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少年確定自己的願望之前,一點點的故事。

那天的騷動之後,高專做不出成果來又要費了好大的勁把事情壓下去,但是歸根究底是因為高層的擅自插手而導致行動失敗,五条就咬著這一點死活不打算把這次的責任揹上身。

高層氣得很但是又不能直接找五条麻煩,於是在棘的事上萬般難為五条,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反對讓棘解除詛咒師的身份,堅決要處死這個可能是夏油傑的棋子的人。

不過當天五条把人帶回了高專,並且已經安置了下來罩著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動到棘一條汗毛。在僵持了幾天之後,高屠還是屈服了。

因為棘是極之稀少「咒言師」。而且五条對自己下了束縛——「如果棘是詛咒師、或幫助詛咒師做出對咒術界不利的事,會由我親手把棘殺死」,成功換來了讓那些老人安心。

但是五条完全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少年知道。

在進入高專的時候,為免少年身上有任何不利的東西,除了棘身上那一套衣服可以倖免於難,他所有物品都被上繳了,棘在交出手機的時候遲疑了好久,但是最後還是放到了五条的手上。

那時候的少年就像是由水裡撈出來一樣,狼狽的樣子散發出一種落幕的感覺,但是手機裡面有很多可用情報,五条也沒有辨法扣下來不讓高層去調查。

最後被徹底地查了一次的手機回到了五条手上,他拿著少年的手機,撥打了聯絡人上少得可憐的電話,但是一點也不意外地無一可以接通,全都是「此號碼已經停用」。

五条也看了一遍手機裡面的信息和相片,裡面的東西不多,但是卻可以了解到少年過去的生活。裡面有的,都是少年珍重的回憶吧。他把手機關掉,放了在自己辨公桌抽屜的深處。

等到有一天,他覺得可以了的時候才把這部手機交給棘吧。

因為這樣那樣被阻礙著時間,等到終於可以擺脫詛咒師身份時,棘來到高專已經有五天了。

但是同時五条又產生了另一種擔憂——棘一步都不踏出房門,餓了也只是窩在床上,一步都不肯踏出門,明明出了房門走幾步就是食堂,但是一天的三餐都是由五条、或是五条讓人帶過去的。

如果他不安排,棘就會窩在房間一天,也不會主動說自己餓了。

意識到少年可以窩著房間裡一輩子,於是五条決意把少年扯出房門,他才那十多歲,人生不可以就這樣的浪費掉。在這件事上,五条用了三分鐘就一錘定音——他要把少年納入了今年的一年級生裡去。

就是這樣,五条今天一大早就拿著兩大包要交給少年的東西,敲響了少年的房門。

棘打開門的時候就是看到了提著兩大袋東西的五条,他奇怪地看了看那兩袋東西,沒有分辨出來是甚麼,五条舉了舉手上的東西,示意棘讓開讓他進去,棘十分疑惑地退開半步讓出了路來讓五条進來,然後帶著一臉疑惑地關上了門。

五条把那兩袋東西放到了桌子的邊上,在褲袋裡掏出了一份折成了四摺的紙張,在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支筆,攤平在桌子上後就順勢坐下了。目睹著這個人無比自便的行為,棘只是默默地站在遠處,不怎麼想跟五条扯上關係。

五条也沒在意,他拿起了筆寫寫填填了一會,過了一會才抬頭看著棘。

「棘,你之前沒有上學喔?那大概學到了多少年級的東西?」

「……」棘的表情有點微妙。

上學。學校。同學。這些都是他沒有經歷過,陌生又向往的單字。

雖然說夏油並沒有禁止他們上學,但是那兩姊姊一直沒打算去跟其他一般人共學,所以他也就把這個想法吞進了肚子裡。就算沒有那些知識他們也能夠生存——只要靠著咒力,他們就比那些一般人能活得更自由。

而且上學的都是「非術師」的知識,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意義,也不需要用到。

「好吧,看來是沒有了。看來你得加個額外的補課喔,現在還不知道指數定律公式的人可是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不了喔。」

五条擺了擺手,並沒有深究的打算,然後他就在那張紙上又寫了幾句字。

棘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一個比咒術還難懂的名詞。他微微瞪大了眼,離剛剛也才不過幾秒,他就已經回想不起來剛剛那個一串長的名詞了。但是顯然五条沒有打算再說一次,他拿起了那張紙上下掃了幾眼,自我感覺良好地點點頭,又把那張紙放回桌面上。

「對了,棘,你的姓氏,你知道嗎?」

棘從來沒有被問過這個問題,這下被問到他偏著頭回想了好久,都沒有想起來。他過去的記憶有好多部份都遺留在那個倉庫裡了,然後再也想不起來了。

「一點印象都沒有?」五条有些了然地挑起了眉,看到棘搖頭就再次提起了筆,在那份紙上「刷刷」的寫了下了幾個字,然後向著棘招了招手。

棘離五条和桌子都有點距離,沒有看清五条寫的字眼,看到五条向他招手,他帶著疑惑的目光走了過去,看到了五条剛剛在寫的那張紙上明晃晃的寫著「入學申請表」幾個大字,而五条剛剛寫下的字眼,正是他姓名的那一項。

