑。就算最后找不到答案，能像这样一直和活着的约翰在一起也不错。十代茫然了一会，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发现车子已经停下便问道：“已经到了？”

“还没，有人晕车了。”约翰解释道，往他另一侧的窗外指了指。十代望过去正好能够看到在路边扶着树干呕吐的男子，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人陪伴着，手搭在他的背上像是在安抚他，可是……十代回过头来环顾车内一周，其他人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上车的时候加上司机总共是20人，正好是坐满了座位，而现在只空缺了一个。

“约翰，那个人是谁？”十代有些不安。

约翰凑到窗边看了看，也感到疑惑：“或许是路过的人吧，挺亲切的。”

不，有什么不对劲。十代突然站起来吓了周围人一跳。

“十代你怎么了？”约翰拉住他的手腕担心地问道。

十代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突然产生了强烈的不详预感，又往车外那两人的方向看过去恰好对上其中一人的视线，瞬间僵硬。

“快、快点离开，别让那两人上车！！！”十代大喊道。

其他乘客对他感到不满，也没有理睬，而司机似乎压根没有听到。

“怎么了……！？”约翰皱了皱眉，但他知道十代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他往前走了几步也发现了异样，便冲上去一脚踹在正要上车的那人肩上狠狠地将他踹了出去，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跑到司机的位置按下关门的按钮。

“客人你在做什么啊、”

“别管了赶紧开车。”约翰打断司机的话，又看到那人死心不改地想在门彻底关闭之前挤上来，返回去抬脚踩在对方扒着门的手指上碾了碾，顺利让对方吃痛松手。

一声脆响，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在座位上感到后怕。

司机虽然颤抖着双手，但也顺当地踩动油门开出去了。

“约翰！”十代冲过去抱住他，“为什么……”

“情况紧急嘛。”约翰知道他想说什么，先一步揉了揉他的脑袋，揽住他的肩膀刚迈出脚，“唔、”

“约翰？！”十代反射性地搀扶住软下身体的他，低头一看才发现约翰的裤管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利器划开，伤到了小腿。

“只是小伤而已。”约翰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见十代气鼓鼓地撅起嘴不看他也只好无奈地赔着笑，好在十代不会丢下他不管，即使生他的气也还会扶着他回到座位。

“脚伸出来我看一下伤口。”十代板着脸说了一句，伸手去够行李架上的旅行袋，在整理行李的时候把急救套装带上真是太好了。

虽然约翰说是小伤，但挽起裤管暴露在十代面前的小腿上却是一道十五厘米长的伤痕，幸好不是很深，却也不怎么浅，暂时肯定会影响到行动。十代熟练地包扎好伤口，刚要将旅行袋放回去的时候，一阵眩晕朝他袭来。

像是在警示他一样地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色也开始变化，还是这辆车，视点却是在从远处看着这辆车的人，他甚至能够听到从耳边响起狰狞的笑声和按钮被按下的清脆声响，紧接着载满乘客的大巴便轰的一声爆炸，火势迅速蔓延到了四周将能够逃生的道路全部封锁，没有任何人能够逃出来。

“……”

“……十代！”

回过神来自己跌坐在座位上，怀里抱着旅行袋，手被约翰紧紧地握在掌心，十代恍惚了一下，迅速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反手拉住约翰：“那家伙在车上留了炸弹……！”

“十代怎么会知……”约翰一脸不解，但因为对恋人的信任很快止住了话，他向他们旁边的六十来岁的乘客搭话——说来也巧，那歹徒的位置正好就在他们的斜前方，“麻烦您检查一下那个歹徒的行李。”

那名乘客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样子，听到他的请求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顺利地找到了歹徒携带的旅行袋，打开看到里边装着的东西后乘客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意外地很冷静地走到约翰旁边：“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东西处理起来不方便啊。”

听到他这么说约翰就知道十代说的是事实，立刻理解了现状，炸弹的控制器多半在那个歹徒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虽然找到了炸弹也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扔出去，周围都是山，在这里爆炸的话很容易引起山体崩塌。

“没想到退休了还会遇到这种事件，真是不让我好好休息啊。小伙子跟我换个位置，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约翰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拉着十代空出了里边的座位，让十代坐到了那位老者的座位上，而他自己则坐在原位置遮挡住老者的动作。

老者退休之前或许是个特工，看他熟练地拆开炸弹的外壳露出布线，老者向约翰点头示意不必担心，很快就找出了关键的连接点顺利阻断了炸弹的运作。

“还好制作得比较粗糙。”老者松了口气，将拉链重新拉好，前后花了也不过十分钟。车内平稳得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就在此时司机一个急刹车惊动了所有的乘客，约翰第一时间就隔着过道去拉住十代的手，另一只手搀扶住身旁的老者，确认都没事后再往前看去，必经的隧道被山体滑坡下来的石头和树枝彻底堵住，想要前进是不可能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今天！”

“为什么老是遇到这种事情。”

车内接连响起了不安的声音，被女性尖锐的声音吓到的婴儿开始号哭，又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和抱怨，夹杂着孩子母亲的连声道歉，混乱开始蔓延。

十代内心的不安也一直没有消失，他往约翰的身边靠了靠，紧紧地抓住约翰的手臂：“约翰……”视线不经意地落到老者身上，对方向他善意地笑了笑，然而十代却感觉到了违和，有什么不对劲。

嘀、嗒、嘀、嗒、嘀、嗒……

从哪里传来了时钟前进的声音。

十代瞪大了眼按捺住要出口的话，在这里突然说出来情况只会更糟，况且也不能放任其他乘客不管，十代拼命地思考着这个时候他能做的事情。如果尤贝尔在就好了。十代为这个想法而愣神，尤贝尔……是谁？想不起来。但紧接着朝他翻涌而来的“记忆”浇了他一头冰水，十代看向正在搜寻路线图的恋人，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约翰。”

“嗯？”

“亲我一下。”

约翰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毕竟十代很少会有这样的要求，但约翰并没有问太多，撩起他的刘海在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

“嗯，这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十代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不舍就是约翰，只要约翰能够活着，他什么都会去做，即使是——

十代从老者的身边拎起了那个旅行袋，不顾旁人的阻拦和不解下了车，停车的附近正好是悬崖，往下看去被浓雾遮住了视野什么也看不到，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最后看了一眼追着他下车的约翰，轻声说了句再见便纵身跃下。

早就该这么做了，是自己导致约翰死去的，那么自己不在的话约翰就能活下去，过完他的一生。

- END -

【IN THE DARK】

没有想过能够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看到的是无垠冰冷的黑暗，但在这黑暗中，却有着某种亲近感。想要靠近可他已经在黑暗之中了，试着走出几步，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变化，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无从知晓。只是，有什么在引导着他，从胸口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扩散开来的温度，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温暖，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去找到那个人，在哪里陷入噩梦中不断哭泣着的可怜的他最重要的人。

这么想着，青年坚定地朝黑暗更深处踏出脚步。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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