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全真之變後已過數月，無劍這日途經終南山腳下，想著重陽宮裡的眾人，便繞道上山打算拜訪。

秋水還是同往常一樣笑容可掬，見他到來先是面露訝異，隨後見他身後跟著一位斗笠覆面的少年，沒多問，只笑著開口。

「我帶你去見掌教師弟，見你到來他想必也十分開心。」

「麻煩了。」

無劍神色淡然，唇邊輕勾起一抹笑後便又淡去。

途中路遇幾名全真教子弟，對方皆朝他點頭致意，隨後又加快腳步走向山門，無劍見狀，好奇地開口。

「他們這麼急是要去哪？」

「近日不知為何，終南山腳下又有魍魎出現，師弟每日便派弟子下山清理魍魎們。」頓了頓，秋水算了算時間，搖頭苦笑，「他們這麼急，怕是因為誤了下山的時間吧。」

無劍眼急手快地扯住身後少年的衣袍，笑著點頭表示了解。

「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到達萬壽殿，秋水朝無劍抱拳行禮，便朝反方向行去，和無劍身後的少年擦肩時，秋水朝對方淺淺一笑。

那少年點頭致意，望著對方的身影消失才回過頭，一回頭，正好對上無劍揶揄的視線。

「……」

少年尷尬地別開頭，見狀，無劍笑出聲，這才往萬壽殿裡走去。

甫一踏進萬壽殿，撲面而來的盡是裊裊檀香。歸一端坐在蒲團上，察覺有人入殿，睜開一雙紫眸。

「許久不見。」

「全真教近來可好？」

歸一一邊起身替無劍倒了杯茶，一邊苦笑著搖頭。

「終南山腳下近日魍魎遽增，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我頗為擔心山腳下的村民們，可礙於教中事務繁多，只能遣幾名弟子下山清理魍魎。」

「我下山再順道幫你清理吧。」

無劍抿了一口手中的茶，茶香四溢，茶水潤喉，是上等的好茶。

「貧道先謝過了。」歸一溫和地笑了下，話鋒一轉，眼神飄到無劍身旁的少年身上，再度笑著開口，「天罡沒和你一道來？」

「嗯，說什麼也不肯上山，就留在山腳下的客棧等我了。」

「果真是他的性子。」

歸一笑道，也不多問少年的身分。

「天罡師侄沒給你添麻煩吧？」

「怎麼會呢？天罡他乖得很，常常幫我清理路上的魍魎們。」

無劍又抿了口茶，不自覺地勾起笑容，那笑容溫和柔軟，歸一見狀眼角一抽，覺得自己應該是多想了。

而這時無劍抬手招了招，那斗笠覆面的少年傾身靠近對方，無劍便在少年耳邊說了些話，隨後就見少年點了點頭，直起身子離開殿內。

「我讓他先去幫忙清理盤據在這一帶的魍魎們，現在有什麼話都可以直說了。」

語罷，無劍笑的意味深長，而歸一則是讓自己不要計較方才兩人親密的舉動，無奈地笑著開口。

「你怎麼勸服他上山的？」

「簡單，天罡不行，換個人就成了。」

「我教中有些人仍對天罡師侄懷怨在心，若是他們聽聞我們方才的對話打算去山下找人，那……？」

知道歸一擔心的是萬一那些下山的弟子找不到人，天罡跟著自己上山的事情就會暴露，對於未來天罡回到全真教只會更加困難一事，無劍笑了笑，要歸一儘管安心。

「我上山前剛好遇到一位故人，他善於易容，我便請他暫時裝成天罡的樣子了。」

「天罡師侄知道這事嗎？」

「知道了就會和他打起來了。」

無劍雲淡風輕地又抿了一口茶，一旁的歸一在意識到所謂故人是指誰後臉色微變，但無劍自有打算，他也不好過問。

面前這人是斷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的，他歸一再清楚不過。這也是為何當初他願意交出天火給無劍──雖然在打鬥中被劍氣化成數塊無用的石頭了。

「對了，有一件事，我可以問問嗎？」

歸一像是內心掙扎猶豫許久，最後才決定問出這個問題般。無劍見狀，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便斂起笑容，示意歸一但問無妨。

「你和天罡……？」

「咳。」

見無劍這麼一咳，歸一眉頭舒展，只是握著杯子的手力道緊了些，隱約之間無劍好像聽到瓷器碎裂的聲音。

不過歸一那杯茶還沒喝完，杯子不至於被他捏碎吧。無劍僥倖地想。

「貧道了解了，只希望閣下好好對待天罡師侄。」

天啊，閣下都出來了。無劍覺得自己背後冷汗直冒。

「你放心。」

無劍總有種自己上門提親見家長的感覺，但當初明明是天罡先動的手，咳，先起的頭，這事怎麼能算到他身上？

……喔，他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如今下落不明，天罡當然遇不到。

歸一聞言表示自己當然放心，只是對方那抹溫和的笑意看在他眼裡總有些不對勁，無劍覺得這一室檀香也變了味兒，快速飲盡杯中的茶，匆匆起身告別。

待無劍離去後，秋水從一旁的隔間內走出來，就見歸一握著茶杯，一臉凝重。

「我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嗎？」

秋水笑著心想莫不是我們倆在一塊兒的事被這孩子看了學了去吧。

無劍大概繞了半個山頭，才看到在山道間與魍魎周旋的天罡。

見一隻魍魎打算從背後偷襲少年，無劍想都沒想，無形劍氣便把那不知好歹的魍魎斬成兩半，化成灰燼。

而天罡這時也正好解決掉最後一隻魍魎，轉頭正對上無劍滿是笑意的雙眸。

「我怎麼覺得你總是在笑？」

天罡忍不住問出口，好像他每次只要一和對方對上眼，那雙墨色的眸子裡盈滿的全是笑意。秋水和歸一也常常笑，但那是對誰都笑，笑得溫和可掬，笑得讓人感受到一層距離。

但無劍的笑不同，他總是會直直地看著你，對著你笑，唇邊的弧度並不大，卻溫和柔軟，像是在看最珍視的事物。

無劍聞言，看著面前的少年看了好一會兒，隨後眼簾微垂，微低著頭，讓人瞧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那是因為看到你我就開心，我開心，自然就笑了呀。」

而再抬頭，又是那溫和柔軟的笑，一雙眼道出綿綿情意。

「嗯。」

天罡先是和無劍四目相對，最後敵不住無劍的視線，害羞地別開了臉，無劍這才笑著走上前，搭上天罡的肩膀。

「走吧，我們下山。」

至於下山後看見客棧傳出騷動的無劍想了想，決定不管被他留在客棧的浮生，拉上天罡前往下個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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