「這個喔。」五条把那份入學表推到了棘的眼前,手上的筆漂亮到轉了一圈,用著筆尾點著那兩個字。

「你的姓氏喔。『狗卷』,指犬的那個狗,壽司卷的那個卷。嗯……這麼說合起來聽上去就是好像新款壽司菜式耶……就像『加洲卷』!你的名字就是『狗卷』!這樣。」

五条用了超級誇張的方式唸出了某款壽司的名稱,再用同一種腔調報了一次棘的姓氏。

「……」

棘很想問的是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的姓氏,但是這個人明顯進入了一種奇妙的跳脫狀態,他想就算自己問了恐怕也是不用想會有答案的,所以他馬上說無視掉了五条的話,冷淡地退開了半個身位。

「欸,你那個不信任的眼神是甚麼一回事,我說是就肯定是啦,來簽一下,明天就可以去上課囉。」

五条用筆尾敲了敲桌面,一副「我說的怎麼可能有錯」「聽我的就對了啦」的樣子,棘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過度自信自大狂,用著相當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這個自稱是教師的人。

且不說這個人根本沒問他想不想入學,就當著他的面就幫他在填那份入學申請表,打從根底沒打算問他意見,也沒讓他有說不的機會。還要為人超級隨意,想到甚麼說甚麼,現笑跟真話混在一起,害他都分不出來這個人是在說真的還是假的了。

不過五条要是知道了也要十分慶幸棘沒有上過學,沒辨法拿他和一般正常教師去比較。要是換了其他人來,大概由第一句開始就會嚷著這個人教師証到底是怎麼考回來的。

「傑沒說、啊……那個,你不知道嗎?你臉上的那個可是狗卷家的咒印。就算你父母沒有這個,你也肯定是狗卷家的人。」

五条一時不小心說漏了口,不自覺地用著手上的筆敲著自己另一邊的手腕,悄悄地觀察棘的表情有沒有因為這句漏口而改變。他本來沒想提傑的事,但是都說出口了,臨時改口或許有點故意,現在先用狗卷家的事扯開話題好了。

但是棘並沒有五条想像中露出突然的失落的表情,五条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

棘摸了摸自己的臉,從不知道這個紋樣——「咒印」、是跟他的血脈、或是家人有關係,當初夏油先生一句也沒有跟他說過。棘腦海馬上就開始回想著任何有關他父親的事,就算是一點點的記憶也好。

棘才發現他都已經把那些都忘記了,就連他父母的臉,他都已經不記得了,他伸出手摸著紙上五条寫下的那兩個字,彷彿那樣可以勾起他甚麼記憶似的。

「說起來狗卷家現在還健在,但是呢——嗯——那家人不太好搞。」五条雙手環胸,仰著頭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那一家人五条在第一次遇到這個少年,並意識到是狗卷家的人的時候,他就去拜訪過了,當時是為了拿到多少的情報,但是那家人十分抗拒術師,他才進門十分鐘就被請出門了。

那家人說,他們家沒有「術師」,也沒有「承繼」的人,就算有都不會跟他們有關係,請他別再來了。

棘不太明白五条所說的不太好搞的意思,但是老實說他從來沒見過所謂的「親人」,他的真正的血親留給他的回憶太少了,他現在也沒有抱有太大的想法。但是如果說那是他的「家人」,他多少還是想去見一見的。

「嗯——就算你說想去,我也不建議喔。還有、你不簽嗎?」

五条再次回到了桌面上,見棘還在發呆沒打算動手,他用了點巧勁就抽回了棘手下的入學表,大筆一揮就簽了自己的名字下去,接著以十分流暢的動作把那張紙一併摺好四折收回了褲袋裡。

棘一臉呆滯地看著五条簽了名,然後一把把手上的筆扔開。他剛剛不就是想著五条明顯不願意的再去狗卷家的樣子,如果他提出想去狗卷家看看的要求好像很過份,回神過來那個人就自把自為的簽了。

再就那不是只能他本人簽的嗎?這個人真的沒瘋嗎?

「你還未成年,你現在的監護人是我喔,簽名甚麼我是可以替你簽的喔。」五条伸出了一隻手指搖了搖,臉上的得意表情就算用繃帶擋了一半都藏不住。

「……」

所以他要叫五条爸爸了嗎?棘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連忙甩了甩頭把那個可怕的稱呼給甩出腦袋。

「好孩子,我含辛茹苦的養大了你也算是值了，來、叫一聲爸爸來聽聽。」似乎是看透了棘的想法,五条抹了抹眼角上不存在的眼淚,十分安慰地道。

棘打了一個寒顫,默默地挪開了半個身位。

五条看著棘看他的目光已經帶上了驚慄，覺得玩到這個程度也就差不多了，等會還有得玩的，他清了清喉嚨，裝作剛剛甚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好啦,雖然在我的努力下你的處分都大多都免掉啦,但是接下來你還是得好好表現,接多點任務,給那些老人看你到底是多麼的有用,那些老人才會消停。」

