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你们不是感染者。”爱国者站到我面前带着巨大的压迫力弯下腰，面具离我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为什么要来?”

“我们是医生。”我壮着胆子回答，“与感染无关。”

“不需要。战士们马革裹尸是他们的宿命，包括我。”爱国者冷酷的离去，“想来就背上装置，不许掉队。前进!”

松松垮垮的钢铁洪流利落地完成整合，铿锵有力的步伐简直能震落树上的积雪，他们就这样大踏步开始了急行军。

我和展览师慌忙背上爱国者提供的背包，赶到队伍末尾同他们一并前进。背包里的是爱国者的萨卡兹“仪式”，具体功效未知。

“身体素质不错。”行走了大约半个钟头，身前的盾卫突然开口。“大尉特地交代过我，背后的物品二位不允许打开，使用时朝爱国者方向尽力丢，越远越好。”

“都是爱国者训练有方……”我客套了一句，“等等，我们背后的是源石法术装置吧，随便乱丢真的可以么？”

“不知道，我只是传达大尉的命令。”盾卫侧身看向我，“原来确实是跑到大尉近前放置的，但我们最好服从命令。”

我没再说话，不是被迫服从而是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种土制施术单元不稳定，驱使源石技艺有爆炸的风险。一旦发生此种情况还不慎受了伤，被感染是板上钉钉的事。

“谢谢爱国者先生。”展览师也考虑到了这点低声感谢道。

————

远远就听到了叫喊和源石法术飞行的声音。不用等爱国者下令，所有人都加快了行进步伐。塔露拉和霜星吸引了矿场驻军们的所有火力，他们不会注意到身后亮出的黑色匕首。

“那……是他!你们怎么没说……没说他在这!”

“撤退!什么都不要管……走，走!”

还是会注意到的，在刀尖抵上皮肤之时。凛冽的北风席卷着凄厉的哭号，爱国者矗立在众人面前没做任何动作，丧钟已然静默地敲响。

仅通晓怎样掩埋死物躯壳的沉闷大地猛地被犁出一道沟壑。

战斗很快结束，爱国者的源石法术吞没了早已丧失斗志的守军。没有人员死亡，我和展览师顶上去为受伤的战士包扎。

“可能会有点疼。”我拿出能找到的最干净布条，轻轻按压在浸泡于冰雪下不知多久的伤口之上。

“哦谢谢你医生。”战士放松下来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能在你们来的时候受伤真是太幸运了……我们这些粗人笨手笨脚的没法处理，平常多半要自己走回营地找人处理。”

“以后不会了。”展览师说道。她在寻找下一位伤员，正巧路过听到我们的谈话。

“爸?为什么是现在?我们不是打赢了——”霜星没控制自己的嗓音。

“盾卫已经去收集资源，医生已经去治疗伤患。你收队。命令全部人转移。”爱国者的话不容反驳。

“……是。”霜星两只长耳朵耷拉下来，闷闷不乐地走开。

“呃，怎么了?”我看她向我们走来，我好奇又八卦地看着她。

“喏。”霜星让开位置好让我们看到争执中的爱国者与塔露拉。

……

“你在加速他们的死亡。”爱国者的批判。

……

“不是团结在我身边。不，是团结在同一个理念周围。”塔露拉的辩驳。

……

“而你不能。我不相信一个从没因事实而失望，一直只是在陈托某种假大空的学说的人。”

爱国者最后一句话我听了个清清楚楚。这就有点含沙射影的意味了，塔露拉因寒冷而冻得发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明显。

“……”争论中止，塔露拉冲爱国者行了告别一礼后扭头离去。

霜星感觉不对劲了。“塔露拉?你去哪里?”

“没事的。只是去检查矿场有没有生还者。”塔露拉维持着语调平缓，没有回头。

“她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我咂咂嘴对霜星说道，“病人治疗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塔露拉，有事的话让展览师来找我。”

“嗯，你去吧。”霜星注意力转向爱国者，“爸?你怎么了？”

“咳……只是普通的咳嗽。”可我听起来这声像是在拉风箱。

————

“慢点走慢点走!”我追上塔露拉，“怎么和爱国者吵起来了？”

“馆长?”塔露拉这才停下脚步，“受伤的战士们呢？”

“都治疗好了。”我吸入几口冷空气平复气息，“还是因为南下的问题?”

“……是。”塔露拉神色复杂，“我知道我只提出方案拿不出事实，但我打心底里相信，我说的都会成为现实。”

“理想家与行动派?”如此问题都快接近二律背反了，我听着也是一阵头大，“那就让他相信你能做成，如卡兹戴尔的殿下和乌萨斯的先皇。”

“我会的。在你心里已经我到这个地位了么？谢谢。”塔露拉首先笑着表示感谢，然后过滤着我话里的内容，“你说卡兹戴尔……”

“博卓卡斯替先生在卡兹戴尔是什么样的?”

“这么肯定我在卡兹戴尔认识爱国者?”两年了很多东西早就瞒不住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遮掩一下的。

“不谈你和爱国者明显认识，我一说到和爱国者有关的话题你就变得很奇怪，”塔露拉娓娓道来，“好久之前聊到卡兹戴尔，聊到那位殿下，你的眼睛里有光。”

“这种神采我在骑士们觐见贵族时见到过一次，你比他们还要纯粹。我没见到过乌萨斯皇帝手下的臣子，但你应该和他们相差无几。”

光?胡扯呢吧仅凭察言观色能看出来这?“你说的没错，我是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心里嘀咕归嘀咕我光棍地承认，“但我纠正一点我不是卡兹戴尔的臣子。”

“至于博卓卡斯替先生，他那时身体肯定比现在好气场也更吓人……他相信特蕾西娅殿下能带领萨卡兹走向繁荣。”说到这我摇了摇头，“殿下倒了，卡兹戴尔还在运转甚至发展得更好，但已同殿下讲的相去甚远。”

“我想，爱国者考虑的不仅仅是方案的可行性，他更看重执行人的能力、品格，这个人值不值得他去效忠。对，是效忠。”伟大的感染者之盾在碾碎敌人之后也是一面忠实的壁垒。

“这……尚不用如此。”塔露拉有点受宠若惊，“这里不兴皇室那一套，馆长。”

“我的目的不是把你吹上天啦……”我走到塔露拉前面留给她一个背影，“我想说当你的个人魅力到达顶点，爱国者甚至会成为最先推举当皇帝的那一批人哦?当然反过来如果他极度失望，这也会成为他倒戈的理由。”

“真能扯，怎么不说我攻城略地妄图挑起多国战争呢？”不用回头看塔露拉我就知道她脸上写满了不屑。“但是——”

“我会努力向你口中那位完美的特蕾西娅殿下学习的，看好了。”

“哈……”我没表任何态度，“我很期待。”

殿下，您看到了么？纵然您魂归天外，身体不再行走于大地之上，您的意志仍将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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