五条的話中帶了明顯不耐煩,雖說五条本身也沒打算多加掩蓋。棘完全聽出來了到底五条有多不見得那些人,他明白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其實真的少不了五条的從中協助,他點了點頭,也不打算在這些事上跟他唱反調。

「重要的事就差不多這些吧?要是還有的就想起來再算了、哈哈哈。」

五条攤了攤手,一副沒想起來也沒辨法了的樣子,看著這個不負責任的一點大人樣都沒有的五条,棘默默地在內心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

不過就算是這樣,這個人在力量上還是無可挑剔的，光是這一點就算他再亂來旁人也奈不了他，只要是他想護著的，在門面上大家也不會唱反調吧。

五条翻了翻旁邊那兩袋的東西,翻出來了一套剛送到的新制服在袋子裡抽了出來,交到了棘的手上。棘從剛才就很奇怪這是甚麼東西,只能猜出來是衣服之類的東西,不過當他抖開一看，馬上就看出來了是高專的制服。

他之前見過的那個女孩是跟這套款式比較像的,但是乙骨的那一套是白色的跟他的又有不同。而且他的這套領子還附加了一條圍脖,雖說冬天還沒過去,但是這東西看上去就很熱啊。

而已為什麼要加一條圍脖?這是甚麼作用?棘將視線投向了五条，卻只得到一個高深的笑容。

棘嘆了口氣沒打算再問這個人自找苦吃,一把拿起了衣服打算塞到一邊的時候,發現了褲除口袋裡夾著了些東西,他一摸就摸到了裡頭有一張紙。

棘奇怪地拿了出來一看,還沒看清內容,就知道是旁邊那個沒點正經的大人寫的，明明那個人那份入學表上的字跡可以很漂亮，但是這張紙上的卻有點歪歪斜斜的——看來是趕時間寫下去的。

上面寫著的是「是校服喔」以及另一句「趕製出來不顯身材啦，反正你沒多少肌肉沒所謂啦？」

棘一把把那張紙捏成了一團，一轉身想也沒想就全力地摔那團紙往五条的臉上。

那團紙在五条那張笑臉前的幾公分撞上了預先展開了的無限，「啪」一聲的就反彈到了地上去，五条看著那張紙，表情有點不解。

「甚麼嘛？不都是真話嗎？忠言逆耳喔？這樣可不好喔？」

棘怎麼也覺得這些話由五条口中說出來就特別的堵心，他深呼吸了好幾大口氣，才平覆了點心情，轉過身去無視摔那個嘴臭的人,接著進行他塞這套制服去衣櫃的行動。

「拿過來是讓你試試啦，要是不合身還可以趁現在讓他們再改改,來、快點換來看看。」

「……」

棘無言地凝視五条好一會，發現對方一臉期待的看著他,他嘆了一口氣把那套制服由衣櫃裡拿出來,就地開始換了起來。棘有點嫌棄地套上了那條圍脖,發現這個剛好擋住了他半張臉,他有點不習慣地調了好幾次位置都覺得不太舒服,不過大概這就是原本設計,棘放棄了把它調整好,看向了五条。後耆卻已經摸著下巴站了起來沉思。

「……嗯，不愧是高專出品，還算合身耶，我看的時候那麼短還以為做錯了。」

棘用著看死人的冰冷視線看著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某人。

「嗚嘩，好冷喔⋯⋯放心，棘走的是可愛路線嘛？身高不是問題。」

五条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距前了一步蹂躪了幾把棘的頭髮，然後一點也不意外地被人狠狼地打掉了手。打到了人的棘愣了好一會,而五条摸了摸被自己打痛的手，總算是沒再伸出他的魔手。

「對啦，跟你同級的還有三人喔，乙骨憂大你已經知道啦？另一個是禪院真希，是個很有前途的咒具使喔。還有一個熊貓。你應該都見過的。」

棘了然地點點頭，他也是確實見過的那幾人——其中兩個差點就死在夏油先生手上,那隻奇妙的熊貓看一眼恐怖就很難忘記了。

但是那兩個人會歡迎一個差點殺死自己的人嗎?棘有點疑惑地想到這個問題,但是他來這裡也不是為了誰的原諒，說起來那兩個人跟他也不會有太大的關係吧?可能恨不得他早點離開的這裡吧。

「沒事的，他們都是好孩子，有我這個GREAT TEACHER教導,他們可不會搞那套欺凌的東西啦。」五条不知是怎樣看出來了棘的擔憂,自吹自擂的同時安慰了一下棘。

「……」

棘無言地看著五条,這個人說話胡扯少幾句會死嗎?棘不自在地拉了拉套在脖子上的圍脖，這個東西圍上來又熱又不舒服，要是天氣再熱點他就打死都不穿這個。

「狗卷呢，是個很有歷史的家族，而且價值也很高，在你能夠自保之前，最好還是把臉上的咒印藏起來喔。」看到了棘拉開領子的動作，五条順道拉開了棘的口領的拉鍊，單手捏著棘的臉，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棘皺著層推開五条的不禮貌的手，但是在他碰到之前五条就鬆開及收回了他的那隻手,像是要轉移話題似帶出了提問。

「你有想這為什麼咒言師會這麼稀有嗎?」

棘想了想,他倒是覺得所有的咒術都是很稀有。畢竟他也沒見過夏油先生、菜菜子美美子的術式有其他人在用啊。

五条卻彷彿看透了棘的腦海中的想法似的,有些無奈地失笑了出來。

「傑的也是很罕有啦。但是呢,那些對一般人而言,那個能力除了生死之外並沒有甚麼誘因,但是咒言就不同了。你想想,要是你對著一個根本不懂咒力的人說「去死」,「把旁邊的人殺掉」會發生甚麼事?——對,在根本不用多消耗咒力的情況之下,你可以控制到無數的人。咒言是極之罕有,即使隔著多遠,只要你的聲音傳遞到的地方,你的咒言就會有效。」

五条臉上的淡然表情跟他說的話的可怕程序根本不成正比,而那些話的中的意思棘也馬上就理解到了。

換言之,只要他沒有足夠強大到不受任何人擺佈,他的力量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個麻煩。

「你之前是傑一派的時候,那班老爺爺可怕得要死,現在你來了高專,那群老爺爺又怕你不聽話。不過我倒是沒擔心過啦,你不留在這裡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嗎?」五条一臉不能理解的攤了攤手。

「……」棘把臉壓低埋進了圍脖裡,五条說的話刺得他又痛,但是卻又是事實。

夏油先生那裡他已經回不去了,就算現在回去那個「家」,也不會被接納吧?如果他離開了這裡,他又能做甚麼?他真的應該就這樣留在這裡,立志成為一個術師嗎?但是又是為了甚麼而去做這件事?

看到棘的表情有點不太對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的五条,後知後覺地打算說點甚麼補救補救一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五条拿出來手機來一看是伊地知打來的,本想按掉不聽,但是又怕是有重要事情,在十分不爽地咂了一下舌之後才接通了電話。

「有甚麼事?我?我在棘這裡,甚麼——」

在五条說著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棘抬頭看過去打算走去開門時看到五条朝他擺了擺手及把電話掛斷了,然後很自便的走去打開了房門。

門外的是一個穿著西裝、看上去有點睡眠不足的人,那個人的手機還貼在耳邊,看起來就是剛剛被掛斷的電話另一邊的人了。

「有甚麼緊急事?伊地知。」五条就著打開著門的姿勢問道,明顯沒打算把人請進去。

然而門外的伊地知一點也沒打算進房去,他推了推眼鏡朝房內看了一眼,看到穿著校服的棘明顯微微錯愕了一下,接著才把頭靠近了五条的耳邊低聲報告。

伊地知做的本來是很正常的流程,但是可惜的是他遇上了一個不正常的人。

「等等、別靠這麼近我,伊地知你這樣很髒耶?」五条突然後退了一大步,還捂著了自己的耳朵,一臉都是嫌棄。

伊地知剛剛才說出口了一個字,聽到這句話簡直整個人有如石化——他剛剛是風塵僕僕地在外頭趕回來,可能是有點髒,但是也沒去到那個地步吧?

再說五条先生你不是有無限嗎?就那一點的灰塵你絕對可以隔絕的吧?伊地知心很累地吸了一口氣。

「要不然我就在電話裡跟你報告吧?」伊地知指了指手上還沒收回去的電話。

「欸,我不要」五条用雙手在胸前比出了一個交叉。

「……欸、欸?」所以你到底是想怎樣啊?伊地知站在棘的房門前,有種錯覺自己的胃都快要吐出來了。他站在原地推了推眼鏡,想了好一會還是沒想出來解決方法,額角都開始冒汗了。

在房間內的棘完全聽到了這一齣,深深地感受到五条的嘴巴不饒人是不分對像的,他朝著門口看了幾眼,然後默默地為這個不認識的西裝男默哀了一會。

「嗯,這樣吧。伊地知你來說個笑話,要好笑喔。要是我和棘都笑出來了——我就聽你說。」

五条單手摸著下巴,越想越覺得這個是好主義,於是他退開了半步,讓出了路來讓伊地知進來。

收到這個信息的伊地知默默地捂著了自己的胃,還在房間內完全無緣無故被扯下水的棘目瞪口呆地看著五条。伊地知早就放棄了掙扎,他在房門前脫下了鞋子,走進房內時看到一臉驚訝的少年,內心想著「五条先生的性格就是這樣喔,早晚你也會懂我的痛的」經過了少年的身邊走。五条露出了歡快的笑臉關上了房門,慢騰騰地走到了棘的旁邊坐下,完全是一副等開戲的樣子。

看著這情況應該是逃不了要哄笑五条的結果的了,伊地知用非一般的速度轉了個身,用著驚人的手速點開了之前存下來的笑話段子網站,花了一秒選了一個再花了一秒記著,然後再度轉身面向兩人,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

「那聽好了——英國女孩的胸圍是？T罩杯!」

「……」

棘沒聽懂,五条聽懂了但是沒覺得好笑。

兩個人沉默的反應讓伊地知背後都滲出了冷汗來,明明上回五条先生還特地回了他一條信息笑了啊,難道是這個不好笑嗎?是他選錯了嗎!?他應該選下面的那條的嗎?他可以重新再來一遍嗎?

在這個異常尷尬的氣氛幢裡,五条還要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伊地知,你還沒長大嗎,這些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而且這裡有未成年喔。」

不,誰都可以說,唯獨是不想被你這樣說。伊地知別開了臉,痛心得快要哭出來了。

完全搞不懂狀況的棘完全感受到了伊地知傳出來的痛苦。明明就是五条亂來,但還要迎合他的要求,這個人也是很厲害了。棘用著不認同的目光看向了五条。

五条抓了抓臉,借伊地知渡過剛才說錯話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就算是他多少還是有點覺得對不起伊地知的,於是順著棘責備的目光大發慈悲地允許了伊地知跟他報告。

伊地知得到了允許馬上就含著淚光湊到了五条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之前接照情報追查下去的幾個夏油先生的活動據點,我們到達的時候都已經人去樓空,恐怕已經全都逃離了,再追查下去應該也不會有結果。現在還有幾個地點還未有回覆,但是應該都是沒有好消息。』

棘聽到了幾個單字,好像是有「夏油」、「逃」之類的話,他瞄了一眼兩人,又別開了視線。

「就是以上。」

「唔,我知道了。」

伊地知報告完了就向著五条鞠了一躬,對著棘點了一下頭就匆匆地離開,那樣子看上去簡直是急不及待地逃離這裡。五条聽完了伊地知的報告摸著自己的唇沉思,在棘的認知中,五条不是會這樣安安靜靜、正正常常地思考的人,不禁好奇地多瞄了幾眼。

五条在想應不應該告訴這個消息給棘知道。

如果說了,就好像印證著棘被夏油他們徹徹底底地拋棄了這一件事。雖然不說出來這件事也已成事實,但是對於一個無依無靠的少年來說,堪比親人的人拋棄了自己這件事應該會相當的難受。

果然還是先不說,等到一個合適的時間才跟少年說吧。

五条隔著臉上的繃帶看著棘,然後又越過了棘看向遠方。但是棘看不見他的眼睛,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視線所指,對於五条突然扭臉向他就馬上戒備起來,但是五条又沒有接著說話,棘也打算先挑起話端來。

但是這個少年比他想像中還要細心、聰明。大概在跟著他來到了高專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了這個可能性。這正正就是這個少年的強大——堅定的心,即使周遭的人再扭曲,他仍然保持著了他的本性。他是善良的、以及溫柔的。雖然還有一些的優柔寡斷,但是也是這個孩子的善性的一部份。

是跟他完全相反,但是又跟他很相似的孩子。五条收回了游離的視線,看向了棘的臉。

所以你的願望是甚麼?你前行的力量是甚麼?他在心裡問道。

五条自己的願望就是要改變這個腐朽的咒術界,試圖讓這個有如垃圾般的世界變得好一點。

他看到的棘，是就算可能會失去一切、就算要拼死、就算會滿身傷痕,他仍然會試圖去保護他重視的東西——但是即使如此，都不願意為了自己而傷害他人。

少年要的不是優渥的生活、不是安穩的日子、也不是遠離生死的平靜。他渴求的僅僅是保護珍視的東西的力量、是為了不再被留下來而前行的力量、為了不再失去更多的力量。

啊啊,被你珍視真的是幸福啊。以你的性格肯定做不來詛咒他人的工作吧。如果再早一點遇到就好了,如果你是被我撿到了的話,肯定一切都會不同吧，或許你會更快樂，更幸福吧？五条微微低下了頭,看著自己交疊的雙手,對不知身在何處的傑產生了一絲的嫉妒。

「棘,你知道嗎?」

五条的思緒還有些飄忽,心不在焉地說著。

「咒術師裡面腐朽的人也很多,特別是那些爺爺們.但是就算換了一批年輕的人,他們的思想沒有改變,在也是跟現那群老爺爺沒有分別。」

「所以呢,我才會選擇了做教師,我親手培養一班人材,日後可以成為咒術界的主力,改變這個爛到快臭的圈子,要是跟我一起——」

說到一半的時候,五条的思緒也整理好了,回神過來他內心卻「啊」了一聲,停下了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他想棘答應他甚麼?跟他一起甚麼?明明已經把人拐回來了高專,東西都擺平了也就不用關注才對。為什麼他放不下來?他剛剛是想著為什麼不是他先找到棘嗎?他在嫉妒傑嗎?為什麼?五条雙手交疊地托著頭,痛苦地思考起來原因。

但是他很快就會想到的,因為回答早就在他的心裡。

對於純粹而直率的情感,往往會讓扭曲的人心生向往,會讓人想據為己有,或是讓它跟自己一起墜落到深淵。

由一開始看到那個少年不顧自己衝到他面前的時候,為了傑而對他用咒言的時候,為了保護家人而吐血的時候——

他不得不承認他嫉妒了。

他想讓那個少年的眼中只有自己,想讓少年的理由,統統都變成「五条悟」。

然後由自己，給予這個少年「幸福」。

棘看著話說到一半突然沉思起來的五条,微微偏著頭看著五条表達出了他的疑惑。

「啊、沒事,明天開始上課喔。記得準點要到。啊、說起來你跟憂太和真希打過?如何好好地混熟也是你今後的課題呢。」

五条看都沒看棘一眼,突然地站了起來就打算要走,這明顯扯開話題的行為讓棘非常在意那半句沒有說出來的話。所以棘一伸手就抓住了轉身就要走的五条的褲子,五条不得不回過頭來看向了棘。

「一起、甚麼?」

「嗯?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五条抓了抓臉,臉上完全是不知道棘在說甚麼的裝傻樣子。

那樣子明顯到讓棘一看了就火大。棘也不再多問就鬆開了手,一副你說是就是的樣子。五条哈哈哈地笑了幾句,匆匆地拋下了一句明天見就離開了,那樣子看上完全是落荒而逃,要是讓其他人給看見了絕對是會馬上要拍照留念般的罕有。

一氣呵成地在棘房間中逃出再關上了房門的五条靠在門板上深呼吸了一口氣,緩了一緩之後就快步走回去教員室,那速度快得要帶起一陣風。要是仔細聽,還會聽到他在一邊低喃一邊奔走去。

「那只算是正常的嫉妒心理吧?一般人都會有吧?很正常的吧?一般人都會被這樣的對待都會那是對著自己的對吧?」

「再說那可是未成年啊、還是監護的孩子,再加上是即將變成要教的學生啊?啊、要是等到成年……」

「不、只要不是我教的學生的話就沒問題吧?說是監護人其實我們也沒關係啊?就算先下手也完全OK啊?只要不做到最後一步……」

五条突然意識到自己滿腦子不當思想的時候,他整個人突然剎停了向前的步伐,雙手捂著臉蹲了下去。

「不行了,我這已經是沒救了吧……」

他渴求著那個少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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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咔嚓、咔嚓。」

曾經在少年的眼中,世界是只有一片黑和白。

然後一個帶著悲痛的笑容的人牽起了他的手,教給了他世界的色彩。本來以為是彩色的世界,卻發現那只是添上了灰階。

少年覺得這樣還不如黑白的世界來得舒服。但是他也不想鬆那個人的手。因為那個人笑得很哀傷,身上破開了一個又一個的破洞,從那裡一直湧出來把世界染色的黑暗,如果放著不管,那個人可能就再也沒有辦法前行了。

這個時候,一個鮮艷色彩的人來到了他們的世界,那個人把黑白的世界破開了,顯露出了原來的色彩。

少年馬上就被吸引了。少年回頭嘗試著告訴那個人彩色的好,想替那個人補好上身上的破洞,想帶他走出那個黑與白的世界。

但是就在少年伸出手的時候,那個人卻鬆開了他的手離開了他,他只能愣愣地看著那個人走遠,回到了只有黑與白的部份,拒絕著所有的一切。

然後那個帶著色彩的人站到了他的旁邊,為迷茫的他指向了前方的路。

少年走向了色彩鮮艷的世界,那個帶著色彩的人就走在他的前方,沒有牽著他,也沒有指出他該走的路。只是一直的走在他的前方。

少年看著那個人的背影,有著疑問、有著討厭,但是也有著向往。

少年一直一直的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少年抬起了腿,大步的追上那個人,想要走在那個人的旁邊。

他再也不會靠著人牽著,也再不會只懂看著他人走遠了。

棘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還沒習慣的房間,感覺自己在睡夢中好像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但是又想不起來。

看來是發了奇怪的夢。

對了,他在高專裡,今天還要上課。

棘由床上坐了起來,發了一會呆才開了被子下床洗漱。洗漱過了就換上了校服,在冰箱裡找出一個麵包當早飯,照鏡子確定圍脖套好了,臉上的咒印沒有露出來,才離開了房間前去教室。

剛開始的時候,同級的那兩個人加一隻看到他十分戒備,但是經過五条不太正經的說明之後,他們才放下了一點的戒心,就像是不知道怎麼跟他接觸一樣,放置了他自己一個好幾日。棘對此一點也不意外,他就靜靜課室的坐一角,聽著那些聽不太懂的課。

然後不知是何時開始的,那三個人開始找他談話,就算他沒有說話,就算他曾經傷害過對方,他們都沒有這樣就拒絕他,詛咒他。

「你是咒言師?多少級?」

「你為什麼都不說話啊?」

「你動作還不錯耶?之前有練過了嗎?」

「喂、你別放水,要用咒言就用啊,要不就不成練習了吧?」

「棘……你之前真的是詛咒師嗎?」

「狗卷君很溫柔啊。」

現實遠沒他想像中的差——棘想著如果可以把這一點也傳遞到給夏油先生知道也就好了。

在於咒力方面,他本來能力就不錯，只是缺乏了機會鍛練，來到了高專以後需要使用的機率直線上昇，這會的掌握卻已是好了很多。

加上以前夏油先生教他們的時候,只是一些基本的操作,主要的部份還是要靠自己來。這裡教師很多,不同的體悟、看法也是很有幫助的。

一般課業在上課時，他基本兩眼一抹黑，不打瞌睡已經是最好了。這讓棘深深的感受到他的知識真的有夠差的。某些科目上可能連小學生都比不上。所以一般下了課以後,五条都會騰出時間來幫他補課。

棘來到了高專已經快半年了，但是補課這件事也是今天才被同級的三人知道了,那三個人的表情頓時都有點微妙。

「五条先生……那個、嗯……你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喔?」

乙骨揹著黑色的刀袋,在沒有進入暴走模式的時候,看上去還挺人畜無害的,而里香目前還跟在乙骨身後走,不知到何年何月才會解開了那個詛咒，跟他說話一定要小心距離不然哪天可能就會被突然冒出來的里香教訓一頓。

「那個人渣可不是人喔,你哪天被吃掉了都不知道。」

真希則是扛著刀,仗著自己比棘高的優勢俯視著棘，也試圖教會棘這件事到底有多嚴重的問題。

不過棘不知道這幾個人在想的甚麼,他想五条對他的興趣應該還沒對乙骨這個特級的大,他們在這裡純粹瞎擔心吧。

「棘你真的懂嗎?」

熊貓也看著明顯一臉沒在意的棘。牠當初一度以為這個是個喪心病狂的詛咒師被悟用不知名方法威迫來高專了，肯定是個爛到根子裡的人,但哪知原來棘本人是個良好溫柔的好少年,這讓他看到棘面對有如惡鬼的悟的時候，也讓人感到異常的憂心。

而且那隻惡鬼還明顯別有所圖。

棘擺了擺手,又指了指乙骨,表示五条不會對自己感興趣的,然後他今天還要補課就先回去了。

「……」

兩個人加一隻看著棘遠去的背影,一同憂心地沉默了一會,再圍成了一個圈。

「狗卷君是不是不知道五条老師經常在偷拍他……?」

「棘肯定是沒撞見過啦,要是看到……可能也不覺得有問題?他知道這是有問題的嗎?」

「那個笨蛋要是再過份一點出手了的話,我絕對會去通報的。」

「那⋯⋯也現在也不好說,只能再看一段時間啦？」

然後幾個人紛紛嘆了口氣，臨時會議結束也跟著就地解散了。

三人各自分別後,熊貓去了夜蛾校長那邊,真希一個人也做不了甚麼所以決定去尋求練打的對手，乙骨則是凝視著棘離去的方向發呆,然後他身後的里香馬上冒出了來，對於乙骨的行動發出了疑問。

「憂太？怎麼了？」

「啊、里香。沒事，我只是在想一點東西。」

「甚麼東西？里香也幫憂太一起想吧？」

里香伸手按住了乙骨的肩膀，然後蹭了蹭他的後背,已經習慣了被里香時不時這樣求關愛一下的乙骨面色如常地笑了起來,完全沒有在意到這個埸面在其他人眼中到底有多可怕。

「哈哈，也是呢。我只是在想，五条先生不像是單戀而已。」

「單戀？如果是相愛的話，就不是單戀了喔？就像憂太和里香一樣。」

「嗯，是呢。如果是相愛的話⋯⋯」

「里香喜歡憂太喔。」

「嗯，我也是。」

棘在房間裡等待著五条來到給他補課——至於為什麼要在房間裡,他沒問過,也沒想過要問。雖然明明有一大堆的空教室可以用,但是反而現在這樣才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兩個當事人都沒注意過這個問題,就一直都是這樣的持續了下來。

棘閒著就想起了剛剛跟他同級的幾個人說的,要小心五条對他別有所圖。

甚麼是別有所圖呢？是他的力量？還是和夏油先生的關係？

棘覺得自己身上並沒有值得五条稀罕的東西。至少五条有的他沒有，五条沒有的，他也沒有。

這樣下去他自覺他被五条撿回來的價值終有一天會失去，所以為了那個時候不會到來，他要好好的變強，創造他自己的價值,就算滿口是想為了拯救他人、保護他人而使用自己的力量。

事實上,如果五条想要改變這個咒術界,那他就成為那個人的力量吧。

為了不再次被拋下——他想站在那個人的旁邊,他再也不想看著別人的背影走遠,但是他卻還在原地踏步了。

棘把手上的筆轉出了幾個花圈,然後又穩穩地接住,想著五条今天比平常慢,昨天說了今天會來的,但是看樣子可能是有緊急任務來不了。

要是他也可以幫上忙就好了。棘用筆尖戳了幾下桌面,無聲的嘆了口氣,正準備收收攤開來的課題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一陣的敲門聲。

棘愣了一下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時候,敲門聲又再次傳來，他馬上站了起來快步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是衣服有點凌亂的五条。

棘讓開了半個身位讓出了一條路來,五条拉了拉被風吹歪了的眼罩,扯了一下沒弄好，反正都歪了他也就乾脆地脫掉了。

「抱歉抱歉,今天遲了,幸好都只是小事,還好趕得及回來了。」

棘看著五条脫下了黑色的外套掛在了一邊他專用的掛衣架上——這個是五条嫌高專本身配備不好用，然後買了一個就放了在棘房間裡的東西。

另外還有五条專用的椅子、抱枕等等的東西。

棘沒勇氣去確認價錢，反正他都用不著,就當是五条存放在這裡就好了,這些東西也說不上是送他的,主要還是五条在用。

五条先是坐到了桌子前,棘倒了兩杯水也跟著走了回去坐到了他的對面，五条才坐下,下一秒就伏了在桌上,一點屬於大人的樣子都沒有,一邊捶著桌子一邊開始抱怨著今天的事。

「今天的又是緊急任務啊,那些爺爺凡是難點的都塞給我做,棘你快點升上一級幫我忙啊——」

「明明有其他人可以去，還硬是指名要我去做、我可沒有這麼閒啊——」

「我都說了我要趕回來,那些煩人的輔助還是不肯讓我走——」

棘把水放到他的面前,這些抱怨牽涉到了太多不同錯綜複雜的關係,通常他不給出反應來五条自己一個人都可以說上半個小時。

直到五条都抱怨完了,開始打算做今天來這麼的正事，桌上的課題才開始發揮作用。

「啊、今天是教哪科來著?」

「數學。」棘回答道。

「是數學呢——」五条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課題看,他也忘了上次教到哪裡了,要先回憶一下進度,然後才可以開始今天的教學。

「不過說實在,數學甚麼的,出來了社會之後大部份都是完全用不著的垃圾嘛。」

「……」棘還記得他面前的某人在半年前跟他說不懂某某公式在這個世界活不下去來著?

五条完全沒有自覺自己的前後矛盾,翻了幾頁之後就回想起上次他說到哪裡,就開始他的教學了。

「嗯……這個因數、甚麼是因數上回說過了吧?」

「……」

「忘了?你是金魚嗎?這個很簡單耶……好啦我再說一次……」

「……」

「不是、這個是這邊的……」

「………」

「……」

兩小時後。

精神上被數字折磨了長時間的棘腳步有點虛浮地把五条送到了房門口。雖然說是學習使他痛苦,但是如果五条不再來的話,是不是再也不會見到了呢?

至少在這個時刻,棘還是覺得自己是有用處的,所以五条才會持續著來教他,還沒有厭倦。

五条手上拿著自己的外套站在棘房門前，平常的話應該是交待一下明天來不來或是大概何時會來之後,就會直接的離開，但是今天五条卻站在他房門,用手撐著門板跟棘再說了幾句話。

「棘,我說過,即使是這個狗屎不如的世界,也會有快樂吧?」

棘也還記得這句話。

「那麼你現在快樂嗎?」

棘抬頭看著那個人的藍色的眼睛。他回想半年前在另一個地方但是同樣的問話，現在的他可以亳不遲疑的點下頭。五条看到棘的反應,突然鬆了一口氣似的笑了起來。

「——我也是。」

五条放開了撐著門的手,棘以為他要走了就伸手接力撐著門不讓它關上,雖然說五条應該不會被門夾到這麼挫。

但是、下一秒五条的唇在棘的唇上印了一下。

「接下來要準備和京都校的交流會了,我可能有一段時間要忙,可能有段時間都不能來幫你補課了⋯⋯本來沒打算這麼快啦——不過這點就算利息吧?」

棘有些慒的看著五条,這個……算是打招呼嗎?聽說外國人都說是差不多的方式打招呼,所以這是問好的意思?

五条看著棘還沒理解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他明示暗示都半年了，棘還是半點沒察覺到他的意思，他要是不說穿，棘恐怕就算喜歡上他了，也不會察覺到自己是喜歡吧？

但是機會總是給主動的人的。

「看來你不止學業不好,還很遲鈍耶……對別人,對自己也是。」

「下次再見的時候,要給我一個答覆喔?」

五条伸手揉了幾下棘的頭髮,留下了一臉沒消化完的棘,他留下了一堆煩惱給棘自行思考,轉身揮了揮手就走了。

棘收回了手,愣愣地看著在他面前關上了門板。

所以?那是?甚麼答覆?

棘這下子總算是明白了他的同級生說的話了。他抱著自己的頭蹲到了地上,突然覺得一切都說通了。

下次再見的時候。

啊啊,以後還有無數次再見的機會吧。

第一次期待著的明天。

第一次期待著的再見。

他想,在那個人向他伸出手的時候、他就已經找到了那件值得他活下去的事。

——但願這樣的日子,可以直到永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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